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戏水楼并不是客栈,也不是酒楼,更不是男人销魂的妓院。
而是女人忘忧的地方。
男人心情烦闷,有妓院可以一醉解千愁。
女人不开心的时候,也应该有个地方,供女人暂时忘忧。
春风戏水楼就是这么个地方。
七彩霓红闪烁的灯光。
光鲜耀眼的装璜。
震耳的乐声。
嬉笑调情的淫声。
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这里的女人,没有青楼女子,各个身材苗条,脸蛋漂亮。
有风姿绰约贵妇型,有五、六十岁,身材雍肿的阿妈级的,有满脸麻子黄板牙的姑娘,也有婀娜多姿,妩媚的女人,更有塌鼻子、小眼睛,大嘴巴的女人……
这些女人身边都有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伴着,谈笑、喝酒。
这些人中,不时还有些儿童不宜的亲热动作。
倒把周星星身旁的姑娘龙佩玲,看得心中“怦怦”乱跳!
她手心已开始沁汗,心里非常紧张。
周星星低声道:“放轻松点,你是来花钱的,花钱的就是大小姐,没人敢笑你的。”
闻言,龙佩玲稍稍宽心。
“大眼光,怎地这些男的都长得硕长、帅气,好像找不到一个丑的。”
周星星一笑,道:“因为,他们是‘鸭’,若不长得缘投,谁肯把钱花在他们身上。”
龙佩玲纳闷:“鸭?鸭是什么?是不是家里饲养的那些鸭?”
“差不多,只是唯一的差别是一家里饲养的鸭是宰来吃的,而这里的‘鸭’,是等着查某来宰,反正,一句话他们就是‘妓男’。”
“妓男!”龙佩玲睁大了眼睛,非常吃惊的样子。
“不过说好听一些就是‘舞男’。”
周星星指着一位风流倜傥,身穿白袍马褂的年青人,说:“他是这里最红的‘鸭’,叫‘十二少’!”
“为什么叫十二少?”
“因为,他很崇拜胭脂扣里的张国荣,所以,就跟着他取十二少。”
十二少不但风流倜傥,谈笑风声,风采更是迷人,他正陪一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喝酒。
龙佩玲看痴了。
周星星见她陶醉的模样,笑道:“你喜欢他吗?”
“好酷……好喜欢……”
龙佩玲发觉失言,面上一红,娇羞低下头,说:“喜欢,只是好喜欢看他罢了。”
周星星笑了,笑得很奇怪!
龙佩玲突然说:“你怎会认识这种地方,而且又对这情况如此清楚,难道……”
周星星知道她在怀疑,笑道:“你以为我也是‘鸭’?”说着,鼻子猛吸一下,流到嘴边的鼻涕,又被活生生的吸回去。
龙佩玲见了,心里又不禁怀疑,忖道:“他要是‘鸭’,会有查某看上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
只听周星星道:“我不是‘鸭’,只是刚好有个厝边(邻居)在这里做‘鸭’,正巧那个厝边就是十二少。”
就在这时,那个漂亮的十二少,朝他们笑着走了过来。
他的笑,就像温煦的阳光。
龙佩玲似乎被感染了,心情也特别愉快!
十二少目不转睛看着龙佩玲,然后朝她吹了声口哨!
周星星笑骂:“哇拷,你这样直直看,不怕眼睛透窗?”
十二少风趣说:“为了看水查某,眼睛透窗也值回数票。”
龙佩玲娇羞地垂下头来。
十二少大笑,一拍周星星的肩膀,道:“大眼光,什么时侯下海做鸭的,我怎么莫宰羊?”
周星星说:“哇拷,我可是纯情少男,才没做什么鸭呢!”
“哈哈,现在还有纯情少男吗?”
“奶奶的熊,我就是其中一个。”
“嘿嘿,稀有动物。”
龙佩玲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笑骂起来,心里非常激动。
只有最要好的朋友,才会有这种不居小节的情怀发生。
她就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她活得非常孤单寂寞。
当初,她第一眼看见周星星时,不嫌弃他,可能就是心灵深处,渴望着能有个朋友。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十二少看了一眼龙佩玲,说:“不帮我介绍你马子?”
“她不是我马子。”周星星道:“她是神刀门龙门玉的掌上明珠龙佩玲龙大小姐。”
十二少楞了楞,笑说:“龙大小狙,怪不得气质就是不一样。”
周星星道:“哇拷,少鸡同鸭讲,说说你们当鸭的绝招,让大小姐见识见识!”
“没问题。”
十二少侃侃而谈,说:“要做一个称职的鸭,一定要先做到‘舞男十大绝招’。
一见查某我靠近她。二下动作我搞定她。
三姑六婆我侍候她。四十恶心我照上她。
五行八卦我练熟她。六顶绿帽我戴着她。
七大高手我不甩她。八宝丹丸我常吃她。
酒水再多我喝光她。十个肥婆我爱死她。”
龙佩玲听得瞪大了眼,笑道:“你真的能把三姑六婆侍候得满意?”
十二少笑了,得意说:“别的我不敢说,侍候查某我可是最拿手,红牌舞男可不是浪得虚名,你若不信,改天找个时间,我让你试试,保证包君满意。不满意免钱。”
周星星笑道:“你瞎子点灯——白费心机了,咱大小姐可是乖乖牌,她只是心情有点烦闷,我带她出来透透气,她怎么可能会要你服务?”
谁知,龙佩玲却说:“我会考虑。”
周星星惊住了!
十二少笑得非常开心,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查某拒绝过我。”
龙佩玲心里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十二少和周星星二人,真的是厝边?
为什么从没听大眼光说过,他有个厝边也在衡阳城里?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苦思。
※ ※ ※
是夜。
龙宅来了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就在大厅中“呼噜呼噜”抽着水烟袋。
大厅中就他一个人,他似乎在等人,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这时,周星星走了进来,提了一坛陈年好酒,把原先摆在桌上的茶倒了。
“老爷子,你既然是洪护法的师父,就是贵客,怎么能喝这种粗茶呢?”说着,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陈年好酒送上。
老者点点头,看了周星星一眼,没有说话。
周星星却在注意他,这个老人五短身材,头上是秃的,眉毛也是秃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尤其,拿着水烟袋那双手,粗糙而结实,手背上像穿山甲似的。
有层层鳞片。一般人的手掌不是白皙,必是红润的。
这老者的手掌,却是灰褐色。
由于周星星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老者的双手,老者的目光自水烟袋上抬起头来看着他。
“老爷子,您在家里一定是磨豆腐的吧?”
“怎么说?”
“小的也是磨豆腐的,一看老爷子的手,就宰羊咧!”
老者微微一笑,不再理他。
此时,白日鼠陪着龙英走了进来。
龙英今非昔日,对这位“百手罗刹”鬼先生,格外客气。
“久仰大名,屈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龙门主过誉,承您瞧得起,小老儿足慰平生。”
“大眼光,叫犀牛准备上等酒莱来,我要和鬼先生好好聊聊。”
同时,他也吩咐白日鼠一有病猫消息,立刻叫他回来。
大厅中就剩下龙英和鬼先生两人。
鬼先生开门见山道:“龙门主,是什么棘手的人物?病猫信上写得可严重啦!”
龙英叹了口气,说:“鬼先生,您寞宰羊,龙某自从半退隐江湖后,除了念佛诵经,已经很少过问江湖事了。”
神刀门昔日的事业,也都交给病猫等人去料理,可是其中有人背叛了我,想置我于死地。
“嗅?此人为什么要如此做?”
于是,龙英便杷华山论剑,红中白大侠误死之事说了一遍。
“唉,那一夜要不是高足病猫,龙某可能已见不到鬼先生您了。”
鬼先生听了,心中十分纳闷。
龙英当年叱咤风云,神气活跃,风光极了。
他的“奔雷剑掌”,力劈三十六寨,剑扫四十九路黑白两道人物。
如今何以会不堪一击呢?鬼先生想不通,也疑虑万分。
但他没有说出来。
“姓冷的有那么厉害?”
龙英面色凝重,又叹口气道:“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除了一个冷库,和一个为父报仇的红豆,那夜还多了一个神秘黑衣人,竟把红豆救走,致使令徒也受了点伤!”
鬼先生沉吟着,喃喃说:“病猫可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江湖已很少对手了,这个黑衣神秘人会是谁?居然能让病猫受伤……这人可是危险人物。”
顿了顿,他又道:“尤其是他在暗,咱们在明,无形中又增加几分危险。”
龙英更是忧心重重。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
这时,病猫进来了:“师父,您老人家……”
鬼先生挥挥手,直接了当地道:“那个救走红豆的人,身手比你高吗?”
这个鬼先生说话干净俐落,绝不多说废话。
也许他认为自己已快六十岁了,若是再讲废话,正事就照法多办。
病猫自傲说:“师父,我不承认他比我高,可是他的身法不但奇快又特别。起初我以为是雪鹰子的门徒冷库,后来知道不是他。”
“怎么说?”
“冷库还没有那种身手?”
“冷库和雪鹰子是师徒?”
“是的,鬼先生。”龙英接口道:“雪鹰子这号人物,江湖人多半能避就避,都不愿和他牵扯上任何关系。”
鬼先生冷笑,心忖:“你呢?为何不避?不但不避,竟然还去搔他们脚仓,这不是提着灯笼找大便——找屎(死)吗?”
他淡淡一笑,道:“论年纪,雪鹰子比我还要大上一两岁,要论辈份嘛,他还矮了一辈。”
“噢?矮一辈!”龙英说:“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同门。”
病猫解释道:“不是同门也能找上辈份,这道理就像同乡的人,一代代往上追,终能找到一些掌亲带故。”
鬼先生似乎很满意病猫的解释,徵微笑了。
他“呼噜”两声,抽了下水烟带,才说:“雪鹰子的师叔‘银鹤’,当年行走江湖在蜀中,和老夫一见如故,便称兄道弟起来了。”
这说明了若真要论辈份的话,鬼先生是他师叔的朋友,那鬼先生就比雪鹰子长一辈。
龙英很高兴。
人实在是个很脆弱的动物。
也是矛盾的。
作了半生的孽,因为,对天理及冥冥中所谓“定数”有了认识,才会参禅念佛。
而另一方面,却又执拗地想违背这种定数。
既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 ※ ※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鬼先生虽然已快六十,但无论身体或生理,绝不比二十几岁的小伙子逊。
所以,他有五个女人。
一个男人要养五个女人,这笔费用不能说不大。
而他慨然答应留下,是不是银子的力量?抑是为义气、为爱徒出一口气?
谁也不得而知。
现在,他已成为龙英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甚至上茅坑拉屎,他也必在门外守侯。
根据犀牛听到的传说,鬼先生已拿了十万两银票,还有杀一个加五万。
犀牛唏嘘不已,又是捶胸,又是漫骂。
因为,这比起他每天鸡零狗碎地揩菜钱一二两银子,真是有天壤之别。
这有什么法子?谁叫他不叫百手罗刹鬼先生。
就算他也叫做百手罗刹鬼先生,也要有杀人的本事才行。
秋未冬初。天气就相当冷了。
尤其是过了午夜。龙英已入睡。
鬼先生是否睡了,不得而知。
但白日鼠、病猫二人,却不敢大意,不断地四下巡逻。
“叩!叩!叩!”
三更天了。三更天时,是人们最熟睡的时候。
也是小偷最活跃时刻。更是刺客最佳时机。
任何一个刺客都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击。
西边杨柳处的围墙上,有个人影一闪而下,落在墙内,然后又纵身上了菩提树,隐身茂密树叶中。
不一会见,另一条人影顺绳而下,立即收起绳子,放在墙角草丛中。
这人又是冷库。
他本不想再来涉险,但他觊觎红豆的藏宝图,不能不表示协助到底。
况且,十八年前那笔情债,还没了呢?
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周小曼爱的人是他;若不是龙英横刀夺爱,周小曼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股恨,他至今仍刻骨铭心。
他若不看着龙英进棺材,他是不会甘心的。
他对这里熟的就像自己身体一样。
那个地方有颗痣,或是疤,他绝对是一清二楚。
虽然,白日鼠、病猫带着手下,日夜不断巡视,仍是有机可乘。
仍和上次一样,他先潜入小环房里,伺机而动。
怎料,他刚由窗外纵入,脚下踩到小环用来泡枣儿的尿盆。
“哗啦!”一声。
在廊下巡视的白日鼠立刻警觉,带了两个弟兄冲上楼来。
病猫师徒在这儿吃香喝辣,白日鼠早已眼红,干在心里,却又不敢吭。
因此,他急于找机会表现。
三姨娘房中突然传来声音,不必猜,百分之百是冷库。
“阿布,赖子!”
“我进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能得手,你们两个看准了给他两刀,小心点,别伤了我。”
“是!”
这两人听说冷库,是雪鹰子的徒弟,心情都相当紧张。
白日鼠又何尝不紧张他手按着刀,闪入屋中。
冷库是何等人物?他早料到尿盆声,定会引来杀手。
所以白日鼠身形才刚飞进去。又立即飞了出来。
外面的手下,一见有人影飞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扬刀便胡乱劈了过来。
白日鼠喝叫:“滚你老母,别朝我黑白劈,刺客在里边!”
深夜一阵嚷嚷,连聋子都可以听到。
冷库只好暂时放弃他的目的,自后窗窜出去。
谁知,螳螂捕蝉,黄鹊在后。
病猫早守在外面等他了。
一拳击到,冷库急切中侧身出腿,总算闪过又毒又狠的一拳。
旋即,病猫又攻到。
两人的身手差不多,一个想邀功,一个想逃命,所以都使尽生平之力。
“奶奶的熊,三更半夜,谁在拷爸叫娘的,简直是棺材里放鞭炮——吵死人!”
这是周星星的声音。他和犀牛都被打斗声吵醒!
二人在门口处看不见人,犀牛也懒得管,便说:“你祖宗的,王八蛋打杂种,管他死活,咱们困吧!”
犀牛转身回房睡去。
“哇拷,睡觉随时都可以睡,这款老热(热闹)可不常有哦!”
于是,周星星没有回去。
冷库、病猫难分轩轾,白日鼠也动上了手,以一敌二,再加上四周一、二十个手持白幌幌的手下。
冷库想不输都不行。但他似乎又信心十足。
“嘿嘿!”
只见他狞笑一声,不退反进,“恶虎拦路”猛击病猫的心窝。
以攻为守,这种亡命打法果然收效。
病猫不甘同归于尽,只好收手。
但白日鼠自后猛踢一脚,冷库拨开来脚,身形急射而出,两个起落上了菩提树。
那知,菩提树上也有个人在等他。
今天晚上,他的运气实在不好。
待他发觉树上不是红豆时,已经太迟了。
他想来个“咸鱼翻身”。
咸鱼是死的,那能翻得了身?
对方出手如电,戳在他的足心软上。
“噗咚!”冷库重重摔下菩提树。
“捆人!”
冷库还来不及呻吟,已被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出声叫捆人的竟是鬼先生。
冷库对这声音,相当陌生。
※ ※ ※
红豆此时也已摸到龙英卧房附近。
谁都知道红豆的武功,烂得比腐烂的胡瓜,还要烂。
可是,她居然敢来刺杀龙英。
哇拷!她凭什么?
一个人若长期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一种叫“蔓陀罗”植物,待他发现不对劲时,已中毒太深了。
慢性中毒会令武功高强的人,四肢无力,功夫渐失,使不上劲来。
目前龙英就是这样。
当冷库背叛他时,他才察觉暗中放毒的人,就是冷库。
他早就应该想到是冷库动的手脚。
因此,他跟厨子李阿鸡是朋友。可惜他太相信冷库了。
红豆和冷库一伙的,她当然知道龙英现在跟三岁小孩没两样,要杀他太容易了。
她在暗笑!暗笑是笑在心里。
可是,她却听到了笑声,是冷笑的笑声。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老头的喝声。
“红姑娘,算了吧,以老夫的身份是不屑和你动手。”
红豆不知道这个老头是病猫的师父,口中大叫:“死乌龟,看姑奶奶的天女散花。”
叫声中,她扬手射出七八支匕首,反身掠向花圃中。
鬼先生冷笑声中,一挥手,七、八支匕首,“叮叮当当”全落地。
“你娘的,堵到千年乌龟精啦!”
红豆惊骇中,伸手还要去拿匕首,突然觉得手腕—紧,接着腰上被捏,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这时,病猫已欺上前来,接着,白日鼠也把冷库拖了来。
鬼先生道:“病猫,请龙爷出来看看,是不是这两个人!”
“鬼先生,果然硬得。”
龙英自房内走出,看了冷库、红豆二人一眼,说:“就是他俩个。”
鬼先生道:“现在病猫陪着龙爷问话,白护法和各位弟兄还要偏劳四下查看。”
白日鼠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心里不大舒服,反问:“鬼前辈你呢?你要做什么?”
鬼先生笑道:“老夫年纪大了,须要多休息。所以,我要去歇息了。”
龙英躬身道:“鬼先生请!”
※ ※ ※
你若偷了人家老婆,你会不会承认?
只有白痴才会承认。冷库不是白痴。
他当然不会承认和小环有暖昧。
而红豆都不讳言要为父报仇。
她切齿道:“姓龙的,我本事不大失手是我自己的事,要杀要剐由你,其它废话就少讲,但你也别高兴太早,你的狗命还有个人想得要。”
龙英说:“谁?你是说小环那贱人吗?”
“不告诉你。”红豆笑道:“我要让你去想得夜夜失眠。”
病猫插嘴说:“龙爷,不可能是三姨娘,但我相信的确还有个敌友难分的人。”
“敌友难分?”龙英喃喃道:“我有朋友?”
这是一句非常感伤的话。
一个人不到穷途末路,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白日鼠突然冷笑说:“红豆,你被冷库这老小子利用了,这王八蛋根本不讲交情,他不是为了你的人,就是为了你的钱!”
龙英吩咐:“白护法,你带几个弟兄到外面巡视一番,这里白洪护法负责。”
“是!”
白日鼠带人走后,龙英慨然又道:“红姑娘,当年令尊的死,不是老夫下的手,是另有其人,他想嫁祸给老夫,至于那人是什么企图,我就莫宰羊。”
红豆厉声说:“鬼才相信你的鬼话,姑奶奶才不信哩!”
“至于冷库吗?他不过是利用你,至于他利用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我就莫宰羊,你可以去问他。”
龙英也顾不得身份地位了。
他以为就算杀了红豆,可能以后还有麻烦。
况且,今夜他俩到这儿来,也许还有人知道,处置他俩可不像处置李阿鸡那么简单。
红豆看看冷库,心里已经有数。
但她仍不假词色,道:“龙英,我必须告诉你,要使我放弃父仇,你是在做春秋大梦吧!”
病猫说:“那个人是谁?红姑娘,你是敢作敢为,很阿莎力(干脆)的人,你会说出来的。”
顿了下,又道:“其实,你说是不说,也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刚才擒住你们的,是家师百手罗刹鬼先生!”
尤其是冷库。他以为今夜前来送死实在太不值得。
当然,他还不知道内应李阿鸡,已经失踪了。
在神刀门失踪,就等于已向周王挂号了。
“莫宰羊,莫宰羊,寞宰羊!”
红豆斩钉截铁,拒绝说出来。
病猫要用刑,龙英挥挥手,道:“先把他俩个关起来再说。”
“是!”
病猫吩咐手下,把他们两人带走,才说:“龙爷是想感化姓红的丫头?”
“嗯!”
“恐怕不容易!”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以为天下没有不可化解的仇恨,更何况,红大侠并非我杀的。”
突然,龙英道:“游国栋和那个叫阿桃的查某,还有没有作阵(在一起)?”
“虽然,上次被姓红的捉奸在床,但男人要是不偷吃,还叫男人吗?”
龙英在沉吟,病猫又说:“龙爷是不是有好的点子?”
龙英拿起鼻烟壶放在鼻边,猛吸了一下,深沉道:“有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不知行不行的通?”
“什么法子?”
“花点银子把那叫阿桃的查某打发走,越远越好,然后设计叫游国栋娶红豆,你这个法子啥款?”
一个女人无论她有天大的抱负,一旦有了家庭,抱负也就变成了狗屁。
病猫微微摇头,说:“龙爷,您这个法子对于别的查某,也许有效,对于姓红的丫头,可能一点也不管用了。她对不忠的男人,可是不屑一顾,要她再和游国栋作阵,那是不可能的。”
“她自己不也是很浪荡。”
“她说这个不一样,她说过,只要能报父仇,要她怎么样都行。”
“你有比较妥善的法子吗?”
“谈不上妥善,却可一劳永逸。”
“噢?”
龙英眼睛都亮了。
“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龙爷,这种事必须当机立断,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来处理。”
病猫压低声音说:“不妨这样,把冷库和红豆都放了。”
“要我放了红豆不难,只要她发誓不再暗算我就成。可是,冷库这个畜牲……”
“龙爷,还有下文。”
他在龙英耳畔说:“在放红豆之前,先找到游国栋,到了僻静之处,让游国栋追上去,然后使他们有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龙英点点头,似乎很欣赏这办法。
病猫继续道:“至于冷库呢?咱们也是放了他,就说龙爷恨的只有小环一个人,只要冷库能让我们抓到小环,绝对放了他。”
“你要是冷库会不会相信?”
“不会。”
“既然不会,为什么又要叫我相信呢?”
“他是不会相信,但你要是有机会走出这个大门,你会不会一试呢?”
龙英没有说话,病猫又道:“对冷库来说,能走出这个大门,是唯一约一条生路,反正他不说咱们就不放,这道理很简单。”
龙英说:“病猫,你的办法可行,你再仔细计谋计谋,好了,就和老鼠分头去干。”
然后,龙英慎重道:“这件事嘛,最好不要惊动令师。”
病猫当然知道龙英的意思。
“家师一定不会知道的。”
※ ※ ※
天微亮。正是众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也正是要睡的时候。这个时候男人,最是雄壮。
雄斜斜,气昂昂。一柱擎天。
昨晚,游国栋虽然战了二三回合,但一早仍旧不减威风。
非常雄壮威武。
“咚!”
突然,窗外飞进,—颗石子,打在他身上。
游国栋惊得跳了起来。
“啥郎,啥郎偷我‘宝贝’?”
一旁的阿桃,翻了个身,梦呓着说:“你宝贝昨晚不是被我‘吞’了吗?那有被偷嘛,老糊涂……”说完,又睡着了。
游国栋也像是半睡半醒,听了,点点头,喃喃道:“是啊,昨晚她活吞时,还不小心咬了它好几口呢!我真是糊涂。”说完,躺下又睡了。
“咻!”
“咚!”
窗外又飞进一颗石子,打中游国栋的那个“东西”——
游国栋又惊慌跳了起来。
“啥郎,啥郎又偷我‘宝贝’?”
阿桃一脚踹过来,不耐烦说:“你烦不烦呀!跟你说过,你那‘宝贝’早被老娘吞了,你要是不相信,自己钻进来找嘛!”
言毕,身子一翻,又“呼呼”睡着了。
游国栋被她踹这一脚,滚到床下,人也醒了。
他朝自己身上来回检查一遍,见那“东西”,还在身上雄壮勇猛,才松下一口气。
“好佳在,宝贝没被偷。”
随之,他又纳闷道:“不对呀,宝贝还在,那刚刚是啥郎偷袭它呢?若没人动它脑筋,它又怎会抗拒,上下左右摇幌。”
他四下打量一阵,除了阿桃在床上垂得像老母猪外,没有其它的人。
他不放心又跑到窗外探望。
窗外,灰蒙蒙一片,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妈妈的,大概是昨晚战得太累了,庄瞑梦(作梦)吧!”说着,走回床上躺下。
怎料,才刚刚躺下,又跳了起来。
“妈妈的,是啥郎捅我屁眼?”
然后,他伸手到屁股下,摸出个纸团,纸团包着石头。
游国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有个洞,限你半个时辰内,到西城外花雨亭,不然的话,嘿嘿,哇拷,要你脚仓开个洞。”
“你又爱又恨的朋友。”
游国栋看了,咕哝:“妈妈的,我脚仓要是没洞,怎么个放屁吗?要是有两个洞呢?……妈妈的,那还了得……”
※ ※ ※
西城外花雨亭。
天还很早,大道上却已有许多小贩,挑着担子要进城赶集。
突见一个汉子,发疯似地往大道上狂奔。
“让让,让一让!”
小贩们纷纷闪到路旁,议论纷纷:“起哮(发疯)了,一大早跑这么快,鬼上身啦!”
“晨跑,那是这款跑法,真伤身的。”
“我看不是鬼上身,也不是什么晨跑,而是在赶集。”
“身上又没挑东西,或是牵骡子、马羊什么的,赶什么集?”
“他那个赶集,跟咱们这个赶集是不一样的。”
这个人说着,脸上露出神秘的笑。
另一人问:“他赶的又是那种集?”
“两个查某,一个查甫,这个查甫是不是也要赶集!”
谁在赶集?这飞奔的人,是游国栋。
半个时辰内,要赶到花雨亭,他自然要狂奔,不然是赶不上。
就在他离家不到半盏茶工夫,龙英的手下已找上门来。
当然是扑了空。花雨亭。湖水宁静,白雾茫茫。
不见半个人影。
游国栋气喘如牛,走进亭中,喘道:“妈妈的,比跑马拉松还要累。”
他气还没喘完,一瞥眼,即见亭中柱子上钉着一张白纸黑字。
游国栋顺手扯了下来,一看,险些把他的肺给气炸。
只见上面写着:“有个洞早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相信你是以时速九十公里前来的,辛苦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秘密。你宝贝要是没被偷,就是有种,有种就到关外,找一个叫‘美人’的人。保证有你好下场!”
你又爱又恨的朋友看完,游国栋气得火冒三丈,眼冒金星,大吼:“周星星——”
他把纸揉了揉,往嘴里一丢,狠狠地大嚼特咬,然后猛吞下肚。
“周星星,我若再相信你的鬼话,我就一元捶捶——傻吊。”
突然,他又想到“美人”两字,又急得想把纸条吐出来。
可惜,挖了老半天,还是没吐出个只字。
不过,他却已决定了!
他决定到关外去找那个“美人”。
※ ※ ※
冷库这个人。
他一听龙英要放他,条件就是说出小环的藏身之处。
小环知道他的秘密太多,龙英怎么会让她舒舒服服地活着。
冷库狡猾、阴冷,怎会不知龙英想在利用他之后,杀之灭口的企图?
但舍此一途则没有脱身的机会。
就在第二天晚上,他答应亲自带人去抓小环,而且对龙英痛哭流涕,表示忏悔。
龙英要相信他的话。他就不叫龙英。
※ ※ ※
是夜。
天下着毛毛雨。空气又湿又冷。
空寂的街上,出现了三个人,是冷库领着白日鼠和病猫。
冷库走在前面,病猫和白日鼠二人,则跟在后面小心戒备。
其实,他们两个心里也明白,有化骨神拳和黑蜈蚣毒针,随时在他身后伺候,冷库绝不敢乱来。
除非他想不开,不要命了。
有顷,冷库指着一条小巷道:“她就住在这里。”
“上去叫门!”病猫命令道。
冷库正色说:“病猫,她还有两个丫环,等会你俩先闪在一旁,别叫他们看见,以免打草惊蛇,反而叫小环惊觉,说不定就从后门溜了。”
冷库看了他俩一眼,又道:“只要我进去,保证能把她弄出来。”
病猫瞪道:“冷库,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嘿嘿!”
冷库听到他的冷笑,不由打个寒颤!
他说:“病猫加老鼠,就等于是一张天罗地网,就算我有翅膀,也插翅难飞。”
“你头壳还很清楚嘛!”白日鼠冷笑道:“滚你老母的,我还以为已装满了大便,喜做出背叛龙爷的事来。”
冷库苦着脸说:“我说过,也很后悔,会背叛龙爷,都是我一时糊涂,色迷心窍,上了小环那浪货的当。”
“叫吧,少鸡歪!”白日鼠催道。
冷库便上前敲门,白日鼠和病猫身子贴在门外两边壁上。
不久,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啥郎(谁)?”
“我,来看小环姑娘的。”
这些话说得十分含混,再加上那个女的刚从睡梦中醒来,听不大清楚。
所以不一会见,门开了。
门才开个缝,冷库便身形如电,自那女人腋下钻过,窜入屋中。
应门的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窜进去的人是采花贼,立即大叫:“非礼呀!强奸啦!”
病猫虽弦精明,居然也上了冷库的当。
他料出小环绝不住在这里,不过是冷库随便一指,玩个花样好脱身罢了。
他脑筋一转,立即和白日鼠冲了进去。
那女人突又见两人冲进来,又吓得哇哇大叫:“有贼,有贼呀!”
刹那间的工夫,身手矫捷的冷库已经溜了。
他们把那女人抓来,喝道:“小环在那里?”
那女人两脚直抖,颤声说:“这里没有小环,只有阿变,我就叫阿变!”
他俩才知这家人根本就不认识小环。
二人追了一会,颓然而返。最难堪的是病猫。
他一张脸已快变成了猪肝。
主意是他出的,不能说不绝!
先是游国栋失踪,接着又让冷库溜了,这筋斗可栽大啦!
看在鬼先生面上,龙英才没大发雷霆,但对病猫的言过其实,已有点反感了。
这时,红豆仍被押着,龙英立即加派人手,严密看守,唯恐她又溜了。
※ ※ ※
当周星星前去引游国栋离去时,龙佩玲来到周星星房里。
房里当然没有人。龙佩玲既兴奋又冲动。
屋内非常简单,一桌、两张椅子、两张床、两个五斗柜,就这样而已。
龙佩玲走到靠窗的那张床,坐了下来。
她有一种直觉,这张床就是大眼光睡的。
她在床上枕上轻轻抚摸着。那是一种倾慕之爱的抚摸。
突然,她发觉隔着一层薄布的枕头内有样东西,龙佩玲一楞,随手抽出,是一张折的小小的字条。
在好奇心趋使之下,龙佩玲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只乌龟。
“星星知我心,乌龟有消息。”
除了一只乌龟外,还有十个字,龙佩玲心中有数,她觉得既高兴又痛苦。
心里非常复杂。
※ ※ ※
午时。初冬的日头,温煦又暖和。
白日鼠和病猫还没有回来,鬼先生在和龙英喝酒,犀牛懒洋洋的在打困。
龙宅显得一片安静祥和。
周星星回来了,在挖鼻屎晒日头。
他挖了鼻屎,揉了揉,用力一弹,好死不死,鼻屎居然飞向一个人的脸上。
一个女人。周星星吓得从椅子上滚下来。
“哇拷,大小姐,小的不是故意,真歹势(真不好意思)。”说着,连忙上前替她把那鼻屎擦掉;怎知,他的手乌漆抹黑,越擦是越脏。
龙佩玲哭笑不得,忙道:“我自己来。”
“大小姐,龙宅这么大,你什么地方不好去,跑来这里做什么?”
“大眼光,你会下棋吗?”
“我不会,棋长得是圆是扁,我拢莫宰羊也!”
“不要紧,我教你。”
“大小姐,我这个人是笨得出了名,学不会的,还是算了吧!”
“走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我这里没有棋子……”
不等周星星说完,龙佩玲双手一拍,旋即有个仆人捧着棋子走来,然后摆放在桌上。
周星星心中暗叫:“哇拷,原来早有预谋,她到底想搞什么飞机?”
龙佩玲煞有其事,先说了各子走动的方式;接着,就来了一步“当顶炮”。
周星星摸摸头,道:“哇拷,大小姐,你用炮打我,我怎么走?”
“跳马呀!”
“奶奶的熊,马能躲炮?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咧!”
他一面说,一面跳了马。
龙佩玲摇手说:“不对,不对,那样走绊马脚,四脚朝天,死定了。”
周星星故装一脸茫然,道:“哇拷,还有绊马脚,你不是叫我跳马吗?”
龙佩玲把他的棋子,往右边一摆,说:“往这边跳不绊脚。”
周星星故立逢道:“奶奶的熊,我看咱们马厮里的公马,都先抬左脚,母马先出右脚,我是公马,怎么能出右脚呢?大小姐,你可别舞台上唱戏——骗人咧!”
龙佩玲忍不住大笑,翻了棋盘,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笑说:“笑死我了,不玩啦!”
周星星心头一震,道:“大小姐,不要这样,被人家看见了,会说我是块抹布,在揩油!”
怎知,龙佩玲笑声忽止。
她动人而清彻的眼睛,看着周星星,一个字一个字说:“你真是天才!”
周星星怔了怔,即道:“我是天才?大小姐,你老是拿我穷开心,叫人听了很笃烂(生气)!”
龙佩玲正经地感叹说:“到现在为止,我从没见过一个比你更有演技的人,奥斯卡应该颁你一尊奖座才是,大眼光。”
“演技?奥斯卡?”
“周星星,凝吊啊!”
“大小姐,你讲啥米?”
龙佩玲冷冷地说:“别水仙不开花——装蒜。江湖上的人对你都非常头痛,因为你是千变太保周星星,孙悟空也只有七十二变,你却有千变,能不教人头痛都难。”
周星星还想死鸭子嘴硬,道:“大小姐,你讲啥米?我是鸭子听雷,拢听呒!”
他挣开龙佩玲的手,要往外走。
“周星星!”
龙佩玲挡在他门口,很认真地说:“我不怕你说我是个青菜的查某(随便的女人),也不怕你骂我较面皮(厚脸皮)。告诉你,不论你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目的?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慕之心。”
哇拷!周星星差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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