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芯见这些人扑了上来,一点也不惊慌,将身一闪,抽出剑来,一阵挥舞,那些围上来的人被她刺伤了三、四个,跌倒的人你撞我,我撞他,将阵势乱成了一团。
紫芯已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拽雷泽澈,二人冲出去,现在是靠墙而立了,后面没了威胁,形势就又安定了几分。
小店中的伙计都是泰山派在这小镇上雇用的一些小喽罗,由才掌柜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武功,本没有什么大本事,平日里只管照顾这一店。一般的街头无赖自然不敢到这店里来闹事,遇有大事,自有泰山派给他们做主,因此他们对习武都不很上心。今日遇到这等强硬的高手,一个个吓得。
目瞪口呆,竟你看着我,我看着他,不敢上前厮杀了。
才掌柜叫道:“给我上,杀了这小丫头,重重有赏!”以泰山派的势力,杀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他是开店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随便杀人,可现在这种情势,眼见不能善了,因此上他才喊出了这一个“杀”字。
那些伙计听得掌柜的如此喊,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一时小院中杀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去。这些人本不是泰山派的直系弟子,因此也没有门下弟子的那种舍命上前的勇气。况他们都是这演马庄的人,个个有家有口若是平日打个地痞无赖,自然是个个争先,可现在一见赌上性命了,一个个都往退缩了起来,无论才掌柜的如何吆喝,就是不肯上前。
才掌柜气得骂道:“你们这班没有用的东西,我养你们就为了吃干饭的么?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怎么店里有了事,一点也用处也派不上?都给我上,谁若不上,趁早给我卷起铺盖回家!” 他这一吆喝果然有用,那些伙计又抖起精神,冲了上去。
紫芯见他们那样,更是来了精神,大喝一声,将剑一摆,便将走在前在的两个手中的长枪削掉了枪头,后面的略一迟疑,她顺剑一划,又将一个持刀的削去了刀头,后面的略一迟疑,她顺剑一划,又将一个持刀的一条手臂划伤,那些伙计见状,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才掌柜的叫道:“顶住!顶住!谁敢再退,趁早给我回家!”
一个身形瘦小的伙计扔下手中的刀道:“回家就回家,掌柜的,我是吓破了胆,不敢在这里玩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口退去。
他这一走,又有两个胆小的伙计扔下了兵力。道:“掌柜的,我们也走了……”
才老板点了点头道:“好,好,危难之中见人心,你们走吧,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叫我才某看见!”
若是平日,那些伙计听了他的这番话,连一步也不敢往外迈了,可今日眼见凶多吉少,他才掌柜的性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谁肯听他的,那几个人声也不吭,头也不回地跑了。
才掌柜冷笑一声,道:“好,很好,你们这些人,不是要走的么?”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两个动了动脚跟,还是留下了,要在这里看上一个究竟。这里的工钱比别的地方要多出一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不想轻易丢掉这个饭碗。
才掌柜看了看,院里除了受伤的,还剩有六,七个人,他突然哈哈地笑了起采,道:“好,好,患难见人心,你们几个既然留下了,我日后自不会亏待你们,可叹那些个小人,狗眼看人低,这一点小事就吓破了胆,莫非真地以为我才某人没有办法了么?哼,别说是这一个黄毛丫头,就是比她再厉害些的人物,我才某也是见过的,你们闪过了,看我将她擒过来!”
他将身一退,两腿一跺,两把尖刀由他的脚下刷地一下弹了出来,两袖一甩,两手中又多了一支判宫笔,迎风一层,长了有三尺多长,张牙舞爪地向紫芯扑了过去。
紫芯见他来得势急,将身一闪躲向一边,回手一剑,望他的紫宫穴刺了下去。
才掌柜大叫一声:“来得好!”身形一矮,那剑贴着他的头皮上划了过去,他蹲在地上,两手一上一下,两枝判官笔一枝刺向紫芯的阴都穴,一枝一枝刺向紫芯的膝阳关。
紫芯一剑刺空,叫声“不好!”将身一跃,腾空而起,于是剑向下一甩一拦,截住了才掌柜向她阴都穴上的一枝笔,另一只笔却没有拦住,幸好她腾身得快,那只笔没有戮在膝阳关上,只在她脚前的冲阳穴上刺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也刺得紫芯右腿一麻,她落下身来,站不稳脚跟,向后跃去。
才掌柜一招得手,岂容机会放过?他追上一步,望着站身不稳的紫芯的两侧乳中穴上便刺了过去。
紫芯人未立稳,回剑已是不及,才掌柜只料自己这一次是势在必得,大喝一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上了数十年的功力,都凝在了笔尖,要将她置于死地。
雷泽澈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他身形未动,脚下未错一步,只是将两掌推出,隔有三、四步远向紫芯的灵台,气海两处大穴上送了两股力过去,紫芯突然身手格外敏捷起来,她脚下退后一步,将腰身一扭,一式“天女散花”向才掌柜罩了过去,不仅剑势凌人,连姿也如风摆柳一般,优雅无比。
这一式“天女散花”,本是街头卖艺的女子们常出的花架,属于花拳绣腿一类,看上去好看,其实没有什么威力,若使在虽别人的手里,至多也只能博得闲人的一声喝彩,真的上阵厮杀,可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才掌柜初看她使出这么寻常的一式,心头嘻嘻道:“小丫头,你到底是黔驴技穷了,连这等不中用的招式都使了了来,还与我才某人一搏么?”他抖起精神,使两枝判官笔,向紫芯扑了上去。
越斗,才掌柜越觉得这一仗打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看上去对方满身都是破绽,一旦自己攻实了,那破绽就一点也没有了哟?他学武也有数十年的修为,却看不出那破绽是如何补上的,好像对手原来就一片坚实一般,这不由他不暗暗心惊。
又斗了十数合,紫芯依旧只守不攻,才掌柜却有些吃不住劲了。他虽然在阵中,也可以想像出在别人眼里现在自己的狼狈样,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戮,每一下都戮在人家封实的地方。不待人家出手,自己就得先缩回来,这种打法,不是和“耍狗索子”差不多了么?才掌柜此刻心中格外焦躁,头上热汗蒸腾,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小丫头一口吞到了肚里去才算解恨。他瞅准一个破绽,豁了出去,将两枝判官笔恶狠狠地朝对手的任脉上划了下去。
任脉上白天突下到曲骨,共有十八处大穴外带两处小穴,才掌柜这两枝笔一上一下,只要划上其中的一处,便可将紫芯制住,他求胜心切,见眼前有了一处大大的破绽,不留退路,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指望一招将对手降住,在那些伙计面前挽回这一个面了。
可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他两手一出,跟前的破绽立刻便消失,放眼望去,紫芯的任脉上现出了一道闪闪的寒光,对手早已使剑气封住子自己身前的破绽。
才掌柜叫声:“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要收笔自救的时候。紫芯的剑已使将开来,一划一搅,先磕去了他的笔锋,接下便取下了他的两腕,才掌柜只觉手上一热,心头顿时一凉,他的两只手连同那两只判官笔都被紫芯留在地下了。
紫芯收了剑,傲然地一笑,道:“你们,还不把他抬下去么?”
那些伙计见她收了剑,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才掌柜抬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紫芯叫道:“等等!”
那些人不敢怠慢,忙停住了脚步。
紫芯走到才掌柜的旁边。俯下身看着他笑道:“掌柜的,你可还敢撵我们出去么?”
才掌柜气得脸色发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紫芯道:“你怎么不说话?这么说你是不撵我们走了?”
才掌柜的嘴动了动,还未等说出话来,院门口有一个人接口道:“小丫头,你伤了一个掌柜的,就赖在这时么?”
紫芯抬头看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缺了一只左手,另一个更惨,缺了一只右手还不说,连两只耳朵也没有了,光秃秃的一脑袋好像一个长毛的葫芦。
紫芯笑了起来,道:“嗬,人都说泰山上人才济济我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怎么什么样的瘸驴瞎马都能充个人物了?你是谁?”
来的那两个人正是来风生和尹碧平。
他们在前面坐着,见才掌柜的去了半天还没有出来,知道是遇到了麻烦,这才到后院采看一看是什么人物敢在泰山派的门口捣乱,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则且一上来就被她奚落了一阵,立时怒气升腾起来。
尹碧平瞟了她一眼,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你这一个黄毛丫头这里捣乱。嗯,我看你的模样也有几分姿色,你放下剑,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的。要不然,惹怒了我们二位,可就白长了你这一副小模样子。”
紫芯笑道:“哎,看不出你倒是个有几分眼力的,看出姑奶奶有几分姿色了么?好哇,你说,我要是放下剑,你会怎么发落我呢?”
雷泽澈在后面远远地站着,听好这话皱了皱眉,想道:“这个小丫头可是太嘴没遮拦了。这一路之上,只要是有个说话她就要搭话,也不管人家说的是什么人,一个姑娘家,这样的话也说得出,不是自己找亏吃么?我料定那两个人一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一会你又怒了,让我帮你打架。”
果然,那个尹碧平听了紫芯的话,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没碰过男人么?怎么发落你还不知道?像你这样有几分姿色.我若是领回去赏给我的弟兄们,可就有你好玩的了。只要你受得了弟兄们的亲热,好也有你的,银子也有你的,那可是享不完的福呢!”
紫芯道:“呸,你这人说话不好听,我不理你了!”说罢转身向房中走去。
尹碧平大叫一声:“哪里走!”飞步上前。拦住了紫芯的去路。
紫芯站下身,歪头看着他道:“哟,你这个人虽然缺了一只手,行动倒是蛮快的,我看你的武功比那个才掌柜的可要强多了,你说是么?”
尹碧平道:“才掌柜么?他只是我徒弟辈的罢了,小丫头,听我的话,乖乖地服个输,我饶你一命如何?”
紫芯道:“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小。我倒是想和你走,只怕是我家的主人不答应哩!”
尹碧平看了一眼雷泽澈道:“他就是你的主人么?只要你肯跟我走,他敢不让?”
紫芯道:“哎,我可告诉你,你别惹他,江湖上新近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叫做阴阳脸的你听过了么?就是这个人耶!”
尹碧平和来风生一听,都不由地退后了一步,握紧了刀剑,盯着雷泽澈的问道:“怎么,他是那个阴阳脸么?”
紫芯道:“哎,看你们吓的那副样子,怎么样,这回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惹的了吧?我要是没有个靠山,敢在你们泰山派的地盘惹事么?”
尹碧乎道:“不不,我不信,我听人说那阴阳脸的一张脸甚是吓人,这个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会是那个阴阳脸呢?啊,你是听说阴阳脸厉害,想借他的名头来压我们是不?小丫头,这你可是找错算盘了,别说他不是阴阳脸,就是,在我们泰山派的地面上,是龙他得卧着,是虎他得趴着!”
紫芯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不信是吧?公子,你就笑一个给他们看看。”
雷泽澈这一向也是跟紫芯胡闹惯了的,他是一个年轻人,岂有不玩之理?何况这紫芯无论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一向是百依百顺,若非如此,也不会惹出那么多的麻烦了。此刻听她一说,果然就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整张脸就变了形,原来清清秀秀的一张脸,这一下扭曲的格外狰狞,一半青一半红,委实有几分来历的了。
尹碧平看看来风生,道:“师兄,看来这小子是有几分来历的了。”
来风生道:“不管怎么说,在咱们的地面上,这件事也得管一下。师弟,你先退下,我和他较量一下吧。”
尹碧平巴不得他这一句话,忙向后退了几步道:“师兄,你可要当心了。”
来风生点点头,走上前去,拱拱手道:“前辈,我们泰山派与前辈素无恩怨,今日之事,是前辈找到我们头上来的,说不得,在下只也得罪了。”
紫芯在一边撮撮嘴道:“啧啧……泰山派的人都是这等欺弱怕强的嘴人么?刚才和我说话,尽找我的便宜,怎么一见了我家公子,就前辈前辈地乱叫起来了?你睁眼看看,他是前辈么?他比你的岁数还要小哇!”
来风生被她说得满面通红,也不再说话,抽出剑来,便向雷泽澈走了过去。
紫芯跳上一步,拦在他面前,拔剑在手,道:“哎,慢来,就凭你,还不配和你这前辈动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来风生看了看她道:“姑娘,以我的功力,和这位前辈勉强一搏或许还能支持,若是加上你,我怕我就无力支撑了,请姑娘还是让开些,如果一会儿在下还能活着,自会讨教姑娘的武功。”
紫芯道:“这你可错了,我这位公子要和人打架,一定是那个人打败了我以后他才肯出手的。若不然,他是不会和你打的。你想要和他较量,必得先过了这一关,如果你赢了我呢,累了可以歇会儿,怕了可以不打,他都不会逼你的。”
来风生道:“既如此,姑娘当心了!”
他稳稳在向紫芯刺出了一剑。
泰山派的剑法凝重有力,来风生的功力又甚好,这一剑出去,看似乎平稳稳,紫芯接起来却有几分吃力。
她格过了这一剑,反手还了来风生一剑。
来风生稳稳在接住了.两剑相格,来风生略一用力,紫芯顿觉手臂一阵酸麻,不觉“哎哟”叫了一声。
来风生一式得手,并不冲上,反而撤了一步道:“姑娘可认输么?”
两人这两个回合。紫芯虽然是吃了一些亏,但也没露明显的败像,但来风生是何等人,这一交手,已知道自己的武功远在这个小丫头之上,是以才这样问他,好让她知难而退,自己留下精神对付那个阴阳脸。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来,遭:“你这个人可真是太小看人了,人家不过是略让你一让,你就此目中地人么?认输?该认输的是你呀,看剑!”她跟里说着,人已腾空而起,身体平直地向来风生飞了过去,一柄剑直指他的天突穴。
来风生不敢大意,站稳身形,又稳稳地接这一剑。
他只料这小丫头果真是藏着些功力未露,这一接上更是十分小心,便上了毕生功力,实实在大地接了她一手。
不想那紫芯根本不堪一击,来风生这一剑迎上,她竟被他于空中弹了起来,向后跌了下去,幸好她人甚机警才算勉强站住了,可也还是晃了三晃。
在名家眼里,紫芯这一次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幸好来风生刚才是全力博击,未留向前攻的后势,若他不是一心自保,此刻若再有余势补上一剑,紫芯可就性命难保了。
尹碧平在一边见了,大叫一声“可惜!”频频跺足不已,来风生自己也深深地出了一口大气,懊悔不迭。
紫芯站稳身,不看来风生,反而回头看看雷泽澈道:“喂,你在那里搞什么鬼嘛!人家在这里给你卖命,你却在那使坏,再这样下去,我不和你们玩了!”
雷泽澈在她后边呶呶嘴,示意她再上。
紫芯一跺脚道:“啊,你还要求我啊,我当你自己想出手,不用我了呢,你要我帮你打架,好哇,你给了我什么?”
雷泽澈看着她,脸上突然现出于不哭不笑的模样。
紫芯和他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已知道他这就是笑了,遂道:“你让我说么?那好,我替你打完这仗,今天晚上就该给我打洗脚水了。”
雷泽澈点了点头。
紫芯笑了起来,嘴一抿道:“喂,说了可得算数,到时候可别耍赖。”
雷泽澈又点了点头。
紫芯这才扭回身,对来凤生道:“我已经让你三次了,你不想打了么?”
来风生有了这两次,已知道了她的功力,遂道:“姑娘,我们不打也罢,你且让开,我自和你家公子较量一番。”
他因为三番赢了紫芯,心中有些自得,就连雷泽澈也看轻了,现在出口也不叫他前辈,而用“你家公子”代替了。
紫芯道:“少废话罢,要想和我家公子交手,你还不够资格,看剑!”
她凌空而起,仍是方才那一式“北雁南飞”,横飘着向来风生刺了过去。
来风生这一次可用足了后势,只用七、八分力一挡,就要将步跨上去,只待她一落地,便给她致命的一击。”
可他只来得及跨出半步,就不得不把刚反起的脚收了回来。
这一击之下,来风生只觉手臂一震,还未待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手中的剑已被紫芯震得脱手而飞了,幸好他功力深厚,堪堪地收住了脚,要不然,此刻已赤手空拳地撞到人家的剑尖上去了。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像傻了一样,脑袋里的一片空白。
他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在转眼之间就有了这么雄厚的内力?这等功力别说他来风生无法抵挡,就是他的师父来了,恐怕也挡不住了。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功力却如此深厚,可他学武的年头也比她的岁数要大多了,交手却不堪一击,莫非这师门不同,就真有这么大的差别么?他在那里竟想得出了神。
紫芯站在那里,并不上前攻击,道:“喂,你还想打么?”
来风生这才醒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道:“剑,我的剑哪里去了?”
紫芯笑了弯下了腰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丢尽了脸了,那剑方才在你自己的手里,你不看住,现在来问谁呢?”
尹碧平在一边给来风生使个眼钯,小声道:“师兄,别打了,你的剑被人家磕到院外去了。”
来风生懵里懵懵地点点头,返身要去院外找剑,突听到耳边有人道:“抬头,接剑!”他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剑在院外飞了进来,也不及细想,一伸手接住了剑。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了耳朵,像和他附耳说话一般:“你别怕,再上去,我在暗中帮你。”
来风生看看尹碧平,心头一惊,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异人了。“传音入密”之法他也正在修习,可因内力不到,还未能修成,那人能将声音清晰地传给人他而别人一无所知,可见修为非一般。他持剑在手,看看紫芯道:“姑娘,你让我三回,我让你一回,这回,咱们可该认真地比一比了。”
紫芯笑道:“哎,你这个人的脸皮可真厚哎,还敢说一个比字么?”
来风生道:“姑娘,功夫在手上不在嘴上,看剑吧!”话刚说完,自己也不知怎地身形就动子起来,恶狠狠在向紫芯扑了过去。
两人接在一起厮杀起来。 这一次可真说得上是天昏地暗了。
尹碧平在五六步远外看着,仍觉得两个人的剑气扑面袭人,心中大奇,忖道:“怪哉!这来风生与我虽不是一个师父,可也在同门学艺他的功力就是比我强些也还有限,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身手不凡了呢?看他现在的本事,就是他的师父也要自叹不如了,莫非他真的瞒着众人,学会了一种什么奇门功夫了么?”
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来风生现在所用的,已不是泰山派的法子,一招一式,皆甚为奇诡,方他更加心惊,想道:“人都说人知面不知心,这话果然不假,我和这来风生可谓是莫逆之交。有饭一起吃,有银子一起花,就是有了女人也是不分彼此一起玩的,不想他却瞒着我偷偷地练成了这样厉害的功夫,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说死我也是不信的,唉,该,谁叫你心眼实来?尹碧平哇尹碧平,你今天可是得了一个教训了。”
他在那里自怨自艾,却不知来风生在那边比他还要奇怪,他虽然人在阵中,可这整个人就不像是他自己的一样,竟是不由自主地在动,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会迈向哪,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他心里更加翻腾起来,忖道:“来风生哪来风生,你今天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呀,不仅你,泰山振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当年我入了这泰山派,何等骄傲,现在看来,我算是个啥,泰山派又算是啥呢?”
正想之间,他听得耳边的那人说道:“来风生,你心神不宁地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琢磨武功,在那里自怨自艾么?”他心头一凛,忙收回了神,反正现在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一招一式且不用自己费心,正好腾出心思来琢磨自己使出的剑招。
越看他越是欣喜若狂,这套剑法,不正是自家的泰山派剑法么?只是过于高奥,自己以前从来没有体悟到罢了。
他细心地琢磨着,渐渐地忘了一切,这些剑法,别说了自己想不出来,就是他的师父师伯也想不出来,他这一阵之中,竟比这山上再练十年所学到的还多。
两人斗了有三四回合,紫芯因为习惯了这样打斗,自己只是出一个身子,也不费力,与不费神,所以一直是笑嘻嘻的,来风生一心在剑法上,反倒显得格外凝神,人来我往,一直未发出胜负。
来风生正在得趣时,对方却突然住手不打了。
对方一住手,来风生这边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来风生正学在妙处,见此景大叫起来:“喂,怎么不打了,来,来呀!”
紫芯回头看看雷泽澈,道:“你累了么?胜负未分,就这么拉到了,我可是有点不甘心!”
雷泽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将两手一拱,朗声道:“尊驾何人?你我斗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了吧!”
院中的人除来风生外,都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顺雷泽澈的眼光望去,只见墙头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众人都不由得啊一声。
这个人正是玉寒。
来风生纳头便拜,道:“晚辈方才承蒙玉女侠暗中指点,受益非浅,请玉女侠受我一拜。”
玉寒点点头,道:“这也没什么,是你心术正,该有这一份机缘,你回去将方才那一套剑法认真练好,想必会有一点好处。”
来风生道:“多谢玉女侠!”
五寒道:“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这一天来,你表现得不错,该得到这点功力,你们出去吧,我和院里这两个人还有话说。”
来风生又磕了十数个头,这才站起身,和尹碧平等人退了出去。他当初为了撑个脸面,做了一回英雄,方才又挺身上了这一阵,其实并没有几分是自己情愿的,只是事情遇到了这一步上,不得已才为之,却不知误打误撞,得了这一个天大的好处,如何能不高兴,一路上手舞足蹈,几乎是欣喜若狂了。
尹碧平脸上也装着笑,心中却懊悔不迭,早知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当初他怎肯将机会让给来风生?就是拼着掉脑袋,这个英雄也要做了,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只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自己把自己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院里,玉寒和雷泽澈默默对视着他们已经互相寻找一段很长时间了。
表面上,雷泽澈找她是为了寻找若薰,玉寒找他是为了把若薰还给他,可当两个人真地见了面的时候,突然心里都有了一种异常亲切的感觉。
紫芯在一边看着,突然笑起来,道:“喂你两个,怎么回事呢,对了眼了么?”
二人一愣,都从方才萌发的那丝情绪中醒了过来。
他们突然都想到了若薰,那个把他们连在一起,又隔在他们中间的若薰。
他们突然都有点灰意冷了。
玉寒点点头道:“好久不见了。”
雷泽澈也道:“是,好久不见了。”
玉寒道:“我找了你好久。”
雷泽澈也道:“我找了你好久。”
紫芯在一边插嘴道:“喂,雷公子,你怎么了,不会说话了么?怎么像鹦鹉一样跟人学舌呢?她是谁?”
雷泽澈道:“紫芯,不得无理,她就是玉寒。”
紫芯瞅瞅玉寒,道:“噢,你就是玉寒么?你快说,你将雷公子的老婆藏到哪里去了?这个人是死了还是活着?要是死了,可是一件大事。”
雷泽澈道:“紫芯,你又胡说什么?”
紫芯:“哎,我说的是实话么?你那个老婆是要死了,我们小姐不就好了么?”
玉寒看着雷泽澈,轻道:“她是谁,她的小姐又是谁?”
紫芯道:“哎,我问你一句,你就要向我两句么?你先说吧!”
雷泽澈道:“不得无理!”
他转向玉雪道:“这是紫芯,她和她的小姐都救过我的命,玉女侠不要误会。”
玉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误会什么?”
雷泽澈被她这一向,后面而不知何回答是好,低下头不吭声了。
紫芯嘴尖地说:“咦,你连这话也不明白么?他怕你误会,是说他自己清白呀!哼,其实清白不清白呢,我也不知道,男人的话可是信不得的。”
玉寒笑笑,道:“对了,你说得很对。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雷泽澈,我告诉你,你的妻子现在还在天山上,你要是想要她,就到天山上去吧,我在那儿等你。”说罢,她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雷泽澈见她走了,急忙叫道:“喂……”
玉寒回过头来,道:“你还有话说么?”
雷泽澈嗫嚅了半天、道:“若薰……好么?”
玉寒道:“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雷泽澈道:“她,嗯,她身体好么?”
玉寒道:“很好。”
雷泽澈道:“如此,如此,如此多谢了。”
玉寒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一闪身飘下去不见了。
雷泽澈呆呆地立着,怅然若失。
紫芯道:“这个女人,我不喜欢。”
雷泽澈看看她,一声不吭,慢慢向屋里走去。
紫芯跟他进屋,见他在收拾东西,问道:“喂,雷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莫非要走么?”
雷泽澈点点头。
紫芯道:“哎,你要走,也不用这么着急嘛!那个玉寒在前院,她还没走,你到雪山上可去找谁呢?”
雷泽澈道:“她的轻功出神入化,我们先走两天,也未必就能走在她的前面。”
紫芯撇撇嘴道:“哟,我倒是头一次听你夸别人的武功,我看她跟我也差不多嘛,刚才打了五、六百合,不也是平手么?”
雷泽澈道:“我在这里看着你,跟她只打了个平手,她在暗处,凭内力判断我的招式,全无一丝差错,你说,这毕竟是谁输赢了?”
紫芯想想,不吭声了,可见雷泽澈对玉寒佩服得那么五体投地,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不舒服,把一个包袱摔得扑扑响。
二人走过前院的时候,看见玉寒在给一人男人治伤,见了他们,像没有看见一样连眼皮也没有抬,雷泽澈本来想打个招呼,见她如此,也只得罢了,心里却像堵了一块东西,闷闷地很是不畅。
紫芯悄声道:“这个丫头太狂了,哼,看我治治她。”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绣花针,趁玉寒不注意,往韩长聿的背上甩了过去。
雷泽澈未料到她能如此淘气,想要阻止已是不及了,突然间,眼前一道白影一闪,玉寒已经飘到了二人身边,将手向前一伸。
在她的指尖上,粘着那枚绣花针。
玉寒将绣针一甩,不偏不倚正钉在了紫芯的绣鞋尖上,冷冷地道:“雷公子,你要是管不好这个丫头我替你管管她。”
她轻轻一飘,又飘了回去。
紫芯讶道:“咦!这个人莫非是个鬼么?”
雷泽澈道:“你还胡说!若是惹恼她,我可救不了你了。”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采,道:“你说什么?我的公子耶,我就不信你就舍得让她收拾我么?你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呐!”
她回头飘了玉寒一眼,一伸手挽住了雷泽澈。半吊在他的身上,由他带着走了。
雷泽澈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本想甩开她,可又不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扫她脸面只好装作没事一样,半拖半拽地将她带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玉寒一眼。
玉寒一动未动,根本就没有看他们。
雷泽澈忽觉心中有点悲凉。
出了门,拐进一个小巷,在没人的地方,他将紫芯狠狠地一甩,道:“你,胡闹什么?”
紫芯摔在地上,大声叫了起来:“哎哟,你摔死我啦……”
雷泽澈也觉出手重了点,又伸了手去拉起她,道:“你呀,这是干么呢?我真地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紫芯道:“不明白么?你要不明白,就不会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了,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我就是不喜欢,你要是跟她好,可有你吃不尽的苦头呢!”
雷泽澈气包败坏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她怎么了?”
紫芯道:“没有不是更好么?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么!”
雷泽澈道,“你,你是我什么人,事事要管我!”
紫芯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咱们往前走着瞧吧。”
雷泽澈知她素来如此。越是答理她就越是要撒疯,遂不理她,向前走去。
他听见紫芯在他的身后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好长,好委屈! 玉寒在雷泽澈走的时候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但却敏感地知道他如何哀伤地在她的身边走过,甚至连他在门口停留时看的那一眼也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一动不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她从小长在天山上,除父亲天涯邪尊和韩长聿外,再也没有再见过一个男人,韩长聿上山的时候她才四岁,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大师兄看待的,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直到后来自己渐渐大了,也没有过任何想法。
可韩长聿有。他早已不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了,看着玉寒一点点地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的心里常常按撩不住地滚过一阵阵热潮。
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是师父女儿,她武功超人,她美艳绝人。这些又是他朝思暮想的。 他心里甚至觉得很不公平。
他来天山的时候,玉寒才只有四岁,虽然她从不懂事就开始和天涯邪尊练功,可一个四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修为?韩长聿也是自小就投了师的,纵算赫庄主的武功与天涯邪尊比有天壤之别,他认为自己练了十九年,也应该能比过这个小丫头。
可他就是比不上她。
他从来没见过她练功,这就说明天涯邪尊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教她的。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是他不说。
他想方设法地接近玉寒,想得到她,得到师父的信任,进而得到师父的绝技。
可玉寒根本不理他。
她从小还和他在一起玩,自从十二岁的,就不再理他的,整日和她的那些侍女在一起,韩长聿每天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上她一面。
他觉得很不平,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武功虽然比玉寒要略逊一筹,却已能与当世武林高手匹敌了,若是得罪师父和这个小师妹,自己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练功,老老实实地孝敬师父,老老实实地爱着自己的小师妹,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师父的信任,想把女儿嫁给他了。
可玉寒不同意。
玉寒不同意。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天涯邪尊从来不勉强自己的女儿,韩长聿就更不敢了。
可是,他不能让这一个机会就这样白白地溜走。
终于有一天,他逮住一个机会,向玉寒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玉寒听了,笑笑,道:“大师兄,你多大了?”
他一愣道:“我?三十八吧。”
玉寒收起笑,道:“你知道我多大了?”
韩长聿道:“你?十九么。”
玉寒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韩长聿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倘若玉寒嫌他别的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若是嫌他太大,他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他早已过了成亲的年龄了,在玉寒那里碰了壁以后,这个念头反倒越来越炽热了,那是十分难受的正常青年男子的躁动。
他想下山,可又舍不得师父,在他的眼里,师父的武功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他就是学上一世也不不完。
他忍着、学着,可在不学功夫时候,心里就总涌起那股莫名的惆怅来。 玉寒自那一日之后,见了他的面就冷冷地,他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一见就张冷脸,这嘴也张不开了。
他想方设法地想和她说话,尽量避开那些敏感的话题,这就说出了小师妹若薰,他没想到玉寒竟把若薰给他接来了。
他的心从此有了着落。
他却不知道,就在那一次,玉寒不知怎么就一眼看上了若薰的丈夫。
现在轮到玉寒痛苦了。
韩长聿见玉寒郁郁不乐,知道方才出去的那个人有点名堂,遂问道:“师妹,方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玉寒看了他一眼,道:“你问他么?他是若薰的丈夫。”
韩长聿一听,如雷贯耳,从床上一跃而起。刷地一下将剑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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