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灯笼 可人说得没错,这无花宫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尤其是入夜之後。 尚未入夜,奴花宫正门广场上就已徘徊留连了许多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其实 这个说法也不正确,只要有臭肉,就一定有苍蝇;只要有人湖,就一定有摊贩。 (连立法院门口的抗议示威走上街头,都有摊贩。一有摊贩就难免有女人!当然都 是些老妪粗妇,绝对不可能有少妇少女。因为留连此处的,全都是些「色」字当头 的嫖客淫虫,稍有姿色的女姓,或是自认为稍有姿色的一是绝对不愿意到这里来抛 头露面的。这无花宫艳帜高涨,艳名远播,生意越做越好,臭规矩也就越来越多。 任你千里万里慕名而来,不到日落西正,绝不开门,所以这些家伙只好徘徊留 连在大门口啦!终於入夜,妞牡化宫正门的两侧,也只不过是各开了一道侧遏小门, 各走出五名锦袍劲装大汉,每人手中提了一盏大红灯笼,往两面一字排开,肃立不 动。妙的是这十个灯笼上,各都有一个大字,反正等著无聊,有人就念著灯笼上的 大字:「全安能对绝……」 旁边一人笑骂道:「不对不对,从这边往那边念。」 「保证你满意,绝对能安全。」 这十个字似通非通,文墨粗俗,跟无花宫这样的声名、排场,全不对称。责有 人笑道:「「满意」这两个字能保证的吗?要是有人搞也搞了,偏偏咬定说不满意 有人接口:「那先请问你,搞「出来」了没有?」 「这个……当然先搞出来,再赖皮,才有意思嘛!」 「既然能搞出来,当然是已经夹过啦,还能不满意?」 众人想想有道理,又有人问:「如果不搞出来就赖……」 「这无花宫里的姑娘,人人都有绝招,只要她小屁股这样扭一扭,再这样摇一 摇,还能保持「不出来」者,几稀!」这几稀二字竟然是文言文,众人一阵哄堂大 笑。 望眼欲穿,这门儿还是不开。 闲得无聊,又有人在用灯笼上的字做文章,发高论:「绝对能安全?什麽样的 安全?」「这里面不准争风吃醋而打架,生命安全。」 「这里面不许偷鸡摸狗,钱财也安全。」 「为你保密,回去不会被老婆骂。」 「不让你纵欲过度,得「马上风」!」 「不让你得性病传染病。」 大家七嘴八舌,惹得一阵哄笑。 一名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却秃了个大光头的红脸大汉,重重地怒哼一声 :「无聊!」正是「茅坑里扔砖头,引起公愤」,大家都对他怒目而棍。 这大汉却操著浓浓的东北开外口音,不耐地咒骂:「妈那个巴子的,天不是早 已经黑下来了吗?怎地还不开门?」一句话也正是所有的人心里话,大家的「公愤」 也都转移到无花宫去。 「快了快了,再等一等。 红脸大汉身後,一名白面书生,手摇褶扇,故作风流潇洒状:「这杨州府的衙 役,尚未来站班呢!」那红脸大汉一怔:「杨州府衙?跟窑子馆站班?」 「这你老兄就不懂啦!」摇扇公子似真的博学多闻:「这无花宫生意兴隆通四 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每天营业日进斗金,岂能不向地面官府奉上厚厚的一份孝敬? 官府既得了贿赂,岂能不按时站班,镇住一些想来打歪主意的黑道宵小……」正说 间,一阵铁蹄震天价响,十余名锦衣衙役驰骋而至,旋风似的到了广场中央。人群 纷纷走避,十余名衙役飞身下马,敏捷快速,竟博得一片喝采声。 同一时间,无花宫的正面四扇相连的朱红大门也打开来,走出一位锦衣华服, 年轻英俊的浊世佳公子,当门而立,抱拳迎接为首的衙役:「姜班头,今儿个辛苦 您啦!」那姓姜班头还了一褶,扬声道:「金公子别客气,咱们是吃粮拿饷,奉命 行事,无所谓辛苦。」听起来冠冕堂皇的一番表白,其实眼神中多少默契!金公子 似也不再向他客套,只是向後扬手,吩咐道:「备席!」门内立刻涌出数十名精壮 汉子,抬桌搬椅,置酒布菜,顷刻间备上两桌上等酒席。多年来双方早有默契,姜 班头一挥手,与众衙役各自入座,据桌大吃大喝起来。那红脸汉子不禁笑骂:「似 这般吃粮拿饷,奉命行事,何等逍遥。」 那金公子已退到大门正中,扬声高阳:「掌灯!」 金锣三响,号角齐鸣,一阵悠扬细乐,吹打弹奏声中,一盖巨大的红色灯笼顺 著十丈旗杆缓缓升起。红脸大汉惊叹道:「好大的排场!」 摇扇书生冷冷道:「只要你进得去,才知道那里面有好大场面。」 巨大红灯笼终於升至杆项,灿烂辉煌,光照四方。 又是金锣三响,众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人群争先恐後,蜂涌而上。 那红脸大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迈开大步,两手一挥一拨,挤入了排队人群之 中。人湖虽多,因为是四扇并连大门前,都各排有一行队伍,四行并进,倒也迅速。 红脸大汉终於也路上了石阶,终於也进了大门。 进大门後却是一堵高大「照壁」,靠墙一列又长又宽文厚又结实的木制排案, 上面竟放满了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兵刃暗器。正自不解,已被那金公子伸手拦住 :「解下兵器方得入内。」 红脸大汉一怔,怒目而视:「你是谁?」 金公子淡淡一笑:「在下无花宫「金珠宝玉」四公子之一,皇甫金。」 红脸大汉显然没听过,豹眼一瞪,扬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金公于道:「如果在下没有看走眼,阁下就是号称「关外胡子王」,万马堂的 堂主—刑刚!」「不错,老子正是刑刚。」 他一扶缠在腰间的「幡龙鞭」,厉声道:「你既认识刑刚,就该知道老子称霸 关外,从来是鞭不离身的呀!」金公子冷笑:「你尽管再好好缠著上百年,但是要 进我无花宫却不行。」他这一争执,队伍也因而受阻,排在後面的人显然是被他耽 误而心生不满,窃笑道:「跟老婆上床办那件「事儿」,脱不脱衣服呀?」更有人 接口道:「关外天气冷,也许他们只在裤底打个洞……」刑刚大怒,转头往人群中 搜寻,看谁敢在太岁头上拔毛!却见後面还排著一大群人,等著要进入,也不知到 底是谁,敢捍虎须……正在有气无处发作,身後那名摇扇书生推推他,道:「你到 底是来寻欢作乐,还是来找打架的?」刑刚哼了一声:「臭规矩!」但是终於忍气, 解下他那数十年不离身的「幡龙鞭」,重重地往那排案上一放:「要是给老子搞丢 了……」金公子冷笑:「此事从未发生过。」 这刑刚数十年来称霸开外,又一手掌控所有的马匹事业,号称万马堂,一向财 大气粗,颐指气使惯了,这一次是挟钜金慕名而来,竟弄了个丢人现眼,心想用银 子来压死你!他昂头向金公子道:「顺便问间,你这簸花宫里可有一处叫做「暖翠 阁」的地方?」「有。」「人家都说,暖翠阁里有位「可人姑娘」,最是可人……」 一听到「可人姑娘」四字,人群中一位锦袍老者神色一动。 那刑刚又开口道:「人人都夸可人姑娘最会服侍男人,如果指名叫她要花多少 银子?」金公子微微一笑,道:「喝杯酒,纹银十两;唱一曲,白银五十……」 「喝酒唱曲有哈意思?不要不要!」 「……一亲芳泽,黄金五两;下下其手,黄金五十;真个消魂,黄金一百;留 宿一夜嘛……」「多少多少?」 「黄金五百两。」「还好还好。」刑刚狂妄大笑:「只不过黄金五百两,小意 思小意思。」 说著取出一只锦妻,解开系口绒绳,哗地倒在那放置兵器的排案上。 只见十余颗浑圆晶亮,大如姆指的粉红珍珠,滴溜溜地滚动不已。 排队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刑刚宏亮的嗓门大笑道:「这十二颗真正的「高丽」珍珠,价值如何?」金公 子眯起眼睛,如行家监定珠宝似的在灯光下一照:「高丽被称为「棒子」,所以高 丽珍珠就称为「棒珠」,这种粉红色的最值钱……像你这径寸珍珠,十二颗大小如 一,每颗都价值百两黄金以上。」 刑刚得意道:「统统拿去,叫那可人姑娘来,陪老子一夜。」立刻有人惊叫: 「只陪一夜?」刑刚翻起豹眼,昂首狂笑起来:「妈那个巴子的!老子就不能在一 夜之间连操她十次,把她操得翻过来?」群众哄然,他身後那名摇扇书生再也忍不 住,抢上一步,将一方玉佩啪地拍在排案上:「金公子可认得此物?」 那金公子眼睛一亮,拿起玉佩就著灯光细瞧,是一方上好温玉雕成古朴狐狸形。 再迎著灯光细看,这狐形玉佩似成透明,隐隐中又有七条艳红脉络,霞光流动,直 如活物。他失声道:「血玉狐狸?」 「不错,正是血玉狐狸!」摇扇书生得意而笑。 金公子却目光一凝,逼视著他:「阁下何来此物?」 「怎麽?无花宫的规矩是要追问来历?」金公子转为笑意:「对了,无花宫规 矩不问来历,只问价值……」 「那麽,此物价值如何?」 「哼哼,足够再去盖一座无花宫。」 刑刚神色惊疑不定,这书生白了他一眼,大声道:「够不够招那可人姑娘留宿 一夜?」金公子笑道:「绰绰有余。」 摇扇书生得意之极,将手中摺扇「涮」地一收,在右手五指之间,漂亮地翻来 绕去,潇洒之极:「可人姑娘今晚该是我的啦!」刑刚大怒:「喂,你这小子今天 是冲著老子来的?」 摇扇书生笑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在下我只是冲著可人姑娘来的。」 刑刚逼上一步:「不行,凡事有先来後到。」 书生不甘示弱:「可惜你钱不够多。」 刑刚怒吼:「老于先把你宰了!」 书生冷笑:「在下正想先除一情敌!」 刑刚左手采腰,右手斗大拳头直取书生面门!未料左手一探是空,他数十年不 离身的幡龙鞭已不在身上啦! 那书生亦自不弱,摺扇一摆,迳取敌人胁下,左手五指如抓似把,後发先至, 已到了敌人喉下。 刑刚号称开外胡子王,功夫甚是了得,右手由拳变掌如刀直砍书生左肘,左手 由下往上穿入。一招「冰河倒悬」,击向书生下颚,又狠又毒! 就在二人各以生平绝学互攻,要取对手性命,金公子却适时伸手,一探一拂之 间,就已逼退二人,含笑道:「在无花宫千万别争风吃醋!」 他有意无意的望了在广场上吃喝闲聊的衙役一眼:「在门外由他们管,进了门 嘛,哼哼!」只见那位姜班头也正好回头瞧向这边。 刑刚与书生虽是胆大妄为之人,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惹官衙。 金公子将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塞回书生手上:「钱多不能压钱少,後来更不能 赶先到!阁下何不考虑一下先玩玩别的姑娘,下次总会轮到……」 他只是轻松挥手,就能化解以生命相搏的二人,书生知道此刻与金公子翻脸, 非但讨不了好,反而会给刑刚有可乘之机,只得忍气吞声,怒视刑刚。 金公子又对刑刚道:「说到先来後到,你却要排在这位老丈之後啦!」 他一指那位锦袍老者:「他老人家可是规规矩矩,从昨夜就已留下了今宵的渡 夜资…」这下连刑刚都也气苦。 被指明今晚有资格与「可人姑娘」共赴阮台的那位锦袍老者,大约也不想有人 破坏情绪,上前打圆场道:「其实无花宫中的姑娘,个个美如天仙,个个都能侍候 得男人销魂蚀骨,乐不思蜀。」 刑刚这个粗人莽汉的脾气,管他黑猫白猫,会抓老鼠就是好猫。能侍候男人就 是好女人……这样一想心情豁然开朗,一推那书生手道:「走,先进去找个地方, 叫一桌上好酒菜,老子请客边吃边找。」 他这开口老子闭口老子,虽是口头裨,听在耳中也是极不舒服……却又发作不 得。那锦袍老者瞧在眼里,一拉书生衣袖,将他扯过一边,道:「不必气苦,老朽 也是随便指个姑娘,就安心排队等候,今晚虽是轮到我,但也可以让渡给你,由你 享用。」书生意外之极,瞪大了眼睛。 锦袍老者又道:「照你的意思,就以你手中这方玉佩为交换。」 刑刚脸色又变,但是无法发作。 不必硬拚硬斗也能获胜,书生当然毫不犹豫,将玉佩往他手中一拍:「就名麽 说定了。」锦袍老者笑道:「一定一定。」 书生哈哈大笑,伸开双手,左挽锦袍老者,右挽红脸刑刚:「走,进去叫一桌 上好酒菜,在下请客。」 正要举步而入,金公子又拦住:「慢点。」 书生怒道:「又怎麽啦?」 金公子道:「阁下的扇子不留下吗?」 书生道:「扇子也不能带?」金公子道:「别人的扇子尽可带上十把八把,阁 下嘛……」刑刚一怔:「他的扇子就不行?」再一打量,失声惊呼:「原来你就是 名满江湖,人称「玉扇书生」的—胡辛,胡大侠。」胡辛大笑:「想不到你刑刚偏 处开外,竟也听过我胡辛之名?」 刑刚却一甩手将他推开,道:「此地禁止斗殴,走,咱们到外面去。」锦衣老 者一征:「你怎麽得罪他了?」胡辛更是狂笑:「我胡辛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那 里会记得在何时何地,为何开罪於他。」刑刚吼道:「你可记得,去年在张家口独 孤蓊客……」 胡辛大笑:「原来是为了那两只「百年老套」?」 他走向刑刚:「胡辛闯荡江湖,随时会得罪任何人,也随时准备拿命来赔,不 过今晚……」他望了望锦袍老者一眼:「胡某却非得要先尝尝那「可人姑娘」的美 味不可!」刑刚怒吼:「不行,独孤蓊客的仇等不得明天!」 胡辛冷笑:「你敢在这里对我动粗?」 「有何不敢?」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幡龙鞭,金公子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却并不阻止他取回自己 的兵器,沉声警告:「休得坏了无花宫的规矩!」 刑刚一跃而出,落在广场中央,大吼道:「来来来,出来一决生死!」 胡辛哈哈大笑:「在门口等著,等明日天亮……」他一面故示大方,放下手中 摺扇,又主动解下袖内暗藏的一筒银针,一面向金公子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金公子仍在冷笑,莫测高深。 胡辛怒道:「莫非你是故意刁难?」 金公子声音冰冷,一字一字地出口:「玉扇银针,金环偷心!」 胡辛骇然失声:「你……你怎麽知道的?」 金公子道:「在下忝为无花宫「四公子」之一,今晚又负责门禁安全,要是被 育小无耻之辈偷鸡摸狗的混了进去……」 刑刚怒恨之极,厉吼道:「难怪独孤蓊客会栽在他手里,原来他还有「金环偷 心」!」胡辛一下子脸色惨白。 金公子漠然冷笑:「若非你得意志形,又怎会逼得我当众拆穿你的秘密?今後 你在江湖上怎麽混?」 刑刚手中蟠龙鞭「涮」地一抖,那龙口中含有金铃,叮铃铃一阵响,鞭身上的 活动鳞片亦哗唧唧抖个不停,声势惊人,厉声道:「好,老子就在这里等你,除非 你一辈子别出来。」胡辛已经汗如雨下。 金公子冷冷笑道:「你是要进来,还是出去?」 胡辛失魂丧胆,他这辈子作恶多端,冤死在他这秘密武器「金环偷心」之下的 人太多,不知有多少人在外面等著要找他报仇…… 「金环」之秘一被拆穿,往後这世界再大,只怕也无他容身之地啦! 他嘎声道:「这本是我胡某天大的秘密,你怎麽会知道的?」 金公子笑道:「这却是我无花宫的天大秘密,又何何能说与你知?」 胡辛终於完全崩溃,跪了下来:「金公子救我……」「我不能救你,无花宫却 能。」 胡辛抖声问:「无花宫如何救我?」 「卖身为奴,终身托庇无花宫,再不踏出一步。」 ※※ ※※ ※※ ※※这无花宫趣事颇多,薛无双自己的事也不少。 入夜之後的簸花宫,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甚至在花木草坪间,曲桥回廊上, 到处挂著明晃晃的宫灯,所有能利用的空间,全都摆上了桌椅,排上了酒筵,坐满 了宾客。酒菜极为丰盛,侍女更是妖娇美丽,服侍周到,为的是方便这些醉翁之意 不在酒的宾客「寻幽探胜」…… 暖翠阁里的可人姑娘当然是不必像她们那样,要去应付这些色眯眯,又急吼吼 的「嫖客」的,她只须打扮得华丽高雅,坐在一座视线良好的高台上,在灯光照耀 如书的光线下,轻抚瑶琴,偶尔轻轻哼唱两句,偶尔抬头望宾客投过一个微笑…… 也可以偶尔端起玉盏,就著一点朱唇,轻轻啜饮香茗。 她是无花宫中千里挑一的名花,是精心训练培养的「摇钱树」,她一举一动, 一颦一笑,莫不叫那些男人心跳加速,她的渡夜资太贵,她多数的夜晚是空著的, 偶尔也有「真个销魂」的,也只是让他打一炮就赶出去。 就这一炮,也是够让那个家伙一辈子沾沾自喜,逢人吹嘘道:「那可人姑娘… …啧啧……」这可人姑娘真是摇钱树,她就连喝杯酒,唱一曲,摸一摸,都能替无 花宫赚银子,何况「无鱼虾也好」,慕名而来,只为了多瞧上几眼,最後「玩」别 的姑娘的,更是如过江之鲫难怪无花宫对可人姑娘千依百顺,捧得上了天。 薛无双在她这里好像也沾了光,也跟在她身旁,听她弹琴、唱歌…… 她由衷地赞道:「你的琴艺真好。」却见她眼光向人群中投过一个媚眼。 薛无双顺著她目光瞧去,就瞧见了那锦袍老者。 「他是谁?」 「喂羊儿!」她学著龟奴阿祥的语气,薛无双立刻想笑,又努力忍住:「他就 是那个青虹道长?你今夜要跟他——维扬?」可人点点头:「青城派的道家「小天 星」神功,他已有一甲子以上的火候,今夜我要盗他五成。」薛无双不解:「你说 什麽?」 可人压低声音道:「今晚让你看场好戏,两後你也许会用到。」 说著她又有意无意地抛过一个媚眼,向那青虹一笑。 这一笑,简直是倾城倾国,青虹子一甲子修为,竟被她这一笑连魂儿都勾了去。 手中握著那块从胡辛手上骗来的温玉,眼睛望著今晚本该属於他的可人姑娘,一时 之间倒难取舍。金公子却悠哉悠哉负著双手,在人群中巡行,一路微笑点头为褶, 绶步来到青虹子席前,向他神秘微笑,欲言又止。 青虹子知他有话要说,伸手延座:「金公子共饮一杯如何?」 金公子坐下,低声道:「你可知道那位玉扇书生现下何处?」 此时此刻提到此事不知是什麽意思?他只能随口问道:「现下何处?」 金公子道:「阉啦!」 青虹子吓了一跳:「为什麽?」 金公子道:「因为他在外面已无容身之地,因为他要终身托庇无花宫,因为他 卖身为奴,而在我无花宫中所有男奴,全都受「宫」!」青虹子失声道:「全都是 太监?」金公子道:「不错,我这无花宫内举目所见但是美女,身为奴婢不得妄加 染指,故先行「宫」之,除掉祸根。」似乎是太残忍也太不仁道了,青虹子却又说 不出口。 金公于续道:「是我带他来,还是我带你去?」青虹子一怔:「去哪里?」 金公子笑道:「当然是去看看他呀……他刚刚动过手术,我看还是你移驾……」 青虹子脸色发青:「他跟我非亲非故,毫无瓜葛,我为什麽要去看他?」金公子冷 笑:「啧啧,青城派的青虹子道长什麽时候变成专门骗人钱财的「金光党」啦!」 青虹子全身发抖:「你……你怎麽知道的?」 金公子冷笑:「在我百花宫根本没有任何秘密的,要是被别人知道你就是展下 院的主持。」青虹子汗如雨下:「噤声。」 金公子又笑:「这个嘛,你倒是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你没见到排在门口的灯 笼上,有十个大字?那不止是无花宫的口号,而且是无花宫的招牌,你什麽时候看 过有人自己砸自己的招牌的?」青虹子频频擦汗,摸出得自胡辛的那块温玉,悄悄 的塞了过去:「还他,还他。」说著起身要走,金公于却将他唤住:「慢著。」 青虹子只好又坐下:「怎麽?」 金公子伸手指指台上弹琴的可人姑娘:「今夜——她仍是属於你的。」 青虹子已是「性」趣缺缺,惶然不安道:「免了,免了。」 「可是你已付了渡夜资……」 「算了算了,放弃放弃。」 「你若今夜放弃,明儿反悔……」 「不会不会。」 金公子眼睛一瞪:「无花宫岂能落人话柄。」 青虹子无奈:「……那该如何?」 「今夜仍在可人房内,天明离去,再无瓜葛。」 青虹于长叹:「只好如此。」 一抬眼,又见可人投来媚人的笑容,只是心惊胆跳之余,视之竟如蛇蝎。突然 他眼神一亮:「那是谁?」 「你说谁?」金公子抬头,正瞧见可人身旁的薛无双,竟也眼神大亮:「那是 谁?」那高台其实并不高,只不过比这片平地高出半人而已,那高台亦并无装饰, 四面八方看去全是人,也就是从四面八方都能看清楚台上,只不过多吊著几盏特制 的宫灯,让灯光往中间集中,让人们看得更沟楚台上的人。可人盛装打扮,是今晚 在这台上的女主角,陪在她身边的薛无双,在明亮的灯光下,分明是全身赤裸,只 有可人给她的那幅薄如蝉翼的白纱,随随便便的裹在身上。她也完全没有胭脂口红, 脸上唯一的人工化妆,就是春姨打在她眉间额上那枚「圣女印」,在她娇嫩的脸庞 上,艳红一点,更显圣洁。她也未拥琴,也未唱歌,只是随随便便坐在地上,斜倚 著一张矮几上,随随便便四下张望。奇怪的是,所有的灯光似乎全都照射在她一个 人身上,所有的目光也全都投射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连这个闻人无数的金公子,也 只瞧见她一个人,完全忽略了可人的存在。金公子眼神从惊讶到激赏,从激赏到茫 然,从茫然又到失魂落魄,口中喃喃道:「她是谁?」「她叫薛无双!」 金公子一惊回头,见是春姨,笑脸盈盈地站在身後。 金公子一见到春姨,立刻五味杂陈,六腑翻腾,又敬又爱,又恨又伯。 春姨却伸出春葱玉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她是我今天才收的,刚刚取名叫 薛无双。」「哦,是!」 「看到她额头没有?」 「圣女印?」 「不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打在那明显之处?」 「这」 「怕你们「偷腥」!」 这金公子对她倒也懂得嘻皮笑脸。 春姨却正色警告他道:「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无花宫里所有全部「八院四厅二 阁」,任你们四公子享用,唯独她——」「怎麽样?」 「绝对不可妄想染指。」 「为什麽?」 「圣女令!」 金公子这才大吃一惊,夹著尾巴就要溜走。 春姨喝道:「等等!」 金公子只好停步。 春姨笑著在他耳旁发嘈:「只要你们四大公子懂得好好孝敬老娘,我自会给你 们机会。」「什麽机会?」 「只要不把她的「圣女印」搞掉,就不算违反「圣女令」,所以也有机会—— 未曾真个,亦已销魂。」 金公子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春姨向台上抚琴的可人呶呶嘴:「我已命她今晚「维杨」!」 金公子又吓一跳:「跟青……」「噤声。一幸好那老道眼睛正色眯眯地盯在台 上,未曾注意他们正在把他当一头肥羊在研究。春姨把他拉远一步:「你这麽大惊 小怪干嘛?这老王八身为青城派长老,青松下院住持,竟然临老入花丛,犯了色戒! 咱们只是代替他青城派惩罚不肖子弟,你说应不应该?」「应该应该,只是……」 「只是什麽?」 金公子从怀中摸出那块玉佩,将前因後果详细报告一遍:「所以,只怕这老道 今天晚上性趣缺缺啦!」春姨一把夺过玉佩:「那是可人的事,她要用托女神功盗 他一半的功力,趁可人还未炼化,你去把她「炼」了。」金公子又是高兴,又是惋 惜…… -------- 大唐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