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计中计请君入瓮

 

  周星星盯着三姨娘,似乎想看透她面纱后的表情。
  “哇拷,你留在这里扮鬼吓人,就是不让人靠近这里,就是怕被人识破你的真面目?”
  三姨娘点点头,说:“是的,我怕他们唾弃我,看不起我,把我赶走。”
  周星星似乎被她这一番苦心所感动!
  “哇拷,你宰羊吗?我老头子现在的智力,和三岁的小孩差不多,时好时坏,你若留下来,一定会后悔的,你还是走吧!”
  三姨娘语气坚决,说:“我绝对不会后悔,我若不留下来,那才会后悔,你若不让我留在这里,不如杀了我吧!”
  周星星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这样地道:“哇拷,你若真的愿意留下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是我的三姨娘。”
  三姨娘双肩抽搐了下,也许她是心情太激动了!
  周星星笑了笑,又说:“或许我老头子再吃了你的泡枣儿,身强体壮,病就好了!”
  如果可以看到三姨娘的脸,就会知道她剩下的半边脸,已红得像苹果。
  窗外的仇欢和兰兰,互望一眼,奇道:“什么是泡枣儿?”
  仇欢说:“我没吃过,怎会宰羊?”
  兰兰天真道:“下次有机会,咱们向三姨娘要一颗尝尝看,一定很滋补养颜的。”
  哇拷!
  她们要是知道泡枣儿是什么玩意,就算眼前堆满黄金。她们也绝不敢吃。
  客厅沉寂了一阵,周星星才又打破沉默,道:“冷库为什么要杀你灭口,不会只是为了你跟你大打一架吧?”
  “当然不是。”
  “哇拷,那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我知道他见不得人的秘密太多了。”
  “哦?”周星星笑道:“他看起来只是个平凡庸俗的人,会有什么秘密?”
  三姨娘冷哼一声,说:“哼,静静呷三碗公,这种人是阴在八堵内。”
  “有道理。”
  三姨娘停顿了下,似在回忆往事,有顷才淡淡地道:“你哪说过诸葛世家镇山,宝夜明珠的事吗?”
  “知道一点,但不是很清楚。”
  “当年神刀门跟海沙派联手围攻诸葛世家,双方谈好夜明珠若得手,双方就五五分账。谁知,龙老爷子却趁混乱之际独吞了夜明珠。这件事只有冷库,和周小曼二人知道而已!”
  提到周小曼这个神秘又凄美的女人,红豆也伸长脖子来听。
  她一直对周小曼感到很好奇。
  现在能听听她的故事,她怎能放过机会。
  三姨娘又道:“周小曼是龙老爷子这生中唯一爱的女人,她的美跟温柔,当年不晓得迷倒了多少江湖好汉,冷库当然也逃不掉。
  冷库为了得到周小曼的人,使尽了计谋,都无法得手,终于机会来了。
  就是华山论剑那一次……”
  听到华山论剑,红豆的心跳了一下,耳朵不由竖得更长了。
  周星星静静地在听。
  三姨娘挟了蚝油牛肉,缓缓送入口,慢慢嚼着,似乎在品它的美味。
  窗外的兰兰看了,不禁流口水。而红豆却急得要命!
  为了听有关华山论剑的事而心急如焚。
  三姨娘好容易翟把蚝牛肉咽下肚了,然后又呷了一小口茶,才说:“红中日大侠在比剑之前,都有骑马的习惯。”
  “每个男人在决战之前,都会有这个习惯;因为查某可以把人把紧绷的情绪,得到暂时的松懈,等到正式比武的时候,都会有令人想不到的效果。”
  “可惜,红大侠要不是胭脂马,他要是骑的是胭脂马,也许不会死得这么快。”
  顿了顿,三姨娘叹道:“他骑的是匹汗马,一匹把他送进死的马。”
  “哇拷,这话怎么说?”
  “那天晚上,冷库交给我一支暗器,又趁大家喝酒作乐时,偷把暗器插在红大侠那匹汗马的坐垫上……”
  在场的人听了,都十分震惊!
  红豆忽然想起陈金陈掌柜的话来,原来,他那天晚上看到女的,竟然是三姨娘。
  现在,她一切都明白了,可是还忍不住要再听下去!
  三姨娘说:“接下来的,不必我再说,他也已经知道,他这么做,是想嫁祸给龙老爷子,而得到周小曼。”
  她叹了口气,道:“其实,他并没有一定要选红大侠,在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牺牲品,会选中红大侠,算他运气不好,第二天正是他跟龙英的比武。”
  周星星说:“据我所知,红前辈中暗器要命金牛针,好像不是在脚仓,而是在胸膛上的。”
  “不错,那一针是冷库后来补上的,他见红大侠力气十足,面目红润,以为没中毒,情急之下,才又悄悄补上一针。”
  “哇拷,他还是没有得到周小曼。”
  “不过,他还是把周小曼逼走了,毁了神刀门。”
  周星星居然还笑得出来,打趣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了神刀门,却有龙门山庄。”
  无论神刀门也好,龙门山庄也罢,不都是姓龙的,只不过换个人做看嘛罢了。
  这时候,周星星的脸,忽然往窗外墙角看去,嘴里笑着叫道:“外面的干姐姐,和一位朋友,两位不是很想尝尝蚝油牛肉,为什么还不进来,而还待在外面喝风配冻牛肉(露水)!”
  仇欢和兰兰二人一听之下,就像被人家捆了两个耳光一样。
  兰兰笑道:“人家都在请了,咱们还是快进去,慢了蚝油牛肉没了,不就要遗憾终身啦!”
  ※      ※      ※
  兰兰和仇欢出院子时,周星星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
  好像自己能够有这么样一个朋友,是件非常愉快似的。
  她们就是从梧桐树下那个窗口掠过来的,兰兰在前,仇欢在后,两人身子很快飞了进来。
  她俩才到门口,就忽然停住了脚,眼睛都瞪着桌上的蚝油牛肉看。
  两人似乎气的要命!
  此时桌上蚝油牛肉竟然不见,只剩空盘子。
  “蚝油牛肉呢?”
  周星星轻轻道:“倒了!”
  兰兰惊叫:“倒了,倒了你请我们进来做什么?是不是看你们笑话?”
  周星星一点也不生气,笑道:“哇拷,当然是请你们进来吃蚝油牛肉的。”
  “蚝油牛肉呢?”
  “蚝油牛肉不就在这里。”
  说话的不是周星星,而是一个刚进门,手上端着热气腾腾蚝油牛肉的汉子。
  仇欢和兰兰二人,一见到这个人脸都吓白了。
  兰兰嗫嚅道:“你……你刚才明明已经嗝屁的……怎么……”
  这人正是死而复活的病猫。
  病猫笑呵呵说:“你是想问我是人?是鬼?”
  兰兰点点头。
  病猫笑道:“我当然是人,鬼怎么能炒出又香又滑又嫩的蚝油牛肉嘛!”
  仇欢怔了半天,扫了厅内的人一阵,大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旁会着一直都没开口的没脸鬼,这时忽然开口说:“请坐!”
  她们真的就坐了下来。
  兰兰好像很怕周星星盘问她,未等周星星开口,她就抢着说:“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可不喜欢听,我还是到一边凉快去吧!”
  说着,她居然端起蚝油牛肉,跑到一角的茶几旁,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周星星看着兰兰笑道:“哇拷!这只小野猫也喜欢吃牛肉,吃得还津津有味。”
  仇欢却说:“我现在是在等你告诉我,这一切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管小猫吃鱼也好,吃牛肉也罢,都不关我的事。”
  “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我?”仇欢怔了怔,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一个能化解你心中仇恨的骗局。”
  仇欢勉强笑了笑,道:“你们早知道我是谁?”
  那个没有脸的鬼,抢先点点头,说:“从你一踏进龙门山庄,我们就知道了。”
  “你真的没有脸?”仇欢好奇道:“你当然也不会是鬼罗!”
  那没有脸的鬼伸手在脸上摸,撕下一层面皮,他人就变了样,赫然是犀牛。
  “少爷飞鸽传书回来,说您对付他的计谋一旦不成功,定会转移目标到龙门山庄,要我们准备接招。”
  他看了看仇欢一眼,道:“红姑娘,你现在是不是都已经知道凶手不是我家老爷了?”
  红豆似乎还有疑问,转向三姨娘,说:“冷库真的要杀你灭口,把你推落山崖?”
  三姨娘苦笑道:“你还在怀疑?……”
  红豆低下头,感到不忍,轻声说:“这一次我不能再做冤枉人的事了。”
  三姨娘沉吟了一阵,似在犹豫不决,半晌,才伸手掀开那蒙脸的面布。
  只见那半面烧焦髅呈现在眼前,诡秘又恐怖。
  三姨娘悲哀道:“只要是查某,都会千方百计使自己的脸漂亮,没有人会舍得自毁容颜的。”
  一旁顾着吃蚝油牛肉的兰兰,忽然插嘴说:“要不是我家夫人救了三姨娘,她现在早已香消玉损,做阎王第十九任的细姨了。”
  三姨娘激动得掉下泪来。
  一个女人不管她以前有多么地坏,多么地僧恶,看在她剩半面脸的份上,都应该值得原谅。
  因为,她自己也尝到了残忍的报应。
  更何况,她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红豆瞪向病猫,道:“他呢?他明明已死在我的暗器上,怎又活回来?”
  周星星笑了笑,说:“哇拷,我猜你一定莫宰羊你用来杀病的暗器,就是‘要命金牛针’!”
  “要命金牛针?”
  红豆没有比听到任何一句话,比这句话还要来得震惊!
  要命金牛针!它不也是杀死红中白的物证?
  她怎么也会有?这只有她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这“要命金牛针”,就是冷库交给她的。
  可笑的是,她居然不认得这就是“要命金牛针”。
  周星星看着她脸上的变化,心中似乎已猜中了什么似的,淡道:“你莫宰羊也无所谓,只要我们知道也是一样的,冷库把它给你,一定是要你用它来杀我老头子的,只是你没想到会先用在病猫身上吧!”
  红豆并没有否认。
  她冷冷地说:“你又不是我八堵里的蛔虫,怎会宰羊连我自己都莫宰羊的事?”
  周星星笑道:“哇拷!这就像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的问题,那年你出卖色相,要他们师父俩替你报父仇,他们不但没有答应,他师父还差点强奸你。”
  红豆的脸在变!
  周星星叹道:“哇拷!任何人只要有机会,都一定会不顾一切来洗刷这份耻辱,你也必定是不会例外,所以病猫就事先服了解药,等着你来杀他。”
  红豆恨恨说:“你别忘了,他是个小人,你为什么还要留他在龙门山庄,这种人早死早投胎。”
  周星星点点头,道:“多谢你提醒,只是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他又不到穷凶恶极,他既然有心要去恶从善,想要体验做好人和做坏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他笑得很开心,说:“我们为什么不给他这个机会吗?”
  病猫感动的看着周星星!
  厅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良久—一
  “干光了,嘻嘻,太过瘾啦!”
  兰兰居然打破了这份沉默,看样子,她是吃得很舒服。
  红豆忽然起身,周星星忙道:“哇拷,你是不是想要走?”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再说。蚝油牛肉也干光了,我不走,还留在这里讨人旋(厌)。”
  “哇拷,你不能走!”
  病猫接口笑道:“想吃蚝油牛肉还不容易,我病猫亲自下厨炒给你吃,绝对让你吃得大呼过瘾。”
  三姨娘也说:“我们都喜欢你,只要你愿意,爱留多久就留多久,没有人会赶你走的。”红豆看着他们的眼眶,已开始红了。
  她忍住留下的眼泪,道:“等我杀了冷库,我会再回来找你们,到时你们想赶都甭想赶走我。”
  周星星却说:“哇拷,你一个人去找冷库,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他不让红豆说话,又道:“咱们就将计就计,演一出戏吊大龟!”
  兰兰问:“怎么个吊?”
  “我还没有想到。”周星星眼睛眯起来了。
  ※      ※      ※
  桌上的酒壶又加满了。
  陈金缓缓走了过来,笑着说:“老汉有人请喝酒的时候,多半是不会客气的。”
  说完,竟拿起了壶酒,嘴对嘴,片刻间把这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大老黑挑起了大拇指,失声赞道:“阿星,你瞧见了吗?要这样阿莎力,才算是喝酒的,像你那样,只能算是在舐酒。”
  他立刻又摇了摇头,道:“连舐酒都不能算,只能算是闻酒。”
  周星星笑了笑,说:“哇拷!我要是陈掌柜的话,别说一壶酒,十壶、二十壶,我也可以在眨眼工夫喝得精光。”
  高春笑道:“是啊,陈掌柜的想赚你的银子,就算要他喝死,他也绝不会摇头,也只有没有大脑的人,才会说是够阿莎力。”
  大老黑哇哇叫道:“你跟屁虫就是跟屁虫,帮腔、拍马屁,果然是你最拿手的本事,俺就不信陈掌柜的会这么势利,没可拉司(水准)。”
  他旋即转头去询问陈金,说:“陈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陈金笑得很邪,道:“生意人讲的就是赚钱,永远都是利益站中间。”
  大老黑一听,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屁股被人重重踢了三下。
  一旁的小冬菇忽然道:“陈掌柜的,再拿六壶酒来。”
  “小姑娘,马上来。”陈金立刻应声,人也似乎飘飘然的。
  大老黑笑道:“乖乖,小冬菇,你是不是在替俺不服气?”
  周星星笑说:“哇拷,她是在跟你拚酒。”
  大老黑瞪大了眼,叫道:“哎呀,拚酒?没搞错吧?”
  他摸摸鼓胀胀的肚子,说:“俺今天一见阿星圆满归来,一时高兴,已经喝了不少……”
  不一会见,六壶酒都已摆到桌子上。
  小冬茹道:“你喝四壶,我喝两壶。”
  大老黑一张脸已经哭笑不得了。
  周星星看着桌上的四壶酒,摇头说:“哇拷,一壶酒就算五斤吧,四壹就是整整二十斤,大老黑就算不醉,也没有这么大的八堵呀!”
  高春悠然道:“不是膨风龟,怎能吹得出那么大的气。”
  大老黑跳了起来,一个巴掌还没打出去,自己也忍不住笑。
  他笑骂:“想不到你刚和阿星这小子见面没多久,就将他那些坏样子全学会了,你为什么不学学他别的本事?”
  我本就不想学,只要能学会如何气你,把你气得半死,就已心满意足了。
  他瞟着大老黑,眼里笑得很奸,有意无意又说:“嘿嘿,我可不想当猪头三哩!”
  “猪头三?”周星星笑道:“哇拷,谁是猪头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你回龙门山庄……”
  当下,高春便把大老黑碰到仙人跳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周星星是笑得前仰后翻,大老黑一张脸,却红得像猪肝。
  大老黑笑骂道:“猫叫春,你在趁俺的脚仓,俺是不是踩到你尾巴啦!”
  小冬菇瞪眼说:“废话少说,你究竟喝是不喝?”
  大老黑道:“喝!当然要喝的!”
  大老黑道:“喝,当然是要喝的,但现在时候却不对!”
  高春笑着说:“喝酒又不是娶某,难道也要挑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吗?”
  就在这时,冷库竟和红豆双双走进厅来!
  红豆脸上表情冷冷的,见了周星星就好像见了仇人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星星摸了摸脸,笑道:“哇拷,我的脸上有划乌龟吗?”
  冷库接口说:“你的脸上没有乌龟,不过,大家还是少喝两杯的好,小冬菇和大老黑,虽然约好拚酒,也最好改期,两位照论谁醉倒,都不太好。”
  他不说这些话也还罢了,一说出来,小冬菇便沉不住气,冷笑道:“喝不喝都没有关系,但醉倒的绝不会是我。”
  大老黑也沉不住气了,也冷笑说:“醉倒的难道是俺吗?”
  “好,拚了!”
  “输人不输阵,俺奉陪。”
  周星星看了摇摇头,叹着气,他还能说什么?
  高春耸耸肩,也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冷库则露出一丝冷笑,但一闪而逝。
  红豆没有在何表情,好像他们醉死也不关她的事似的。
  ※      ※      ※
  大老黑喝酒的经验很丰富,他喝酒从来也不怕老头子和女人。
  因为,一个人的酒量再好,上了年纪,也会退步的,至于女人,先天的体质就差些之后天的顾虑也多些,所以根本设法子和男人比。
  谁知,当小冬菇喝下第一杯酒,大老黑就知道上当了。
  江湖中有句俗话:“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这下子大老黑想说不拚也不行了。
  他拿起酒壶,就嘴对嘴往肚子里灌,就好像小孩子灌蟋蟀一样。
  因此,小冬菇第一壶酒还没喝完,他两壶酒已下了肚。
  冷库拍手笑道:“大老黑酒量果然不减当年,单这‘快’字,已非人能及。”
  大老黑面有得色,眼睛瞟着小冬菇,大笑说:“拚酒就是要快喝,若是慢慢的喝,一壶酒喝上个三天三夜,就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都不会喝醉。”
  小冬菇冷笑道:“无论喝得多快醉倒了也不算本事,若是拚着一醉,三岁大的小孩也能灌下几壶酒的,春大哥,你说对不对?”
  高春连声说:“对对对,对极了,有些人的酒量其实并没有他自己说的好,只不过是敢醉而已,反正已经喝醉了,再多喝几壶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笑道:“所以喝多并不算本事,要喝不醉才算本事。”
  大老黑扳着脸,说:“猫叫春,俺若真喝醉了,你可要当心。”
  “我当心什么?”
  “俺发起酒疯时,看到那些马屁精,就好像看见屁眼—样,非奸死你不可!”说着,他忽然向周星星笑了笑,道:“但你却不必担心,你虽然也有屁眼,却不会拍马屁。”
  周星星正在和冷库说话,像是根本没留意他。
  高春却叹了口气,说:“这人还没喝醉,就已像条疯狗一样,在乱咬人了,若真的喝醉了,大家倒真得当心门户啊!”
  冷库就坐在周星星旁边,他在低声向周星星道:“小冬菇说的话倒是有道理,像他这样灌土狗似的喝酒,不醉都很难。”
  周星星微微一哂,说:“哇拷,他喝醉了并不奇怪,不醉才是怪事。”
  “你为什么不勘劝他?”
  “哇拷,他这人只要有酒喝,就六亲不认了,还有谁劝得住他?”
  周星星笑了笑,有意又道:“反正喝死一个少一个,不是姓郑的娶姓何的——正合适(郑何氏)你的心意,我又干吗要劝他?”
  冷库说:“你这不是冤枉我,我跟他根本没冤没仇的,为什么要他死?”
  周星星淡淡道:“哇拷,若不是你刚才那句话,他们又怎会拚起酒来?既然拚起了酒又怎能不醉?”
  “我……我刚才本是好意劝他们……”
  周星星道:“哇拷,你不劝也许还好一点,这一劝,反刺激了他们,你在神刀门时便已认识了他,难道还没看出,他是个‘人牵不走,鬼牵溜溜走’的牛脾气?”
  冷库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我背叛了你老子,你对我当然会不满误解,再加上我又和红豆逗阵……”
  周星星心中冷笑,暗骂:“哇拷,跟我唱苦歌,你龟毛就炔爬出来了。”
  然后,他打断了冷库的话,转向一直不吭声的红豆,说:“咱们也不必再玩捉迷藏的游戏,干脆一次解决算了。”
  “夜长梦多,我求之不得。”红豆这些话,似有一语双关。
  “比功夫你一定输我,我也赢得不光彩,你的赌伎好像不错,咱们就一赌定输赢啥款呢?”
  “好!”
  红豆说着,忽然倒了一杯酒,递给冷库,有些感伤的道:“这么多年来,你费尽心思的照顾我,无论你对我有在何企图,都快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敬你一杯酒,以聊表我对你感激之心。”
  冷库哽咽说:“都是自己人,你说这些话做什么吗?”
  红豆眼眶有些红,道:“现在不说,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说完,她真的向冷库举起酒杯,说:“请!”
  冷库目光闪动,瞧了瞧周星星,又焦了瞧红豆,终于举杯。
  “红豆,你若能赌赢周星星,咱们以后喝酒的机会,还是很多……”说到这里,他身子忽然一震,一张脸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周星星耸然道:“哇拷,啥米代志?”
  冷库全身颤抖,嘎声说:“酒中有毒……”
  话声未歇,他的人已仰面倒了下去。
  刹那间,他的脸已由惨白变为铁青,由铁青变为乌黑,嘴角已沁出血来,连血都是死黑色的。
  只见他目中充满了怨毒之色,狠狠的瞪着红豆,厉声道:“你……你……好狠,就……算我对你有……什么目的,你……”
  红豆似已吓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切的变化,太突然了。
  周星星出手如风,点了冷库心脏附近六处要穴,道:“你沉住气,只要毒不攻心,就有救药。”
  冷库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喘息了半晌,才又说:“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你只管放心,凶手既然都在欢喜楼内,我就绝不言让他逍遥法外,这个正场的人都可以做见证。”
  冷库黯然道:“这倒没什么?一个人若已快死了,对什么事都会看得淡了,只不过我心里一直愧疚,对不起你爹,现在我死了,他也可以释怀……还有,人死了就要落叶归根,只求你能将我的骸骨带回老家……”
  “你老家在那里?”
  “在热河库伦……”
  “哇拷,这么远,把你尸体运到了,我命也差不多报销啦!”
  “千变太保,最有侠义之心,就算会丢了性命也绝不会拒绝死人的要求……”说到这里,他喉头似已堵塞、再也说不下去。
  周星星不禁黯然,道:“哇拷,人生,病痛,生死——堵到呀,我答应你,你可安心去阎王那里挂号了。”
  冷库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想笑一笑,但笑容还没露出,眼帘就已阖上了。
  周星星默然半晌,目光才缓缓转到红豆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红豆。
  陈掌柜也哭丧着脸,指责说:“红姑娘,你甲天寿,这里死了个人,叫我怎么做生意吗?”
  红豆脸色苍白;忽然嘶声大叫:“不是我,下毒的不是我!”
  高春冷笑道:“谁也没有说下毒的是你。”
  红豆眼泪似快要急出来了,说:“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自己也不青瞑(瞎子),难道我还会有法子在他酒杯中下毒吗?”
  她气急的眼神,忽然转向陈掌柜,接着道:“酒是你卖,说不定毒就是你下的。”
  陈金惊慌说:“红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含血喷人,黑白乱讲,这酒楼是我辛苦十年攒下来的,我不会笨得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星星手里拿着酒杯,忽然叹了口气,沉声道:“两位都没有下毒。”
  高春接口说:“没有下毒,那他怎会中毒?”
  周星星笑着,笑得很神秘,也很诡异,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只听他朝红豆笑道:“我们的赌约还算不算?”
  红豆看了看,点头说:“当然算?”
  “好,就定在明天晚上。”
  周星星话刚说完,突听“噗通”一声,大老黑连人带椅子都猝倒在地上。
  ※      ※      ※
  “呼噜……噜啦啦……”
  大老黑躺在床上,就像死猪似的。
  他唯一和死猪不同的地方,就是死猪不会打鼾,他的鼾声却好像打雷一样,十里外的人都可能听到。
  高春捣着耳朵,摇头笑说:“这只猪头,刚才倒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也中毒,差点把我的心脏吓出来。”
  周星星笑道:“哇拷,他那有这么短命,‘好人不长命,祸害遣千年’,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我没想到猪头,会醉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小冬菇那小姐,喝酒还真有两把刷子。”
  “哇拷,你以为她就没有醉?”
  “难不成她也醉了?”
  “她若没有醉,连冷库嗝屁了,她拢莫宰羊,还直着睛眼把他当大老黑,笑他无路用(没有用)。”
  “唉,这两人醉的可真不是时候。”
  “哇拷,这你就不识(懂)了,他们选这时候喝醉,简直他妈的选得再好也没有了。”
  “为什么?”
  “他明知道咱们有赌约,现在他一醉,就什么事都再也用不着操心,而且,你还得在旁边守着他呢!”
  周星星的一番话,把高春说的不由失笑起来。
  “奶奶的,一点也不错,我还以为他真是猪头三,其实他比谁都巧(聪明)。”
  然后,高春忽地问:“你是不是已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只是在猜,还不敢确定。”
  “现在冷库嗝屁了,你和红姑娘的赌,还有必要吗?”
  “有,当然有。”
  “我不懂,就算你赌赢了,又怎么样,冷库已嗝屁,到那儿找凶手?”
  “嘻嘻,到时你就会明白,这场赌到底有没有必要。”
  高春奇道:“难道杀红大侠的凶手,另有其人?”
  ※      ※      ※
  子夜未到。
  本是欢喜楼赌局最热闹的时候,屋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是鸦雀黑声。
  只见几十个赌客,竟全都贴墙站着,一个个都已像中邪似的。
  那些看门的保镖大汉,此刻也停止了任务,聚集在墙角,双眼紧盯着赌桌前的两个赌客。
  这两个赌客一男一女,一帅一美,光是这两人就够震惊全场。
  当然这两人就是周星星和红豆。
  当他俩宣布订下赌期时,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
  就像赌神跟赌后。
  周星星首先打破沉默,道:“你想赌什么?”
  红豆毫不考虑答说:“就赌骰子。”
  “赌注……”
  红豆一伸手,抖开一张叠成方块的牛皮纸,上在划满了密密麻麻线路。
  “藏宝图?”
  “不错,就藏宝图价值多少没有人可以估计出来,除了藏宝图外,还有我的人……”
  此话一出,场上不由一阵嘘声。
  场内的男子心中都在想,若能抱她顿饭工夫,叫他半个月不吃饭也行。
  周星星眼睛立刻亮了,笑道:“哇拷,你想用它来赌什么?”
  红豆冷冷说:“赌你。”
  “赌我?”周星星大笑道:“哇拷,我有如此值钱吗?”
  “我若胜了,你便是我的人了,要杀要剁随我的便,敢是不敢?”
  “哇拷,就算没有藏宝图,只有水查某的赌注,我也会毫不考虑答应。”
  周星星笑得很邪恶!大厅中不由起了阵骚动!
  红豆将六粒骰子一粒粒抛入碗中,才道:“你想赌大赌小?”
  周星星笑说:“你是查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是尊重查某的。”
  “好,就赌小。”
  “赌大赌小拢嘛一样。”周星星笑道:“女仕优先,请!”
  红豆二话不说,她伸手在腰上一摸,突然毒蛇般的软剑刺出。
  众人大吃一惊,以为她要动武。
  怎知,那软剑就像长鞭一样,闪电般地飞出,只见在骰子骤然顿住。
  剑尖巧妙的一挑,挑起了一粒骰子,再一挑,那骰子便直发了出去。
  “夺!”的一声。
  钉入了墙壁中,整粒骰子都嵌入墙壁,只露出一面,这面是一点。
  “哇,好功夫!”
  众人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惊呼声中,软剑挑起了第二粒骰子,弹出。
  这第二粒骰子竟将第一粒打了进去,嵌入墙壁,露出的一面,当然也是一点。
  周星星笑了笑,故意道:“哇拷,这一招好眼熟,好像有人曾经用过,最后当然是一点罗!”
  红豆也不脸红,笑说:“三招你当然施展过,还赢了胡又碰一颗夜明珠,现在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看你还能比一点更小的吗?”
  果然,六粒骰子全都钉入了墙壁,只露出了最后一粒子的一面——一点!众人简直连眼睛都看直了!
  六粒骰子才一点,已不能再少,红豆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而骄傲的微笑。
  高春暗叹道:“红姑娘手上的功夫果然有看头,就不知阿星还有什么能胜得过她?”
  周星星居然还笑得出来,说:“哇拷,有两步七仔(有两手)。”
  红豆微微一笑,道:“一点已经是最小的,你还须要现丑吗?”
  周星星笑说:“哇拷,不比怎么定输赢吗?当然要现一下罗!”
  众人都觉得周星星脑袋阿达,美女面前昏了头。
  只见他走到另一张赌桌上,拿起了六粒骰子。
  高春忍不住叫道:“阿星不要忘记,她掷的是一点。”
  周星星淡淡笑说:“哇拷,阮宰羊啦!”
  他手一扬,第一粒骰子就飞了出去。
  高春摇头说:“阿星,你这法子人家已经用过不新鲜了,你就不能换个别的吗?”
  他以为周星星也要学红豆的法子,既然是这样,掷出个一点,虽不会输,还是赢不了。又何苦要献丑吗?
  周星星不理,第二粒骰子也已飞出,追上了第一粒,“嗤”的一声轻响。
  哇拷!竟将第一粒撞得粉碎。
  第三粒骰子去势又快些,追上了第二粒。
  “当!”的一声。击得粉碎。
  第四粒击碎第三粒。第五粒击碎第四粒。
  第五粒骰子去势不停,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
  周星星正想射出第六粒,未迎上第五粒之际,忽然大厅内的灯火熄了。
  紧跟着,有一蓬金光射向刚才周星星的地方。
  “啊——”群众中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啊,谁在摸我的脚仓?……”
  “哇,我的大奶奶被伦袭……”
  “妈的,那个不要脸的顶我的屁眼?”
  “哎哟,我的卵葩……”
  很快的,灯火又亮了起来。
  大家惊魂未定,忽然深发现了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周星星不见了。
  ※      ※      ※
  夜已很深。
  蒙胧的星光,映着道旁的木叶,整个大地却似乎已浸浴在一种神秘而凄凉的雾里。
  雾里有两个人伫立在夜风中。
  良久,其中一人微微一笑,说:“你知道我没死?”
  另一人手上拿着一蓬金针,笑道:“酒里没有毒,酒杯上也没有毒,虽然红豆也许可能有杀你之意,但绝不会在那个时候毒你。”
  听他们对话,不就是冷库和周星星?
  周星星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唯一能使你中毒的人,就只有一个人——你自己。”
  冷库笑着说:“我头壳又没有锈豆,为什么要毒死自己?”
  “谁说你要把自己毒死?你这是金蝉脱壳,也或许你已经在怀疑事情的整个经过,不如你想像的那样,所以你才会临时改变计策。”
  冷库叹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实在没有自己所想像中那么巧(聪明),我以为只要我一死,你们就再也不会牵连到我了,我还是太低估了你。”
  “哇拷,我始终不能了解的是,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情,还是为了财?”
  冷库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地说:“一个人没有了真情后,总会找个某种东西来弥补,来填满那份空虚。”
  周星星也感到他那份心灵上的空虚。
  冷库深深看了一眼周星星,又道:“无论如何,现在你已揭穿了这个秘密,也知道我就是杀红大侠的凶手,你想要怎么样?”
  周星星凝视着他,忽然摸摸头,说:“哇拷,要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叫我动宰,实在是件好怪异的事。”
  “你该知道,现在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的!”
  “阮宰羊,可是……”
  “你是在等我先出手?”
  “哇拷,你实在是个天才儿童,竟然也能猜中我的心意。”
  两人不再说话。因为,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
  雾更浓了。
  两人动也不动站在雾中,但夜风中却已充满了杀机。
  突然,一声霹击下,冷库的双掌直击出去!
  这正是名震天下的化骨神拳中的“金牛狂台”。
  周星星身形一转,左掌斜斩他的脉门,看来平平无奇的一掌,与冷库那一拳的声威,简直直无法相比。
  但这平常无奇的一掌,却偏偏能将冷库拳势化解开了。
  冷库只得撤招变招,刹那间但见拳影飘飞,如狂风中漫天飞舞,诡异极了。
  但是,只要他招招击出,立刻就被周星星招式封死。
  雾又更浓了。
  浓得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清,忽然冷库身形凌空飞起,数十点金光,如暴雨般射了出去。
  在如此黑暗中,要想闪避暗器,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冷库身形落下时,嘴角不禁现出一丝微笑。
  “猴死囝仔,想跟我斗,还早呢!”
  “哇拷,又放金牛……”
  惊呼中,突然不见了周星星。
  冷库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着,大叫:“猴死囝仔,猴死囝仔你在那里?”
  只见一人就擂身后,缓缓道:“哇拷!我不是猴死囝仔,我是周星星!”
  冷库一惊,几乎连心跳都停止。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楞了半晌,然后垂下头,缓缓说:“我输了!”
  周星星却道:“哇拷,你为什么不栓(溜)?”
  “栓?”冷库说:“人活着就是要赌一口气,现在还栓个屁?我只问你想要我怎样?”
  周星星道:“哇拷!咱们又没有很深的仇恨,我怎能对你怎样,这句话你应该留着去问红豆。”
  冷库睁大了眼,说:“我是堂堂个男人,要叫个查某来决定我的生死,那是软蛋包的事,你休想教查某来侮辱我,为了维护男性的尊严……”
  说着说着,他身子竟已缓缓倒了下去。
  周星星赶紧扶着他,只见他的脸变得铁青而可怕!
  “哇拷,冷库,你……干吗这样笨,男人自杀也是软蛋包的事。”
  冷库张开眼来,勉强一笑,道:“周星星,记得把我的尸体运回……”
  “热河库伦。”周星星苦着脸说:“哇考,又来了!咱们打个商量,可不可以就地解决?”
  “人活着不能回故乡,死时总想落叶归根!”
  他眼睛渐渐合起。
  ※      ※      ※
  冬天的阳光,温暖又舒服。
  周星星拖着一副棺木,在温煦的阳光下,缓缓而行。
  “阿星,你真的要把他送回热河去,你头壳是不是锈豆!”兰兰说。
  周星星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惶惶,金牛肆虐,争权守利,勾心斗角,已把人类最纯洁的心灵,侵蚀得荡然无存,若再不能重诺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红豆笑说:“既然这样,兰姐,我们是不是也该重诺言,嫁给他做某?”
  周星星睁大了眼,道:“吐拷,甘照样(真的吗)?我有说要娶你们做某吗?”
  每个男人都喜欢美丽又风骚的女人,只不过,若同时有两个这样的女人,说要嫁给你,最好就要考虑了。
  毕竟男人不是铁打的。
  兰兰娇嗔说:“你有没有说拢无要紧,卡要紧的是我们两个觉得你还不赖,能做,能打,能驼,人又酷,所以我们决定嫁给你。”
  “哇拷,你们当我是奴才。”说着,周星星忽然对棺木,深深叹了口气,道:“冷兄,还是你聪明,有洞察之明,看样子我才是真正的软蛋包。”
  随后,他又转向兰兰和红豆,说:“哇拷,我可不可以拒绝?”
  两女瞪着眼,异口同声喝道:“卖屎(不行),你已经跟我们上过床,就得对我们负责到底。”
  不知是棺材里,还是风中,忽然传来一句飘忽忽的讥笑:“敢放屁,不敢做屁主!”
  周星星失笑,摇头叹道:“哇拷,连鬼也在骂,我歹命罗!”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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