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见紫芯一剑刺来,将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剑,他与东方墨一起出来迎客人,身边并非带兵刃,一躲之后,转身就要往厅里跑,要回去取兵刃。
紫芯紧迫不舍,跟在她后面抬手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她的轻功较洪兴要好许多,几步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洪兴听得剑声,急中生智,就地一滚,紫芯的剑贴着他的后背滑了下去,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也将他的衣衫在后背上一剑划开,刺入肌肤有一分左右,伤势不重,但鲜血淋漓地也甚为狼狈。
跟在洪兴身后的三寨主文山、四寨主施忱此刻也认出了紫芯和雷泽澈,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转身回去取来了兵刃,施忧则径扑到紫芯的身后,狠狠地一掌拍了下去。
施忱在江湖上人称“裂天神掌”一双肉掌近身肉搏的功夫十发了得,一掌推出,呼呼有声,紫芯闻声顾不上回头,将身一闪,还未待她出剑,施忱的第二掌已拍到,紫芯的剑势难回,立身又不稳,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伸出左手接了他一掌。施忱的内力高强,一双肉掌上的劝力早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见紫芯以左手来接,心中大喜,心动气动,将自己的全部内力向右掌上催了出去,这一招之内就要结果紫芯的性命。
两掌相接,如响起一声炸雷,众人都知道施忱的催命掌厉害,只道紫芯这一次非死即伤,定睛一看,却见紫芯笑嘻嘻地立在那里,施忱却跌坐在十数步外,捂着手掌惨叫连声。
谢龙云叫了一声:“四哥!”忙奔了过去,只见施忱的右手齐齐地在手腕处折断了,白花花的骨头露了出来,不由得倒了一口冷气。
施忱的裂天神掌在江湖上早已成名,不仅变化无常,而且力重千钧,别说寻常的武林人士,就连一向以“大悲掌”睥睨的武林的少林住持慈悲大师,也逊让他三分。相传施忱艺成之时,曾上少林向慈悲大师挑战,二人对了三掌,一向面不改色的慈悲大师竟被他的掌风逼退一步,并吐了一口血。当然施忱的状况更惨,三掌之下,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几乎就是一个死人一般,若不是慈悲大师相救,当日就已命丧黄泉了。虽然如此,但当今世上,这一段历史就成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一页,那些江湖中的人从此对他格外敬慕三分,一跃而成了武林中的噪名人物。
方才施忱一掌拍下,紫芯无可奈何对了一掌,谢龙云就在心中暗叫不好,可他一来离得较远,二来也不敢在施忱的掌风下去救人,因此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他也知面前的这个丫头武功非比寻常,剑法尤其精到,但若拼内力以肉掌接施忱的一掌,恐怕她就不是对手了。没想到一接之下,那小丫头连动都末动一下,施忱却是如此一番惨像,不由他不暗暗咋舌,心中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日自己请来的人,果然武功超人,若得她们出手相助,伏牛山定可化险为夷,忧的是自家的三位哥哥不知在何处得罪了这个姑娘,若她反目成仇,伏牛山可真是前门迎虎,后门进狼,这一劫怕是千载难逢了。
谢龙云却不知道,方才接了施枕这一掌的虽然是紫芯,可实际上受力的却是那个身在一边的雷泽澈。
雷泽澈见紫芯危急,自然不会让她吃亏,早在暗中悄悄地将自己的内力注在了她的经脉中,他见施忱头一掌的掌风,就知此人的内力非向一般,自然不敢大意,将自己的全部功力都发了出来,施忱怎么禁得他这一掌?一掌过后,雷泽澈也觉一阵心血上涌,可他内力深厚,立时运功调整,片刻之间便恢复了原状,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紫芯的身上,根本没看一丝破绽。
文山此刻已将兵刃取了出来,见施耽已受伤,遂将他的兵力扔在地上,将一把鬼头腰刀凌空扔给了洪兴,自己双手舞着一把朴刀,向紫芯杀了过来。
洪兴兵刃在手,勇气倍增,大喝一声,与文山一前一后,向紫芯杀了过去。
紫芯见他们前后围攻,将身一跃,跳出了圈外道:“不玩了不玩了,不要脸,你们两个大男人,打我一个小女子么?”
洪兴见她跳出,以为她是害怕了,大喝一声:“哪里走!”
与文山一前一后,又向她围了过去。
以二人在山寨中的地位,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合力对付一个女子,本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我了,若是叫这丫头缓过气来,将他们在路上做过的事说将出来,虽然在伏牛山拦路调戏一个女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可他们在山寨急难之时,还做这等勾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为这还伤了一个老六?这要是叫大家知道了,二人不是更没有脸面了么?紫芯见他们紧追不舍,啐了一口道:“呸!公子,我说怎么样?伏牛山上的人不过是一些山贼野寇,哪有什么好东西了?你还不信我的话,现在你可开跟了吧?这人两个打我一个,说不得,咱们也两个一起上吧!”
她将身一闪,闪过了二人,来到了雷泽澈的身边,将他背了起来,回头道:“喂,你们可听清楚了,我们可是你们山寨花一千两金子请来的,所以我刚才对你们的那位寨主也还客气一些,只折了他的一只手,没有要他的性命。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再上来的,我可要你们的人头了。”
洪兴见她又背上一个人,心中忖道:“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一个情种了,在这等时候,自己的性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怎么还舍不下那个男人,要把他背在身上?哼,这回我就成全你们,叫你们生同心、死同穴吧!”他向文山使了一个眼色,将手中的腰刀一震,望着紫芯的腰间便砍了下去。
文山的心眼比洪兴要机灵得多,早在路遇时,他就看见雷泽澈怕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此刻见紫芯在激战之时仍要将他背在背上,心中就更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当时的情况已不容他多想了,见洪兴冲了上去,他自然不甘落后,大喝一声也从背后杀了上去。
紫芯嘻嘻一笑,道:“你们两个,真不要脸也不要命了么?好,本姑娘就教训教训你们!”
她背着雷泽澈一个转身,将剑一磕.先将文山的朴刀划向了一边,回手一剑,又磕飞了洪兴的腰刀,再一转身,还未待文山将刀顺过来,已经在他的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回手又是一剑,又将洪兴的左肩上削去了一块肉,这才背着雷泽澈一跳起在了空中,在离二人十数步远外落下,笑嘻嘻地道:“这回你该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告诉你们,我这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你们要是执迷不悟,不妨再上来试试,只是那时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她方才这几下说来费时,其时只在转瞬之间,别说场外的人,就连洪兴和文山也没有看清她如何动和,只觉眼前似有一个粉色的陀螺一般,一转之间,二人稀里糊涂地便凭直觉知道自己是受了伤。直到她在远处落下了,这才觉出身上的疼痛来,忙低头检看伤口,知道并无大碍,长出了一口气,却也早把那一腔争斗的雄心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谢龙云素常与这几位寨主交往甚少,互相之间都不大看得起,方才众人打斗之时,他一来因为情况不明,二来也知自己就上前相劝众人也不会听,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现在趁这个机会,才插话道:“列位列位,住手住手,不要打了,听在下说几句……”
其实他就是不说,那洪兴和文山也是不敢再上的了,此刻听了他这番话,正好借这个台阶下,洪兴哼了一声道:“好吧,你说就是。”
他们不打了,雷泽澈也就撤了,紫芯一觉身上的内力消失,也无心再打。嘴上却不饶人,道:“哎,你这个谢掌柜可真是个知道里外的,刚才他们两个打我一个的时候你不来劝架,一看他们打不过我了,又来做这个和事佬了。我就不听你的话,你待如何?”说着做势又要冲上去。
谢龙云忙上前一步,插在中间道:“姑娘姑娘,听在下说一句,虽然我不知我这几位哥哥什么地方得了二位,但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个大大的误会,在这伏牛山上,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大家不妨说开了,不论这里有什么误会,都有我和大哥担待,这总可以了吧?”
紫芯道:“你担待,你算是什么人哪?今天不杀了这几个人,我这口气是平不了的了!”
东方墨一直懵里懵懂地在一边看看,听谢龙云提起他,这才醒悟过来,开口道:“这位姑娘,在这伏牛山上,没有我东方某担待不了的事。不就是要他们几个的人头么?你跟我说说倒底是为了什么事,如果他们果然是无礼,我就将他们几个的人头割下来送给你,什么大不了的,你说!”
紫芯道:“好吧,我说,这几个人拦路调戏于我,你说他们该不该死呢?”
东方墨道:“有这等事?什么时候?”
紫芯道:“就是前两天啦,不信你问他们!”
东方墨转回头问道:“喂,老二,果然有这等事么?”
洪兴看看文山,文山又看看施忱,施忱无奈,只好开口道:“有,不过这事不怨我们,都是六弟他……”
东方墨皱皱眉道:“又是这个老六,山寨中有这等大事,我在这里急得火烧房,你们倒有闲心在外边寻花问柳,惹事生非,我看你们几个也真该把人头留下了。”洪兴等素知这位大哥平生最气的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所以兄弟几个在外边做了这等事,回来以后都互相隐瞒,不敢告诉他,此刻听他此言齐齐跪下道:“大哥,我们知道是我们错了,只是这事都怨老六,弟兄们一起出去,他惹出了事我们怎能袖手旁观,不该帮他助纣为虐,大哥要责罚,我们也不敢再辩。”
东方墨喝道:“胡说!兄弟一场,老六要做出别的事,不怕他打了天王老子,我们也该帮他出手,就是这等事不可帮他,不仅不该帮他,当时就该给他一刀!我平日最恨什么人你们也知道,做下这等事,回来怎么不告诉我知道?”
文山道:“我们也是怕大哥生气么!何况老六已经叫这位姑娘杀了,兄弟一场,人都已经死了,这错我们还不该替他遮掩一下么?那也未免太不讲义气了。”
一说到义气二字,东方墨的火气平息了许多,叹口气道:“也是,兄弟一场,人都死了……唉,只是你们不该瞒着我,为什么要说他被哼哈双妖杀死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仍由文山答道:“大哥,我们知你素常最恨这等事,我们要是如实说了,老六在这伏牛山上还会有香火么?可怜他孤身一人,除了咱们伏牛山上的兄弟,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咱们伏牛山上要是再没有他的香火,老六死后不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了么?兄弟一场,叫我们如何狠得下这份心……”他说着话,两眼里竟流下泪来。
东方墨喝道:“你给我憋回去!我就看不得你这等人,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文山忙擦擦泪道:“是,是,我不哭。”
东方墨道:“唉,老六死了也好,要不然,叫我亲手杀了他,我也不好下这个狠心。在这伏牛山上,我对兄弟们一向宽容,却为这等事杀了十来个弟兄,谁知老六还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死了好,死了也就省事了。”
他掉转头,对紫芯道:“紫芯姑娘,既然老六已经叫你杀死了,这个事我看也就罢了。不瞒姑娘说,老六若不是做下了这等事,我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虽然我看你的武功要比在下高出许多,可你杀了我的弟兄。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和你过上几招,不然我有何面目和他在黄泉相见?但为了这个事,姑娘就没有一点不是了,老六死得活该,这个事,从此忘过如何?”
紫芯道:“什么?就这么完了,夭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个尖嘴儿猴腮的人死了,这几个人却还在这里,你肯算了,我可不肯算了。”
谢龙云道:“姑娘,事到如今,你就抬抬手吧,千错万错都是老六的错,可是他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姑娘的手里,你就是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况且我看姑娘的武功出神入化,老六决不会接住姑娘一招,如此想来,他除了对姑娘轻薄几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事,以他的一条命相抵还不算完么?”
紫芯道:“嗯,你这个寨主倒是个讲理的人。好吧,我就看你的面子,不要他们几个的命了,你把他们一人打上三十大板,再叫他们人我嗑上三个响头,我就看人的面子算。”
东方墨笑道:“好。好,正合我意。老二,若是别的事,我就拼上一死,也不会打你们,可这个事却是你们自作自受了,你们看怎么样?”
洪兴道:“大哥,啥也别说了,兄弟对不起你了,任凭你发落就是了。”
东方墨道:“好,来人哪,把他们给我拉下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几个身边的喽罗闻令上来,走到三人身边道:“三位寨主,得罪了,请吧!”
紫芯道:“慢!”
东方墨道:“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紫芯道:“什么事?你不要骗我!”
东方墨道:“咦,姑娘,此话怎讲?”
紫芯道:“你叫你的喽罗打他们的寨主,而且还要拉出去打,他们能使劲打么?不用想也是徇私舞弊,不行,要打,就在这里打!”
东方墨笑道:“你这姑娘,不光武功过人,心眼也过人。好,你说得也有道理,就在这里打吧。你们听着,谁要是徇私舞弊不用力,这三十大板我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那些喽罗听了他的话.谁也不敢留情,果然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将三人各打了三十大板。
洪兴等也都是习武的人,有内力护身,这三十大板就是再加些力也熬得住,可三人都是寨主,被喽罗掀翻打屁股,面上却是难看,这三十大板与其说是打得屁股疼,莫如说是打得脸疼,三十板下来,三个人各个涨红了脸,连头也抬不起来了。东方墨哈哈大笑道:“打得好!你们听着,咱们伏牛山若能避过这一劫,从今后就留下这么一个规矩,有弟兄在外调戏良家女子知情不举者,打三十大板!”从喽罗齐声应是。
东方墨道:“姑娘,打也打过了,你的气该消了吧?”
紫芯道:“哎,你们还没给我嗑头呢!”
东方墨道:“对对,你们几个,还不快给这位姑娘磕头!”
山贼野寇大多是些市井无赖啸聚而成的,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屈能伸,洪兴他们见事已如此,知道是打不过也躲不过了,只好跪在地上依次给紫芯磕了三个头。
谢龙云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也是打不相识,紫芯姑娘,我这几位哥哥打也挨了,头也磕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吧?从此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还请二位到大厅议事吧?”
紫芯道:“嗯,既然你们大寨主这个人讲理。这事就算过去了,走吧,大家一起讲去。”
东方墨伸手拦住她道:“且慢。”
紫芯一扬眉道:“怎么?东方寨主有什么事么?”
东方墨道:“姑娘,我们请你来.本来是为了叫你帮我们对付一伙青铜面具的人。可那时,大家都不知咱们之间还有一段恩怨,现在知道了,我们山寨就无颜再留你了,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姑娘的金子我们照付,请二位这就打道下山吧。”
紫芯道:“怎么?东方寨主怕我不尽力么?”
东方墨道:“这倒不是。只是敝寨对姑娘无礼在先,再让姑娘替敝寨杀卖命,就与理讲不通了。虽然我见过姑娘的武功,知道姑娘不是寻常武林中人士可比,但刀剑无情,来日一旦厮杀起来,万一姑娘有个什么闪失,叫我们如何心安?姑娘请回吧,伏牛山就是漫天涂血,也不敢背了这一个义字,无理的事我们是不做的。”他扭头吩咐道:“来,去库房支一千两金子,送二位大侠下山!”
紫芯道:“慢!”
东方墨道:“姑娘还有什么话么?”
紫芯道:“有,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呢,想要帮谁打架,就得帮谁打,我看你这个人也不错,为了你,这一架我也打定了。你想叫我走,除非赢得了我手中的这口剑。”
东方墨道:“姑娘,你也知道,我赢不了你,但我们伏牛山实在不想连累姑娘,还请姑娘下山。”
紫芯道:“你赢不了我么?那你就别撵我走了!”
东方墨叹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勉力一试了。来,将我的兵器拿来了!”
他身后的喽罗应了一声,转到厅中,不多一时,抬出一个巨大的狼筅来,递给了他。
这狼筅长有丈余,像一棵小树一般,下面一段是铁柄,上面一段交错排列着五对铁制狼牙,个个上面开着四条利刃,如锯齿形,坚利无比,顶端还有一锋利枪头。这件武器上阵杀敌威力极大,能剌、粘、扫、绞,且能克制各种兵器,但因其过于沉重,无雄厚臂力使转不开,且携带又不方便,因此武林中人罕有使用者。
紫芯也末见过此等兵器,颇觉好奇,问道:“哎,你使的这是什么家伙。”
东方墨道:“姑娘没见过么?这叫狼筅。”
紫芯道:“很重吧?”
东方墨攒微一笑道:“也不算很重,才八十多斤。”
紫芯道:“哎,好玩,你给我试试好么?”
东方墨道:“这有什么?姑娘要看,拿去看就是。”说着将那狼筅抛了起来,飞向空中三丈多高,向紫芯的头顶落了下去。
以紫芯的功力,要接这样一件沉重的兵器实在为难。她见那狼筅落了下来,将身一闪。让到了一边,那狼筅直直地插入了地下有二尺余深,扎在那里了。
紫芯这才走过去以手撼撼,费力将那狼筅了出来,在手中掂着,道:“哇,好重噢!东方寨主,你使这样一件兵器,打起架来施展得开么?”
东方墨道:“姑娘说什么笑话?以姑娘的内力,这件兵器算得了什么?不要取笑在下了。”
紫芯道:“那倒也是,以我的内力呢,使这么一件兵器倒也没有什么,可你就不同了,我总怀疑你这是弄了件兵器在这里吓人,其实你倒底使得动使不动,有谁知道呢?”
东方墨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叫在下使了来给你看看吧?在下将这兵器使出来了,如果还看得过去,姑娘能叫一声好,就请姑娘和这位公子下山,咱们不要打了,如何?”
紫芯道:“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其实我对你这个人也是颇有好感,不想和你拼命,这个办法好。”
东方墨伸手道:“既如此。请姑娘将兵器扔过来。”
紫芯笑道:“哟,这么重的兵器小女子可扔不动,还烦大寨主过来拿吧。”
她将兵器依原样插在地上,走到了一边。
东方墨也不在意,走了过来,从地上轻轻地拔起了狼筅,喝道:“姑娘请看!”一个虎跃,在场上舞了起来。
紫芯在梁山上长大,寻常的武功也不大看得上眼,可此刻却披东方墨吸引住了,只见他一招一式都极见功力,如此笨重的狼筅,使在他的手中发同一个小孩的玩具一般舞得呼风响,砸、打、劈、挑、刺、打、撅、推、粘、纹、拉、带,无不恰到好处,果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她大开眼界。
她使劲地拍着手,跺着脚,却就是不喊那一个“好”字。
雷泽澈在一边却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虽然世上的兵器各式各样,举不胜举但追根溯源,其实也不外就是长,短、徒、软、远五大灯,长,指的是长枪,朴刀、禅杖、蒜头锤等一类;短,是指寻常的刀、剑、鞭、锏等软鞭,流星、九节鞭等一类,远,是指暗器,弓、弩等一类,这五大类虽然兵器繁多,使出来各不相同,但成不离其宗,有一些基本的技法却是不能改变的。雷泽澈还是第一次看人如此纯熟地使用长兵器,东方墨的狼筅又使得绝少破绽,他看到妙处,自然喝起彩来。
紫芯听他喝彩,在一边不满地瞪了一眼。”
雷泽澈一心在东方墨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东方墨的狼筅共有八八六十四式,在这六十四或,几乎包含了长兵器的所有技巧,他一式式地使将出来,雷泽澈已将这些后式熟悉记在心,他本是个练武奇才,一边看一边琢磨,从此对各种长兵器于心中了然,对他日后建功立业增益不浅,不过这已是后话了,且搁过不提。
东方墨将六十四式筅法一式式演练完,这才收式,依旧是面不改色,脸上连一丝红晕也没有,功力却也非寻常武林中人士可比。
雷泽澈在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东方寨主越来越着重了。
东方墨将狼筅抓在手里,笑着向紫芯道:“献丑了。”
紫芯也笑着道:“东方寨主何必过谦?你这套功夫真叫人眼花缭乱,小女子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东方墨道:“姑娘取笑了。在下这一套筅法姑娘已经看过了,就请姑娘下山吧。”
紫芯道:“哎,你为什么又要撵我下山?”
东方墨道:“姑娘,方才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
紫芯道:“哎,对了,咱们是有言在先,你说我要是叫一声好,就下山去,可我刚才没叫好哇?”
东方墨道:“姑娘……”
紫芯道:“哎,对了。你这套筅法呢使得是不错,我看了也确实拍了手,不光拍手,我还乐得跺脚了呢,可我就是没叫好,你有什么办法?”
东方墨道:“姑娘,这……”
紫芯道:“什么这呀那的,我没叫好,就是不想走。跟你说,我看你这个人不错这一架我就帮你打了,谁劝也不行。”
谢龙云在一旁忙插进来道:“大哥,这位姑娘一片诚心诚意帮助咱们,你就不要拒人于门外了,这不是反显得我们伏牛山的人不识真假了么?”
东方墨叹了口气道:“姑娘,难为你这一片好心我要是再赶你,就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们的兄弟得罪你在先,现在再请我替我们山寨拼命,我这心中无论如何也是不安。这样吧,我是老大,兄弟们在外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我都难辞其咎,今天当着姑娘的面,我且剁下我这一只手指,向姑娘谢罪如何?”
他一伸手,旁边早有一个小喽罗递了一把尖刀,谢龙云见状忙拦阻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几个有错是不假,可刚才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大哥就不要太自责了。”
东方墨道:“你让开!他们受罚是他们的事,我是老大,就这么不了了之,太对不起人家了。”
说着,刀就向自己的手上刺去。
紫芯跨上一步,抓住了他的手,使劲一拧,夺下了刀,笑着说:“东方寨主,你的这份心情我们知道了,这断指一事,就不必了吧?大敌当前,你在这里自残,损不损功力且不说,先就闹了一个不吉利,还是不要断的好。”
东方墨未料她轻易而易举地能将自己手中的刀夺去,惊得睦目结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唉,强中更有强中手,今日见了姑娘的身手,我东方墨才知道这一世是白活。好吧,既然姑娘如此说,我且留下这一个手指,待来日这一阵过后,我若能站在此地,再向姑娘请罪的。”
紫芯道:“好了好了啦!你这样没完没了地说,本来我们心中没有什么,叫你这一说,也像是要和伏牛山过不去了。”
谢龙云忙道:“对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就不必再说客气话了,还是请到大厅议事吧!”
东方墨一伸手,道:“请!”
紫芯也不客气,一拉雷泽澈,率先走了进去,方才雷泽澈见东方墨一味责备自己,心中大是不忍,这才将内力发紫芯身上,叫她出面去夺了东方墨的刀,可这事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知道,其他的人都蒙在鼓里,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那些人方才一仗败在了紫芯的手下,对她早就服气了,现在见她又那轻易地就夺去了大寨主的刀,心中对她更敬慕不已,一个个前呼后拥,将她捧成了一个神仙一般。紫芯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等情况下,心里自是十分受用,也不说破,反而大摇大摆地甚是得意。
雷泽澈在一边暗暗地笑着,在心里道:“这个小丫头,得志便猖狂,伏牛山请了她来,可是自找倒霉了。”他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东方墨,所以一直不出声,一切都由紫芯出头。
大家落座,喽罗来倒上茶,紫芯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值得商量的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上掩’,来日只要大家出力,拼死一战也就是了,谁最后活着站在这个山头上,谁自然就是山寨的主人。” 谢龙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总也得商议一下如何防守,怎样在各关隘上多消磨他们一些实力,最后取胜的把握才更大一些。”
紫芯道:“他们只有六个人,武功又高强,我们是该在关隘多下些功夫,在来的路上我看了,伏牛山的山势不错,只可惜守山的都是一些喽罗,这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这样,明日我和我家公子下山,在山下一守,那些人恐怕连上山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我们挡在山下了。”
谢龙云道:“如此了,只是委屈了二位。”
紫芯道:“这有什么?我们图的是银子,自该替你们卖命,你们先将银子支给我们,不瞒各位说,我和我这公子近日来囊中确是有些羞涩。”
东方墨道:“不可。”
紫芯扬起眉,道:“怎么?东方寨主怕我们卷了你的银子跑掉么?”
东方墨道:“姑娘说哪里话?区区千把两金银,在我们伏牛山上也不算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再说东方某既把二位请上山来,就是将这山寨上的数百口子人的性命交在了二位的手上,那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二位远来是客,而且又这一战的主将,怎可叫你们打头阵?二位还请留在山上,若敌人攻上来,再请二位出手。”
谢龙云道:大哥说得对,这也是用兵的常识,二位就不要谦让了。”
紫芯撇撇嘴道:“什么常识?愚!如果我们打不过他们,自然要留在山上,等他们消耗一些人力以后再出手,可我们若是能打过他,还在这里死守,让那些兄弟们白白送命,不是很笨么?”
东方墨道:“无论怎么说,我们也不该叫二位打头阵,要不这样,我明日下山去,二位在山上坐阵如何?”
紫芯道:“不好不好,那样一来我们不是喧宾夺主了么?传出去我们大家的名声都不好听。”
东方墨道:“要不然,就叫老二他们下去,我和二位在山上守着吧。”
紫芯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愚腐呢?凡事都该以大局为重,怎么有利便怎么干是了,讲什么规矩?莫非叫手下的兄弟白白送命你就不心疼了么?这可不是你这个当大寨主的模样了。”
洪兴是叫那几个青铜人吓破了胆的,听紫芯坚持下山守关,正中下怀,在一边插嘴道:“大哥,我看大家就不要争了,难得二位大侠这样义气,咱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东方墨道:“你们怎么这样说?人家远道而来,岂有让人打头阵之理?”
文山道:“大哥,这是人家自己要求的。”
紫芯道:“对了,就这么定下来吧。你们这伙人真是烦,武功也不见怎么好,说起一点小事来就这么翻来掉去地一点不爽快,我这个脾气可是受不了。”
东方墨道:“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二位在山上暂住几日,待日期一到,我和二位一起下山。”
紫芯道:“你就不必去了。你是大寨主,还是守在山寨上好。”
东方墨道:“这怎么行?”
紫芯道:“我说行就行么!”
谢龙云道:“对对,紫芯姑娘说得对,大哥,你就不要争了。”
东方墨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暂且这样吧。只是如此劳累二位,在下心中甚是不安。如若日后山寨还在我东方某手里,我必重谢二位了。对了,还不知姑娘贵姓?”
紫芯道:“我姓蒋,你将来给我的灵前写牌位的时候,千万不要写错了。”
东方墨道:“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怎么一点也不避讳?”
紫芯道:“我避讳什么?在江湖上打打杀杀,靠的是真本事,你若是技不如人,避讳再多也难免一死,你若是武功过人。就是在那里喊我要死了谁又能杀了你呢?”
东方墨哈哈大笑道:“好好!姑娘的脾气果然爽快,拿酒来!”
他一招呼,喽罗们立刻送上了酒菜,就在大厅上摆好大家团团围坐,大碗酒大块肉地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天黑,紫芯有雷泽澈在旁,酒量自然是无限了,在伏牛山上,东方墨可说是一位海量,可和她比起来就差得远了,那些个寨主的酒量就有更有限了,他们因前日得罪了紫芯,此刻对她自已是百般奉承,见紫芯喝就跟着喝,喝到掌灯时分。一个个均已酩酊大醉了。
众人中只有谢龙云多了一个心跟,他总觉这里面的事有点不大对头,这两个帮手来得好像是大巧,太容易了,所以喝酒的时候就耍了点手腕,趁人不注意将酒悄悄地倒了不少。晚上,待紫芯她们去安歇了,他悄悄地叫来山上的喽罗,待紫芯她们去安歇了,悄悄地监视新来的二人,有什么事尽快向他报告,他在这里弄了醒酒汤,给几个人灌了下去,以防不测。
喽罗在紫芯的院外守了一夜,只听里面鼾声如雷,在主仆个二人一夜间连一句话也没说。
一夜相安无事,谢龙云这才放下心来,接连几日,紫芯天天都与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伏牛山上倒不像是要打仗,反倒像过年一般。
看看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日了,紫芯端起酒碗道:“东方寨主,后天就是大战的日子,我们今天喝个一醉方休。从明日起,我就和我家公子下山去了,大家在山上也要滴酒不沽,等打过这一仗,我们再喝个痛快!”
东方墨道:“好好!蒋东方某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似姑娘这样的女中豪杰,东方某以前别说见,就是听都未听说过,真是相见恨晚哪!要不是山上有事,我真想整天就陪姑娘喝酒,别的什么也不干,东方某这一世也算是冤了!”
紫芯道:“待打完这一仗,我们自然有的是功夫喝,今天咱们开怀畅饮,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的酒你给我连坛子都砸了。免得有人忍不住,喝酒误事,待打过这一仗,站在这山上的人,还愁没有酒喝么?”
东方墨道:“好好!大家听了,今日谁也不许留量,都给我喝个一醉方休,从明日起,谁要是敢再沾一滴酒,拿命来换!”
那山上的人大多是刁民,对这个酒字向来是记在心上的,一顿没酒也吃不下饭,大寨主如此一说,又想到来日一点不知生死如何,竟把这顿酒看成了是今世最后一顿,一个个都敞开了怀,尽情地喝了起来。
紫芯这一回盯紧谢龙云,十数巡过后,她突然一把抓住谢龙云的手,高声道:“好哇,谢寨主,你这可不仗义了吧?我说呢,怎么这么多天把我们都醉得够呛,就你一点事也没有,我还以为你是海量呢,原来你是把酒都倒掉了!不行,得罚你!”
谢龙云道:“紫芯姑娘,我真是没有酒量,你就饶了我吧。”
紫芯道:“不行,那日咱们在你的酒楼上怎么喝来?你说没有酒量我能信么?东方寨主,你说他该不该罚?”
东方墨道:“老五,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蒋女侠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爽挟,你怎么可以这样昵,跟一个女子耍滑头,也未免太过份了,不行,这碗酒你得喝。”谢龙云见这几日相安无事,本已放了心,现在被人抓住了手腕子,又听东方墨如此一说,只好把那碗酒了下去。 因为有了这一次,紫芯更是看紧了他,差一碗也不行。
她有雷泽澈在旁用内力支撑,那些人岂是她的对手?喝天天黑时分,厅上厅下,门里门外,一个个都东倒西歪了的。
紫芯笑笑,拉住雷泽澈道:“哎,你快把我的酒逼出去,咱们该干活了。”
雷泽澈将自己的劳宫穴与她相对,劳宫穴是人身上最大的气门,他的内力由那里进去畅行无阻,像在自己体内行功一般,不多时,便将紫芯体内的酒都逼了出来。
紫芯站起,如晴蜒点水般在屋里飞快地转了一曲,将屋里的人都点了穴道。两个送菜的喽罗正好在此时走了进来,见状大惊,扔下手中的托盘就跑,紫芯飞身上去,举掌就要拍下,雷泽澈比她还快,挡在了她前面,将她一推,伸手点了那两人的穴道。
紫芯被他一推,仰面倒了下去,她从地上爬起来,气哼哼地道:“喂,怎么啦,你现在就开始打我了是不是?“雷泽澈伸手拽她一把道:“我怎么舍得打你,只是我看你要杀他们,心里着急,才推了你一把,好了,别生气了。”
紫芯道:“啊,你着急就推我,要是再急就杀了我是不?”
雷泽澈道:“你怎么不讲理呢?我这不是为了救命么?”
紫芯道:“你为了救他们的命,就连我的命都不要了么?”
雷泽澈道:“你这个真不讲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要是心里不乐意,就推我一把好了。”
紫芯道:“推就推!”她使足了劲,果真推了雷泽澈一把。
雷泽澈借势向后倒去,仰在地上说:“这回好了,你心里舒服了吧?”
紫芯噘嘴道:“你装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哄我么?”
说着话,自己还是憋不住笑了起来,看着雷泽澈道:“也没见过你这样婆婆妈妈的,这些个山贼你当他们是什么好人了?偏就这么护着他们。”
雷泽澈道:“好人也罢,坏人也罢,他们和咱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人性命呢?就说那东方寨主,一片真心待咱们,咱们这么做,已经是于心有愧了,现在杀了,莫非你心里就安宁么?”
紫芯道:“这有什么啦?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你要是总想着心里安宁,那就不要在江湖上混啦!”
雷泽澈道:“好了,我不听你那套阴帮的道理,我们现在出去把外边的人处理了吧,你可别忘答应过我的,不能随便害人性命,”
紫芯道:“好了啦,这几天你就在枕边上磨叨,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我不杀人,不杀人行了吧?”
二人向门外走去,不大功夫,就将山上的人全都点了穴道。
看看山上的人都处置完了,两个人又从山上下去,那些守关的喽罗见是他们二人,均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二人一点力未费,依次点了他们的穴道,在傍天亮的时候,已将从山上到山下十几处关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
解决了最后一处关隘,紫芯笑了起来道:“怎么样?我这个人够聪明吧?咱们这就回山上去,待明日小姐她们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山,再看到咱们俩在那里当大寨主,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她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大声接言道:“是么?你想得真美呀!看刀!”
一道蓝光一闪,一个人从树上跳下来,手持一把快刀,向紫芯狠狠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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