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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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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怒目而视,叫道:“滚开!”

黄蓉一呆,心想:“怎么你也这样对我说话?”郭靖抢上前去,伸臂将她推在一旁,纵身直扑黄药师。

忽听身后一人哈哈大笑叫道:“药兄不用发愁,做兄弟的助你来啦!”语声铿铿然十分刺耳。众人不敢就此回身,将北斗阵转到黄药师身后,这才见湖边高高矮矮的站了五六人,为首一人长手长腿,正是西毒欧阳锋。全真诸子齐声呼啸。

丘处机道:“靖儿,咱们先跟西毒算帐!”长剑一挥,全真六子都围到了欧阳锋身旁。

那知郭靖全神贯注在黄药师身上,对丘处机这话恍似不闻。全真六子一抽身,他已扑到黄药师身前,两人以快打快,倏忽之间拆了五六招。双方互击不中,均各跃开,沉肩拔背,盘旋凝视,只听郭靖大喊一声,又攻了上去,数招一过,各自再度退后。

此时全真六子已布成阵势,看柯镇恶时,但见他赤手空拳,守在黄药师身旁,侧耳倾听,双掌张开,显是要不顾自己安危,扑上去牢牢将他抱住,让郭靖袭击他的要害。丘处机向尹志平一招手,命他占了“天璇”之位。

马钰高声吟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这是谭处端临终之时所吟的诗句,诸子一听,敌忾之心大起,剑光霍霍,掌影飘飘,齐向欧阳锋攻去。

欧阳锋始终蹲在地下,右手中蛇杖倏伸倏缩,把全真派七人逼在一丈开外。他武功虽高,却是生性持重异常,未操必胜之算,决不轻易出手。

他在牛家村见过全真派天罡北斗阵的厉害,心中好生顾忌,先守紧门户,以待敌方破绽,北斗阵一展开,前攻后击,连绵而上。欧阳锋遇招拆招,见势破势,片刻间已看出尹志平的“天璇”是阵法大弱点,心想此阵少了一环,实不足畏,一面使开蛇杖坚守要害,一面游目四顾,观看周遭情势。

但见郭靖与黄药师贴身肉搏。黄蓉伸竹棒将柯镇恶挡在两人丈余之外,连叫:“且慢动手,听我一言。”但郭靖兀自不听,一掌接著一掌的拍出。

黄蓉见父亲先尚手下容情,但被郭靖缠得急了,脸上怒色渐增,出手渐重,那一边欧阳锋口中发出阁阁之声,将全真派七人逼得越远,眼见局势危急,只要他两人之中任谁忍下杀手,必有人遭致伤亡,一抬头见洪七公在烟雨楼凭栏观战,忙叫:“师父,师父,你来说一句话。”

洪七公也早已瞧出情形不妙,苦于自己武功全失,无法出来独力排难解纷,心中正自焦急,听黄蓉叫唤,心想:“只要黄老邪对我还存几分故人之情,此事尚有可为。”只手在栏干上一按,从半空轻飘飘的落下地来,叫道:“各位住手,听我一言。”

九指神丐在江湖上有何等威名,众人见他忽然现身,个个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住手罢斗。欧阳锋第一个暗暗叫苦,心道:“怎么老叫化的武功回来了?”他不知洪七公听郭靖口述九阴真经中梵文书写的神功之后,这几日来照经而行,自通奇经八脉。洪七公武功原已登峰造极,一知诀窍,如法修为,自是效验如神,短短数日之中,已将八脉打通了一脉,轻身功夫已回复了五六成。若论拳劲掌力,搏击厮斗,自还不如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壮汉,但一纵一跃,即以欧阳锋如此眼力,亦瞧不出他仅具虚势,却无实劲。

洪七公见众人对自己居然仍是如此敬畏,寻思:“老叫化若不装腔作势一番,难解今日危局,可是该当说些什么话,方能让全真诸道俯首听命,叫老毒物知难而退?”一时无计。且仰天打个哈哈再说,猛抬头,却见明月初升,圆盘似的明轮上绿,隐隐缺了一边,心念一动,大笑说道:“眼前个个是武林高手,不意行事混帐无赖,说话如同放屁。”

众人一怔,知他向来狂言无忌,也不以为忤,但既如此见责,想来必有缘故,马钰行了一礼,说道:“请前辈赐教。”

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早听人说,今年八月中秋,烟雨楼畔有人打架。老叫化最怕耳根子不清净,但想时候还早,尽可在里儿安安稳稳睡几个懒觉,那知道今儿一早便听得砰砰彭彭的吵个不休。又是摆马桶阵便壶阵啦,又是汉子打婆娘,女婿打丈人啦,宰鸡屠狗的,闹得老叫化睡不得个太平觉。你们抬头瞧瞧月亮,今儿是什么日子。”

众人给他一说,斗然想起这天还是八月十四,比武之约尚在明日,何彭连虎、沙通天等正主儿未到,眼下动手,确是有点儿于理不合。

丘处机道:“老前辈教训得是,我们今日原是不该在此骚扰。”他转头向欧阳锋道:“姓欧阳的,咱们换个地方去拼个死活。”

欧阳锋笑道:“妙极,妙极,该当奉陪。”

洪七公把脸一沉道:“王重阳归天,全真教的一群杂毛闹了个乌七八糟。我跟你们说个好的,六个男道士再加一个女道士,满不是老毒物对手,王重阳没留下什么好处给我,全真教的杂毛死光了也不放在老叫化心上,可是我倒要问一声:你们订下了比武约会,明儿怎样践约啊?七个死道士跟人家打么?”

这番话明里是嘲讽全真诸子,暗中却是提醒他们,与欧阳锋动上了手实是有死无生。六子久历江湖,那里不懂得话中之意,只是大仇在前,焉肯退缩?

洪七公眼角一横,见郭靖向黄药师瞪目怒视,黄蓉泫然欲泪,心知其中纠葛甚多,寻思:“待老顽童到来,凭他这身功夫,当可艺压全场,那时老叫自有话说。”于是喝道:“老叫化要睡觉,谁再动手动脚,那就是跟我过意不去,到明晚任们闹个天翻地覆,老叫化谁也不帮,马钰,你领你的杂毛们到楼上去,给我安安静静的。靖儿、蓉儿,来跟我捶腿。”

欧阳锋对他心存忌惮,暗想他若与全真诸子联手,自己难以抵敌,当即说道:“老叫化,我与药兄与全真教结上了梁子,你说话不是放屁,今儿给你面子,明儿你可谁也不能帮。”

洪七公暗暗好笑:“现下你伸个小指头儿也推倒了我,居然怕我出手。”于是大声说道:“老叫化放个屁也比你说话香些,不帮就不帮,你准能胜么?”说著仰天卧倒,把酒葫芦枕在脑后,叫道:“两个孩儿,快捶腿!”

这时他啃著的羊腿已只剩下一根骨头,可是他还恋恋不舍的又咬又舐,似乎其味无穷,到后来终无可再啃,这才收入怀内,望著天边重重叠叠的白云,说道:“只怕要变天呢!”转头问黄药师道:“药兄,借你的闺女给我捶捶腿成不成?”黄药师微微一笑,黄蓉走过来坐在洪七公身畔,在他腿上轻轻捶著。

洪七公叹道:“唉,这几根老骨头从来没有享过这种福气!”望著郭靖道:“傻小子,你的手没被黄老邪打断吧?”

郭靖应了一声:“是。”坐在另一边给他捶腿。

柯镇恶倚著水边的一株柳树,一双无光的眼珠牢牢瞪著黄药师。他以耳代目,黄药师在湖边走来走去,走到东他一双眼跟到东,走到西也跟到西。黄药师并不理会嘴角带著一丝冷笑。

全真六子与尹志平各自盘膝坐在地下,仍是布成了天罡北斗之阵,低目垂首,静静用功。欧阳锋手下的蛇奴却在船中取出桌椅酒菜,安放在烟雨楼下,欧阳锋背向众人,饮酒吃菜,赏玩湖上烟波。

洪七公斜眼看靖蓉两人,见他们眼光始终互相避开,一个多时辰没对望一次,他生性爽直,见了这种尴尬之事,心中那里忍得住,但问了几次,两人支支吾吾的总是不答。洪七公高声向黄药师道:“药兄,这南湖又叫什么湖啊?”

黄药师道:“又叫鸳鸯湖。”

洪七公道:“瞧啊!怎么在这鸳鸯湖上,你女儿女婿小两口闹别扭,老丈人也不给劝劝?”

郭靖一跃而起,指著黄药师道:“他……他……害死了我五位师父,我怎么还能叫他丈人?”

黄药师冷笑道:“希罕么?江南七怪没死清,还剩一个臭瞎子。我要叫他也活不到明天。”柯镇恶性如烈火,一纵身猛向黄药师扑了过去。郭靖抢在头里,掌后发却先至。黄药师还了一招,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将郭靖震得倒退了一步。

洪七公叫道:“我说过别动手,老叫化说话当真是放屁么?”

郭靖不敢再上,恨恨的望著黄药师,洪七公道:“黄老邪,江南六怪是好汉子,你干么杀害无辜?老叫化瞧著你这副样儿挺不顺眼。”

黄药师道:“我爱杀谁就杀谁,你管得著么?”

黄蓉叫道:“爹,他五位师父不是你害的,我知道,我说不是你害的。”

黄药师在月光下见女儿容色憔悴,不禁大为爱怜,横眼向郭靖一瞪,心肠又复刚硬,说道:“是我杀的。”

黄蓉哽咽道:“爹爹,你为什么要杀人?”

黄药师大声道:“世人都说你爹是邪恶歹人,你不知道么?歹人难道还会做好事?天下所有坏事,都是你爹干的。江南六怪自以为是仁人侠士,我见了这种英雄好汉就生气。”

欧阳锋哈哈大笑,朗声说道:“药兄这几句话真说得痛快之极,佩服佩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药兄,兄弟送你一件礼物。”右手一扬,将一个包袱掷了过来。

他与黄药师相隔二十余丈,但随手一掷,一个包袱就破空而至,确是腕力惊人。黄药师接在手中,触手处轻重、软硬,似是一个人头,打开一看,果然是个新割了的首级,头戴方巾,颏下有须,面目却不相识。

欧阳锋笑道:“兄弟今晨西来,在一所书院歇足,听得这腐儒在对一班书生讲学,说什么要做忠臣孝子,兄弟听得厌烦,一刀将这腐儒杀了。你我东邪西毒,可说是臭气相投了。”说罢纵声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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