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凄然,在道中里足足呆了一会,叹了口气,这才又往前走,约莫经过一个时辰,前面现出一个镇甸。
这镇甸不小,黑压压一大片房屋,他心想:“中午已过,也该填饱肚子了。”
更不犹豫,直进街口。
前行数步,见街旁一个酒馆,萧景义上得楼来,选了一席雅座,要酒点菜,不久,酒菜齐上,举杯独酌。
不知是甜,是苦,是酸,是辣,但觉情愁万缕,风起云涌,齐上心头,正是抽刀斩水,水更流,举酒消愁,愁更愁。
良久,良久,才勉强举筷,但吃到口里,犹是淡然无味,如咽枯草,硬涩地难以入喉,再也提不起兴趣吃喝下去。
蓦地,楼梯响动,上来两人,坐落在萧景义不远处座上。
但听一人道:“师兄,你想神医客糟老头,真的会在扁山的碧霞山庄与阴阳童曹义宗曹公子对抗吗?”
萧景义神智顿时清醒过来,转脸一看,但见那两人年纪全在三十岁出头光景。
适才说话之人,身着青粗布短衫是个虬髯大汉,脸孔黑黝黝的,简直就分不出是肉是髯。
此刻,另一人道:“师弟,你真多虑了,想曹公子艺高技深,除了几个已退隐的八奇人外,还有敌手吗?”
他接着哈哈一笑。
萧景义随声再看,但见这人黄色长衫,肤色之黑,并不逊于虬髯大汉,不同之处,只是没有髯罢了。
萧景义听着黄衫黑汉的话,心想:“据他们所言,难道阴阳童曹义宗,真的可谓天下后辈第一人吗?”
他正思着,虬髯大汉已又道:“师兄,如乾坤秀士找来,那又怎么说法?”
黄衫黑汉一怔,道:“此事并不干乾坤秀士董坤,想来他不会去的——”
他顿了一顿,接道:“纵是去了,亦是无妨,曹公子可与他另行约期再比呀!”
虬髯汉道:“那么曹公子几时可到碧霞庄呢?”
黄衫黑汉道:“大约再过五天吧,师弟,我们赶得上的,喝酒吃菜要紧。”说完双双举杯,觥筹交错,牛饮起来。
萧景义意外得到线索,唤过酒保结账,问明洞庭路径,走出酒馆,便往大道行去。
约莫一柱香工夫,倏的来路隐隐传来追奔疾行之声,萧景义心奇回顾,但见一青一黄,两条人影,正是在酒馆遇上的那两名黑汉。
原来,虬髯汉人称虬髯客石免,黄衫黑汉人称雪中炭秦鸣,他们皆是山东摩天岭的黑道人物。
十数年前,千面人妖尚未归隐之时承蒙千面人妖传了一套武功,故此,多来年,都为了千面人妖尽心奔走。
适才饮酒之际,倏闻萧景义问往洞庭湖的路,雪中炭秦鸣一向颇工心计,骤然想起方才的对话,提议道:“师弟,看那书生举止分明是武林人物,虽不知武功火候,但他既往洞庭,定有图谋,是敌是友,我们且追去问问,如果是敌,就立刻把他除掉吧!”
虬髯客石免道:“对!我们这就追去。”
于是,两人结账问明萧景义去向,便沿道追去。
这时见两人追来,心知对方意图拦截,暗道:“你要找死,怪不得我!”
就在这一转念间,雪中炭秦鸣、虬髯客石免二人已双双赶过萧景义面前喝道:
“朋友,停步!”
萧景义星目炯炯,一瞥两人神情,笑道:“二位兄台想是武林异人,小弟萧景义,一向不曾在江湖走动,故此见闻寡陋,敢请二位赐示名讳,并道来意——雪中炭秦鸣眯缝着双眼,细细端详萧景义,心念:”萧景义……这人从不曾听过,是何派的呢?“
他眼缝间射出阴森的光芒,并没答话。
虬髯客石免见师兄不答,禁不住地就要开口,却为雪中炭秦鸣抬手阻止竟暴躁的“哼”
了一声。
敢情他此刻心中瞧不起萧景义,想要报出名号唬他一下。
萧景义初涉江湖,自救金巧花于乾坤秀士掌下后,再受丹心神尼的赞扬,心理上对未下山时的自卑感,已减消了许多,此刻,他对虬髯客石免的哼声,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含笑等候回答,神情真个从容至极。
雪中炭秦鸣的倏口道:“我们兄弟就是摩天双黑,我是雪中炭秦鸣,他是虬髯客石免,朋友,你是何派弟子?”
萧景义不知两人身世来历,心想:“今日自己为正道之义气,前往相救神医客洪尚贤之命,此刻,正好遇上敌人,况自己找上门,这就挫一下他们的气焰也罢一—”
于是他道:“人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是赶路,萧景义这就请了。
“
摩天双黑出道已久,何尝听不出萧景义语中之意,雪中炭秦鸣冷冷一笑,心道:“小鬼,想是刚出道雏儿,等下却看你还能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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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客石免仰天一声长笑,道:“这样说来,你是认识我们的了,我们摩天双黑不会就此要了你性命,来吧!较量较量,姓石的让你三招。”
萧景义心念早定,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两位有此雅兴,萧景义若不奉陪岂不扫了阁下的雅兴,但是让招一节,萧景义不敢承受,你就免了吧!”
他蓄势相待,神态飘逸。
雪中炭秦鸣看着萧景义这种泰然的神态,不由对虬髯客石免道:“师弟,人家不愿你让,你就免了!”
他退后五步兀立道旁。
虬髯客石免点了点头,道:“好,先接石某一掌——”
余音未落,身形已一步抢前,双掌一错右掌疾吐,“平推长城”,径朝萧景义面部劈推击到。
萧景义一见虬髯客石免来掌,劲势并不凌厉,知他未用全力,不闪不让,施出昆仑二二式中的守式,“神龙抢珠”左掌轻轻推出,迎托来掌,笑道:“你别客气——”
虬髯客石免但觉自己掌劲堪堪被对方挡住,身形倏退,左掌一卷,右掌猛吐,身随掌进,左掌贴胸,已蓄三种变化,一招绝招。
这一招,正是昔年千面人妖所传之功,劲势火候自是不同凡响,但见掌出呼呼风响,凌厉凶极。
萧景义是昆仑唯一传人,十年苦学,虽不曾实用,但一看虬髯客石免身势,已知厉害招式,必然随后而至,心想:“若此时自己以高出对方来势之功力,硬接硬架,使其禁受不住,岂不是迫使对方易攻为守,把蓄势之招式,自然消卸收回吗?”
心念怀动,不过瞬息之间,但见他依然不闪不避,右掌疾吐,声势凶猛凌厉,快速无伦。
“砰!”的一声闷响,两股掌风,在半空一接触,虬髯客石免闷哼一声,身形猛退,连踉跄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
萧景义依然悠闲之态,嘴角露着微笑,显然这一次的对掌,是他胜了。
须知,武功一道除了练那先天真气之外,普通内外功的修为,都有一定的终点,自然狠毒的邪功,又当别论。
此刻,萧景义和虬髯客石免二人,若论本身内外修为的功力,则是不分轩轾,只因适才虬髯客石免胜心急切,心存轻视之念。
更想不到萧景义会视自己之劲势若无睹,而以真力硬拼,因此只用了八成功力,故此,此消彼长,也就差了一筹。
虬髯客石免一招吃亏,再也不敢心存轻视,怪啸一声,双臂运足全劲双掌一前一后,两股劲风,再次滚滚猛撞过去。
萧景义心知对方功力不会超出自己,神态闲逸,不露惧色,双掌倏分又合,犹然采用适才之势,“神龙抢珠”,双掌同时并发。
这一下,双方皆运足了十成功力,半空中,“崩”
的又是一声巨响,但见凭空旋起一阵狂风,吹得沙土飞扬,弥漫天空,接着两条身形同时飞退出来。
虬髯客石免倒飞四丈,翩然落地,眼前一花,金星穿眼闪烁,已知受了内伤,赶紧慑定心神,颓然坐地。
萧景义撞掌之后,施起先天“玄幽禅功”妙用,逼住身形,勉强暴退四步,为的是不使摩天双黑瞧出他练有先天真气的功夫。
只听了笑道:“秦兄,可有兴致领教萧景义掌法吗?”说着,星目望着雪中炭秦鸣,真是自然潇洒,风姿飘逸。
雪中炭秦鸣哪顾得与萧景义说话,同门兄弟之情,飞步抢到虬髯客石免面前,问道:“师弟,伤重吗?”
但见虬髯客石免勉强摇头,毫无劲力地道:“你先问明此人来历,我们改天再行找他算账……”
雪中炭秦鸣点头返身走到萧景义面前,道:“朋友,师弟受伤,秦某今日无暇再行领教,是好汉,留下后会地址,我们兄弟自会前往讨教!”
萧景义笑道:“萧景义浪迹江湖,无所谓居处,若两位定要萧景义留下机会,则五日后在扁山碧霞庄相见,或者三年后元宵夜,在北峡山青云谷相会犹可——”
雪中炭秦鸣暗惊心道:“原来此人与丹心神尼另有渊源,无怪师弟二十年修为功力尚逊此人一筹。”
他于是道:“既然如此,扁山之约我们无颜再去,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三年后,定往青云谷讨教便了——”
他扶起虬髯客石免,疾步往来路回去。
萧景义看着两人背影,满意地一笑,又起步赶路。
红日西坠,天色人暮,随明月东升,清光溶溶,他计算着路程,日复一日地层开轻功,飞奔赶路。
这日清晨,来到城陵矶洞庭湖口,心想:“一路疾行,脚程甚健,阴阳童曹义宗扁山之行,尚有一日光景,何不趁此良机,略赏洞庭秋水——”
此刻,红日方升,彩霞布空,金光万丈,平射湖面碧波澄澈之中,荡漾起片片金鳞,煞是好看。
山容凝黛,水色拖青,真个美景无边,瑰丽无比。
萧景义兀立湖岸,欣赏美景,倏地看到一叶扁舟游划近处,心中感触,想:
“何不到湖中一游——”
他想着伸手喊道:“船家在呀——”
船家闻声果然往这边驶来。
眨眼工夫扁舟驶到,萧景义举目一看,心头大怔,心道:“怎地这船家,竟然练有绝顶功夫呢?”
船家道:“公于是游湖还是另有要事?”
“另有要事”这不是令人莫名其妙吗?
但是,萧景义此刻心记游湖,竟然没有体会到船家这句话,竟然道:“是游湖,老兄可帮忙吗?”
敢情他由船家的武功,推测到这人并不平凡,故此,客气地搭话了。
半晌他忽觉船家没有答话,不禁把赏景的眼光转视,那船家双目炯炯地盯视自己,心里明白,那是包袱中的“伽蓝剑”引起船家的注视,再道:“老兄行吗?”
船家身负奇责,奉命接人,此际注视了萧景义一会,心道:“这公子看来并非练武之人,怎地却藏有兵刃?”
他心里疑惑着,却又听萧景义的话,仰头一看天色,道:“公子如真的是游湖,我可效劳,但时间却不能长久,若觉可以,就请上舟吧!”
话语之间,犹暗含弦外之音。
萧景义不加思索,谢道:“有劳老兄了。”说完,船已靠岸,萧景义举步缓行上船,那姿态就如没有练武一般。
船家问道:“公子将游哪方景色?”
萧景义初临洞庭,不知何处好游,便道:“这又烦老兄做向导了。”
船家点头心道:“正合我意思。”
他双桨一翻,小船离岸直朝湖心驶去。
萧景义趁这时候,详细打量船家。
但见船家生得蜂腰猿背,三十岁出头满脸正气,且外家功夫已臻神境,登峰造极,但不知怎地,眉宇间隐蕴深愁。
他心里感谢这人载舟好意,道:“老兄可有什么忧念吗?萧景义说句冒昧话,敢请老兄说出来,萧景义或可代为分担,亦未可知。”
这正是正义感的流露,并没有丝毫自傲之意。
船家抬眼一瞥,叹了口气,道:“公子,你看这八百里洞庭,天水混融,波涛浩渺,何等壮观,飘浮湖中的扁山,更是瑰丽无比,可是,想起明日天明之后,这片大好湖山,就要变成一片血腥,怎不令人神伤?”
萧景义一听,心道:“听你口气,你大概是和碧霞庄神医客洪尚贤有渊源的了。”
脱口道:“你是说阴阳童曹义宗今夜必然来定了吗?”
船家大愕,忙道:“公子,你怎知道此事!”
萧景义微微一笑,道:“敢问老兄如何称呼,与神医客洪庄主有何渊源?”
船家一见萧景义说话之间,并无敌意,便道:“在下人称铁桨吴飞,洪庄主正是在下救命恩人。”
萧景义顾名思义地朝船桨一望,道:“在下名叫萧景义,吴兄如果不见外,以后就唤在下一声萧弟——”
他接着道:“在下对洪庄主神交已久,并闻阴阳童曹义宗要来寻衅,特冒昧前来薄效微劳,顺便瞻仰洪庄主神采风姿,不期巧遇吴兄,就烦请吴兄引见了。”
原来铁桨吴飞二十岁时来洞庭湖游玩,忽然船翻落水,眼看即将溺死,正好神医客洪尚贤经过看见,把他救起,带返扁山碧霞庄。
并传以外家武学,于是十年武功已臻化境,炉火纯青,又因兵刃为一双铁桨故此搏得铁桨吴飞之名号。
今日奉神医客洪尚贤之命,前来城陵矶迎接一名答应前来相助的青灵派高手,谁知,此人没有接到,却见萧景义,并自愿相助,心里又喜悦又感激,忙道:“萧公子特来相助,吴飞这厢先代洪庄主领情了。”
他双手一拱,躬身行起大礼。
萧景义心知阻止不住,等吴飞礼罢,笑道:“吴兄,时已近午,小弟带有干粮,先一填肚皮如何?”
铁桨吴飞见萧景义年少气爽,心中喜极,哈哈一笑,干脆地道:“萧弟,我就如是称呼,今日何幸相见,心悦万分,此刻刚值午时,尚有半日光景,愚兄作个东道,我们且上岳阳楼饮它几杯,也不枉兄弟相交一场。”
说着,他不等萧景义回答,双桨翻飞,轻舟破浪,已朝岳阳楼驶去。
船行如飞,半晌已到岳阳楼前,双双上得楼来,在依湖窗边选座坐下,点过酒菜。
一会儿,酒菜端上,铁桨吴飞举杯道:“萧弟,景色怡人,助人酒兴,干杯!”
当先一饮而尽。
萧景义跟着干杯,然后望着窗外湖色,念起唐人刘禹锡诗云:“湖光秋色两相和,潭面无光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铁桨吴飞虽然不知萧景义武功的深浅,但想到了既然明知阴阳童曹义宗要来寻衅,却不但毫无惧色,反而吟起诗来谅必有过人的艺业,也就笑道:“萧弟真是雅人多兴,愚兄自叹弗如,且再干杯。”
萧景义回敬一杯,随着双双谈起山水时事,武功绝学,各派人物,铁桨吴飞叹道:“当今武林之中,武功首屈一指,当推武当派太空道人老前辈的先天‘罡幻神气’,但是想到不久亦将失传,埋入黄土,实在令人惋惜。”
萧景义心知自师伯弥陀僧圆寂,武林中人,已然认为昆仑派的绝世武学已经失传,故此铁桨吴飞只说太空道人的先天“罡幻神气”,不由得道:“吴兄,若昆仑派之绝学尚流传世间,那又怎地说法?”
铁桨吴飞摇头道:“昆仑派弥陀僧老前辈仙逝,绝技已经失传,纵有艺技流传,也是一些普通武功而已。”
萧景义心道:“今夜萧景义就让一些江湖人物,知道昆仑派的绝世武学,并没有失传。”
心里说着,却点了点头,把话题转到别处,以免铁桨吴飞倏然间问自己门派。
不知不觉,已到了夕阳斜沉,黄昏日暮之际。
铁桨吴飞一看天色,道:“萧弟,阴阳童曹义宗之人,今夜三更必到,咱先回碧霞庄见过庄主和各位前来助拳的高手如何?”
萧景义点了点头,铁桨吴飞结过酒账,双双下楼上舟,铁桨一翻,船已如脱弦之矢,朝湖心射去——扁山,岳阳楼南端十里之处,铁桨吴飞运桨如飞,何消时辰工夫,已然举目可见,这时,晚霞已没,明月东升,时值中秋将临,故此虽是初升之月,亦有明朗光华。
萧景义坐在船上望着扁山孤屿但见屿上疏灯映浪,与月影星光,荡成一片金银之色,真是瑰丽清绝。
不消多时,船已停泊,当下弃舟登岸。
铁桨吴飞朝着前面透出灯光的竹林一指,道:“萧弟,穿过此林就是碧霞庄了。”
说完,引导着萧景义走进竹林。
萧景义跟在身后走进,风摇竹动,此息彼起,不绝于耳,穿过竹林,眼前灯光大亮,方到林端,已有一名庄客前来迎接。
但听庄客道:“吴爷,青灵派葛大爷雇舟已到多时,庄主吩咐小的等吴爷回来后,请往大厅相见。”
铁桨吴飞答应一声,转身对萧景义道:“萧弟,大约邀请的人已全到齐了,我们到大厅去。”
说完,他吩咐庄客将萧景义包袱安置在自己房中,偕伴萧景义双双踏进庄门—
—大厅在碧霞庄的中央,二人穿过前院,走到厅前,但见灯光一片通明,人声喧哗,杯筹交错。
二人跨入厅中,虽然没有出声,但整个大厅却顿时寂然。
几十只眼睛齐向两人看来,他们为萧景义英俊潇洒的风姿怔住了,无不露出羡慕、讶异的模样。
铁桨吴飞拱手道:“小弟吴飞适遇新友,迟回片刻,敬请各位兄长前辈见谅!”
说完,又为萧景义引见,并道明萧景义来意。
萧景义迎前对厅中众人作礼,接道:“小弟萧景义初涉江湖,见闻寡陋,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厅中众人一一回礼,重新坐下,吴飞偕萧景义到首席,对着一位白须老者道:
“这位就是神医客洪尚贤洪庄主——”
萧景义随声一揖道:“洪老前辈在上,萧景义有礼了。”
神医客洪尚贤回礼道:“萧英雄,洪某谨领相助之情,就请入座吧!”吩咐铁桨吴飞陪萧景义到邻座空位同饮。
萧景义酒量有限,岳阳楼上因酒逢知己千杯少,已喝得差不多过量,是以只随便用点菜肴,一面和铁桨吴飞谈些有关阴阳童曹义宗的事。
时光匆匆,明月中天,厅中众人敢情因群雄大会,谈说兴致,已然忘记自己此行目的,个个劝酒连连。
萧景义暗看神医客洪尚贤神色,但见脸庞涂霜,渐渐浮现出焦虑不安的神情,好像时光的溜过,正对他的命运安排某一种前途。
蓦地,厅外传来数声冷笑,犹如夜枭,凄厉冷峻,令人心悸神晃,说不出的难受,刹那间,全厅寂然无声。
神医客洪尚贤脸色严肃,声发丹田,道:“阴阳童曹义宗果是信人,洪某等候多时,这就请现身解决。”
他中气充沛,声音清晰嘹亮,余音袅袅,源源不绝。
厅外倏地一声尖啸,接着一阵怪笑,笑声时高时低,或柔或壮,若夜枭呜咽,午夜鬼嚎,慑人心魄。
这显然的表现出来人的修为火候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笑声戛然而停,但见厅门一晃飘落一个二十八岁左右的少年,英俊爽飒,嘴角含笑,骤然一见,谁也不会相信他会发出适才的怪笑声——但听他宏声道:“阴阳童曹义宗今夜特偕几位同门和好友,前来结算洪庄主犯山之罪。”
声落,人影连晃,又落下十人,排在阴阳童曹义宗身后半丈之地,纷纷对着厅内脸露冷笑。
神医客洪尚贤离座走上前道:“天地万物为何而生,天山片地,又非你们曹家所有,老夫入山采药为济世救人,顺天理对人意,有何差错?如今,你们强词夺理,老夫心里不服,这就领教你们曹家天山派武学。”
大厅众人,跟着纷纷离席,鱼贯随后径走至厅门口处。
阴阳童曹义宗冷哼一声,道:“既然不服,就请划下道来,曹某若不取得你老匹夫性命,今后誓不踏入江湖片地。”
神医客洪尚贤大笑道:“好好好,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说完,走步出厅,阴阳童曹义宗诸人闪开一面,厅中众人鱼贯跟出。
阴阳童曹义宗等十一人待厅中人全走出后,也一一跟随走去。
大厅左边十丈远处,有一片广阔平地,这是碧霞庄平日用做晒网之处,今夜却作了风云际会之场。
这时,皓月中天,银辉匝地,双方众人在六盏气死风灯导引下,相继进入晒场。
萧景义骤闻阴阳童曹义宗怪笑声,忖道:“这人果是劲敌,看来其一身先天真气的功力火候,已在自己伯仲之间,适才酒席间,曾朝厅中众人看过,其中虽有内外功都已登峰造极的人物,但若真与这先天真气的功力相拼,则无异是鸡蛋碰石头,看来能够挽救今日这场劫数的人,非己莫属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为了谨慎起见,想到“伽蓝剑”
的威力,增加几分决胜把握,竟对走在身旁的铁桨吴飞道:“吴兄,适才小弟因为急于拜见洪庄主,没将兵刃佩上,如今激战在即,就请吴兄伴小弟前往取出兵刃,以便急用。”
铁桨吴飞点了点头,便偕萧景义往自己居处走去。
萧景义和铁桨吴飞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双方决斗的情形,双方一人到晒场之后,立即分成两边对立。
阴阳童曹义宗仰脸望望当空皓月,纵声笑道:“月光如画,场地绝佳,曹某同门好友,能够借此良宵,会见各位独传武学,真是一件难忘之事。”
神医客洪尚贤微微一笑,却叹道:“真是难得之举,只是今晚一战,武林间又枉送了数条性命。”
倏地,阴阳童曹义宗身后有人道:“枉送性命之人,只怕全是你们——”
声落,走出一个中年大汉,面色晰白如纸,全无血色,手持三尖长刀,又道:
“不信的话,我冷面王车刹,就先超渡几位,让你们开开眼界。”
这边神医客洪尚贤身请来助拳之人,都握紧拳头,愤怒冲顶,但见其中一个华山派高手,抢步上前。
华山弟子背上青钢剑出鞘,冷笑一声,怒道:“无名小卒,竟敢肆狂言,我华山客刘天苞最是不知死活,就先见识见识!”
冷面王车刹大笑道:“好!”晰白的脸孔,这一笑,更如阴司鬼怪,三尖长刀一闪,径刺华山客刘天苞前胸要害。
华山客刘天苞青钢剑抡卷迎上,“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退后一看兵刃无损,疾又抢前激战。
顿时刀光剑影,卷浪滚涛,眨眼工夫,便已战了三十多招。
倏地,又是“当”的巨响,震入耳鼓,青钢剑,三尖长刀,双双疾射飞空,化成两道银虹,朝场外林间射落。
同时,华山客和冷面王的激战身形,也跟着一分,各自退后三步,愣然呆立,说不出话来。
两人胜负未分,这哑然的情形,不过瞬息即逝,冷面王车刹狂言在前,哪能就此停手,大声道:“且慢退下,咱们俩空手再拼一阵!”
华山客刘天苞何尝有退下之意,此时正是声誉之战,生死之斗,因此立即怒道:“自当奉陪!”
他身形欺进,劈空掌劲力跟着左掌猛拍出去,“狂风扫柳”凶猛如涛绵绵撞去。
冷面王车刹骤见劲道凌厉,一闪身,身形斜穿避掌,独门“混天指”并指疾点,劲透指端射出,直指华山客右胁。
华山客刘天苞道声:“好!”猛收劲力,斜肩抢进,双掌疾卷环吐,旋身扫直劈,“纵横交征”。
但觉掌风似狂风怒涛,澎湃卷撞,快捷无伦。
冷面王车刹料不到对方进招如此快捷,见掌势两面挟袭而至,要待后退,却怕华山客一击未着,趁势追击逼进,将来只有束手待毙,仓促间,易指为掌,不闪不避,双掌分别推至,迎接来势。
“砰”的声如劈竹裂帛,沙土飞扬四溅,沙土尘影中,华山客和冷面王二人,已然双双跌坐在地。
但见两人颓然坐地,运功调息,华山客倒还罢了,冷面主却倏地一张口,吐出大口鲜血来。
原来,适才对掌之际,冷面王被迫硬接,功力未能全部施出,是以他吃亏了。
这时,双方观战之人,各自走出一人,将自己主人扶回阵中,随着,双方又分别走出一人,进场宣战。
左面之人乃青灵派高手摩云鹏葛俊阳,正是铁桨吴飞要迎接之人,右面是阴阳童曹义宗师弟,少林派叛徒青阳禅师。
青阳禅师一扬手中禅杖道:“我们比兵器还是空手对招?”
摩云鹏葛俊阴笑道:“葛某生平未曾用过兵器,就以双掌领教禅师杖法。”
青阳禅师纵声大笑,破声嘹空,响遏行云,道:“我青阳禅师何等人物,岂肯占你便宜,贻笑江湖。”
说完,他将右手禅杖往东面一株巨松射去。
但是乌光一缕,圆头禅杖,竟正正地插在松干上,直没半尺之深,震得松叶纷纷飘落,宿鸟惊飞。
摩云鹏葛俊阳亦是一派长老,听了青阳禅师蛮横傲慢的话,不由怒吼一声,道:“你敢轻视我?”
青灵派独传秘功“回环掌法”,双掌交征,右掌卷拍,“急浪翻舟”,一股回异凡响的掌劲,竟似圆环轮卷,滚滚袭向青阳禅师胸前。
青阳禅师在少林十年,天山五年的苦学,武功确异凡响,但遇这种青灵派独特的掌力,却也不敢大意,冒然硬接消卸。
身形借势一闪,避过来招,也不客气,双腿连踢,正是少林派“连环腿”绝学,刹那间,便还攻了八腿。
两人全不是弱者,掌、腿交击,二十招一过,直战得难舍难分。
场中青阳禅师、摩云鹏双双激战,一时胜负难分,双方观战之人,已经有几人按捺不住。
阴阳童曹义宗阵中抢出一人,道:“光看人家交手有啥用,是好汉,我铜脚李元霸,想领教领教!”
他话未说完,但觉眼前一晃,人影扑至,夹着一道青光,朗声叫道:“无极派青竹杖江皋来了。”
李元霸退步闪身,铜脚兵器一扬,一式“策马神州”,只见黄光如电,已疾打江皋头部天灵盖。‘江皋见铜脚打到,知自己竹杖不能硬接,身形斜探,“顺水推舟”,竹杖竟贴铜脚,平挂欺身疾点李元霸“笑腰穴”,端的快速无匹,又狠又准。
李元霸以为这下打法,除江皋运杖硬接外,纵是闪身或后退,自己隐蓄的三招绝式,即可绵绵使出,非使江皋毙命不可。
谁知,他这样算着,人家竟然有出他意料的招式,阻了铜脚去势,更随招反攻,眼看竹杖似蛇游上,待要闪避已是不及。
除非铜脚撒手不可挽救,又急又惊,右手铜脚一丢,身躯滚出数丈外,想趁势拾起铜脚再战。
这一下,动作甚疾,江皋却更快,身形暴射,竹杖卷翻打,“和尚敲钟”,但听“唉呀”
一声惨叫,江皋竹杖打下之处,李元霸脑浆四溅,一命呜呼。
阴阳童曹义宗凝神地看着李、江决战,看到李元霸丧命,仅是冷哼一声,并没有丝毫悲悯之态。
神医客洪尚贤面色冷然,心道:“幸好是他战胜了,不然在我死了之后又多一条性命之债!”
蓦地,青阳禅师和摩云鹏的拼斗中,吆喝连声,青阳禅师“连环腿”招式中,又加上千面人妖所传之“天山掌法”,真个劲势顿加,迅厉无匹。
摩云鹏葛俊阳一声清啸,也将“鸳鸯腿法”施出,渗融于“回环掌法”中使用,脚踢掌劈,声势犹未落后。
青阳禅师愈斗愈凶,一出手撩腿,就是七八招之多,招招精狠,已然施出浑身所学,极力进攻。
摩云鹏葛俊阳纵是艺高胆大,亦觉心惊魄动,施出生平绝学,全力以赴,以快打快,待机突袭。
倏地,摩云鹏葛俊阳施出他所以得名的“天鹏扑”
秘技,身形往空一纵,随即凌空急转,双掌箕张,施出“回环掌”全力凌空朝青阳禅师罩下。
青阳禅师骤见对方凌空拔起,翻身全力罩下,声势惊人,身躯落地生根,双掌平翻举上,“推窗望月”,运起全身功力,迎挡摩云鹏掌势。
身形斜错,双掌倏收又吐,夹着一股劲风,把自己挡住,倏消掌劲向摩云鹏落身处击去。
摩云鹏葛俊阳身形临空即落,要想躲避此招,谈何容易,哪知,这正是“天鹏扑”最能发挥威力的时候。
但见他双掌一并,迎向青阳禅师掌势,一撞即收,双臂一张,如鹏展翅,借势反弹,身形骤然临空飞起两丈。
飘飘然地便把青阳禅师凶猛劲势,消卸得无影无踪,同时,反扑下来,一丈之内,掌风飒然罩落。
这一下,直把双方观战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阴阳童曹义宗那边的人外,全禁不住地大声喝采。
青阳禅师猛觉劲风临头,自己招式已老,只有闭目待毙的份儿,吓得一声惊呼,百忙中,双掌往上一扬,护着顶门。
蓦地,在这生死一发之际,青阳禅师耳听“砰”的一声,跟着有人闷哼,头顶千钧之力,全在这一瞬间消失,松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双目。
但见摩云鹏葛俊阳倒地口吐鲜血,奄奄待毙。
再一转头,只见阴阳童曹义宗立在离身二丈之处,心道:“原来,师兄施出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震跌对方救了自己。”
青阳禅师忙道:“谢师兄救命。”
阴阳童曹义宗只轻声地“嗯”了一声。
摩云鹏葛俊阳眼看即将青阳禅师击毙,谁知,横祸飞来,眼角蓦见阴阳童曹义宗飞奔五步,右掌凌空一推。
即觉一股无形无相的潜力,推撞过来,竟是抵挡不住,这股潜力遁撞上身,威力无比,回身一绕,当场受伤跌地吐血。
神医客洪尚贤见状,飞步上前,望了摩云鹏一眼,潸然泪下,悲痛万分。
摩云鹏葛俊阳心知自己已经离死不远,道:“洪庄主,葛某今宵未能灭敌,身已将死,若是今晚在场之人,能有生机,就请替我……带……信……九……官……
山……掌……门…
…师……兄……报……仇……“
双目一闭,倏地又睁,再道:“洪庄主……小心!
那……先……气……功……成……“双脚一伸,已然死去。
神医客洪尚贤忠义愤填膺,对摩云鹏后面所说的话,已听不进耳,惟有凄然出神,老泪纵横,沿颊滚落。
这时,清朗的天空,倏地飘来一朵乌云,挡住了溶溶月色,更使这块硒场中,显得幽凄惨绝不已。
阴阳童曹义宗先怪笑一阵,才冷冷地道:“老匹夫,既然心痛朋友为你而死,你就亲自上来与我受死之后,本公子看在你适才眼泪份上,也不赶尽杀绝,放过前来助拳而未丧命的人就是了。”
神医客洪尚贤仰天凄然一声长啸,正待答话,这边倏地一声大喝道:“姓曹的,你敢藐视我们,咱毛家兄弟会你——”
声未落,两条人影夹着两道白练飞奔到阴阳童曹义宗面前,双剑合璧,一左一右,齐向阴阳童曹义宗中盘刺去。
阴阳童曹义宗微微冷笑,直待双剑堪堪击到之际,身形倏地轻描淡写地一拢,四周立时起了一层磁墙,把两面刺到的剑势,引得自相交刺,差点便自相刺伤。
毛家兄弟大吃一惊,急忙收剑退后三步,想不出阴阳童曹义宗施的是什么功夫,生平仅见,不觉愕然怔立。
阴阳童曹义宗怪笑一声,喝道:“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跟本公子较量,不收拾你们谅必不知厉害。”
他说完又是一声怪笑,身形似阴魂一飘,但听“砰砰”两响,谁也没有看清楚,他们用的是什么身法武功,毛家兄弟便双双倒地毙命。
这时,离队取剑的萧景义,和偕他同去的铁桨吴飞,缓步回到神医客洪尚贤身边,诸人却没有感觉异处。
敢情他们全为阴阳童曹义宗的威势所惊吓了,是以没有丝毫知觉。
阴阳童曹义宗纵声长笑,道:“还有谁愿意替老匹夫送死,本公子一定成全他的一番心意。
神医客洪尚贤见了阴阳童曹义宗适才威势,惊悟了摩云鹏临终时的最后一句话,是说:“那阴阳童曹义宗,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已练成了。”
他知道不出场不行了,纵然再有人出去,亦是徒然送死,身形一转,凄然道:
“诸位英雄,洪某多谢各位盛情相助,只是敌人太强,洪某不敢再劳诸位,洪某死后想自会有同道代为报仇,是请诸位各自离去,不敢有劳了。”
萧景义一听,真想立时站出与阴阳童曹义宗一决生死,但想到主人未与来敌过招,虽然他心知神医客洪尚贤终归不免败落,却想趁此良机,瞻仰神医客洪尚贤螳螂派武功,和阴阳童曹义宗绝学,也好作待会儿对敌之用。
所以他仍静静地站着,俊脸飘逸已极,没有丝毫异样的神态,俊目敛光,轻轻地朝阴阳童曹义宗看去。
铁桨吴飞心道:“怕什么?吴飞才不怕他。”
铁浆一提,就要进攻。
他才一动,神医客洪尚贤身形一飘挡阻道:“吴飞,你若感恩昔年洪某救命之情;你就不要出场,碧霞庄一事,全托你了。”
铁桨吴飞一怔,道:“庄主,你怎地尽说那些令人泄气的话,吴飞就不信那小子有什么能耐。”
神医客洪尚贤知道适才激战,吴飞没有看到,却也不说什么,点了点头,一看萧景义,道:“萧英雄,如看得起洪某生平作人,就请留在碧霞庄帮吴飞掌管庄务如何?”
萧景义微笑一笑,不摇头,也没答应,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洪庄不要过份泄气了,小心应战吧!”
神医客洪尚贤似懂非懂,对萧景义后面那句似长辈口吻的失言,也不觉得,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
说完,他转身往阴阳童曹义宗立处缓步行去。
他走了六步,倏地回头朝萧景义一看,似已悟通了萧景义那句话中暗示他只要小心应战,危时自会相助之语,默默点头,才又回头朝前行去。
阴阳童曹义宗鹄立场中,每当神医客洪尚贤踏前一步,便发出一声怪笑,顿把寂静紧张的晒场,仿佛带入了阴森鬼域,但觉毛发悚然,大地无光。
这时,天上的乌云,好像特意为此所存一般,依然罩着溶溶皓月,瞬息间,神医客洪尚贤走到相距阴阳童曹义宗一丈远处,道:“曹公子说话算话,洪某这就领教曹家天山派绝学。”
身形站定,蓄势抢攻。
阴阳童曹义宗仰天怪声长笑,道:“请了!”身形飘动,掌随声发,右掌平吐,“奇峰突起”,正是“天山掌法”中的普通招式,但威力却比青阳禅师高出一倍有余。
神医客洪尚贤虽不曾领教过先天真气的绝技,究竟他是当今螳螂派仅存的高手,见阴阳童曹义宗此掌打到,威势虽猛,却没有独特怪异之处,知道对方投有施出先天真气,身形一闪借势还掌,双掌连挥,声势凌厉无伦,刹那间,便已还攻了五掌。
阴阳童曹义宗对神医客洪尚贤武功造诣,了如指掌,心想除非不敌,绝不以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占胜,施出天山派的家传“天山掌法”,但见他身形连摆,“奇峰草摆”让开攻势,双掌飘飘,连攻三招两式。
神医客洪尚贤只觉阴阳童曹义宗每招每式,均带着凶猛劲力,心里暗惊,不敢大意,展开生平绝学“螳螂十八掌”,全力应战。
两人这一交手,招式诡异,身法莫测,几招过后,已是难分敌我,但见掌势如山,人影飘忽,四周生风。
萧景义凝神观战,随时蓄势待救神医客洪尚贤的性命,刹时,双方观战之人,看得十分紧张,声息不出。
蓦地,激斗中不但听阴阳童曹义宗喝声:“断!”左掌劈出,一招“奇峰倒塌”,右掌运起全力横里扫打中盘,一攻之中,两招并发,凶猛至极。
神医客洪尚贤右掌疾翻,迎扣阴阳童曹义宗左手脉门,左掌平胸蓄势,准备应变。
阴阳童曹义宗怪笑一声,倏地欺步抢进,后发右掌猛然加快打到,掌风排山倒海,已近腰肋。
神医客洪尚贤牙根一咬,当胸左掌,一挥迎去。
但听“砰”的一声巨响,两掌接实,身形立分,双方各退三步,半斤八两,平分秋色,各无损伤。
阴阳童曹义宗心道:“看来非用家传先天‘虚无功’,绝不能取胜了。”心念如此,运起先天“虚无功”
真力,怪笑一声,双掌齐拍出。
刹那间,双方观战之人,但觉眼前人影一晃,一条白竹梢如箭疾射而下,另一人影由神医客洪尚贤阵中飞出,齐扑阴阳童曹义宗,只见神医客洪尚贤在这人影疾扑之际,身形被弹出五丈开外,跌坐在地,惊讶万分。
“砰”的震天价响,犹如平地焦雷,沙土弥漫,四射飞扬,三股无形无相的先天真气,相撞并发,卷起一个卷风。
似沙漠“大龙卷”,形成一柱气柱,直冲九霄,竟把挡月乌云震散飘没,露出清辉光华,虽然已近五更,却是光明已极。
半晌,沙土挡落,整个晒场又明朗地座落在溶溶清辉下,但见场中除阴阳童曹义宗外,另站着两个少年。
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背上半截剑柄露出,正是神医客洪尚贤阵中飞出的萧景义,另一个却是青衣道士,手持一柄玉扇,这人由竹梢落下,不知为何而来?
但听青衣道士一看萧景义笑道:“萧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次可要你作东道请客了。”
来人正是和萧景义在巢湖集上相遇,称兄道弟的乾坤秀士董坤。
萧景义笑道:“这没有问题,萧景义承领了。”
乾坤秀士董坤点头道好,随着转头对阴阳童曹义宗道:“在下人称乾坤秀士董坤,久闻天山派绝学威震天下,心慕已久,日前适逢耳闻曹兄有洞庭之行,故此特地赶来,想领教曹兄几手天山派绝学,曹兄大概不会谦逊不赐吧!”
阴阳童曹义宗“哼”了一声,心道:“我道谁来,原来就是你这到处寻人较技,显露武功的乾坤秀士董坤,难道我真怕你不成?”
他嘿嘿一笑,道:“原来是为领教而来,本公子绝不使你失望,但需待此间事了再战如何?你们是齐来,还是个别讨教?”
乾坤秀士董坤哈哈大笑,道:“你也太看轻人了,我们无意相逢,何况人家又是一派传人,绝不会以多欺少,你尽可放心,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顿了一顿,指着萧景义接道:“谅你们还是初次见面吧!这位便是当今昆仑派唯一传人萧景义,你不见他背上神器‘伽蓝剑’吗?”
萧景义嘴角挂笑,道:“萧景义初涉江湖,还望两位指教!”
阴阳童曹义宗心神大怔,想不到弥陀僧仙逝十数年,却留有传人,敢情适才逼退神医客洪尚贤,挡住自己先天“虚无功”竟是那号称正宗佛门先天“玄幽禅功”
了,于是问道:“萧公子此来也为领教敝派武学吗?”
萧景义点头笑道:“对是对了,却只对了一半,萧景义不说,曹公子谅亦明白。”
阴阳童曹义宗“嗯”了一声,对乾坤秀士董坤笑道:“这样说来,就烦董兄稍候片刻,待曹某先讨教萧公子昆仑绝学,才能和董兄较量了。”
乾坤秀士董坤忙道:“无妨,无妨,你们就先请,我也可大饱眼福,瞻仰天山、昆仑的绝世武学。”
说完,他退步五丈,玉扇一扇,背手伫立。
神医客洪尚贤此刻睁眼凝视,心道:“果然那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威猛无匹,自己若非被人一托离开,怕不已成肉浆?看来抛托自己的必是萧景义无疑了。”
双目看着萧景义背影,不由得心里又感激,又佩服。
神医客洪尚贤缓缓地站起来,铁桨吴飞已是奔到,道:“庄主有没有受伤?”
神医客洪尚贤摇一摇头,走回到自己阵中凝神关注场中的变化。
此刻,在场双方全是江湖闻名之士,听到场中阴阳童曹义宗、乾坤秀士董坤、萧景义三人的答问,全不由得暗自吃惊。
神医客洪尚贤、铁桨吴飞二人,更是禁不住地流下感激的眼泪,口中喃喃地祷着。
其余为助神医客洪尚贤而来的诸人,也因萧景义使出那一手绝技,救神医客洪尚贤于生死俄顷之间,内心里真个钦佩不已。
晨曦微露,东空布彩,映起了缤纷夺目的芒霞,朝暾金光,映出扁山山容水色,美丽清幽。
这时,双方观战的人,为即将展开激战,也立即跟随在乾坤秀士董坤向后移四丈远近。
萧景义退后半丈,道:“曹公子,萧景义今为排解而来,你我无冤无仇,我们是空手对招,还是兵刃相见。”
阴阳童曹义宗亦是后退半丈,冷冷地道:“恩怨不论,曹某就先领教贵派十二式掌法绝学。”
萧景义笑道:“请了!”左拳右掌,拳抵掌心,向前一拱,这正是昆仑派与人比武之礼,“昆仑十二式”中的“神龙翻爪”之式,虽是作礼,其实内中暗藏劲力,以逸代劳,而后面亦蕴藏着精妙绝招。
阴阳童曹义宗自幼受千面人妖薰陶,对武林各派武学,已略熟悉,冷冷一笑,双掌全并,还了一礼。
他手未分开,倏地身形抢进,“奇峰崩裂”,竟往萧景义“天灵盖”劈去。
萧景义双掌一分,斜身欺步,右掌“神龙托珠”,左掌“神龙抢珠”,横挡疾吐,快如电闪,径已攻了两招。
阴阳童曹义宗似实若虚,将劈未劈,双掌倏分,右掌封挡萧景义左掌来势,左掌易掌变指,势捷如电,双指并交,疾点萧景义腰间“风尾穴”。
萧景义扭腰一闪,“移形换位”,卷掌倒劈,“神龙摆尾”,右掌已然挟着凶猛劲势,往阴阳童曹义宗劈去。
两人交手,彼此攻守,全以本身修为功力,互相拼斗。
旁边双方诸人,都已明白,两人除了未曾施出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外,已经全以全力激战。
渐渐地,两人疾攻之势,由快转慢,看来只不过是轻描淡写,而且越到后来,越是轻淡。
但每招每式却是无限威猛,更蕴藏着极大杀机,随时预备着施出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自守抢攻。
半晌,萧景义和阴阳童曹义宗二人的距离,由于招式的转变,劲道的增强,越离越远,最后竟相距到两丈远近,双双倏地收掌兀立。
阴阳童曹义宗道:“昆仑十二式果然妙用无匹,我们且隔空对几掌试试。”说完,运起天山派先天“虚无功”,蓄势以待,准备硬碰萧景义的先天“玄幽禅功”。
萧景义初逢敌手,不敢怠慢,气发丹田,运通双臂,道:“接招!”左掌徐徐平推,先天“玄幽禅功”恍然发动,势如无形石壁,直朝阴阳童曹义宗推压过去。
阴阳童曹义宗怪笑一声,亦以左掌发出。
却与萧景义不同,疾势猛吐,似巨洪冲堤,先天“虚无功”的凌厉劲道,滚滚朝萧景义所发潜力撞迎过去。
两股先天真气的气劲,猛然相撞,胜负未分,两人右掌又同时拍出,这一下,依然未分强弱。
不由得形势一变,从一掌一掌变为连环疾发,四掌翻飞,数股潜力在空中你来我往,相撞之声渐烈,劲势亦是越来越是凌厉。
但见两人对立之中,气流回旋,沙石四射,在艳红时太阳照射下仿佛平地上骤然布起一团浓雾,风吹不散,竟然还会随气回旋击空。
两旁观战诸人,哪曾见过此种战法,就是乾坤秀士董坤也未曾经过和看过,全都又惊又佩地凝神注视。
盏茶工夫,阴阳童曹义宗渐觉自己先天“虚无功”
气劲,越来越发不出去,掌才施出,便被挡回,然萧景义的先天“玄幽禅功”
潜力,却缓缓朝自己身躯逼来。
他心知不妙,忖道:“若再如此下去,连自己也将毙命于萧小子先天‘玄幽禅功’气劲之下。”
阴阳童曹义宗一边抵挡,一边思索着奇制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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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梦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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