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布玉虹闻吕天松话后,虽是面显庄容,心中却已想到其与师门必有极深关系,随即肃容答道:“圣尼正是家师,吕公子何以识出‘鸢鱼步’法来,能否见告么?”
  吕天松见布玉虹面容肃然,亦正容恭答道:“家师上行下天,令师圣尼昔曾过访家师,谈到这武林‘百禽剑式’,并曾当场演证步法精妙,适在下随侍于侧,是以识得!”
  布玉虹对吕天松人才武功,早已心生倾慕,这一闻其系是当今武林二叟之一的行天叟之徒。
  那心中更为喜悦,暗道:“无怪其适才掌法奇绝,原来竟是武林绝技‘九宫回环掌’”
  待吕天松将话说完,已含笑赞道:“吕公子原来是行天叟前辈高足,无怪乎那名震绿林,猛虎帮的瑶光堂主,适才在公子手下未及十招就已落败了!”
  吕天松闻布玉虹赞他,面孔一红,赧然答道:“姑娘如此一说,在下实惭愧无以自容,适才若非姑娘及时赶到!说不定早已为那裘氏兄弟所算呢?”
  “若论武功及江湖阅历,在下哪及得姑娘!”
  这一说,布玉虹知其系是谦词。
  但芳心中却更为喜悦,不觉中已溢于言表,脱口道:“令师与家师至交,公子以后还是叫我师妹吧!别姑娘姑娘的倒显得生疏了!”说完,已是面带红晕。
  吕大松心下暗道:“这倒有趣,要我别生疏了,叫你师妹,自己却仍是公子前公子后的!”
  口中却忙笑道:“如此倒叫我托大了,但愿师妹亦不要叫我公子吧!”布玉虹此时即呼叫了声‘师哥!’但头却是更低了下去。
  这时,吕天松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请问师妹,何以对猛虎帮人物及我之行踪,能如此了然,可否相告以释愚疑?”
  布玉虹闻后,那满含羞喜之容一顿,叹息一声,娓娓说出一番原由来。
  布玉虹见吕天松相询自己何以知猛虎帮人物及其行踪时,一声轻叹,道:“我近于鄂西,途遇一师门前辈,人称醉叟……”
  吕天松听其说出醉叟时,不觉心中一动,忆起师父曾经说过这位风尘奇人,人物矮小,酷嗜杯中物,行事滑稽突梯。
  正与日间在岳阳楼所见老年酒客相似,遂插口道:“师妹说的这位前辈,可是钟望老前辈么?”
  布玉虹闻言,面露喜色,急询问道:“正是这位前辈,师哥莫非见过?”
  吕天松当即将午间所遇矮叟及其与裘氏兄弟动手情形说出,并带着惋惜之容道:“只因当时无暇相见,是以错过,但不知可是他老人家!”
  布玉虹笑道:“师哥所见,正是他老人家,别看他老人家游戏风尘,行事引人发笑,但却极是侠骨热肠,对后辈尤为爱护,现既于岳阳现身,必是已知猛虎帮高手南来,蹑踪而至!”
  说至此,略一停顿,续道:“当我与钟前辈相遇之时,无意间发现有猛虎帮人物,神色匆忙,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似地!”
  “暗中一查,获悉个中原委,系是猛虎帮新近由胶东分舵手下弟子,因劫掠一艘海船时,于船上搜出一只玉匣!”
  “打开来别无他物,仅藏有一幅绢质绘就的川景图画,当时这舵下弟子见这图如此珍藏,以为是古人名画,遂呈缴总坛,作为壁间补裱之用!”
  “珍图送至总坛后,为九烈神君心腹智囊天枢堂堂主母邱居士金松亭认出,系是曾经轰动武林,失踪已久的武林瑰宝,佛门‘维摩宝册’藏址秘图!”
  “佛门‘维摩宝册’所载为达摩祖师东来后,于熊耳山结庐面壁时,静中参悟出来的无上武学!”
  “百余年前曾出现武林造就了一代大侠黄叶散人,黄叶无传人,坐化前,为恐宝册落入匪人之手,贻害江湖!”
  “乃将这部奇书,埋入一座深山洞府之中,却用绢帕绘下一幅图景,以为寻觅之指引!”
  “这幅图曾落入一官宦之手,由是,掀起江湖豪客四处搜寻,且曾因寻图之人互相嫉视排斥!”
  “互以兵戎相向,不少武林健者,图未寻着,却已身赴黄泉,久久这珍图未露端倪,始渐淡忘了下来!”
  “九烈神君久思独霸武林,获得这幅珍图之后,立即聚集全帮高手于密室商议觅取宝册之事!”
  “这刘九烈神君座下有一弟子,名李宏仁的。李宏仁出身端正,为人憨直,只因好武成性,复又年幼无知,致为匪人所诱,误投猛虎帮坛下!”
  “后见帮中所行多恶后悔却是已迟,虽久萌去志,然懔于帮中对叛离弟子处置极惨,故不敢妄动!”
  “九烈神君集帮中高手商议觅取宝册时适李宏仁轮值在侧,不觉怦然心动,思欲取得此图,觅出‘维摩宝册’!”
  “然后遁入深山洞府中僭修宝册上所载无上武功,以抗猛虎帮对其之报复!”
  凑巧九烈神君商议后,令李宏仁捧负那放置珍图的玉匣,于是很轻易的为其乘机窃得,连夜逃出总坛,绕道南下,思暂逃出猛虎帮势力范围。
  “在李宏仁逃亡之翌日,猛虎帮总坛已发现其失踪,一查之下,知其系是窃得珍图逃亡,遂发下紧急令谕,传令各地分舵注意搜寻拦截!”
  “同时,为防风声外泄为别派人物插足,总坛高手,亦纷纷四出接应!”
  “钟前辈探悉此中原委后,因这珍图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两派力量的消长,于是亦暗中搜寻这逃亡之人下落!”
  “正好在夜间发现了李宏仁行踪,遂命我暗中跟随并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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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并叮嘱我,因其系一正直少年,除非是在已无法对其保护时,为免此图落入他人之手,方可乘机夺取或是设法毁去!”
  “这李宏仁甚为机警,却是昼伏夜行,故沿途猛虎帮虽有暗卡密布,却均为其避开,不意于昨宵来到岳阳地面!”
  “不知何时露出了行藏,中了湘中三凶伏击,待我赶到时,彼已受伤,当时我即暗中助其脱出包围逃去,并略为阻止三凶追赶!”
  “这人逃出三凶包围后,途中却遇见师哥,待湘中三凶为师哥惊逃,以迄其身死,我均隐身在侧窥觑!”
  “在师哥由其身畔取出那藏图卷布时,当时我本待动手夺取,只是见师哥一表人物,知非匪类。后见师哥将其尸体掩埋,更知系一仁厚之人,故几次均未动手!”
  “师哥虽获得此武林珍图,但一时之间必不识此图珍贵以及猛虎帮高手将接踵而至,为事先知会预以为备,遂仍随后一路跟踪!”
  “俟师哥于林内调息时,故意惊起马嘶,身诱师哥入林,却于林后绕至师哥憩息之所,匆忙中以黛笔书于手帕之上,向师哥示警!……”
  布玉虹未容吕天松发问,一口气就将这原由娓娓说了出来。
  但一说到以丝帕代柬留字示警时,却是羞得满面绯红,皆因在那年头,姑娘家的用物是不能随便于人的。
  皆因布玉虹一见吕天松人物俊秀洒脱,且武功心性无一不佳,芳心中早生倾慕之心,故一时忘情之下,以随身手帕相遗。
  这时脱口说出,哪能不羞,不但是羞,而且暗中还在担心这位师哥笑话自己、轻视自己呢。
  吕天松一听布玉虹娓娓道来,心中疑云渐解,复以布玉虹对己关怀情意,尤其是衷心感动。
  这时忽见其停身不语,心方诧异,再就月下一打量,见其绯红满面,越显得娇媚可人,心头亦不禁怦然一跳!
  遂赶紧一敛心神,对其一揖,道:“在下蒙师妹厚爱……衷心铭感不尽!”这话一出口方知自己已是失言。
  但已说了一半,只得将后面硬着说出,心中已是惴惴难安,为恐这位新识师妹责其轻蔑。
  布玉虹一听其言,心中已自一喜,心想:“他能如此说来,尚不枉我一片深意!”
  心下虽想,却已还了一礼。
  一见吕天松面露不安之状,遂即含笑道:“师哥如此多礼倒折杀师妹了……”
  不待其回答,续道:“今午于洞庭湖畔见有猛虎帮巨舟泊破,入夜后欲往一探虚实,途中却发现那瑶光堂主裘氏兄弟与湘中三凶于城内分道。
  “当即尾随着进入城内的催命判官与涂、胡二凶,及见涂胡二凶突然隐去,裘刚却将师哥引出,已了然于其奸谋!”
  “因知师哥武功高强,裘氏兄弟一时之间绝奈何不得,为恐那幅珍图在师哥行囊中为涂胡二凶搜去,欲效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事!”
  “故暗中跟定二人,待其翻搜师哥行囊,无所收获而返,在城西走道之上将其制住,方始赶来此间!”
  这时,姑娘已是面露愤然之色,续道:“不意一步来迟,铸成大错,这名重绿林的裘氏兄弟竟以江湖下三滥手段来对付师哥!”
  “师哥虽未自承已获得那份珍图,但携图之人既死,师哥已变为寻觅那份珍图的关键!”
  “猛虎帮日下势力正盛之时,其帮中高手今后必是相继踵至,师哥武功虽是不惧,但众寡悬殊,且奸诡难防!”
  “稍一不慎,即可能蹈其谷中,今后还望师哥多为慎戒,以防遭其奸谋计算方好!”
  布王虹将这番话说完,那怒容稍稍一敛,一双秀目中却已满含着无限情意脉脉注定吕天松。
  吕天松这时心头,已经是热血奔腾,星目中闪出一股异样的光芒,似醉如痴般看着布玉虹。
  皆因其幼失怙恃,十余年来除恩师教养并授以文事武功外,哪曾有人对己如此关怀过,是以心中对布玉虹这深挚情意,已是感动得刻骨铭心!
  两人相视良久,吕天松慨然说道:“师妹宽心,今后愚兄定当遵师妹所嘱随时谨慎提防!”
  这时忽想起身畔这份珍图来,心想:“我何不以此相赠,暂酬其情?”
  遂即由怀中揭出那藏图布卷,顺手解开,口中却道:“师妹为这幅珍图,跋涉千里,现携图之人既已物故,理当属于师妹所有!”
  说时,双手已将之递向布玉虹面前。
  布玉虹睹状,玉手已是连连摇个不迭,笑道:“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虽是暗中随定携图之人,不过是尽责保护这图不使其重入猛虎帮之手。
  “吕师哥对这携图之人生前为其退敌疗伤,死后复为其掩骨埋尸,已可说是有恩于他,获此为酬,并不为过!”
  “何况我虽是暗中护其远行,临危却未尽责,已是愧对死者,岂可再受其遗物,师哥还是毋须客气吧!”
  布玉虹如此一说,倒满是道理,但吕天松执意欲以图相赠,闻言后略一沉吟,道:“师妹不是说过,此图关系今后武林正邪两股力量的消长么?”
  “那么由师妹将此图携去,以待钟前辈处理,猛虎帮跟踵而来的高手,则由在下阻挡如何?”
  姑娘慧心,闻言已知其意欲以此图相赠,芳心暗自喜悦不胜。
  但却是正色言道:“师哥盛意玉虹心领,猛虎帮众固必向师兄追寻此图下落,但既知玉虹出面相助,岂会轻易放过?”
  “约合我等二人之力,或可与其抗衡一时,保全此图,若是分途,在人单力弱之下正是予猛虎帮以可乘之机了!”
  吕天松闻姑娘说完,心下暗自点头,甚服其心思细密,遂道:“师妹既是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暂时保存此图了,但此图师妹或许尚未仔细看过,何不顺便看看!”
  布玉虹此时方始点头首肯,含笑伸出玉笋般手指,从吕天松手中将图接过,就月下仔细观看一遍。
  但亦是无从了然于此图真意,遂仍还与吕天松。吕天松本待再请其收下,复又恐其不悦,只得接过,复行裹好纳入怀中。
  他方将布卷纳妥,陡感心胸一阵发闷,头脑晕眩,双足浮动,身形摇晃,几乎跌倒在地!
  原来,吕天松自为裘立‘五毒追魂掌’毒所染,本是以功力将染感之毒硬行逼住不使发作。
  经过一阵搏斗,复又立于月下这一谈说,不知不觉之中功力已行散去,致掌毒随之蔓延开来。
  布玉虹忽睹其身形摇晃欲倒,心中大惊,再看其面色铁青,还以为有人暗算,匆忙中顾不了男女之分,娇躯一闪,已上前将其扶住。
  同时举目一察四周,见了无异状,方始放下心来。
  正要开言相询,这时吕天松已复提气行功,将掌毒蔓延之势阻住,但必须立即行功将其迫出,方可无碍,遂将情形略向布玉虹说明。
  布玉虹闻言,立即将其扶至一株巨松之下,使其跌坐行功迫毒,自己亦于对面陪坐,替其戒备,并自行运功调息。
  过了约一个时辰之久,布玉虹已行功完毕,一视吕天松时,见其双睛微闭,面色凝重,发间缕缕热雾蒸腾。
  知其正以内家上乘功力,导使血气逆行,将染入体内掌毒迫出,现功力凝聚丹田,百骸松弛,正是紧要关头,不能为外物侵扰!
  否则,轻则前功尽弃,伤势加重,重则将走火入魔,人即瘫痪,遂轻轻跃起,来到林遑四周巡视,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来扰乱其行功。
  布玉虹于林木四周绕行了数匝,约莫过了一盏热茶之久,再回到原地时,吕天松已是功行圆满。
  他一见姑娘到来,赶即起身向其一礼为谢,并相询停歇之所,知其亦在城内一客栈之中,与自己所居迎宾楼相距不远。
  这时,两人一打量天色,这一阵耽搁,已是星移斗转,月色西沉,约莫已是四更将过,遂不再停留,缓缓并肩朝城内驰回。
  奔驰中一面商量,既是醉叟在岳阳一度显踪,虽是在今夜未见,必然另有其故,在未获得其指示前,两人决定暂不离开岳阳,借此就近一览洞庭湖光景色。
  这一路边驰边谈,不觉中已至城旁,两人轻功卓绝,略一打量城墙,即越过护城河沟,借护城墙砖缝突凹之痕,攀缘而上。
  眨眼翻入城内,来到迎宾栈附近屋面。
  这时,星光下只见布玉虹停步稳身,扬臂指着一座较大房舍含笑向吕天松道:
  “此处却是我之所歇店房,明朝请师哥在客店相候,我当亲自过访相邀出游!”
  说完,已是身形跃起,向其所居店房落去。
  吕天松已含笑扬手道:“如此倒劳动师妹兰步了!”话未完,已见姑娘纤影隐藏入屋角暗处。
  顿时心头如有所失,呆立良久,始返身回到自己房舍,就身畔掏出火石火镰,燃起桌上油灯。
  就灯下一检视行囊,果然已为人翻搜过了,遂略事整理,再一观看天色,离天曙尚有一段时间,遂熄灯就寝。
  身虽就榻,但却难以入梦,昨宵以来所遇,忽又一幕幕地展现眼帘,一时之间,那伤者临死时痛苦之状。
  三凶的横暴,裘氏兄弟之阴狠,荆楚一矮之滑稽突梯,还有那新谈的师妹,慈云圣尼弟子玉蜻蜒布玉虹姑娘。
  以及那觅取武林瑰宝‘维摩宝册’的珍图,即将到来的猛虎帮高手等等,就如潮水般涌现!心头亦是骛怒喜悦交织。
  尤其是想到这位玉蜻蜓布师妹,那端庄的容貌,玉立的倩影,似水般柔情,绝顶的武功。
  无一不使自己倾心陶醉。
  吕天松思潮起伏,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方始朦胧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明,赶即起床招呼伙计洗漱。
  这时早已有两名伙计一旁垂手侍立似是专为侍候吕天松似地,闻声已将茶水送上却仍退至门外拱立并不离去。
  吕天松倒是诧异起来,却思不出是何原故,遂也听其自然。
  原来,大凡开店之人,必是久经江湖阅历,店家见这客人虽是年轻公子,却是气宇轩昂,身随宝剑。
  且傍晚时尚有猛虎帮人物来探询其清,心中已知必是江湖人物!故特嘱伙计小心侍候。
  吕天松洗漱毕,为恐布姑娘来访,随即吩咐伙计道:“待会如有一位姑娘来访,则不须事先通报,可迳将其请来相见!”
  伙计聆言唯唯应是退去。
  片刻,只见伙计闪身而入道声:“公子爷约的客人到了!”立即让过一旁,待客人入房。
  吕天松这时陡觉眼前一亮,随见伙计身后进来一衣着华丽,亭亭身影,正是布玉虹到来,却忙含笑相迎,方说了声:“请坐……”
  忽感这进来的姑娘神色有异,心中一愕,待定睛打量清楚时,不禁‘咦!’了一声,已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进来的姑娘,除衣着华美外,年龄面貌虽是与布玉虹长得一模一样,若不仔细打量,很容易就会误认为是布玉虹。
  只是布玉虹在美极之中带有端庄温柔真挚情意,使人感到亲切安适得如沐春风。
  这姑娘却是在娇憨中带着几分刁蛮稚气,这时更是眉案紧蹙,玉面含嗔直瞪着那双杏子眼,望着吕天松瞬也不瞬一下。
  这时吕天松虽是怔视着这姑娘之突然来到,心下却暗思:“这姑娘与布师妹长得如此相似,必是其同胞姐妹,看其年龄相近,说不定还是孪生姐妹呢!”
  心中虽是狐疑不定,但却已认定必是布师妹姐妹!正思开言一问究竟,这时却见这位姑娘面色渐霁,那紧蹙的蛾眉亦松了下来。
  倏见其樱口启处,嗔道:“喂!你这人瞪着眼看着姑娘怎地?”她不但面显刁蛮,声音更是火辣辣地!
  吕天松闻言,面色一红,心中却是想道:“是了,这必是师妹的姐妹已无疑了,不然,哪里会连声音也相似的!”
  “只是这姑娘的性儿却是太过刁蛮难惹,自己倒要小心回话,不可得罪于她,否则,须与师妹面上难看!”
  遂忙即拱手为礼,含笑道:“布姑娘!令姐未见,莫非是有事他往了么?”
  这姑娘一听,倏的面露茫然之色,那双乌黑的眼珠闪动,暗中已是明白,那与自己相貌相似的布姓女子,并未和其同住在一道。
  是以反为其误认自己是那女子的姐妹,当下心中一转,已是打好了一个主意。
  遂即展颜一笑道:“是呀!姐姐因为有急事先行一步,为恐你久候,要我来知会一声,请你随后赶去接应!”
  吕天松虽然看见这姑娘眼珠闪动,并未想到是诈,心中尚想“师妹这妹妹倒是真个活泼得很!”
  没闻其将话说完,心中已是既诧异且心忧,诧异的是昨夜与师妹分手时,并未说要往何处。
  心忧的是师妹既是要己前往接应,必是事出非常,因是,心头一急,未容细思,急问道:“令姐要在下至何处接应,姑娘可曾知道?”
  姑娘一听,心下不禁暗笑,暗骂了声:“傻瓜!”却是装着一本正经的说道:
  “姐姐临走时,只说是去城陵矶了!”
  吕天松一闻布玉虹已经去了城陵矶,为恐延误时间,立即招呼伙计备马,并带上随身宝剑。
  整理就绪,却向姑娘道:“姑娘的马匹呢?在下现就随姑娘同去城陵矶接应令姐如何?”
  这姑娘一听吕天松如此一说,面色陡变,樱唇微启,仅说了个‘我……’字,已是玉面飞霞,竟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皆缘其见吕天松被自己几句话一说,就动身要去城陵矶时,心下正暗自高兴,竟未料到人家会要其随与同行,故而心头着慌,急得满面绯红,不知如何同答才好。
  她这一急面红,却倒替自己解了困窘。
  皆缘吕天松一见这姑娘忽地玉面飞红,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竟以为系是适才欲随其同行,羞了人家姑娘!
  心中暗自骂了声:“孟浪!”
  却带着歉意,自我转圈的向姑娘笑道:“姑娘如感不便,那就请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即来!”
  姑娘心下正在为难,不知如何回答为妥,这一听吕天松此语,心下不禁了会,但对其这份诚厚却是暗暗佩服。
  当时遂即顺风转舵,却仍装着不愉之色道:“好吧!那我就先走了!
  你要快点来呀!“说完,即行辞出。
  吕天松目送其离去,这时伙计已将马匹备好,遂叮嘱伙计小心照顾行囊,问明去城陵矶路径。
  原来却是来时经过处所,遂即扬鞭策马出城,踏上古道,朝北疾驰!
  城陵矶距岳阳城约二十里之遥,不需顿饭时间,即已来到,遂弛辔绕骑,察看这四周环境,搜寻布玉虹踪影。
  这城陵矶当湘鄂古道要冲,扼洞庭湖咽喉,矶头如一块巨石,向洞庭湖中突出,正挡住洞庭与长江交泗之处。
  湖水奔流至此,经这突出矶石一阻,激起排天巨浪,急湍回流,有如奔马般向右涌入长江。
  吕天松来到矶头,放眼四顾,见路上行人虽多,却是未见布玉虹芳踪,心想:
  “莫非她已去前途了么?”遂沿着古道朝北缓缓行来,一面却仔细观看这古道来往人物。
  前行不久,见道旁有数间供行人歇脚茶棚,这时正是生火煮茶,却至棚前下马,向煮茶之人一探听。
  说是今朝并未见有骑马女子打从此地经过,吕天松不禁心下踌躇起来,却立于棚前顺着古道向两端了望,冀能有所发现。
  这时忽见北端尘土滚滚,似有数骑疾驰而来,为恐有师妹在内,遂复行上马,缓缓朝前迎去。
  片刻之间,来骑已渐驰近,一共是五骑健马,前面两骑并辔,随后三骑相接,内中却无女子同行。
  吕天松眼光何等锐利,未待来骑近前,已将其打量清楚,不觉心头一震,遂暗中留起心来。
  原来,这五骑健马均已浑身水湿,热气蒸腾,口吐白沫,似乎已经是经过长途不停的弛骋。
  再看马上所乘五人时,更是碍眼非常!
  打前两骑,年事均高,右首者年在六旬开外,身材瘦削,两臂特长,面部上宽下窄,双睛精赤似火,就似那猴子一般。
  左首这人年事较右首老者更高,却生得头颅如瓢,面容带紫,搁腮隆额,双睛电闪,神色之间露出凛然之态。
  随后之三骑,均年在三旬以上,马上均携有长形包裹,鼓鼓挺挺其内中似裹着兵刃之类。
  当先者身材壮实,浓眉大眼,甚似威武,随后两人,一为秃顶广额,身材矮小,另一则相貌与其相似,不过面容略较黧黑,两人似是兄弟。
  这五人一望即知系是江湖高手,是以吕天松暗中留意起来!
  转眼间五骑已迎面而过,那前行紫面老者电似双睛,却向吕天松扫了一眼,吕天松却装着未见般缓缓行过。
  待这五骑过去,吕天松心忖:“这五人系江湖一等的高手,如此疾驰赶路,莫非与师妹来此有关?”
  遂即拨转马头,向来路催骑追来。
  吕天松回头催马赶了一程,已复又越过城陵矶头,当下抬眼向古道南端望去,适才过去的五骑,已失去踪影。
  心下甚感诧异,暗道:“恁是怎的,也不会有如此快法?”再一看道上蹄迹宛然,遂复催马循着蹄迹向前复行来。
  南行约一箭之遥,这蹄迹却已转向东面一条岔道,望去只见眼前是一片约三四里远近的平畴。
  平畴之外却是丘陵起伏,山势绵延不尽,这岔道正好横过平畴阡陌之间,直达丘陵边的一片广大丛林。
  林中隐隐露出一角红墙,在朝阳照耀下,越发显得红得耀目。
  吕天松看后,心中一动,遂拨马转上这条岔道,循着蹄迹而行,约一盏热茶时间,已来到那片丛林附近。
  方始看清那红墙之内,聪首高翘,却原来是一座庙宇,这时已隐闻庙内有马嘶之声传出。
  吕天松恐走近为人发觉有点不妥,立即将马一带,已由斜刺里转上进入这丛林的一条小道。
  这丛林,松柏相间,杉槐交错,枝叶茂密,浓荫蔽天,甚是宁静,座骑进入,马蹄错落于地面枯枝败叶,发出沙沙之声。
  吕天松遂立即下马,择枝叶繁密之处,将马系好。这时,忽闻头上有飞禽翔空之声,抬头就枝叶空隙看处,只见这庙后山腰间冲天飞起两只银鸽,略一回翔,即朝西北飞去。
  对这两鸽虽引起了吕天松心中升起疑窦,却已无暇细思,遂借着枝叶遮掩,举步迳向庙后绕来。
  来到庙后,见这庙宇青砖碧瓦,似新建不久,四周由五尺余高的红墙围定,无从看清庙内动静。
  这红墙围至庙后,在墙上却留有一扇小门,门前一条羊肠似的小径,穿过这片树林直达山腰。
  这小门似是适才有人进出,尚是半开着留下尺许宽窄,正好容一人侧身进出,远远从这门中,已觉出庙后院寂无人声。
  吕天松虽知庙内已有武林高手,若被发觉自己潜入,必是一场是非,但为了觅得布玉虹行踪与一究这五人来历,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了!
  遂一打量出四周无人,一紧腰间宝剑,就轻步来到门前,按身而入,这时已闻前院传来一阵马嘶人语之声。
  他不敢怠慢,一见正殿左侧房后开有一扇偏门,迅即来到近前,举手轻轻一推,内里并未扣锁,已是应手而开。
  赶即闪身而入,原来已进入这庙的左厢房之内。
  这左厢房紧接着正殿,侧面有一窄门与其相通,房内除一粗木桌之外,别无他物,心知必是由前院通入庙后必经之地。
  这时,已听到正殿内隐隐有谈话之声传来,为恐有人进出被其发觉,不敢多所停留,遂提气轻声,沿着墙边走到门旁,溜入正殿之内。
  身方入殿,骤感一暗,待留神一注视,原来这门前正靠着正殿神龛之后,光线为神龛遮挡,是以显得阴暗。
  神龛高达二丈,宽有三丈余,摆在这正殿之上,两侧仅空出供人经过之路,龛中香烟缭绕,烛炬通明,在后却看不出是供的何类神佛。
  这时,已听到一粗壮之声道:“侯堂主!此地离岳阳已是不远,既有裘堂主兄弟已赶往前面,谅那小子定然逃不出手去!”
  吕天松闻后,心下一惊,暗道:“这不又是猛虎帮人物吗?倒不枉我冒险来此一探!”
  随即凝神一听。
  却有一洪亮之声音道:“焦香主所说虽是,但目前武林中已有风声传出,难免有那班自命为侠义道的人物,不来乘机插足,如此,那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声音入耳,吕天松虽隔着神龛见不到这说话之人,却已知其内功已深达火候,哪敢稍有大意。
  这时陡闻适才经过的那左厢空房之内,响起一阵轻微脚步之声,已知有人打从庙后进来,若不即速隐藏,必会被其撞见。
  但一打量这神龛之后自己这立身之处,却是空洞洞的无处可藏,仅头上屋顶瓦下有一根横梁尚可藉之暂避一时,但又极易为前殿谈话之人发觉!
  这刹那之间,步声移近,吕天松已无暇多做顾虑,只得屏息凝神,双臂轻抖,人影弹地拔起二丈余高。
  待拔起的身形接近横梁时因虑为前殿之人所见,不敢迳落粱上,遂右臂上迎,箕张五指早就贯注了鹰爪功力,已轻轻抓着那根横梁,身体已凌空悬住。
  就在吕天松刚将身形拔起,那打从庙后进来之人,亦已进到神龛之后,同时,前殿谈话之人似微有所觉,谈声戛然而止。
  只听那宏亮之声低喝道:“谁!”
  这时,那来到神龛之人,闻声忙答道:“侯堂主!是我!”
  吕天松暗中叫了声:“侥幸!”
  这时已打量清眼前神龛上与屋顶尚有约二尺距离的空隙,正可容人隐伏。
  遂借着这答话人转入前殿之脚步声,拧腰甩腿,已轻如狸描般飘落其上,待屏住呼吸,向前殿看时。
  只见在殿外走道之下,摆着一张长几,几上摆有数盘食物,两旁坐着四人,侧面立着一人正是道上所遇,旁立的系是那秃顶广额汉子。
  这时正向那靠东首并排而坐的两老者恭身行礼。
  这时候,只见靠西面而坐的浓眉大眼壮汉问道:“焦香主!信鸽曾放过,岳阳方面有什么消息传来没有?”
  吕天松一听,暗想:“原来在林中所见信鸽,系是猛虎帮用来传信的!”
  却听到这秃顶汉子答道:“信鸽已放出,听此间联络兄弟说,那叛逃弟子已中伏受伤,却又为一少年救去,裘堂主等已与那少年会面,现尚不知结果如何!”
  姓焦的将话一说,靠西坐的那两中年汉子均面露惊诧之容,两老者却是神色不动的用着食物。
  待其将话说完,紫面老者却道:“现离岳阳已近,既已有变,待马匹稍歇,就动身赶去接应便了!”
  这紫面老者嘴唇微动,似是轻声说话,但这声音却是极为宏亮,知其就是被人称为侯堂主的了。
  吕天松再仔细一打量其人时,当下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谈起过的一位江湖怪杰,雷泽神龙侯九泉,心想:“这侯堂主若真是这雷泽神龙时,那自己却需着意小心了!”
  原来,这雷泽神龙侯九泉,天生的一副大嗓门,平时说话却声若洪钟,后遇异人传授得一项绝世武学,‘气海心音’。
  这‘气海心音’练就系以丹田充沛内力,聚为阳刚之气,借天赋嗓音发出,是以,半由人为的功夫,半赖天赋的生理所致,通常之人绝无法可练。
  这‘气海心音’发出,可随己意向择定敌人,使敌人耳际直如巨雷般裂胆悸心,惊骇不已。
  倘使功力稍差的,因心弦震动神筋,且可致人疯狂,终生浑噩,而另外之人虽近在咫尺,却可无觉。端的神奇无比,利害无俦!
  吕天松想到这武林怪杰及其神奇功夫时,一时之间却忘了屏住呼吸之声,殿前皆系武林高手,虽与神龛隔着七八丈远近,仍然发觉了有人潜身其上。
  那坐于东首未发一语的长臂猴面老者,突一抬头,对着神龛一声轻叱,道:
  “何人大胆,既敢来此窥听谈话,还不速出领罪!”
  吕天松见自己行藏败露,暗道了声‘糟!’方待挺身而出,一会眼前这几位猛虎帮高手时。
  就在这转眼之间,风声飒飒,神幔中已有一人向殿中窜出!
  正在这眨眼之中,觉有一物向自己隐身所在奔来,忙伸手一抄,入手觉出这奔来之物,系是一个纸团。
  同时有一阵极为熟悉之嚷声入耳,道:“阿呀!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头,罗公亮!我老人家借菩萨的光在这里打个盹儿!你却叱呼个什么劲?”
  嚷声入耳,吕天松已知神幔中飞出这人,系是在岳阳楼上所遇矮叟,醉叟钟望,当下心中一宽。
  从听其嚷出罗公亮时,方知这长臂猴形老者就是名震江湖的通臂仙猿,暗道:
  “不好!这五个人中已有两人系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恁是醉叟武功高绝,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于是用手一按剑把,意欲在他被五人围攻时,现身相助。
  当手一按剑把时忽然触及掌中纸团,心中一惊:“这钟前辈于此时现身挡敌,显然的是不愿自己和这般人相见,且以纸团相示,必然另有原故!”
  遂即轻轻将纸团打开,原来是用香头在供神纸上写就:“情势甚紧,猛虎帮高手云集,速与玉虹奔湘西雪峰!”
  下款无署,却是画的一只酒壶,心想:“看清形,这位老前辈对自己所遇,均已了然于胸!”
  待向殿上看时,却见醉叟已落在大殿西首门边,猛虎帮的五名高手,除雷泽神龙侯九泉外,均已离座用目注定了他。
  那通臂仙猿罗公亮,且已移步逼向他,在距离他三尺远近方始停住。
  却嘿嘿一声冷笑,道:“我道谁敢如此大胆,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矮鬼,正好!
  我早就要找你一清那笔旧帐!”
  吕天松本待撤身离去,因雷泽神龙他并未为醉叟之现身所动,为恐其发觉后,一时之间,难以脱身,故只有暂时隐伏待机。
  这一听到通臂仙猿口气,心道:“原来你们还有宿怨!”
  这时却听醉叟嘻嘻一笑,道:“好哇!我老人家是矮鬼,你是猴子,这么一来,岂不要旁人看矮鬼耍猴了!”
  随说,却用手一指在旁的雷泽神龙侯九泉等四人。吕天松虽隐身在神龛之上,闻言亦不禁暗笑!
  却陡见那通臂仙猿面容突变,一声断喝已是一掌向醉叟劈至。
  醉叟却迅速一腾身跃向殿前坍墀边,两手连连摇个不迭,那模样儿的确是滑稽之至!
  笑着道:“慢着!慢着,凭你那几手蹦蹦跳跳的玩意儿,绝不够我老人家耍的,还是叫你的同伴一道儿上吧,免得再次丢丑!”
  吕天松知其想拿话激住通臂仙猿,免得其五人同上众寡不敌。
  通臂仙猿果然怒骂道:“老鬼休得害怕,我罗某人绝不请他人帮手,就要取矮鬼的狗命!”
  说时,又已挥掌劈来,醉叟仍然闪身避过,却又嚷道:“姓罗的!你急什么,就这殿前动手,要是惊动了菩萨,岂不罪过!来!来!来!跟我到前院空地上去较量吧!”
  说时双足一错,身已如闪电般向庙前穿去,端的溜滑之极,猛虎帮的五人均为他这迅疾的行动所引,不约而同的都向庙外看去!
  神龛上的吕天松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即沿着神龛边缘溜了下来,循着原路转到庙后林中。
  这时已隐闻庙前传来呼喝之声,知醉叟已和人家动上了手,遂至原地牵出马匹,上马驰回原路。
  这时已是日渐当中,骄阳似火,一望四周,行人稀少,心忖:“这会担搁,不要她已回去了,却在客栈等候我,倒不如暂时回去一看再说!”
  遂纵马复向岳阳城垣奔来。离城尚有数里之遥,却见远远奔来一骑白马,心下不由一动:“莫非是师妹回头来找我么?”
  这时,那白马已渐行渐近,见马上果然是一绝色美女,黛眉杏目,一脸焦急之色,那不是布玉虹还有谁来!
  这时,布玉虹亦已见到了他,各自一勒缰绳,将马打住。两人虽是邂逅不久,但在各自的心目中,对彼此的安危均生出一种关切之情。
  这一相见,各人心中好似去了一块重铅,心中一轻。
  不约而同一个呼声‘师哥!’一个唤声‘师妹!’原来,布玉虹因昨宵折腾,而且吕天松伤后之身,均需多加休息,故延至辰巳之交,始来迎宾栈相邀。
  来到迎宾栈时,知他已离去了多时,相询伙计,说是:“临行曾询问至城陵矶道路,八成是去城陵矶了,见他匆匆而去,未携行囊,谅不久当会返店!”
  伙计如此一说,布玉虹遂在城内游玩了半个时辰,见天将近午,再至店中。
  却仍未见他返来,心中甚感意外:“昨夜临别时分明已说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有急事他去,来不及知会我,也应该在店房中留下话语,难道又是猛虎帮人物诡计不成?”
  心中不禁焦急起来,因店伙说过吕天松曾打听去城陵矶的道路,遂上马出城,向城陵矶方面迎来,恰好两下相遇!
  心中一宽,却含笑问道:“师哥一早就去城陵矶,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么?”
  吕天松见问,心想:“这倒好,我跑了一上午还不是为了你吗?”
  口中却道:“师妹不是在晨间遣令妹来嘱我去城陵矶接应你吗?”
  说罢,却见布玉虹闻言后,面容倏地露出了惊疑之色,急道:“师哥!我没有遣人邀你,更没有什么姐妹同行,说不定这又是猛虎帮的诡计!”
  “请师哥将经过情形说个明白,以释小妹疑念!”说着,连连催其速说。
  吕天松心下亦是一怔,遂将晨间以来之情形,一五一十的详细说了出来,只听得她惊疑不定。
  惊的是天下竟有与自己相同得一般无二的人?
  奇的是这姑娘若说是猛虎帮的人物,那吕天松岂能如此无阻的安然回来。
  若不是猛虎帮人物,那她诓他去城陵矶是何用意?是以心中疑惑难解。
  这时,日已刚午,烈日正炽,两人这一相谈,不觉间在路侧停了下来,那打从道上经过的行人,均是汗流浃背。
  见这一双少年男女相对立马路侧谈得津津有味,却在这般烈日下暴晒,连汗珠也没有一颗,均纷投以惊异的眼光。
  良久,两人方始发觉,于是布玉虹立即将马头圈过来,与吕天松并辔催马,向城内驰去。
  途中,谈及雷泽神龙侯九泉与通臂仙猿罗公亮时,两人均认定若其知裘氏兄弟受创,必会以全力来对付自己二人。
  自己虽是有醉叟暗中相助,仍是众寡悬殊,遂决定遵照醉叟所示,立时离开岳阳,动程赴雪峰山。
  同时布玉虹已暗度:“钟老前辈之所以指示自己去雪峰之急,必是要自己去找雪峰三老!”
  当下将这意思说与吕天松,他对三老心仪已久,闻此行可与相见,心下甚为喜悦,雪峰三老在武林威望甚高,隐居于湘西资江上游的回龙潭清风山庄。
  本来,由岳阳去回龙潭清风山庄,应当由水路渡过,溯资江而上。
  但是因为二人均有座骑,水路反而不便照顾,遂决定由陆路南下湘中,经长沙渡湘江西行。
  于是两人入城,各自返回店房,给清店钱之后,携取行囊相偕出城,沿着湘鄂古道南行。
  这一湘鄂古道,一面仍是傍依洞庭湖岸,一面却是十数里宽的平畴阔野,其间阡陌纵横,尽是金黄的禾穗,微风吹过,穗浪波起,使人心神为之一爽。
  布玉虹那骑欺霜赛雪宝驹,一上大道,早已是领先而驰,吕天松座骑虽无这宝马神骏,却也是千一之选,放开四蹄追了个首尾相接。
  两人这一疾驰,约莫有一个时辰之久,已跑过了数十里地的路程,这时,地势渐高,古道亦已离开洞庭湖岸向前延伸。
  进入高低起伏之丘陵地带,放眼前途,已有一水由东向西奔流。
  当下两人均一勒绳,将座骑放缓。
  吕天松不识此间地形,正要催马趋前询问,却见布玉虹回首笑道:“这儿系是新墙河,河对面方有买卖食物之店,师哥腹中怕早已饿了,我们还是赶快渡过河去进食吧!”
  说完,却又催骑前进。半盏茶时间,两人已来到渡口,正好有一船待渡,遂即下得骑来,牵马上船。
  船家正在持篙起船,这时,却见河边堤岸奔来一人,这奔来之人似有着十分紧急之事,须赶着过河似的。
  一见船家起船,口中直着嗓子大喊,双手不停的挥舞,招呼着船家停船,脚下更是举步迅捷,眨眼间已奔到停船所在。
  但船家已将船驶离岸边,水流船急,虽是一眨眼之间,却已是离开岸边两丈有余。
  这奔来之人一见船已离岸,更是大急,就似赶着回家救火般,不顾性命地奋身向船跃上来。
  船家见状,已是一声惊呼!
  吕天松亦是心头一怔,正思若是这人落水,即出手救援,只见其跃起的身躯,在空中四肢乱舞,直向船梢落来。
  尚在距船梢尺余远近,似力用尽,口中‘哟!’了一声,人已直向水中坠落,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
  他那挥舞着的左脚,无巧不巧的碰在船尾的桨柱上,这一碰之力,那挂着的木桨迅即滑落水中。
  桨页为水一激,柄端上翘,力量何等巨大,眨眼间已将这条左腿挟在桨柄与船舷之间,整个上半身却倒挂在船边。
  但其两臂却已是浸入水面,手臂激起的水沫将头面浇了个透湿,口中更是高呼“救命!”
  这时,船已离岸畔数丈,因为这一碰撞,船身在水面已是摇晃不定,船中另外几名乘客,唯恐船只翻覆早已慌乱做一团,更增了船身的摇晃。
  吕天松救人要紧,顾不得船身翻覆之险,已经一跃而至,伸手就抓住了这人的另一只右脚。
  待其双臂离开水面后,方始空出一只手来将其左脚退了出来,这当儿船身已稳,原来却是布玉虹已用千斤坠功夫,将它稳住。
  吕天松将这人左脚退出后,两手分握其两腿腕,用了三成劲力,欲将其整个身子提回船上。
  就在其身子快要被提上船来时,猛感双手一震,陡觉河面似有一股绝大吸力般将这人身子向水面猛然一吸。
  自己亦被这股吸力带得身形连晃,几乎跌下水面,心下一惊,无暇细思原由,赶忙双臂加了几成劲势,方始稳住身形,将其提上船来。
  这一阵纷乱!船家早已惊得呆在一旁,船在失去控制后随着水流之势,斜着向下游冲去。
  待吕天松将这人提上船来,全船乘客方始恢复宁静,却投以责难眼光投向这几乎落水之人身上。
  船家惊魂甫定,见船被水冲向下游来,赶忙将舵扶正,起碇将船驶向对岸码头。
  这时,吕天松陡觉布玉虹面露疑惑之色,正在暗中打量被自己救起之人,心下一愕:“难道这人还会有何蹊跷?”
  因适才在匆忙中未曾将他打量清楚,遂即闪动星目仔细看时,只见他年在五十左右,一身青布短衫,似是身罹重病,浑身瘦得皮包着骨头。
  面容更是如黄蜡般毫无血色,但五官却是生得非常端整。
  大约是在久病之后再经这一阵折腾,体力更是不支,连那适才为河水激溅淋湿的头脸,也无力去揩抹,就合目垂头蹲在船尾不停的喘息。
  吕天松看不出这人有何碍眼之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见其一身之外无他物,心想:“这老人着实可怜!”
  遂即于马鞍行囊中抽出一方布巾,丢向他身畔,道:“这位老人家,还不赶快将头面水湿揩干,若为寒冷一逼,岂不更使病体加重?”
  这老人抬头用那双暗淡无光的黄眼,扫了吕天松一眼,一声不响,顺手接住掷过来的布巾,在头面上略一揩拭。
  却不归还,竟自缠到自己颈间,仍然垂首喘气。对这老人无礼之态,吕天松并不以为忤,反认为这老人病势加重,心下更对其增加几分同情之心。
  再看布玉虹之时,却见她对着河面出神,似在思索什么似的,这时,忽感船身微微一震。
  原来这一会儿船已抵达岸边,于是招呼布玉虹牵马上岸,回头再看那病人时,已见其随着其他客人步上岸来。
  这河的南岸,有十余间房舍经营着各项买卖,布玉虹已领先来到一家食物店门首,因这时不是进食时间,是以四座皆空,两人随将马匹系妥。
  进入店内,随意要来几样食物,匆匆果腹。
  正在进食之时,忽闻适才来路渡口,有一阵蹄声传来,转眼间,只见数骑打从店门首疾驰而过。
  其中一骑在这店门首缓了一缓,马上之人似是向店内窥探,待两人注意时,未容看清其面,已催马疾驰而去。
  吕天松心下一怔,却闻布玉虹轻骂了声:“鼠辈!”
  却低声道:“师哥!我们快走吧,猛虎帮人物已赶到前面去了,沿途我们要小心着点!”
  说罢,却盈盈一笑,无限关怀情意,尽含于这低声笑语之中!
  吕天松连连含笑点首,并道:“师妹但请放心,只要我们随时提防其暗算,谅这群妖魔小丑,尚是难以奈何我们的!”
  随着,却已在身边掏出一块散碎银子来付了食物之资,遂即相偕出店。
  吕天松一直心念着那病人,这久未见其经过,出门后再向道路两侧仔细一打量,仍是未见,暗思:“这人若非住在这附近,必是转入另外道路去了!”
  遂解下马匹,攀鞍上马,随着布玉虹朝南而行。
  这时日已西斜,非复午刻炎烈,两人控马并辔,边驰边谈,一面却赏览着沿途清秋景色,谈笑中时间过得更快,不觉已是日落崦嵫。
  布玉虹一看这古道四周景物,道:“前行约二十里地就是长乐街市镇,我们早点赶到那儿休息吧!”
  吕天松心想:“师妹对这一带地理倒是非常熟悉!”
  心虽在想,却已连连点头,正要催马赶路,陡见当头有两点白影向南飞去,心下不觉一动。
  这时布玉虹亦已见到,却道:“这是两只银鸽,师哥难道看出它有什么异样来?”
  吕天松见问,遂将上午在城陵矶曾见猛虎帮用飞鸽来传递消息之事说出。
  并道:“看这两鸽神态,绝非普通农家所饲,十九是猛虎帮用来传递消息之用,现既是朝南飞去,我们不妨顺道看其落于何处,说不定会发现这班人落脚所在!”
  布玉虹一点头,两人即策马向前疾追!转眼问已是追了五六里地,因道路弯曲,飞鸽飞的却是直线,任凭这两骑如何迅疾,但仍然是越追距离越远,渐渐的剩下两点小影。
  就在这时,隐约之中只见那两点小影略一回翔,却迅疾斜着向东南方一座高岗之下飞落。
  两人相视一眼,却已将马缓慢下来。
  布玉虹道:“这两鸽若真如师哥所说的系是猛虎帮用来传递消息的,现既落于前面,那今晚我们更要加意小心了!”
  吕天松心知师妹是因自己初入江湖,连宵已两度为人所诈,唯恐不慎再中了人家诡计,故一再提醒自己小心!
  心中虽是感激之至,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当下微一点首,仅报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这时,两骑已转上了一个小坡,夕阳西照下坡前已是一片平畴,十数里外一水晶莹如带,并隐隐显出一座市镇来。
  布玉虹玉手一指这市镇道:“那河道就是名闻天下,战国时楚大夫屈原所沉的汨罗江,市镇名长乐街,我们今晚就在此处落店!”
  两人遂复策马疾驰,待赶到长乐街市镇上时,已是夕阳西坠。这长乐街在汨罗江北岸,街道长约里许,尚称繁荣。
  两人找了一家较大客栈,选了两间紧邻的上房歇下,并叮嘱伙计好好照顾马匹,多加饲料,所需银两,明朝加倍给付。
  伙计见这二人气概不俗,连声唯唯应是,并送上茶水,侍候饮食,甚为周到!
  这一阵担搁,已近黄昏,两人相偕出店,在街上溜了一周。
  来到汨罗江边,只见江水滔滔,归帆片片,却不知三闾大夫魂归何处,仅对着滔滔江水凭吊而已!
  回店时,已是掌灯时分,唯恐夜间有警,入店时于店房四周察看了一遍,见马已缚于后院棚中,槽中食料充足,方始放心,因明朝尚需赶路,遂各自归房休息。
  连宵未曾好好睡过,吕天松躺下就已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为一阵马嘶之声惊醒过来。
  一骨碌翻身坐起听时,其间并夹杂着叱喝之声,系从店房之后马棚处传来,心知有变,急抓起塞于床头宝剑,开门跃出。
  只见明月满庭,隔邻师妹所居房门已开,内已无人,遂翻身上屋向后院看去,只见月色下后院中已有数条人影围住布玉虹激斗!
  布玉虹虽在围攻下,那长剑却使得轻灵巧快,出神入化,只迫得那围攻之人,似风车般转动。
  遂赶忙双足一点瓦面,身形已似鹰隼般扑向当场,身在半空,口中一声怒叱:
  “鼠辈敢以多为胜!”
  左手提剑,右臂抖动,已有一缕劲风向近身一名使刀的匪徒卷去。
  这名匪徒正被布玉虹剑势迫得向后一退,骤闻身后叱声,尚未来得及回首察看,已感一股极强的掌风袭至。
  来不及闪避,一个壮大的身躯,已被震得直飞出丈余远近,方始跌落在地,口中喷出一缕血丝,已自倒地不起。
  那围攻布玉虹的另外几名匪徒,一见同伴受伤,齐吃一惊,这惊楞间又有一名匪徒‘吭!’了一声,向后倒退出去。原来是为布玉虹剑尖伤着右臂。
  饶是已有两人被伤,但剩下的这几名匪徒,一声呼哨,院后门却又拥入十余名匪徒来,围着布玉虹死命攻击不退。
  吕天松睹状,心下火怒,身方落地,已腾身再起。正要出手来收拾围攻布玉虹的另外匪徒,却闻她急道:“师哥快去追赶盗马贼人!这班匪徒待我来收拾吧!”
  原来,布玉虹人虽入睡却是极为警醒,初闻马嘶之声,即已惊觉系自己宝驹所鸣,知有人对宝驹侵犯,宝马通灵嘶鸣,招呼主人往救。
  于是起身提剑向后院马棚中赶来,身方飞上屋脊,已见后院门大开,马棚中正有两条黑影在控马权行。
  一人已将吕天松的那骑健马控住先行驰走,另一人则因自己这宝驹长嘶反抗,已闹得手忙脚乱。
  但这人骑术甚高,对于马匹个性弱点熟知,因此,宝驹虽是反抗,仍然被其制住向外飞奔。
  布玉虹睹状,一声怒叱!人已挺剑飞向这后院之中,身刚跃起半空,已有数点寒光向身前袭到。
  忙在空中用剑一挥,将袭来暗器磕飞,就在身形缓了一缓,那盗马之人已控着自己宝驹冲出后院!
  这马一见主人到来,虽是被人制住弱点,身不由自主的向前飞奔,却仍是希聿聿的长嘶不已!
  布玉虹见宝驹被人盗走,心下一急,脚方沾地,已腾身复起,向马后追来。就在这当儿,屋角暗影中已有数条人影跃出。
  各挥兵刃阻住去路,待挺剑前冲时,这班匪徒却一声呼哨,团团将其围住动手。
  动手时虽知这几人武功并不太高,但皆似拼命般向已围住狠斗,一两招之内却不易将其解决。
  她心正暗暗发急,这时吕天松已闻声赶来,故赶即招呼他追赶盗马匪徒。
  吕天松这时,用眼一瞥马棚,果然师妹的那骑宝驹与自己座马均已不见,遂道了个‘好!’字,一颔身已翻出院外。
  月色这时正为一片乌云所掩,四野顿时一暗,方自寻思匪徒逃走方向,陡闻东北角隐隐传来一声马嘶!
  遂不迟疑,展开身形竟朝东北方向奔去。
  这时马嘶声仍是断续传来,吕天松身形展开,真个是疾途飞鸟,一口气追了七八里路,这时月色复明。
  遂借着月色向前察看,却仍无所见,心忖:“自己脚下不慢,怎的追了这久,尚是踪影不见?”
  心虽在想,脚步可没有停步,向前又疾追了一盏热茶之久,离店房已是越来越远,这会儿已听不到马嘶之声。
  脚下亦感高低起伏,知已越过平野,进入丘陵地带,心中不禁迟疑,脚下也随之减慢,同时,放眼一察看四周。
  月色下见自己所行之处,荒草没胫,灌木丛生,连条道路也无,前面数里外却隐隐有一道岗峦横亘。
  猛然忆起黄昏前那对银鸽所落方向,似亦在这左近,于是奔向就近一座较高的山坡之上,向四周搜寻。
  陡然间,见东面半里之外似有一条人影一闪而没,心下一振,当即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来到一道小岗前,绕过小岗,隐身向前察看时。
  月色下却见这岗后有一条二尺余宽的山道,由平野阡陌中直向这丘陵高处延伸过来,十余丈外,却为黑压压一片树林遮断。
  当下心中一喜,暗思:“适才人影,必是由此山道经过之人,如此夜深尚有夜行之人出没,必是左近居有江湖人物!”
  方欲转上山道向树林中察看,猛觉打从平野这端传来一阵沙沙之声。
  拢目察看时,见阡陌中向山道上扑过来一条人影,暗思:“这夜行人恰在此时从此经过,十九与盗马匪徒有关!”
  遂即将身形隐伏不动!
  这人脚下甚快,吕天松将身形伏好,已见其顺着这条山道,没入树林之中!
  这一来吕天松恐再有人从后上来,被人发现后多费手脚,因此,已不想循这条山路向前追搜。
  一见距路侧二丈余远近苇草丛生,正是掩身所在,遂借着苇草掩蔽身形,绕入树林之内。
  月光透过树梢枝叶,如筛般露下缕缕银光,照着林中地面,尚可看清这条山道是顺着山隈向左面伸出。
  入林已见适才过去这人,隐约间尚在林中向前穿行,于是择那林木浓密处将身形隐起,远远跟着这人前行。
  前行约两箭之远近,忽又觉得来路方向有夜行人带起衣襟飘风之声,赶忙停步隐身在一丛矮树之后。
  向后察看,已见树影中又有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月影稀疏下,见这人身材纤细,背负长剑,脚下轻盈迅捷,顺着山道疾行而至。
  渐行渐近,吕天松越看越觉其身形像是师妹布玉虹,心下一喜,暗道:“她必是追蹑前面这夜行人而来!”
  正待她来近时出声招呼,月色下,却渐发现这来人面容有异,待其近前时暗中仔细一看,心中吃了一惊。
  原来这人身形虽极其似布玉虹,但却生得一张极其丑怪的面貌,暗幸自己适才未曾叫出声来。
  否则,不但闹出笑话,若这丑女与盗马匪徒同党,岂不未将贼人搜着,却自己先露出行藏来。
  这一惊顾之间,那丑怪女人已顺着山道前去了三四丈远,看这份轻身功夫,可见其武功必是不弱。
  唯恐自己行动间带出声响将其惊觉,不敢跟得太近,待其去了十余丈距离,方将手中宝剑向腰间紧妥,展开身形,远远将其跟定。
  前行不远,见这山道已穿出这段树林,伸向那道岗岭之下。
  身甫出林,忽见那丑怪女人脚下倏的加快,纵跃如飞,转眼间已失去其踪影!
  吕天松睹状,亦是脚下加劲,向前疾追,看看来到那高岗之下,已见这条山道伸向右侧山脚。
  原来这丑女身影是为这转弯处树木所遮,是以不见!
  这时顺着这方向朝下一看,月色下见前面豁然开朗。
  山脚处显出一片树林,林中隐隐有灯光露出,已遥见那丑怪女人身影已追过了前行那人,两人前后均扑入那片树林之中,眨眼间已是不见。
  吕天松脚下不停,亦扑向这山脚之下。
  渐近山脚,这时已看清这片树林中有座巨大庄院,院外周围有一堵五尺高矮的围墙,墙外绕着两丈宽的一道水沟。
  沿墙树木森森,远看恰像是树林一般,灯光系是由前院中一所厅房中射出。
  在这庄院四周绕行了一遍,吕天松却未发现适才所见两人的踪迹,倒察出这庄院内不时有人巡更守望。
  略一沉吟,已断定这二人十九已进入这庄院之内,遂决意往内一探,当下即择那隐蔽处窜越河沟,翻入围墙。
  暗中察看之下,这庄院内不但有巡更守望之人,而且暗角处亦有人隐伏防守。
  吕天松身法何等快捷,借着屋脊暗影掩住身形,闪过几道防守暗椿,打从后院向前面那座闪出灯光之厅房所在而来。
  越过数重院落,已隔着一个五六丈宽大的天井,遥见这厅房后墙上开着一列明窗,窗前天井之中,正有两株高大梧桐。
  虽近中秋,梧叶已开始凋落,但树上仍可隐身,一打量附近暗隐处无人隐伏防守,遂不迟疑,双臂一抖,人如一头灰鹤,冲天而起。
  待身形拔起两丈来高,两臂一收,一式‘雁落平沙’,已轻轻落向靠右边那株树上,真个是轻如柳絮,连树枝也未颤动一下!
  吕天松将身形隐妥,举目看去,见这厅内甚为广阔,两侧均有门与左右正房相通,当中有一木案,案旁坐着三人,正在喁喁而谈。
  这三人面部均是冲着内面而坐,一眼均已看清,当中这人长得塌鼻翘唇,正是催命判官裘刚。
  左右坐的两人,一系湖中三凶中的水花蛇胡杰,另一人黑紫面皮,相貌平平却是未曾见过。这时听得催命判官裘刚道:“胡舵主盗来的那骑白马,可藏隐妥了没有?”
  吕天松闻言,暗道:“原来盗马匪徒就是你们这班鼠辈……”
  这时却听那水花蛇胡杰答道:“马是已藏妥了,不过在开始时,未料到那畜生性儿竟是非常的顽劣,险些乎被它掀下马来,被那玉靖蜓赶上用剑伤着!”
  催命判官裘刚,这时面露笑容,似是非常得意,对着胡杰道:“胡舵主这主意倒是妙着!这两娃儿丢掉了座骑,必然是要下来寻找,即使是不寻找了,另找座骑!”
  “恐怕在这一两天之内,恁怎的也走不出三百里周围去,待天璇堂侯堂主与天玑堂主一到,那还不是乖乖的将那份宝图献出!”
  接着是一阵哈哈笑声。那坐于一旁沉默无言的黑紫面皮汉子,这时却接口道:
  “胡舵主这主意虽是妙着,不过那两少年男女将座骑丢了,只怕是不会就此干休的!”
  “要是在这左近仔细一搜,恐怕我们这陈家庄秘密所在是难瞒得住人家的!”
  “要是这时侯罗两位堂主尚未到来就动起手来!那我们不能不事先想个法儿来对付,免得临时措手不及!”
  厅内一阵沉默,吕天松虽看不清这三人面容的变化,显然的是事先未想到这一着,是以均被愣住!
  一阵沉默后,却又闻催命判官裘刚道:“崔舵主所虑甚是!若这两人真个找上门来时,那我们只有一面与其周旋,一面却快去将金姑娘请来一挡了!”
  胡杰却接着道:“对!金姑娘虽然不是本帮中弟子,但她爸爸却是掌着帮中大权,而且既已和我们同行,一见我们打不过人家,想亦不会袖手的,但不知侯罗二位堂主何时能够赶到?”
  那姓崔的汉子却答道:“黄昏时接岳阳楼方面飞鸽传来消息,说是罗堂主途中遇了一昔年仇人!”
  “要担搁一天半天的时间方可赶来,如果金姑娘能替我们阻挡一阵,大约在明天黄昏至迟后天早上,侯罗二堂主就可赶来!”
  吕天松这时已将这班人盔马之意了然于心,但却不知这金姑娘是何许人物,暗思:“看这三人对她如此倚重,武功必是了得,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思罢,正欲现身叫破其诡计,索还马匹,陡闻庄前响起一阵蹄声,暗思:“这时尚有人来,倒要看看是有何事故!”
  这念头方罢,蹄声已戛然而止,随见打从厅房正门走进一个人来,细一打量,却是洞庭三凶中的独角龙王涂如海。
  独角龙王涂如海脚刚踏入这厅中,已对着催命判官大声道:“裘香主!这两个点子实在扎手得很!”
  “幸而那姓吕的小子先一步出来追马,饶是剩下那臭女人,一下子就被其伤了五六个兄弟!”
  “幸而我见机得早,用马声将其引了追出,不然那兄弟们伤得更多,现在将它引到汨水下游荒山中去了!大约不在天明前是不会发觉的!”
  吕天松闻这独角龙王满嘴秽语,心中已泛起怒意,及闻师妹已经被其用马诱往汨水下游荒山之中,遂决定先下手追回座骑,再去寻找师妹!
  于是一长身,已由树枝头穿上这厅房屋脊。
  却在双足一点屋脊时,脚下稍一加力,那屋瓦早已震得响起一片哗啦啦之声,灰屑瓦片直向厅内纷纷落下。
  裘刚等知来了江湖高手,故意的碎瓦来戏弄自己,已将灯火熄灭,纷纷执着兵刃打从厅内向前后院中窜出。
  吕天松在将屋瓦踩碎那一瞬之间,已打量清楚这厅房前院系是四五十丈宽的一片空旷之地。
  空地右侧一株树荫下,拴着涂如海适才骑来的那匹健马,遂耸身一跃,如飞鸟掠空般落向院中。
  身甫落地,脚尖轻点地面,已经窜向厅房正门前丈余远近之处,双手一叉,迎着前门而立。
  这时,正好打从这厅房前门窜出的二人,系是催命判官裘刚与水花蛇胡杰。
  这二人一见来人竟敢冲门而立,齐吃一惊,来不及看清面容,不约而同的将猛窜出来的势子!
  倏地一收,已分左右落于阶沿之下,同时各将手中兵刃当胸一横,以防人乘机对他们突然施袭!
  身形落定,催命判官已看清这冲门而立的是吕天松时,不但面容带惊,而心中更其诧异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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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鱼梦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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