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一张白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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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师叔与曹师哥都是高手,我一人自不是他二人之敌,但出其不意,或能脱身,此时须得当机立断,万万迁延不得,当下慢慢爬到床边,正要一跃而出,突然手臂伸将出去,碰到一人的脸孔,原来床底下已有人比我先到。我险些失声惊呼,那人手掌一翻,已扣住我的脉门。我心中暗暗叫苦,那人却用手指在我掌心写道:‘并肩子出去。’我心中大喜,就在此时,眼前一亮,周师哥已提了灯笼来到。
“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人发了一枚暗器,将灯笼打灭,一翻手,竟来夺我手中的宝刀。我一个打滚,滚出床底,急冲而出。床底那人追将出来。只听阮师叔叫道:‘好贼子!’挥掌打去。阮师叔武功极高,那人竟尔脱不了身。我急忙奔回房中,叫了爹爹,连夜逃出田家。
“这件事的始末就是如此。这铁盒是田伯父亲手交给我的,他叫我埋在关外,我是依他的遗命而为。天龙门的师叔师兄们见到田伯父胸上羽箭,自然疑心是我下手害他,这原是难怪。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细,否则大可找来给我做证。但纵然床下人不肯露脸,我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凶手是谁。各位请看,这张纸是田伯父见到我时塞在褥子底下的,他心中害怕仇家前来相害,他弯弓搭箭对准窗口,等的就是此人。可是此人终于要来,而田伯父也终于逃不出他的毒手。”他说到这里,从怀里取出一只绣花的锦囊。众人见这锦囊手工精致,都知是田青文所作,不由得转头去望曹云奇。陶子安打开锦囊,摸出一张白纸,要待交给宝树,但微一迟疑,却递给了苗若兰。
那白纸折成一个方胜,苗若兰接过来打开一看,轻轻咦了一声,只见纸上浓墨写著两行字道:“恭贺田老前辈闭门封剑,福寿全归。门下侍教晚生胡斐谨拜。”这两行字笔力清秀挺拔,与左右双僮送上山来的拜帖笔致一模一样,确是雪山飞狐胡斐的亲笔。苗若兰拿著白纸的手微微颤动,轻声道:“难道是他?”
阮士中从苗若兰的手中接过白纸一看,道:“那确是胡斐的笔迹。这样说来,咱们倒是错怪子安了。”他突然回过头来,望著刘元鹤道:“刘大人,那你躲在我田师哥床底干甚么?你是给雪山飞狐卧底来啦,是不是?”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连曹云奇与周云阳也都摸不著头脑。当晚黑暗之中,那床底人与阮士中交手数合,随即逸去,三人事后猜测,始终不知是谁,怎么他此时突然指著刘元鹤叫阵?
但见刘元鹤冷笑一声,却不答话。阮士中道:“那晚黑暗之中,在下未能得见床下君子的面貌,心中却佩服此公武艺了得,咱们师叔侄三人不但未能将他截住,连他的底细来历也是摸不到半点边儿。今日雪地一战,得与刘大人过招,那正是当日床下君子的身手。嘿嘿,幸会啊幸会!嘿嘿,可惜啊可惜。”周云阳知道师叔此时需要一个搭档,就如说相声的下手,否则接不下口去;于是问道:“师叔,可惜甚么?”阮士中双眉一扬,高声道:“想不到堂堂一位御前侍卫刘大人,却干这等穿堂入户、偷鸡摸狗的勾当!”
刘元鹤哈哈大笑,说道:“阮大哥骂得好,骂得痛快,那晚躲在田归农床下的,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你骂我偷鸡摸狗,原也不假。”他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又道:“只是在下的偷鸡摸狗,却是奉了皇上的圣旨而行!”
众人一惊,初时都觉他胡说八道,但转念一想,他是清宫侍卫,只怕当真是奉旨对付天龙门,亦未可知。饮马川山寨向来与官府作对,倒也不甚在意,天龙诸人却都是有家有业之人,闻言不禁气沮。殷吉是两广著名的大财主,心中尤其惊惧。
刘元鹤见一句话把众人慑伏了,更是洋洋自得,说道:“事到如今,我就把这事跟各位说说,待会或者尚有借重各位之处。这一件东西,或者各位从未见过。”说著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大封袋来。封袋外写著「密令”二字,他开了袋口,取出一张黄纸,朗声读道:“奉圣旨,令御前一等带刀侍卫刘元鹤依计行事,不得有误。总管赛。”读毕,将那黄纸摊在桌上,让众人共观。殷吉、陶百岁等多见博闻,知道那是侍卫总管赛尚鄂新所下的密令。那赛总管向称满州武士的第一高手,素为乾隆皇帝所倚重。
刘元鹤道:“阮大哥,你不必跟我瞪眼珠吹胡子,这件事从头说来,还是令师兄田归农起的因头。有一日,赛总管邀了咱们十八个侍卫到总管府去吃晚饭。这十八个人哪,外边朋友送咱们一个外号,叫做‘大内十八高手’。其实凭我们这一点三脚猫本事,哪里说得上‘高手’二字?不过朋友们要这么叫,要给咱们脸上贴金,那也没有法儿,是不是?
“咱们一到,赛总管就说,今日要给大伙儿引见一位武林中响当当的脚色。咱们忙问是谁,赛总管微笑不说。待会开了酒席,赛总管到内堂引出一个人来。只见他腰板笔挺,步履矫健,确是一把好手。他两鬓虽已灰白,但面目仍是极为英俊清秀,想当年定是一位美男子。
“赛总管朗声道:‘各位兄弟,这位是天龙门北宗掌门,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田归农田大哥!’“咱们一听,都是微微一惊。田归农的名头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天龙门素来不与官府往来,不知赛总管凭了甚么面子能把他请到。饮酒中间,大伙儿逐一向他把盏敬酒,田大哥也是客气之极,说了许多仰慕的话,可一句不提他上京的原因。直到吃喝完了,赛总管请大伙儿到东厢房喝茶,他两人才把其中原委,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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