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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玉壁月华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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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光豪道:“自今而后,咱二人再也不分什么东宗西宗啦。我俩东宗西宗联姻,合为一体……”只听那女子鼻中唔唔几声,低声道:“别……别这样。”显是干光豪有甚亲热举动,那女子却在推拒。干光豪道:“你依了我,倘若我日后负心,就掉在这水里,变个大王八。”那女子格格娇笑,腻声道:“你做王八,可不是骂我不规矩吗?”

段誉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既出,便知不妙,立即跳起身来,发足狂奔。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大喝:“什么人?”跟着脚步声响,急步追来。

段誉暗暗叫苦,没命价急奔,一瞥眼间,西首白光闪动,一个女子手执长剑,从山坡边奔来,显是要拦住他去路。段誉叫声:“啊哟!”折而向东,心中只叫:“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弟子段誉得脱大难。”耳听得干光豪不停步地追来,过不多时,段誉跑得气也喘不过来了,只听干光豪叫道:“葛师妹,你拦住了那边山口!”

段誉心想:“我送了命不打紧,累得钟姑娘也活不成,还害死了神农帮这许多条人命,那当真是罪过,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心中又道:“段誉啊段誉,他们变王八也好,不规矩也好,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了?为什么要没来由的笑上一声?这一笑岂不是笑去几十条人命?人家是绝色美女,才一笑倾国,一笑倾城,你段誉又是什么东西了?也来这么笑上一笑,倾他几十条人命?”心中自怨自艾,脚下却未敢稍慢,慌不择路,只管往林木深密处钻去。

又奔出一阵,双腿酸软,气喘吁吁,猛听得水声响亮,轰轰隆隆,便如潮水大至一般,抬头看时,只见西北角上犹如银河倒悬,一条大瀑布从高崖上直泻下来。只听得背后干光豪叫道:“前面是本派禁地,任何外人不得擅入。你再向前数丈,干犯禁忌,可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段誉心想:“我就算不闯你无量剑的禁地,难道你就能饶我了?最多也不过是死有葬身之地而已。有无葬身之地,似乎也没多大分别。”脚下加紧,跑得更加快了。干光豪大叫:“快停步,你不要性命了吗?前面是……”

段誉笑道:“我要性命,这才逃走……”一言未毕,突然脚下踏了个空。他不会武功,急奔之下,如何收势得住?身子登时直堕了下去。他大叫:“啊哟!”身离崖边失足之处已有数十丈了。

他身在半空,双手乱挥,只盼能抓到什么东西。这么乱挥一阵,又下堕了百余丈,突然间蓬的一声,屁股撞上了什么物事,身子向上弹起,原来恰好撞到崖边伸出的一株古松。喀喇喇几声响,古松粗大的枝干登时断折,但下堕的巨力却也消了。

段誉再次落下,双臂伸出,牢牢抱住了古松的另一根树枝,登时挂在半空,不住摇晃,只觉屁股撞上古松处一阵阵剧烈疼痛。向下望去,深谷中云雾弥漫,兀自不见尽头。便在此时,身子一晃,已靠到了崖壁,忙伸出左手,牢牢揪住了崖旁短枝,双足也找到了站立之处,这才惊魂略定,慢慢地移身崖壁,向那株古松道:“松树老爷子,亏得你今日大显神通,救了我段誉一命。当年你的祖先为秦始皇遮雨,秦始皇封他为‘五大夫’。救人性命,又怎是遮蔽风雨之可比?我要封你为‘六大夫’,不,‘七大夫’、‘八大夫’。”

细看山崖中裂开一条大缝,勉强可攀援而下。他喘息了一阵,心想:“干光豪和他那个葛师妹,定然以为我已摔成了肉酱,万万料不到有‘八大夫’救命。他们必定逃下山去,卿卿我我,东宗西宗联宗为一去了。这谷底只怕凶险甚多,我这条性命反正是捡来的,送在哪里都一样。”

于是沿着崖缝,慢慢爬落。崖缝中尽多砂石草木,倒也不致一溜而下。但山崖似乎无穷无尽,爬到后来,衣衫早给荆棘扯得东破一块,西烂一条,手脚上更到处破损。也不知爬了多少时候,仍然未到谷底,幸好这山崖越到底下越倾斜,不再是危崖笔立。到得后来他伏在坡上,半滚半爬,慢慢溜下,便已无凶险。

耳听得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禁又吃惊起来:“这下面若是怒涛汹涌的激流,可糟糕之极了。”只觉水珠如下大雨般溅到头脸之上,隐隐生疼。

这当儿也不容他多所思量迟疑,片刻间便已到了谷底,站直身子,不禁猛喝一声彩。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清澈异常。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有个皎洁明净的圆月。

面对这造化的奇景,只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一斜眼,只见湖畔生着一丛丛茶花,在月色下摇曳生姿。云南茶花甲于天下,段誉素所喜爱,这时竟没想到身处危地,走过去细细品赏起来,喃喃地道:“此处茶花虽多,品类也只寥寥,只有这几本‘羽衣霓裳’,倒比我家的长得好。这几株‘步步生莲’,品种就不纯了。”

赏玩了一会茶花,走到湖边,抄起几口湖水吃了,入口清冽,甘美异常,一条冰凉的水线直通入腹中。定了定神,沿湖走去,寻觅出谷的通道。

这湖作椭圆之形,大半部隐在花树丛中,他自西而东、又自东向西,兜了个圈子,约有三里远近,东南西北尽是悬崖峭壁,绝无出路,只有他滑下来的山坡稍斜,其余各处决计无法攀上,仰望高崖,白雾封谷,下来已这般艰难,再想上去,自是绝无这等能耐,心道:“就算武功绝顶之人,也未必能够上去,可见有无武功,倒也没甚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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