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天已破晓。
在这清冷的晨间,邙山那最高处,衣衫飘飘地站着个人,他脸色煞白,双目犹有红意,眼望远方呆呆出神。
那正是庞克。
忽地,他目闪寒芒,霍然旋身,目注眼前十多丈外,一座巨冢沉声发问:‘是那一位在此窥探,扰人……’一阵冰冷轻笑划空响起:‘扰你什么清兴?庞克,是我。’随着话声,巨冢后转出三人,是柳景逸主仆。
庞克思绪电转,立即忆起马莎莉所描述的人物,脸色一变,喝道:‘柳景逸,是你?’柳景逸一边迈进,一边冷然点头:‘不错,是我。’话落已欺近两丈内,倏然停住。
庞克目光逼视,道:‘我正愁找你不着,没想到你竟敢跑来找我?’柳景逸冷冷一笑道:‘有何不敢,你能吃了我?……’庞克冷然截口说道:‘能不能稍时自知,你把廖大侠……’柳景逸双眉一轩,道:‘庞克,你还有何面目要找廖祖荣!……’庞克心中一震,道:‘柳景逸,这话怎么说?’柳景逸冷冷一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不知道么?’庞克一惊道:‘你是指……
柳景逸嘿嘿笑道:‘你终于明白了,庞克,你艳福不浅……’庞克嗔目叱道:‘柳景逸,你住口。’
柳景逸道:‘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廖祖荣那女儿长得风华绝代,艳绝尘寰,别人求还求不到,却让你轻易拔了头……’庞克羞怒叱道:‘匹夫,你敢再……’
‘有什么不敢?’柳景逸厉声说道:‘你淫人之女还敢逞横么?’庞克威态一敛,道:‘那不怪我……’
‘不怪你!’柳景逸冷笑说道:‘难道说廖祖荣那女儿天生淫荡,该怪她不成?’庞克双眉扬起,倏又一摇头,淡淡说道:‘不,那也不怪她……’柳景逸道:‘只怪那一朵要人命的“醉海棠”!……’庞克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
‘再什么?’,柳景逸冷冷说道:‘莫忘了,你是个男子汉,人家姑娘白璧生瑕,一生清白断送你手,难道你就只怪那朵花?’庞克一阵羞愧,道:‘事实上……’倏地目闪寒芒,道:‘我忘了问了,你是怎么知道?’柳景逸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就是。’庞克一点头,咬牙说道:‘那好,要不是你这匹夫掳走了廖大侠,将廖姑娘囚在那荒园中,岂会有这种……匹夫,我恨不得……’柳景逸哈哈大笑,道:‘你恨不得如何?弄了半天,最后你竟怨到我的头上来了,好吧!怨我就怨我吧,只是,你又能拿我如何?’庞克道:‘你知道我会拿你如何。’
柳景逸摇头说道:‘庞克,你有把柄在我手中,你不敢拿我如何?’庞克道:‘什么把柄,这就是把柄?’
‘当然。’柳景逸嘿嘿笑道:‘倘若我把此事告诉廖祖荣,你想他会如何,倘若我再把此事宣扬于武林,你和她今后还想再做人么?’庞克机伶一颤,厉叱说道:‘柳景逸,你敢。’柳景逸淡淡说道:‘彼此敌对,你该知道我敢不敢。’庞克目中杀机陡现,道:‘柳景逸,你该明白,你今天就难下邙山!……’柳景逸哈哈一笑,道:‘庞克,以一对三,你有几分把握?’庞克冷冷说道:‘你三个如果对我无所畏惧,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了。’柳景逸脸色一变,道:‘不愧心智果然高人一筹,只是庞克,你要明白,我若是没有把握,我就不会来,天下那有那么傻的人,自动送上门来。’庞克淡然说道:‘是么?’
柳景逸道:‘信不信在你,我来时已安排好了人,假如我三个人一个时辰内不回去,他就将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庞克恕叱说道:‘住口,柳景逸,你找我是什么意思,说吧!’柳景逸笑道:‘庞克,你早就该有此一问了,我来找你,只是想跟你谈一些咱们该谈的事……’庞克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么?’
柳景逸摇头说道:‘当然,否则我何必来找你,你我之间该谈谈的多得很哩。’庞克双眉微扬,道:‘那么你说。’
柳景逸嘿嘿一笑,道:‘这才是,我先问你,你把廖祖荣那女儿,弄到那里去了。’庞克冷冷说道:‘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她。’柳景逸目光凝注,奸笑说道:‘庞克,你若是不老实,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庞克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在你。’
柳景逸神情微松,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今咱们谈正题……’顿了顿,探道:‘庞克,你可愿意这件事永不为人知?’庞克脸色一变,道:‘柳景逸,你是想威胁我?’柳景逸摇头道:‘这两个字眼太难听,我只是想该你谈谈条件……’庞克道:‘什么条件?’
柳景逸道:‘简单得很,我保证这件丑事永不为人知,但你得拿样东西堵住我的嘴,就是这个条件,这看如何?’庞克道:‘你认为什么东西才能堵住你的嘴?’柳景逸阴阴一笑,道:‘现成的东西,你那三股之—的“璇玑图”。’庞克双眉一挑,道:‘说来说去,绕了这大半天圈子,原来你目的在此,只为我那张三股之一的“璇玑图”……’柳景逸嘿笑道:‘那当然,谁叫那东西太诱人。三分得全便可称尊宇内,也可富甲天下,再说,也唯有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才够使我三缄其口,你说对不对。’庞克道:‘我没说不对。’
柳景逸目中异采一闪,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庞克道:‘我也没说答应。’
柳景逸脸色一变,阴笑说道:‘庞克,这关系着两个人的一生,答不答应在你。’庞克冷冷一笑,道:‘廖大侠那一份,你拿到了么?’柳景逸脸色又复一变,旋又笑道:‘庞克,那是我跟他的事,与你无关!如今谈的是我跟你的事。’庞克道:‘你也知道,“璇玑图”必须三份得全,缺一便如同废纸一张,你若没得到廖大侠的那一份,纵然……’柳景逸道:‘那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逐一拿到手。’庞克点头说道:‘那就好。’
柳景逸道:‘那么,你究竟答应不答应?’
庞克道:‘我本不想答应,事实上我也不得不答应,可是我怎么信得过你。’柳景逸忙道:‘你信不过我什么?’
庞克道:‘我一旦把我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交给了你,谁能保证你三缄其口,不把事情说出去。’柳景逸呆了一呆,立即拍了胸脯,道:‘这个你尽可以放心,老夫我成名多年,何等身份,岂会……’一惊住口不言。
庞克却目光逼视,道:‘你成名多年,又是什么身份。’柳景逸干笑说道:‘那是我的事,反正我保证……’庞克摇头说道:‘自己保证自己,尤其是你这种人,那没有用。’柳景逸道:‘那这,庞克,你说,要怎么样才有用?’庞克淡淡说道:‘很简单,除去你那易容,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柳景逸一惊忙道:‘庞克,你说笑了,我那来的……’庞克截口说道:‘话是我说的,愿不愿在你。’柳景逸目光一转,冷笑说道:‘我也这么说,愿不愿在你。’庞克冷然一笑,道:‘老实告诉你好了,我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并不在我身上。’柳景逸冷冷一笑,道:‘庞克,我比你多吃了多不少饭,你别想欺我。’庞克道:‘那份“璇玑图”确不在我身上,信不信在你。’柳景逸眨动了一下老眼,狡猾地道:‘那么你告诉我,你把藏在了何处,我自己去取也是一样。’庞克冷然摇头,道:‘办不到。’
柳景逸脸色一变,道:‘说来说去,你是舍不得。’庞克暗一咬牙,毅然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柳景逸神色一转阴狠,道:‘那么,庞克,你是不顾你那父亲一世英名及廖家家声,还有你自己的一生,更有……’庞克道:‘事是我做的,我不怕承当!……’柳景逸阴笑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只是庞克,你已经沾污了一个女孩子的清白,难道你忍心再毁了她的一生?’庞克机伶一颤,道:‘不肯把“璇玑图”交给仇人,我想她会原谅我的。’柳景逸道:‘你说谁是你的仇人?’
庞克咬牙说道:‘老匹夫,是你!’
柳景逸哈哈一笑道:‘庞克,你以为害你爹的是我?’庞克道:‘不是你还有谁?’
柳景逸摇头说道:‘你错了,那不是我,说起来,那该是廖祖荣!……’庞克道:‘可是廖大侠是被利用……’
‘你又错了。’柳景逸道:‘那也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庞克道:‘另有其人,谁?’
柳景逸道:‘你该知道廖祖荣中的是什么毒?’庞克道:‘当然知道,那是“无形之毒”。’‘是喽!’柳景逸道:‘你可知道“无形之毒”的出处?’庞克道:‘出自“毒尊”,仅“毒尊”一人擅施。’柳景逸道:‘那么你以为我是毒尊门人,抑或是毒尊南宫绝。’庞克道:‘“毒尊”南宫绝已身死多年,“无形之毒”也并非任何一个毒尊门人所能施的,你该两者都不是。’柳景逸笑道:‘这不就是了么,毒尊门人都不擅施“无形之毒”,我这跟“毒尊”毫无关连的人,又怎会施“无形之毒”,再说,我若会施那“无形之毒”也就该会解那“无形之毒”,又何必非把你引来,借重你不可?’ 这的确是理。
庞克呆了一呆,道:‘事实上,你却掳了廖大侠……’柳景逸笑着截口说道:‘关于这一点,我不妨告诉你,我唯一的目的只在廖祖荣那份“璇玑图”,这跟你那父亲被害事毫无关连。’庞克道:‘是么?’
柳景逸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你日后碰见廖祖荣可以问问他。’庞克冷笑道:‘我还能碰见廖大侠?’
柳景逸脸色一变,笑道:‘自然能,我不是说过么,我唯一的目的,只在他那份“璇玑图”,我跟他无怨无仇,我并不想杀他。’庞克冷冷笑道:‘何须你杀他,以廖前辈的性情,在不能苟全的情形下,他会自绝的。’柳景逸道:‘我告诉你吧,廖祖荣已被人半路夺走了。’庞克冷笑说道:‘你想欺我……’
柳景逸道:‘我仍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你。’庞克沉默了—下,道:‘你说,廖大侠是被谁夺走了?’柳景逸道:‘昔日毒尊南宫绝座下的“白衣四煞”,及一些“毒尊”高手。’庞克目中寒芒一闪,道:‘你又欺我……’
柳景逸道:‘不信你日后见著『雪衣四煞”,可以问问。’庞克冷笑说道:‘这么说你还没得到廖前辈的那张“璇玑图?’”柳景逸道:‘你多此一问,我不是说了么?廖祖荣是在半路被他们夺去的,他们是及时赶到并且也用了那“无形之毒”,否则,哼,廖祖荣岂会落在他们手中。’ 庞克道:‘我姑且相信你一次,那么他们为何……’‘为何?’柳景逸冷笑截口说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一方面为“璇玑图”,一方面为灭口了。’庞克心中一震,默然不语,片刻之后始道:‘说来说去,这该怪你,若不是你,劫去了廖大侠,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柳景逸嘿你……’‘我什么?柳景逸嘿嘿笑道:’你能拿我如何!咱们废话少说,言归正传,说吧!庞克,我再问你一句,你交不交出那份“璇玑图”。‘庞克道:‘柳景逸,你是痴人说梦……’
柳景逸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你是当真不顾能后果了。’庞克道:‘我说过了,我不怕,她也会原谅我的。’柳景逸忽地哈哈一笑,道:‘这一把柄不够份量,看来我只有使出杀手镧了……’庞克道:‘有什么卑鄙伎俩,你只管使出来好了。’柳景逸嘿嘿笑道:‘我这杀手镧一使出,只怕你会招不住……’话锋一顿,又嘿嘿两声道:‘庞克,你可知道廖雪红那丫头往那里去了。’庞克道:‘已经说过了,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她。’柳景逸道:‘可要我告诉你,她往那儿去了。’庞克为之一震,冷笑说道:‘柳景逸,你休想在我面前玩心智。’柳景逸双肩微耸,道:‘这么说,我若告诉你,她落在了我手,你是不会相信了?’庞克道:‘我自是不信。’
柳景逸笑了笑,道:‘你怎不想想,要不是已落我手,我怎会知道……’庞克一惊,旋又冷笑说道:‘你骗不了我,有可能你到那儿去过了!……’柳景逸道:‘就算我到那儿去过了,武林中这么多人,我怎会知道是你?’庞克道:‘事实上,除了我会去救她外,该没有别人,别人毫不知情。’柳景逸双手—拦,道:‘好吧,也算是吧,你再看看这个。’一翻腕,自袖底制出—物,随手递了过来,那是一枝风钗,庞克不由得心头一震,劈手夺了过来。
再一细看,他立即认出这枝风钗,跟他在廖祖荣父女失踪的那天早上,在巨冢中廖雪红床铺枕旁所拾到,后来又在荒园中交还了廖雪红的那枝一样。
不用说,这定然是廖雪红之物。
他勃然色变,急急抬眼说道:‘柳景逸,你何来此钗。’柳景逸淡然一笑,道:‘先别问我此钗何来,你只答我一句,这是否廖雪红之物?’庞克点头说道:‘不错,是的,柳景逸,你!……’柳景逸淡笑截口说道:‘那么我告诉你,我带着左右这两个往荒园去视廖雪红,准备拿她出气,丢了他爹,落着个她也是好的。
但在近荒园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衣衫不整,乌云蓬散的女子由荒园中狼狈跑出,当时我就擒下了她,你可要我告诉你,这心碎肠断,带着肉体创伤的女子是谁么?‘庞克机伶寒颤,道:‘柳景逸,这么说,她是真落在了你手了……’柳景逸嘿嘿一笑,道:‘你明白就好……’
手向一伸,道:‘庞克,拿来吧!’
庞克颤声说道:‘柳景逸,你要那份“璇玑图”?’‘废话!’柳景逸道:‘不要那一份“璇玑图”,难道我还会要你手中这枝凤钗不成?’庞克默然不语,他不能告诉柳景逸他已把那份‘璇玑图’,给了廖雪红,如今正在廖雪红身上。
要是那样做了,廖雪红的处境应当更危急了,后果也不堪设想,刚遭身心创伤,又落贼手,这位绝代红粉,巾帼奇英,何其命乖如此?
想到这里庞克心中一阵绞痛,痛得他几乎呻吟出声。
忽听柳景逸嘿嘿一阵奸笑:‘庞克,你两个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你只要舍得你那刚结合体缘的娇妻……’庞克具然而醒,神态怕人,厉喝说道:‘柳景逸,你敢。’柳景逸不自觉地退了半步,阴笑说道:‘既舍不得那就拿那份“璇玑图”来换。’庞克道:‘你告诉我,她现在何处?’
柳景逸嘿嘿笑道:‘庞克,你别打如意算盘!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那么傻,如果我告诉了你她现在何处,让你先我一步地救了她,我岂不人宝两失,什么也落不着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很好!……’ 庞克道:‘她好那最好,倘若她有毫发之伤,柳景逸,我誓必……’柳景逸截口说道:‘别冲着我发狠,你放心,她对我有大用,能换得一份“璇玑图”,我怎么舍得伤她,又怎么敢呀。’庞克强持平静,道:‘你说怎么办吧!’
柳景逸笑道:‘很简单,这还用问,把那份“璇玑图”乖乖地交出来,我还你个活生生,且毫发无损的娇妻……’庞克道:‘你是要我先把“璇玑图”交给你?’柳景逸嘿嘿一笑,道:‘问得好,难不成要我把廖雪红交给你。’庞克道:‘那倒不必,你我一手交人,一手交宝,两不吃亏。
柳景逸阴笑摇头说道:‘我现在就想要“璇玑图”。’庞龙道:‘我更急着要她。’
柳景逸道:‘你要明白,我固然想要“璇玑图”,但实在得不到它时,那对我也算不得什么损失,可是你那娇妻对你……’庞克冷然说道:‘我更明白,倘若我把“璇玑图”先交给了你,她只会死得更快。’柳景逸脸色一变,旋即他猛一点头,道:‘好吧,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去取你的“璇玑图”,我去带我的廖雪红,明天此时,你我在这里面交换,如何?’庞克道:‘使得,我要再说一句,倘她有毫发之伤,不管天涯海角,我誓必追杀你,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言尽于此,莫忘了明天此时。’腾身掠起,飞射而去。
柳景逸眼望着庞克那颀长身影破空掠去,直落峰下,嘴角掀起一丝诡异笑意,一挥手,道:‘跟他—一’话落,方要腾身。
蓦地里,身后忽起一声冰冷轻喝:‘站住。’柳景逸身形一震,霍然转身,眼前,十多丈外一处巨冢之中,转出个脸色冰冷而煞白,但却难掩那绝代风华的绝色少女。
赫然竟会是廖雪红。
柳景逸目中方闪怒芒,但倏又一喜,忙笑道:‘乖儿,是你,找了好大半夜,差点没把爹急死,你……’说着,举步迎了上去。
他刚走两步,廖雪红突然喝道:‘别走近我,就站在那儿。’柳景逸一怔,愕然说道:‘乖儿,你这是……’廖雪红冷冷说道:‘你已经知道了,还要我多说么?’柳景逸‘哦!’地一声,忙笑道:‘乖儿,爹知道了,可是乖儿,爹不怪你……’廖雪红冷然一笑道:‘你还会要我这个女儿么?’柳景逸道:‘乖儿,这是什么话,癞痢头的儿女是自己的好,怎么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何况那并不怪你!……’廖雪红冷笑说道:‘那就好,你找我干什么?’柳景逸道:‘乖儿,留你一人在此,我实在不放心,同时我赶回来也为告诉你一件事,还有……’廖雪红道:‘你要弄清楚,我如今已是他的人了。’柳景逸一怔说道:‘乖儿,你打算嫁给他?’廖雪红道:‘除了嫁给他外,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柳景逸忙道:‘乖儿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廖雪红道:‘怎么不可能?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难道你要我再嫁别人,还是让我就这么终老此生。’柳景逸皱了眉,苦了脸,道:‘这,乖儿,万一他知道……’‘知道什么?’廖雪红截口说道:‘别忘了,你跟他有仇,我却是无辜,当年害人尊的是你而不是我,你的债我没有义务还。’柳景逸脸色一变,道:‘乖儿,你是怎么了,咱们是父女……’神色一黯,叹道:‘乖儿,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心情,你的感受……’廖雪红突然娇笑说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放心吧,我不会嫁给他的,再说,他也不会要我。’柳景逸目光一转,道:‘乖儿,你可别这么说,我看他对你挺痴心的……’廖雪红道:‘那是疚而不是爱,我跟他之间也只有孽而没有情,即使那是爱,有情,我心意早决,一辈子不嫁,就这么终了此生。’柳景逸目中飞闪喜悦光芒,道:‘乖儿,你的脾气我知道,一经决定了一件事,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得了的,就是我这做爹的也不例外……’话锋微微一笑,接道:‘乖儿,事情已经成了过去,我希望你能很快地把它忘掉……’廖雪红冷冷说道:‘女儿家的清白,心灵的创痛,岂是那么容易忘得了的。’柳景逸微愕说道:‘那么,乖儿,你的意思是……’廖雪红道:‘我没有什么意思。’
柳景逸沉默了一下,转了话锋,道:‘乖儿,这件事咱们不谈了,我告诉你,廖祖荣被半途夺走了,那一头我算是落了空……
廖雪红‘哦!’地一声,道:‘廖祖荣是被谁夺走的?’柳景逸目中厉芒闪烁,道:‘就是南宫绝那匹夫的死党旧部……’廖雪红道:‘你不怀疑是我……’
柳景逸眨眼说道:‘乖儿你这又是什么话,那怎么会?当初你娘等于是被南宫绝遗弃的,可以跟“毒尊”已无关连,再说你是我的女儿,跟“毒尊门”更扯不上关系……’廖雪红冷冷一笑,道:‘没想到你会这么相信我……’柳景逸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廖雪红道:‘事实上,为一份“璇玑图”,你适才便要你的女儿。’柳景逸一惊道:‘乖儿,你听见了?’
廖雪红道:‘我由头至尾,一字未漏地全听见了。’柳景逸目光一转,道:‘既然如此,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只是要他的那份“璇玑图”。’廖雪红道:‘为达到目的,也该先择个手段,怎好把自己女儿那不可告人的事抖出去,毁了她的一生。’柳景逸苦着脸忙道:‘乖儿,你不会不明白,那只是吓吓他,威胁他就犯的,你没听见么,他不肯,所以我临时又想起了个主意,改了个方法,这足见我并不是当真要……’廖雪红道:‘就算是吧,他答应明早在此一手交人,一手交图,我问你,到时候你怎么办?拿什么跟他换“璇玑图”?’柳景逸干笑一声,道:‘乖儿,不瞒你说,我本只打算诓他把图拿来之后,想个办法,动动心智,或诈硬夺把它弄过来,如今……’嘿嘿一笑,道:‘既然已经找到了你,那就更好办了。’廖雪红道:‘你的意思是要我……’
柳景逸道:‘自然是要乖儿帮忙,把那张图弄到手呀!’廖雪红冷然摇头,道:‘不行,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柳景逸一怔道:‘怎么乖儿,你不肯……’
廖雪红道:‘倒不是不肯!……’
柳景逸道:‘那是不忍……’
廖雪红道:‘也不是不忍。’
柳景逸愕然说道:‘那倒底为了什么?’
柳景逸目中异采暴现,大喜笑道:‘乖儿,有你的,你简直让我五体投地……’一顿,诧声接道:‘记得你说过,一进不易下手!……’廖雪红道:‘可是毕竟如今在我手中。’
柳景逸目光一转,含笑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趁昨夜……’廖雪红闻言那煞白的娇靥上,倏地涌起一抹红云,随即红云隐敛,那神色更木然更冷,道:‘别跟我提昨夜事,我可以告诉你,早在他为廖祖荣解毒的当夜,他就把这份“璇玑图”绐我了?’ 柳景逸脸色一变,道:‘乖儿,我不信。’
廖雪红道:‘我犯不着骗你,也没有必要骗你。’柳景逸道:‘那日前你怎说……’
廖雪红道:‘我是怕你对他下手,再说,若告诉你我已得到这份“璇玑图”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能跟他接近。’柳景逸目中异采连闪,笑道:‘看来爹没说错,你对他早就动了情,乖儿,你真能瞒人,过去的不提了,如今把那份“璇玑图”交给爹吧!’说着,抬起了手,便要走过去。
廖雪红一扬手中‘璇玑图’,道:‘你敢接么,这上面满布“无形之毒”?’柳景逸一惊,忙停步缩手,道:‘乖儿,你……’倏地一笑接道:‘爹不怕,敢接。’
柳景逸抬起了手,又要往前走。
‘站住。’廖雪红倏扬冷喝,道:‘你明明知道,我没有“无形之毒”的解药,所以认为我绝不敢轻易施弄它,对么?’‘可是你错了,庞克他有那解药的处方,他已把那处方给了我,如今,你还要这份“璇玑图”么?’柳景逸站在那儿苦着脸道:‘乖儿,你这是干什么?’廖雪红道:‘不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柳景逸诧声急道:‘乖儿,你怎么说这话,跟爹……’‘爹?’廖雪红冷笑说道:‘你是谁的爹?你早就明白我不是你的女儿。’柳景逸神情一震,轻叱说道:‘乖儿,你胡说些什么……’神情一黯,叹道:‘乖儿,我知道你心身两受打击,可是……’廖雪红接口说道:‘可是我如今清醒得很,我明白,你也明白。’柳景逸叫道:‘乖儿……’
‘住口!’廖雪红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用这一套对付别人可以,对付我却不行,我对你了解得很清楚!……’柳景逸道:‘难道你那另一个姓名也是假的。’廖雪红道:‘那不难解释,我娘嫁了你,我自然随你的姓。’柳景逸叹道:‘如果你娘还在就好了,你可以问问你娘……’廖雪红冷笑说道:‘你早就知道我娘还在……’柳景逸失声说道:‘乖儿,这怎么说,难道……’廖雪红道:‘我说过,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早就怀疑我娘是诈死,那天我一时疏忽,在放信鸽时被你窥见,当时你就明白……’柳景逸一惊道:‘乖儿,你放什么信鸽……’廖雪红道:‘少跟我装,我看见你了,你还命你那右奴去跟踪信鸽,看它飞往何处,想先向我娘下手,我悄悄掩近,也听你跟你那左奴的一番说话,我老实告诉你,现在是你我摊牌的时候了。’ 柳景逸脸色连变,廖雪红话说完,他神色一转狰狞,阴阴一笑,目射厉芒,直逼廖雪红道:‘好吧!丫头,算你机灵,箅你厉害,这才真应了我适才那八十岁老娘倒输孩儿的话,丫头,你如今明白了,我也承认了,你打算怎么办吧!’ 廖雪红道:‘很简单,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可以。’柳景逸一点头,道:‘但是,丫头,你得把这份“璇玑图”给我。’廖雪红冷笑说道:‘也可以,你敢要么?’
柳景逸道:‘我要你把那“无形之毒”消去。’廖雪红道:‘办不到,我的东西,谁想染指谁遭殃。’柳景逸狞声一笑,道:‘丫头,你别忘了,你也有不可告人的事。’廖雪红冷笑说道:‘彼此,彼此,我要怕,我早把这份璇玑图交给你了。’柳景逸脸色大变,道:‘丫头,你打算……’廖雪红道:‘你若敢把昨夜事泄露一个字,我就把你和盘托给庞克,更把你那丑恶奸险的一面公诸武林,要毁咱们—起毁。’柳景逸厉声叱道:‘好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忽地阴笑说道:‘丫头,我若把你也和盘托给庞克呢?’廖雪红娇躯一震,旋即冷说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不打算嫁给他,恨就让他恨去吧!可是你别忘了,我若把你抖出去,偌大武林只怕没有你容身之地了。’柳景逸一点头,道:‘丫头,算你狠,假如我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呢?’廖雪红道:‘你的意思是想现在杀了我。’
柳景逸阴笑说道:‘丫头,你知道,留你在世,后患无穷。’廖雪红道:‘我就知道摊牌之后你会杀我。’柳景逸道:‘你居然摊牌了,想必你有所仗恃。’‘当然!’廖雪红道:‘要不然我怎敢主动的来找你。’柳景逸目光凝注,半响始笑道:‘丫头,我看不出你那仗恃是什么。’廖雪红道:‘那本来就是看不见的。’
柳景逸脸色一变,道:‘莫非你仗恃的是“无形之毒”。……’‘不错。’廖雪红傲然点头:‘当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柳景逸笑了笑,道:‘听你的口气,看你的神态,你足可继承南宫绝的衣钵了。’廖雪红道:‘可惜“毒尊”的规法不准女人执掌门户,否则我倒真想重振“毒尊”威名,以“无形之毒”横扫武林。’ 柳景逸道:‘好大的口气……’
廖雪红逼进一步,道:‘要不要我先拿你试试?’柳景逸吓得后退了一步,干笑说道:‘丫头,我承认拿你没有办法,但你也不一定会杀我。’廖雪红道:‘我有理由不杀你么?’
柳景逸嘿嘿笑道:‘你别忘了,我也有一份“璇玑图”。’廖雪红道:‘我既不能掌“毒尊”门户,也不能重振“毒尊”声威,我只打算找一处深山隐居终了此生,要“璇玑图”何用?’柳景逸笑道:‘真要那样的话,恐怕你不会留我到如今,到今天才摊牌了。’廖雪红道:‘你的心智永远高人一等,深沉得可怕,你没有说错,我母女迟迟没动你,为的就是一张“璇玑图”!……’柳景逸道:‘这不就是了么,你若轻用那“无形之毒”,就永远别想……’廖雪红道:‘这回你错了,我准备用“无形之毒”制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再向你要那一份“璇玑图”。’柳景逸暗惊笑道:‘真要那样,我是死不会说出我那份“璇玑图”的藏处的。’廖雪红道:‘我如果不制你,你也会制我,凡事都是先下手的好。’说着,她缓缓抬起了皓腕。
柳景逸心头一紧,急喝道:‘丫头,你真当……’廖雪红冷冷一笑,道:‘你我之间还有戏言么?’碎迈细步,袅袅逼了过去。柳景逸大骇,忙自后退,那左右二奴也紧跟着退身。
廖雪红香唇边浮现,—丝冷酷笑意,道:‘你回头看看,没几步路可退了。’柳景逸迅速的回头,却机伶一颤。
敢情廖雪红趁他回头之际,右手微挥,一毒惊寰宇的‘无形之毒’已经无影无踪的制住了柳景逸三人。
望着倒在地上身子逐渐僵硬,满面惊惶,却发不出言语的三人,廖雪红冷声道:‘识相的,把那一份“璇玑图”交出来吧!’柳景逸神色狞厉,强一用力,牙床一合,立即嚼舌自尽。
廖雪红神色一变,厉呼:‘你!’
那左右二奴见状,亦勉力嚼舌自尽。
廖雪红迅速的在三人之身上搜寻了一阵子,认知除了些碎银及一柄匕首以外,空无他物!
脸上一丝冷酷笑意渐渐敛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
接着,她缓缓半转娇躯,那双失神而望之能令人心碎,肠断,魂销的美目投注处,是庞克适才走的方向!……
呆呆地,呆呆地,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不言不动。
不,她没动,但是她说了话,那是一层香唇的轻轻颤抖,无奈,除了她自己外,谁也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有—点很明显,那就是她那无限美好身影所透射出来的凄凉,悲惨,辛酸,很快地感染了这北邙山顶。
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如今她的遭遇,她未必会扼腕,但,谁又能让她舒眉?
蓦地里,一声幽幽长叹,两点晶莹珠泪,随风远飘,远飘……廖雪红也转眼芳踪飘渺,怀着破碎的芳心,寸断的柔肠,心灵的创伤,再度黯然逝去。
只剩下,地上—颗小石子,压着一张飘渺的素笺。
却见十余丈外飘出—条身影,悄悄跟了下去。
很快地,日沉,黄昏,夜深沉。
很快地,月残,漏尽,曙色透。
在那透自东方第一线光里,—条淡青人影疾若闪电,如天马行空,由远处掠来转眼间上了这北邙山顶。
影敛人现,那是庞克。
当然,他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在满地里翻动的素笺。
他拾起—看,难言惊喜,却脸色剧变,身颤,手颤,心颤,那素上写的是:‘妾平安,君勿虑,昨日妾隐身左近,已尽悉内情,故留书致意,盼君勿中奸谋。
西窗旧址恩爱绝,天涯海角日月长,此一别虽碧落黄泉,也难再觅妾踪影,是孽非情,彼此两不相欠,感君深情,特留旧物代妾长伴君侧,望珍视之,见钗如见妾,或可稍慰君心。
勿以薄命人为念,善自保重,妾虽处天涯海角,也心安矣。
地上三人乃是柳景逸及其二奴。
仍是没上款,没署名。
但此时的感受,较隔晚尤甚。
庞克哭了,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到了伤心处,本难怪,这字字句句,就是铁石人儿又岂能免。
他泪眼模糊,由素笺上移注手中那枝凤钗,物在,人去,余香犹自温馨,唉……对此如何不伤情。
突然,他目中暴闪寒芒,长身而起,飞射不见,他走了,就这样走了!
庞克星目凝雾,潸然泪下的驰下了北邙山。
他心里凄楚,在山下足呆了一会,叹了口气,这才又往前走,约莫经过二个时辰,前面现出一个镇甸!
这镇甸不小,黑压压一大片房屋,心想:‘午时已届,先填饱肚子吧!’便不犹豫的直进街口。
前行数步,见街旁一家酒馆,庞克上得楼来,选了一席雅座,要点酒菜,不久,酒菜齐上举杯独酌。
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但觉情愁万缕,风起云涌,齐上心头,正是抽刀斩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良久,良久,才勉强举筷,但吃到口里,仍是淡然无味,如咽枯草,硬涩的难以人喉,再也提不起兴吃下去。
蓦地,楼梯响动,上来二人,坐落在庞克不远座上。
只听一人道:‘师兄,依你之见,李家庄那位神秘莫测的倪半仙,所预测的“大家乐”号码,准不准?’庞克闻言神智不由一清!
‘为了廖雪红之事,差一点误了“大家乐”之事,还好还有三天的时间,先听听这两个赌鬼说些什么?’但见二人年纪全在三十岁出头,方才说话之人,身着青粗布短衫,是个虬髯大汉,黑黝黝的脸孔,分不出是肉是髯。
此刻,另一人道:‘师弟,据我侧面观察,他的神卦之术的确有几下子,断得人人心服口服的,颇有几分可信性哩!’庞克随声再看,只见这人黄色长衫,肤色之黑,不逊于虬髯汉,所不同之处,只是没有髯而已!
‘哎哟!够黑!简直是印度番仔!’
虬髯汉道:‘好!反正找不到“香画醉美人”,无法查出“小司飞侠”的下落,咱们不妨去找倪半仙试试看!’黄衫黑汉道:‘妈的!连续“扛龟”六期,搞得一屁股的债,这一次如果再“扛龟”,咱们二人说不得只好“重操旧业”了!’‘嘘!’
庞克佯作没有听见的浅酌细嚼着。
心中却暗忖:‘看样子“香车醉美人”挟持“憨仔”之事已经传遍了江湖看你们这些“恰女人”往那里走?’却听虬髯汉低声道:‘师兄!“香车醉美人”的武功实在骇人!天龙帮那“天龙八部”居然悉数折在她在手中哩!’黄衫黑汉道:‘是呀!说起“天龙八部”的武功已经够骇人的呀!如今——起“报销”在“香车醉美人”手中,事情可就闹大了!’虬髯汉道:‘是呀!据闻天龙帮主已经檄调帮中高手返回总部,看样子,要对“香车醉美人”采取行动了!’‘妈的!最好拚个同归于尽,这下些年来,天龙帮的气焰太嚣张了,道上兄弟简直被逼得快要混不下去了!’‘妈的!大吃小!老子才不用他这一套哩!’‘喝酒!喝酒!别再提这种“鸟”事!’
庞克一见再也没有‘什么’听头了,心急早点赶回李家庄,唤店小二结过账之后,便向处行去。
出了镇甸,庞克展开身形,电驰雷掣般一阵子急赶,白天又避开人潮,一口气奔驰,隔天辰初终于回到了李家庄庄外。
‘连夜赶路,连撒一泡尿的时间也省下了,这下了可要回去好好的冲个澡,睡个大头觉才是!’那知,他一行至‘古寒窑’附近,却怔住了!
只见在古寒窑附近如雨后春笋一般搭建了三、四十个摊棚,此时可能不是营业时间,寂无人影!
怪的是,在命相馆外面却排了一条长龙。
清一色的江湖人物在排队!
庞克暗忖道:‘看样子,“流浪马车队”的人已经来此开始“营业”了,模样还真不小哩!
‘那些江湖人在算命馆外面大排长龙做什么?一个个闷不吭声的,似乎在耐心等待什么?
‘莫非师妹在搞什么花样?’
走近‘古寒窑’往天公炉及内炉一瞧,插了四、五十支香,看样子是这群江湖人士方才所插的哩!
‘看样子王娘娘的香火挺旺的哩!’
那群江湖人士只是瞄了他—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庞克排在最后一名灰衣大汉身后,低声问道:‘老兄,你们一大早就在这里排队,干什么?’灰衣大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理不睬!
庞克碰了—鼻子灰,暗暗骂道:‘凶什么?你这老包简直有眼不识泰山,待会儿看我如何整你!’庞克默默的离开算命馆,走向他和胡梭的‘双龙庐’。
那是李家庄村民为了感激他多年来教导庄内孩子,联合出资请阿水兄兴建的—栋木制房屋。
庞克尚未走近房屋,立即听见屋中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庞克暗忖:‘一定又是胡梭在胡说八道,大盖特盖了,这小子张嘴实在有两下子,死人也会被他说活过来!
‘听那声音,似乎还有另外一位姑娘哩!对了!一定是那位替马莎莉顶替的姑娘,先瞧瞧!’凝气提身,轻飘飘的来到屋外。
落地无声,屋内之人又正在欢笑中,根本没有发现屋外多了一个人,庞克闭住气,自窗缝朝内瞧去!
果见胡梭那小子正眉飞笑,口沫横飞的‘盖’着!
那位美若天仙的马莎莉含笑,津津有味的听着,在她的左方坐着一位杏眼桃腮,美艳绝伦的姑娘!
只见她身穿一件紧身大红衣裤,脚下穿着一双绣花鞋,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酥胸前,身材婀娜玲珑。
‘又是一个美人胚子!怪不得胡梭这支“猪哥”吹得如此有劲,听他在盖什么?’只听胡梭道:‘马姑娘!黄姑娘,不是我胡梭在吹牛,在李家庄方圆百里之内,不认识我的人,一定养不活!’马莎莉娇声问道:‘胡大哥!想不到你的名声如此的响亮,义行善事如此之多,对了庞大哥呢?’‘马姑娘,你是在问你那位宝贝师兄呀,他呀!怎能和我比呢?他只配做“囝仔王”。
‘他一天到晚不是读书就是教书,足不出户,读死书,死读书,混身“酸”透了!’马莎莉不由莞尔一笑!
那位黄姑娘却笑得身子直颤,娇颜绯红!
庞克听得满肚子的火,暗忖:‘你这“见色忘义”的小子,今天非给你一点小教训,实在难泄这口“鸟气”!
屈指一弹,自窗缝中,疾射进一股指力。胡梭吹得得意忘形,全无戒备,马莎莉陡觉有异,霍地站起身子,嗔目叱道:‘外面是谁?’庞克轻咳一声,推门而入,笑道:‘怪不得我老远的即闻到我这“双龙庐”香气沁人,原来有两位仙女在此地!
—说完,朝二女颔首为礼。
胡梭边以右掌揉着火辣辣作疼的臀部,边红着脸,道:‘你还知道回来呀?我们都快要急死了!’庞克笑道:‘急死了?我看全天下的通通急死了,也轮不到你的份,你小心牛皮吹得太大,胀死了!’马莎莉知道师兄一定听到了方才末段话,心知他内心不快,立即岔开话题,道:‘师兄,你才回来,看一队长龙吧?’庞克知道她的心意,不愿使她难堪,因此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算命馆外大排长龙?’胡梭立即谄媚的道:‘老克,你……’
庞克瞪了他一眼,叱道:‘暂时休息一下,行不行?方才吹了老半天,嘴不会干呀?’胡梭干咳一声,闭上了嘴!
马莎莉笑道:‘师兄!这些日子倒有不少武林人物莅馆“指教”,所幸应付得宜,没有弱了你的声名!’庞克笑道:‘师妹,你太客气了!想不到师妹你已经把师父的“神算术”学全了,我真是沾光不少!’马莎莉绽颜一笑,脆声道:‘师兄!别客气了!小妹有自知之明,岂敢与你相比,今天可要看你的了!’庞克摇头道:‘今天还是由你来吧!—来,我要了解一下情形,二来,我想看看“流浪马车队”的营业情形!’马莎莉拉着红衣姑娘,笑道:‘师兄,她姓黄,名叫霜霜,乃是“流浪马车队”的“队花”哩!’黄霜霜娇颜一红,笑道:‘庞少侠,你别听莉姐说笑,咱们那儿任何—位姑娘都长得比我好看!’庞克摇遥头,道:‘黄姑娘,你言差矣!如果正如你所言,咱们这“猪哥公会理事长”不会待在此处了!’二女听得格格直笑!
胡梭瞪了他一眼,却无法作答。
庞克揶揄的道:‘胡梭,小心一点,别闪了眼,会变庇“斗鸡眼”!’胡梭干脆闭上双目,不言不语。
庞克将自己此行经过说法了个大概,(当然避开了那段与廖雪红亲热的情节),道:‘江湖伎俩实在防不胜防!’马莎莉却笑道:‘师兄!据可靠消息报告,廖雪红已经驰向终南山,可能是赶回“毒尊”会合她的母亲。’庞克神色—喜,道:‘所幸她安然无恙!’
马莎莉审色稍露哀怨,瞬即消失,立起身子,勉强笑道:‘师兄!你长途赶路,先休息—下吧!’‘我不远送了!胡梭!送送二位姑娘吧!’
胡梭正中下怀,立即欣然送二女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