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荒漠情境
“护法神君”道:“人身五行本君自知,不劳公主自费唇舌告之,那‘九秘’与人身阴阳的微妙之处,请先讲。”
女孩轻抬纤手微拂云鬓,秀眉蹙紧,不悦道:“神君怎地如此心急……真是的。”
“护法神君”狂妄笑道:“公主请恕本君长年以来的坏习惯……凡事只想见其结果,不听繁言!”
女孩对“护法神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诸般举措,似是不以为意,媚笑道:“神君这个习惯可真是不好呢?今日好在是当着咱家面前,要不然,在‘魔宗’面前不知……神君是否还有如此说法?”
目中怒气一闪“护法神君”暗道:“好丫头!倒抬出‘魔宗’来压我……哼……”寻思后,再道:“本君于上代‘魔宗’在世之时尚且如此,公主若听不惯自可明言。”
女孩抿嘴一笑,道:“哎哟!神君可别多心,咱家心直口快,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罢了,神君切莫因为此事而深感不快!”
“护法神君”对女孩如此能言善辩,谈笑出招,心中大感不满,口气中表露无遗,道:“本君没有生气,哪来的不快之感?公主,你说是吗?嘿……”干笑了一声。
“是啊!”
女孩眉开眼笑道:“咱家就再说下去,人身有阴阳表里五行‘九秘’虽分阴阳,却不含有五行。
换言之‘九秘’是以人身经脉属性而转化五行之分。
然而‘九秘’之特性,有相生、相克、相冲、相客等性质,虽诉不尽,却可归一,即是与天下各派内家真气相抗,绝不相容。
以少林‘一阳指’而言,它为至刚正阳之内家指劲,但‘九秘’中无论是任何一秘术,均可成为对抗它之至阴至柔的内家劲气。
并且还可以从与对方交手的气机变化里,找出对手的五行属性,因而转化自己真气五行,使其为对手所惧、所克之气。
其对敌时即有此类变化,若换之自己原本已习得他派真传,则所练之‘九秘’就会转而对付自己身体里那另一道真气,直至消灭。
若捱不过真气暴涨,经脉断裂之苦,必死无疑!”
“护法神君”悟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本君每次对敌交战之时,总是不断感到体内的气息与真气像是不断的在变化,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道:“那他……他又为甚么会让公主……”“唉!”
女孩黯然幽叹,随手一挥,抹尽身旁及头上被黄沙尘土所笼罩之网,像是拿着扫帚推扫积土,却无任何飞扬之灰。
手落处,更是一排黄沙围着身体半圆。
她凝瞧地上半干紫赭黑泛现的血迹,心中百味杂集。
“公主!”
“人生失意现,何处不看天;纵令功参成,谁惜故人怜?”女孩呢喃道。
“护法神君”初闻一愕!复大喜道:“公主,你是说……”女孩慵懒娇弱的舒气闲意浮现,似刚沐浴后的清新可人,眉间那股郁媚意却浓了些……如同倚偎在湖光密林中,轻风吹诉着秋天的哀愁般撩人与其惹人遐思,道:“世人往往直到失去时才会珍惜,咱家得到了甚么?一个契机?一段孽缘?与……一个失去?”
“护法神君”再度漠然不语。
女孩再道:“他…他爱我……也知道咱的来历。早在那不该相遇的那一天起这场悲剧就注定要以他的死来收常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只是他的爱太透彻,太过分,太戏孽了。
因此他爱我,却用了这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来表示。
也用了这一个方式来考验!所以……那一刀咱家还是劈下,咱不能不劈……咱背后还有一个门派要背,而他没有……”“护法神君”不理会女孩语气中所含的无奈,追进一步,狠心地道:“公主仍然是杀了他。”
女孩负气道:“杀错了!”
“怎么说?”
女孩灵目充斥怒意道:“‘天医秘’是九秘中唯一能接续心脉,驳筋接骨,重回生机的无上秘法;与本门‘兵解神诀’之强脉壮骨,伤后增功,有异曲同功之妙。
纵令如今咱家已经勘破‘极道’之密,但是要达到这大功圆融境地,尚须二十年的时间。”
“护法神君”证实,语气中藏不住兴奋,道:“原来公主已经参透本门秘法……”女孩霎时在他头上淋了一桶冷水,冷道:“你以为咱家此刻就可以过得了‘极道初成’那一关吗?没有他用‘天医秘术’在一旁护法着,谁能熬得过‘心魔反噬’!然而,他明知咱家不能够没有他的帮助,却还以性命来赌这一局,神君认为这代表甚么?”
“护法神君”一震愣然!良久才道:“真是本君错了。”
“不能怪你,因为咱家也是在那一刀劈下去之后,才想通了这个道理。”女孩悠悠道。
“护法神君”瞪着碧青绿火般的双眼沉思,眼中惨淡阴芒忽明忽暗,霎是骇人。
女孩强吸了口气,硬是排除积聚在胸腹中的苦闷感,道:“先祖典籍有云:‘九秘正传,唯天医可信,然其霸王解甲却为本门之惧’。
也就是说,在九秘当中唯一不把本门视为敌人的,亦只有‘天医秘’一派。
想本门首创之初,亦非被天下各派称为魔门,而天下亦无魔门,这魔门一词不知从何而来?无可考据,或为西土佛门传入所致,或是本门修练方式极不人道?他曾与咱家秉烛畅谈,言及若要光大魔门,惟有先将天下各门各派视我‘极道’为魔门的心并成见去除。
这样子‘极道’一门才得以本来面目重回天下,用不着处处小心翼翼惹人眼红不快。”
“护法神君”讶然叹道:“这…可能吗?没想到他居然有维护本门的这般想法。”
女孩摇头,那秀发随其摆动缓慢飘荡,在阳光下闪亮优逸的飞舞,她坚定的道:“绝对不行!首先咱‘极道’就不能不顾这么多年来依附在本门护翼下的各大旁支。
咱们一倒,他们不能不亡。
再者白、黑二道亦视我‘极道’为邪道,甭说接纳我们,连沾点边也怕被说成魔道中人!他们千、百年来所认定的观念,永远无法更改,魔门子女永远罪该万死的想法,根深蒂固,凭谁也改变不了。
那种与他们沟通接触的想法,只能说说,可行不通呢!要让他们接纳咱们,更有如痴人作梦!谁要真的做了,包准给那些人害了。
还有,咱‘极道’是魔门最高首府,此一地位也是不能说放就放的,依了白道或靠了黑道,还能有现在的超然地位吗?咱家可不相信哩。”
“护法神君”默然,女孩所说的他并非从没想过,“极道”一门自古以来皆是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做法。
但是,这天下的门派当中,早就认定了魔门残酷阴狠的处世方针为世所不容。
举凡江湖上有人被离奇杀死,或死状惨不忍睹等,那罪名几乎都落在魔门头上。
自己就曾经被人莫名其妙的围杀,幸好仗着高明的轻功逃离,否则早就死在当时。
更加令自己庆幸的原因是,本门子弟技艺不成,不许离开本门半步,若有犯者,照门规的处罚是轻者断去双腿,重者处死。
所以,“极道”一门的门徒能行走江湖的,俱是有超一流的水准,这样子才不会随随便便在路上就被人砍死,有损师门声誉。
女孩忽道:“神君,请先回吧!告诉‘魔宗’咱会在二十年内修成‘极道之最’,成功了自会回去。
不然,便当做从没生过咱这个女儿吧!”
“护法神君”迟疑稍顿了下,毅然道:“既然如此,本君便照实传述公主之意,请公主自己保重。”
此话一完,地上袅袅青烟大现,待微风吹拂而过,他的身形早逝去无踪。
女孩木然扶起男孩的肩头,让他的头紧密偎靠在自己微隆的胸脯上,深情拥抱,跪坐的姿态,涣散在男孩头肩的乱发,以及那真珠般一粒一粒洒落的泪珠,震摇抽搐的纤肩,没有丝毫的哭声,大太阳底下的风,怎么那么荒凉!她那如同失去任何音调,平静且毫无感情所注入的声音道:“你不可能这么早死!煲矫亍罾骱Φ男姆ㄊ墙有穆觯到罱庸牵鼗厣?
可是,你为何会绝了生机,断了心脉,脏腑离碎而死呢?那不是说‘天医秘术’是骗人的吗?还是因为这一刀所用的是‘极道’的功夫,而你无法化解这刀里所含的生克之气劲,所以才真的死了。
你已经没了脉息,连身上一丝残存的气机俱已消逝,在咱抱着你的时候,你才真真正正的死去。
但是,你死了吗?咱不相信!咱不知道还能冀望甚么?总觉得你并没有死,那种来自苍冥虚无的讯息着实告知着咱,是盼你重生吧?亦是甚么原因,咱也不知道。
很奇怪……咱为甚么对一个已经死亡的你讲出这些话,咱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往后的日子……是难挨点,但总是要过……”女孩左臂空出,朝背面地上一按,刹然地,爆破声响,在掌里真气触地的当时,他被她横向移动抱离五尺,她与他的姿势并没有一丁点改变,唯一有变的,是女孩那一张毫无表情脸上已经换上一幅带雨梨花,残雾连云般的凄容。
她仍跪坐抱着怀中人。
无来由的对地一掌,竟也将她方才所坐之地身后五尺方圆的土给压下,像是有万斤大铁球掉在那上面所造成的结果。
地面凹陷三尺!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功力。
而且竟然是先发出声响然后那地面才凹陷的。
“荒漠情境。”女孩幽幽念出口儿,这是“极道”里初成神功的第一重境界,与“九秘”中“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里最后一关“有情天地忘情诀”恰好相反。
“忘情诀”乃是先从有情开始,对万物执着生机之情,流涟其中,直至忘情,却不是无情!而“荒漠情境”则对已经逝去之物缠绵依恋,无限相思,直至第二重境界。
“九秘”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中的秘典。
分别一一言述了这天地间构成的九大机要,非一般武术所能比拟。
进一步言之,则当世之中绝大多数神功绝学,俱是从“九秘”里所演化出来。
“极道”在天地间所代表的是“绝灭”二字,它修练的方式亦是朝这主旨进行,以绝入道,以减成道!所以“极道”在江湖上所代表的是绝凶、绝恶、绝残、绝毒、绝狠、绝诈、绝情、绝义……尽绝一切诸务,以达成“灭”之目的。
是以称之为“极道”武林称为魔门。
极道魔门!天若有情天亦老!盎哪榫场闭允玖伺⒌乩咸旎陌阄弈位琶5男那椤?
意如荒原大漠,心底那炙烈艳阳下的唯一绿洲,也叫自己所毁了。
这,并不是绝情,是极情所以无情。
也算是绝了自己一个念头,一个希望、一份永远哀悲藏埋在心底的情。
一瞬间里,她知道往后将失去更多东西。
这是命运,一个“极道”传人所必须背负的命运。
不能让心神有所寄托就是她现在的使命.终于痛哭失声……原本可以控制不令其劈下的一刀,为甚么自己能够狠得下心来着实砍去?自己终于明白了。
是“荒漠情境”的魔力!女孩捧着男孩涩滞不动的头,梦呓呢喃道:“谢谢你…”就唇浓浓一吻。
男孩瞠视的双目眼角,犹然溢现一滴泪,血泪。
唇分时,他眼已合闭,那一滴小小的泪水,恰沾上了她欲离开的香舌里。
血是咸的。
女孩百感交集无以复加,这聚散无常的人世间也未免太伤人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矣。
轻轻唤出“别矣”二字,眉梢忽竖,银牙一咬,撇下椎心泣血之痛,将他平平放进那坑中。
依恋探寻,其人早深刻脑海里,微拂双袖,卷起漫天飞沙走石,这天也给遮祝待风息尘止,只见三尺高坟已立,女孩亦飘然无踪。
被当成死人埋在坟中的男孩,他的身体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他尚未死,只是呼吸停止,断绝心脉。
“天医秘”的奥义是破断旧脉,续生新脉,驳筋接骨,重回生机。
“兵解神诀”的功用是以欲死伤之经脉,急速恢伤并扩增功力强化脉息。
所以称神诀者,不外是死里求生,故练此诀者,无法以死来试,它只能用于心脉未断之人。
当女孩、“护法神君”以为他“真”死去时,其实他的经脉是被“天医秘”中破断旧脉神法的操纵。
因此,不仅是脉息俱无,甚至连口鼻呼吸都亦去绝。
难怪以这二个当世超一流的高手都毅然认定他死了。
“破断旧脉”的时间是缓慢而绵长的,因而女孩与“护法神君”那一阵子的耽搁,很有可能是在查证“天医秘”续生经脉重回生机的奇妙功用是否属实。
当然,二人之间的谈话男孩俱一丝不漏听进耳中,只不过苦于身不由己,不能做出丝毫反应。
也因为如此,男孩才真正的逃过一劫。
被埋进土坑时,体内旧脉才完全被秘法去尽无踪,那刚要新生的脉膊正逐步建立着。
配合着有急增功力性能的“兵解神诀”他感到体内真气一点一滴回复当中。
那原本离碎的脏腑与胸骨也迅快愈合。
一瞬间,他知道他复活了。
抨……抨枰……抨枰…消失的心跳声重现了,而且急骤跳动着。
他试着扭动手臂,而手臂也能回应他。
刚初生的经脉是如同婴儿般脆弱,绝对经不起任何外力的挤迫。
猛然惊骇一震!体内“兵解神诀”愈合之力甚大,其增功之力更猛,倏然发现全身经脉急涨鼓噪欲裂。
那种感觉是痛苦,又像舒服。
意识的自己,彷佛不断变大…变大……无限的大!脑里轰然一响。
坟忽高隆一下,出了声闷响,又再度平静下来。
强行增功兼有强化筋脉的“兵解神诀”把初生的脉膊当成了受伤的脉膊,不断且毫无止境的增加功力与强化脉息。
终至不可收拾境地。
他经脉欲裂。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传递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上,他再次感到死亡的来临。
令其惊恐的事,是“天医秘”续护经脉之力,竟然抵挡不装兵解神诀”强脉增功之气。
在自身功力回复一般时“天医秘”秘法居然停止了作用,而“兵解神诀”仍毫无知止的把大自然的力量贯进他的经脉里。
负载功力过量的经脉,有如在大海上载满了人的小舟,稍有不慎便会舟覆人亡。
而今,那强大的力量终是让初生的经脉抵受不住而爆裂开来。
盈满的真气从四肢百骸冲散了出去,激起了这座新立坟的第一次震拢“兵解神诀”倏然停住功用,它无法对一个心脉断绝的人产生多大的帮助。
“天医秘”秘术又开始它奇妙的破旧生新神奇的治愈术。
又一次丢除那破断的经脉。
同一时间里,男孩知道了功力已经增加一倍,更明白下一次的“新生脉息”秘法开始时,若自己无法有效的控制“兵解神诀”的话,他将要面临的是比刚才要痛上十倍的苦难。
七天后的一个中午。
一队百人骑兵策骑经过了这座山谷。
领兵的是名别将,身着全黑铠甲,浓眉大耳,神态中别有一番霸气,他叫秦素文,是个门阴子弟(后述)凭藉祖、父馀荫,入仕至今,在短短十年不到,从八品队正,一路直升旅帅、校尉、兵曹参军事、司马、长吏,直到正六品下的别将。
注:唐代选官制度,简略言之可分为举士、铨癣荐举、辟署、门荫五种。
“举士”即为科举,一般的范围是指布衣平民。
“铨驯只有在“有出身”及“前资官”的前提才能当官。
“荐举”起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九品中正制度,其带有“唯才是举”之意,到唐朝中期后则变了质。
“辟署”本为观察使,到后来成为地方长官,又有一个时期称为使官,其主要人选为在职官员、前资官(曾任官职)出身(由各种途径取得身分地位的人)、布衣等。
“门荫”就是藉其先人之功,循例而得官,此多为出身世族子弟。
唐代“牛李党争”以由科举进士出身的牛僧儒与门荫当官的李德裕,各自通过各选官制度如荐举、铨选拚命的拉“自己人”且排挤异己,造成唐朝衰落的其中一个主因。
另,唐朝的社会阶级意识高涨,门第问题亦大,可分为三。
一、山东士族。
二、良民,即士、农、工、商。
三、贱民“官贱民”与“私奴婢”其人价值等同畜产,其男奴女婢可以赠与友人,亦可买卖。
且“官贱民”中有“番户”亦称“官户”身分比“官奴婢”高,婚姻限于同等身分。
“私奴婢”中有“部曲”为保护私人的奴兵,不同畜产不可买卖,可以转事他主,身分比“私奴婢”高,亦可与良民通婚。
“官贱民”中身分最高者为“杂户”,不可娶嫁良民。
“私奴婢”中身分最高者为“随身”系雇赁关系,凭其契约期限服侍主人。
唐代置全国为十道,有六百三十四府,共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练民为兵,是为府兵。
全国折冲府均隶属十六卫(南衙十六卫,为野战部队)府兵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且,堂堂一个别将,上府与中府就差了一级,中府与下府则又差了一级。
而且一个折冲上府别将是从五品下,与下府之别将正六品下,足足又差了二级。在军队里面,差了半个阶级也是很要命的事。
更何况他此刻是在“赶路”!秦素文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中府别将林日咎所指定的地方要处埋伏,否则他将当受军令。
而所谓的军令,不外乎是——死!且,不但是他,连这一队一百二十个弟兄也将受其连累,任务不成均将问斩!他还不知道一切的事情,从今夜要全部改观了。
“停!”秦素文勒马高叫道。
“别将!别耽误了时辰,咱们还有六十里路要赶呢?”兵曹参军事胡大文口沫横飞道。
“你看!”秦素文指路旁浑身是血的男孩说道。
“哎!是个孩子。”校尉李忠道。
“他还有呼吸?”秦素文冷冷道。
胡大文看男孩一身血黑,又脏又烂、“咕噜”吞了下口水道:“还是别管了,只不过是个贱民!”
“住口!”秦素文厉声道:“咱们军人职责不就是保家卫国,如果连一个孩子都无法救活,那我们当甚么兵?还不如回家种田算了。”这番义正辞严的话,令面前一伙人羞愧低头。
胡大文吓得一个寒颤,冷不防掉下马去。
“休息半刻!”
秦素文大喝,翻身下马,笔直朝男孩方向行去。
背后校尉李忠,长史陈本俗,以及一脸不高兴的胡大文跟在后头,恐防其失。
“水……水……”男孩呻吟道。
秦素文扶起了男孩,检视他身上的伤势,却发觉并无不妥,只不过他前胸那一道刀疤可真吓人,直叫后头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全都傻了眼。
胡大文吃惊道:“谁会对他下这种毒手?”
陈本俗微笑的递给秦素文一瓶自己带在身上的水壶,回头朝胡大文道:“他醒了你不就可以问他了!”
男孩如获甘露,不断张口喝下秦素文倒进他口里的水,渐渐的他回复一丝力气,慢慢地张开眼睛,虚弱的说道:“谢…谢……”秦素文眼神一缓,微笑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男孩目光一睁,似紫电横射天空,凄厉得骇人,他全身似又活了起来,猛不住点头。
众人被他那突如其来,一闪而逝的凌厉眼神吓得心头一震!随即看到他猛不住点头的傻样,而忍不住失笑。
“你吃吧!”胡大文掏出身上仅有的肉干放在男孩手上。
“哇!你饿了好久了?”陈本俗见男孩一张嘴里尽是肉干,不禁说道。
众人一愣。
只是男孩突然涨红了脸,捣着脖子,两手直朝天空猛抓不已。
他噎住了!秦素文倏地运掌朝男孩背上猛拍不已,校尉李忠忽然扳开男孩嘴巴,用食指勾出他塞满在嘴里的肉。
男孩挣扎不休,眼见就快要气绝当场了。
陈本俗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双手抓住男孩的脚,将他倒提着并且叫道:“再拍!再拍看看!”
秦素文会意,拍得更用力些。
“哦!”
男孩口中掉出了一团肉泥,其中夹带大量的胃液与血块。
“好了,好了,总算是救活了。”胡大文拭汗笑道。
陈本俗放下男孩,吁了口气道:“刚才还真吓人,连跟那群突厥人打仗也没有像刚才那般紧张。”
“是啊工”胡大文答道,却见李忠手指淌淌鲜血不断滴下,惊叫道:“老李,你的手……”“没甚么,过二天就没事了。”李忠呐呐道。
男孩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前走一趟来回了,默默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将官,眼泪不由自主掉下。
“啊!你怎么哭了?”秦素文慌道。
陈本俗和颜悦色道:“小弟弟,你叫甚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男孩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拿刀砍他的女孩子,一阵伤心,当时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做“风情”。
其原因是女孩对他的好,与风竹山这位老好人一样,所以他要姓“风”,而“情”字是因为他要永远记得这一段恩情。
“风情!”
“你要永永远远记住风竹山的恩情。”男孩在心里这样想道。
但是,当他在受伤之后听到女孩与“护法神君”的一番话之后,得知“风情”这二个字如今已成洪水猛兽“极道”魔门可不是个小门派,它可是有着二十八个大支派纵横领导的上千魔门支流所组成的天下第一大魔门。
如果他现在报上了“风情”二个字。
不出三天,必定会有一大群魔门杀手来杀他。
男孩呆呆的看着高挂上空的太阳,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眼,他想起了母亲,也记起了母亲的姓氏,他开口道:“我姓月……魂……”“月魂!好奇特的名子。”秦素文皱眉道,不禁又念了二声,再道:“你的家人呢?”
“死了。”月魂黯然啜泣,道:“我没有家……”“哇!这该如何是好?放着也不他不管又怪可怜的……”胡大文有口无心道。
“是很可怜!”秦素文瞪了他一眼,怪笑道:“既然你看他这么可怜,我便把他交给你了。”
“甚……甚么?”胡大文大惊道。
“是啊!胡大哥,你人比较好,就先照顾他一下吧!待会儿到了那一处,你也不用出战了,好好看着他吧。”
李忠指着月魂笑道。
“怎……怎么会这样?”
胡大文哭丧着脸,因为那一句话,他就要带着这一个包袱去打仗,天啊!这如何是好?“小弟弟,你要和我们在一起吗?”秦素文道。
“好!”月魂点头笑道,他觉得他一辈子里最幸运的就是今天。
素素文点头而立,李忠一把抱住月魂走到胡大文马前,将他放置鞍上,笑道:“辔绳要抓好,双腿要夹紧,可不要掉了下去哦!”
“嗯!”月魂用力点了一下头。
“哼!”胡大文一脸不高兴道:“你是在怀疑我的骑术?”
“哈!我可不敢!”李忠摇手道。
长史陈本俗笑骂道:“老胡,别为难老李了。”
“我可没有为难他!”胡大文翻身上马不悦道。
“但是……看你的脸色……好像是不太好喔!老胡。”陈本俗别有用心道。
“去你的,你就长得好看。”胡大文气道。
“好了,别闹了,咱们还有要事呢?”
素素文策马向前,又看了下天色道。
胡大文神色一整,暗叱自己差点忘了正事!倏然将月魂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使他转了一个方向。
看着月魂呆呆不解的眼神,胡大文毗牙裂嘴道:“你会不会骑马?”
“不会,我……没有骑过马!”月魂嚅嚅道。
“待会儿你就紧紧抱住我,记住!要抱得紧紧的。”胡大文疾言厉色道。
月魂浑身一震,吓得快哭出来了,点头不已。
“大文,你为何吓他!”陈本俗喝道。
胡大文毫不在意道:“我只不过是怕他抓不稳,摔了下去,才叫他要抱紧我一点。哎!你干嘛那么紧张?”
“哼!我紧张他不行吗?”陈本俗脸色一变道。
“行!谁叫你官阶比我大,又有‘门荫’罩……”胡大文口没遮拦,忽又想到这句话影射到某人,急忙闭嘴。
“老胡……”秦素文吼道,再观及他猛朝自己苦笑,不禁摇了下头,回视整装待发诸人,大喝道:“走!”率先策马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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