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允敖悠悠醒过来,陡觉一阵冰寒,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这……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自懂事以来,未曾畏过寒呀!
他艰辛的爬起身子,拍拍身上的雪花,向四下一瞥!
只见一片雪白,自己立身附近,一堆堆的小雪山,好似人形,吴允敖慌忙弯下身子,双手拨弄着那薄薄的冰层!
‘啊!大隆!’
他将抬起张大隆的流星槌,却觉沉重无比,暗暗一提丹田之气,却觉一片空荡荡的,往昔那充沛内力已全消失了!
‘天啊!我的一身功夫……完了!完了!江南三凶实在太狠毒了!居然出手杀人劫镖,废了我的一身功力……’
他咬紧牙根,双手拖着那流星槌——砸碎冰层,神色愈来愈悲愤,因为他已弄清楚死者身份了!
‘天啊!二,三十条人命啊!好狠毒的江南三凶啊!’
吴允敖强忍住心中的悲恸,吃力的将尸体一一拖上篷车。
“拍!”一声鞭声,蓬车队又循原路缓缓驰去!
雪花依旧纷飞,好似那掉不尽的泪珠。
那知,吴允敖忍受着严寒,单身躯着蓬车队缓缓的往镖局赶回之时,陡听一阵急骤的马晓声自迎面驰来。
他尚未看清来人是谁,耳中却已传来清晰:‘敖哥!敖哥谢天谢地!我终于找到你了!’
吴允龙兴奋的喊道:‘玲妹!’
丙然不错!正是金龙镖局总镖头徐远达之唯一掌上明珠徐若珍,只见她紧搂着一名瘦削稚孩,疾驰而来!
历经患难,夫妻得以见面,心中激动,兴奋简直无以言状,但见徐若玲,越上车辕,紧紧依在郎君的怀中。
‘敖哥!’
‘玲妹!’
蓬车亦停住不动,大地一片寂静。只有这一对历经劫难幸而生还的夫妻低低的哺语声音。
徐若玲陡觉吴允敖没事由的打一个寒噤,心中一骇,抬起玉首,关心的问道‘玲妹!我的一身功夫被废了!’
徐若玲凄却的道:‘敖哥!你到底怎么了?’
‘啊!’
吴允敖沉痛的将事情经过概略了一下。
徐若玲泪珠直流,强忍住心中惊骇及悲愤听吴允敖将出事经过说完后,即扑入蓬车中,搂尸放声痛哭!
吴允敖望着犹在昏睡中的儿子吴宪典,哺哺自语道:‘典儿!你何其命苦,竟遇上这种惨剧!唉!’
陡觉蓬车内静悄悄的,掀开车帘一看,可怜的玲妹。可能是哀伤过度,居然昏倒在徐远达的身上。
轻轻的放下典儿之后,吴允敖爬入蓬车内,在徐若玲人中处一阵捏压。半晌听她长叹一口气,悠悠的醒了过来!
‘敖哥!’
吴允敖轻轻拍着怀中的爱妻肩膀,柔声道:‘玲妹,节哀顺变!看你方才慌慌张张的,莫非镖局里出了事啦?’
‘敖哥!镖局已被一群黑衣蒙面人给全毁了!’
‘啊!’
‘而且,据他们说,各处支局他们亦同时派人出袭,看这模样,八成是假不了!
爹辛苦半辈子经营的金龙镖局全毁了!
吴允敖恨恨的道:‘可恶的江南三凶,我吴某人今生今世与你们誓不两立,玲妹,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埋葬爹及这些死者吧!’
那知他们刚各就各位准备启行之际,却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徐若玲一看,不由失声道:‘不好!是官府的人!’
吴允敖恨声道:‘这些贱子真是赶尽杀绝,居然暗中通报官府,玲妹,事已至此,咱们顾不得爹的身体了!走!’
徐若玲一把拉过夫君及孩子,三人一骑,掉转马首疾去。
辟府之捕快一见追己不及,便将那五辆蓬车带回府衙处理,从那天起,吴允敖夫妇便以“残杀朝廷大吏”罪名被天下通缉。
经过数年来躲躲藏藏日子,吴允敖一腔壮志雄心随着一身功夫丧失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变得酗酒闹事!
徐若玲及典儿皆成为他的出气筒,稍一不顺即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家中器具更是乒乓乓掉了一地。
徐若玲全忍了下来!
她知道吴允敖在歹人恶意设计下迷上了赌博,由小赢变成小输进而大输特输,债台如山了!
今夜,竟然把一家三人也输光了!
回想至此,吴允敖双手捂着脸低声饮泣着!
陡听!
‘敖哥!你……’
吴允敖抬目一看,正是神色憔悴的妻子以及骨瘦如柴,紧抿着双唇的无辜孩子,典儿,他不由垂下了头!
自从迷上赌博以后,他起居作息颠倒,甚定于不顾自己虚儿。因为他愧对于他们,他越来越孤僻了!
想不到原该娇艳如花的玲妹,却因生活的折磨变得憔悴不堪,由那狼狈模样,显然挣扎失败才被擒来此处!
那位一向沉默寡言,任自己如何打骂,却从未哭过,依旧对自己十分亲善的典儿,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更加瘦弱了!
吴允敖内心好似在滴血!
自己在造孽啊!
只听左逵阴声道:‘嘿嘿!好一个“天伦会”啊!可惜时间,地点,气氛完全不对,是不是?吴大爷……’
吴允敖低垂着头不语!
左途将那叠借据以及方才签立的那张“卖身契”递向徐若玲,‘吴夫人,这些东西请你瞧一瞧!’
贺三立即放开徐若玲及典儿!
典儿唤道:‘爹!’立即扑到吴允敖跟前!
吴允敖恨不得地上裂条缝,好让自已钻进去,他没有脸儿见自己的妻儿啊!他不知徐若玲会有什么反应?
典儿柔顺的,怯生生的望着吴允敖。
徐若玲颤抖着手,一一看完那些借据及那张“卖身契”之后,无助的问道:‘敖哥!这些全是真的!’
徐若玲原本低垂的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垂得更低了!
左逵阴声道:‘吴夫人,眼前这些人都是证人,你若是不相信的话,起以随便找一个人来问一问!’
徐若玲摇摇头道:‘不必啦!这位大爷,你打算如何处置咱们三人?’
左逵阴赞许的道:‘好!不愧为女中豪杰,请稍候一下!’
左逵阴朝众人道:‘各位!多谢你们这段日子以来的捧场,本赌场自即日起停止营业,贺三,小菊,请送客!’
众人怜悯的望着吴允敖三人,默默离去!
气氛好问!好闷!
徐若玲缓缓的走近吴允敖身旁,低声道:‘敖哥!我不会怪你的!这些全是命运的安排,你要看开些!’
吴允敖哑着声音,道:‘玲妹!我对不起你!’
徐若玲轻轻握着吴允敖右手。同时拉过典儿小手,柔声道:‘典儿!爹和娘若发生什么意外,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典儿颔颔首,道:‘爹!娘!典儿知道!’
徐若玲一见典儿那神情,双目一热,泪水籁籁落下,泣不成声!
吴允敖更是呼嘘不己!
陡听!‘“嘿嘿!”好一个感人的场面啊!’
好耳熟啊!徐若铃一抬头,只见一位身材修长、一身金衫的蒙面人端坐在椅上、身后徐胸抱立着四位彪形大汉。
‘是你!二师兄?’
吴允敖闻言一抬头、果然是失踪多年的师弟“玉面虎”桂松、虽是蒙着面、那熟悉的眼神及身子、岂能瞒道他!
‘嘿嘿!金龙镖局的少镖头!还有金龙镖局的大千金、你们伉俪好啊!嘿嘿!这位小兄弟长得挺俊的!’
吴允敖二人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他们完全明白了!
情场失意的柴桂松如今已经混出一个局面了、偏偏自己人却落入他的算计之中、今日的下场,己可预卜了!
典儿却双目一眨也不眨的直看着那位金衫蒙面人,以及那四位面目狞恶、身材魁梧的彪形在汉!
他要牢记在心,以便日后报仇!
陡听:‘哟!昔日的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怎么憔悴成这样子呢?不知那迷死人的身材有没有改变?’
‘怎么不说话啦!听说你们欠了这家赌坊不少的钱,你们打算怎么还这笔帐呢?需不需要我帮忙呢?’
却听站立在右后方第一位彪形大汉快步走到金衫人面前道:‘禀报主人,小的从来未见这过等美人,愿倾囊买取“一次之欢”!’
金衫人笑道:‘你有多少银子?’
‘回主人的话,属下有三千两银子!’说完,取出一叠银票!
金衫人接过那叠银票,概略一数,一叹道:‘哟!价钱挺高的哩!吴夫人,徐小姐、你的意下如何?’
徐若玲双目一瞪叱道:‘二师兄!你少侮辱人、我宁可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还债,亦不愿接受这些人的污辱……’
左逢却阴声道:‘吴夫人、请你别忘了“同意书”上面约定:“于三日内全数归还,否则听凭对方处理”!’
‘这!’
金衫人朗声道:‘吴大爷!你有何高见?’
吴允敖双目怒火欲喷,吼道:‘誓死不答应!’
贺三却一巴掌挥了过来:‘妈的!你这赌鬼,你凭什么誓死不答应,你还是乖乖的站在一旁看戏吧……’说完,制住吴允敖,将他按坐于椅上。
左逵出手似电,制住了徐若玲,阴声道:‘吴夫人,你就看开些,难得有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哩!嘿嘿!’
说完,就欲出手撕徐若玲的衣服!
‘放开你的手!’
只见典儿小手抱拳,双目似火,瞪着左逢!
贺三出手制信他,骂道:‘小典,跟你老爸坐在一起,好好的看一看你妈如何为你老爸还赌债,嘿嘿!’
只听“嘶!嘶!”连响,刹那间,徐若玲已经被剥得光溜溜的,那大汉喃喃道:‘好迷人的身材,值得!值得!’说完,脱光身子,搂住她,当着众人,就在地上奸淫起来!
金衫人突然道:‘提防她咬舌自尽!’
大汉出手卸开徐若玲下巴,边耸动下身一边笑道:‘是!实在够意思,否则,花钱玩一个死人,多扫兴!’
贺三正欲卸下吴允敖下巴之际,却已慢了一步,只见他头一垂,鲜血满口,双目含泪,已经咬舌自尽了!
贺三叱道:‘妈的!贱鬼!’
一掌拍碎了吴允敖脑袋!
典儿双目欲裂,脸孔曲扭。奈何骂不出口,只有拚命的瞪着现场的诸人,心中暗忖:‘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要报仇!’
站在金衫人背后的另外三个大汉,亦各自取出一大叠银票,交给左逵后坐在椅子上,排队等候“上阵”!
惨剧!有够悲惨!
徐若玲羞愤欲绝,奈何穴道受制,只有任凭那四位大汉逞着兽欲、心中不住的呼道:‘天啊!让我死吧!’
奈何!老天好似睡着了!
一直到四位大汉心满决足的逞了兽欲之后,只听金衫人冷的道:‘贺三!挟起那小典!他必须代父赏还那三千三百银子!’
‘左逵,待咱们走了之后。立即封闭此处!’
‘是!这个女的呢?’
‘让她在此自生自灭片金衫人说完,飘然离去!
贺三挟着典儿,跟随在后离去!
左逵指挥下人快速的收拾财物之后,出手震塌坟穴后,在尘烟落石之中,率领下人疾驰而去!
天上的月亮,星光好似不忍目睹这场人告惨剧,早已躲了起来,大地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
陡听一阵飞石落地之声,只见一条人影快速的清理出一条通道,快速的挟出昏之不醒的徐若玲!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只见一位老憎,快速的将三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徐若玲的口中,双手在她身上不住的拍打着!
好半晌,只见老僧自包袱中取出一件女衫,覆于徐若玲的身子,神情肃穆的转过身子,望着天际的晨兮!
好半晌!
陡听一声轻叹及哎唷声后,“悉索”穿衣向立即响个不停!
曙光乍露,只见那位历经劫难的徐若玲拜伏在老僧背后恭声道:‘小女子徐若玲多谢大师相救之大思!’
老僧转过身子,朗声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起来吧!’
徐若玲连叩三个响头,站起身子,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老僧道:‘女施主何必执于世俗之见,贫僧乃是化外之人,名号早已淡忘,你且听我数言之后,再定行止吧!’
徐若玲心诚意敬的恭聆着!
只听老僧肃然道:‘令二师兄野心勃勃!贝结当今朝廷亲王,妄图推翻当今皇上(嘉庆)及称霸武林!’
徐若玲身子不由一震L‘令尊及镖局上下同仁之死亡便是为他报仇雪恨设下的毒计,府上今日之惨剧亦是他之恶意安排……’
徐若玲不由神色一惨!
‘为了天下苍生,老衲请女施主径奔和亲王之处,只要刘呈此函及此玉佩,和亲王自然会收留你!’说完递过了那包袱!
徐若玲接过包袱,低声道:‘大师!我那典儿……’
老僧笑道:‘女施主,请宽心,令夫虽已死亡,便令郎在历尽折磨之后,必有一番大成就,十年之内,母子可以重逢!’
徐若玲盈盈拜下,恭声道:‘叩谢大师慈悲!’
‘阿弥陀佛!’
朝阳,寒冷,金黄!
吴宪典揉着惶松的睡眠,走出了更棚。
他莫名其妙和瞧着四周!
他自从被贺三挟出坟场后,便一直门不吭声,他好似一三狗般任贺三喝叱,踢打,吃剩菜,喝冷汤!
他记得昨夜自己和贺三及一名大汉挤在一块,他们二人闷声喝酒,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在何时睡了过去……
那知一觉醒了过来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睡在荒野外的更棚内,贺三等却不知去向,他不由又惊又喜!
惊的是,自己从未单独出过门,以后的食,住问题不知道如何解决,同时也耽心会不会再被贺三等人捉到!
喜的是,终于脱离了贺三等人的魔掌!
避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对到时担当,无米煮地瓜汤”隔壁王大伯所说的话一定错不了的!
他仰脸吸进一口清气,挺起胸膛迎着阳光走去。
明午时分,典儿来到一座巍峨的座堡之前。
他只觉得眼前金星飞舞,腹如雷鸣,他舔了舔干燥欲裂的嘴唇,心意幻想着能够马上找些东西入腹!
他实在饿得走不动了!
他朝庄堡内高耸的塔尖望了一眼,暗忖:‘住在那里面的一定是大户人家,进去碰碰运气吧!’
蹦起勇气走向堡前护可上的石桥,朝堡门走去。
堡门叶已在望,陡自身后响起一个暴吼:‘小子!你瞎了眼啦?’
典儿不由吓了一跳!
他急忙转身一看,原来自他的身后不知打什么时候起,已经悄没声息地一字排开立着三个长相丑恶的狰狞汉子。
典儿自幼即生长畸形家庭中,养成了他一种偏激,倔强的个性,尤其目睹父亡母受辱,此种个性更是强烈!
一见那一名丑汉。立即使他想起贺三等人,心中怒火一生,立即仰脸责问道:‘呸!你们凭什么出口伤人?’
当中那名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汉子哈哈笑道:‘妈的!小典!你的胆子不小,老子们骂了你又怎样?’
典儿冷笑一声道:‘欺侮少爷年幼吗?’
那个有疤的汉子笑道:‘是又怎么样’
典儿冷笑道:‘那么,你们是三条看门的狗喽?’
三个汉子勃然大怒,有刀痕的那个更是大火,只是他向前猛跨一步,门声不响的,扬手便是一个耳光。
典儿欲躲却是不及,耳鼓里“轰”的一声大响,天旋地转般打得连滚五尺多远,方才忍住痛楚爬了起欢他觉得口中又碱又腥,吐出一看。竟是一大口鲜血。
三个汉子放声大笑!
典儿怒火如焚,但他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怒也徒然,骂更无益。
站着身子,一指那个打他的刀疤汉子,恨声道:‘有疤的,你记住了,等我长大了以后,只要还找得到这个地方,少爷如果不还你十个耳光,誓不为人!’
三个大汉仍然大笑不已!
典儿瞪三人一眼,转身欲身走。
陡听:‘小兄弟!你且慢走!’只见堡内突然踱出一个身青布长衫,举止斯文的中年人。
典儿哼了一声,心想:‘自堡内出的那会有什么好货,但对方口气似无恶意,自己不便过份无礼!’
当下挺身大声道:‘走不得吗?’
长衫中年人并不接腔,一直向那三个五汉。
那个三汉子一见长衫中年人现身,笑声立歇,待那长衫中年人走近,三人一致肃容垂手,鸦雀无声!
长衫中年人朝典儿所吐的那鲜血望了一眼,然后向刀疤的那个汉子冷冷的问道:‘是你?’
刀痕汉子垂头低声道:‘小的卤莽,望师爷见谅!’
那个被称为师爷的长衫中年中冷笑一声道:‘卧龙堡规矩甚多,但未曾听过有人向稚龄童儿逞威的,今天由你破了例,如果传闻开去,这副担子谁担?’
三个汉子不由神色大变!
长衫中所人冷笑数声,又转向典儿,朝典儿周身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问道:‘孩子,你饿了?’
典儿咬牙挺胸道:‘我不饿!’
他想,我饿了又怎么样?难道我会用目光换饭吃?
长衫中年人是江湖了,典儿之神情岂能瞒得过他,即明白典儿的心意,立即十分赞许典儿的这份骨气!
他走上两步,拉起典儿的一只手,轻轻拍打,温和的道:‘小兄弟,他们冒犯了你,我可没有冒犯你,赏个脸吧……’
典儿激动得低下了头。
长衫中年人向三各汉子一挥手,那三名汉子好似承蒙大赦一般,一起松了一口气,恭声说道:‘谢师爷恩典!’说完,飘还而退,一退就是六,七尺远。
典儿看得瞪眼咋舌,心想,这三个家伙本领好大!
长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觉得很稀奇吧?’
典儿发现这位长衫中年人十分可亲,不由仰脸天真地问道:‘这是不是一般人所说的武功?你会不会?’
‘你以为我不会?’
典儿低声道:‘你待人有礼,举止斯文,除了两眼好亮以处,就是你自己说会武功,我也不一定会相信哩!’
长衫中年人点点头道:‘你对我有种印象。我真高兴!’
典儿又问道:‘你对我有这种印象,我真高兴!’
典儿问道:‘你老贵姓?是不是这里的堡主?那三个人好凶呢,怎么会怕你呢?
他们喊你师爷是什么意思?‘
长衫中年人面含微笑的拉起典儿的手,笑道:‘我姓詹……嗯!孩子!你问得太多了,我们进堡去吧!’
堡内异觉宽广,重门叠户,木竹成林。
那个姓詹的长衫中年人,亲切的拉着他的手,曲曲折折地一口气走了几道大门,方才把他送进一间厨房。
炉灶成列,十几个围着油布短裙的男女厨师,奔上走下忙个不停!
油香扑鼻,逗得典儿口水涌溢!
他自从懂事以来一直生活在流浪困苦之中,过惯了贫穷的生活,那曾闻过这种美味,怪不得他会直流口水。
长衫中年人将典儿带到厨房一角的柴房内。
柴房内仅有粗陋的一桌两椅,一个管事模样矮胖男人跟了进来向长衫中年人打一躬,在旁静候吩咐。
长衫中年人向那人吩咐道:‘弄几样好吃的给这位小相公送来,反正堡主三两天内不会回来……’
‘晤!就是回来撞见了,他才这么点年纪又不是道中人,也没什么关系。’
‘假如他累了,就让他在这里住一宿吧,明天再上路记!
傍他弄点干粮,谁来查问,就说是我吩咐的好了!矮胖男子诺诺连声,状极恭谨!
长衫中年人吩咐完毕,俯身轻拍典儿的肩头温和地说道:‘小兄弟,很对不起,我没有工夫陪你了,你在这里住一夜歇歇吧!没有事就睡觉,千万别到处乱跑。’
‘假如你能卖我一个面子,刚才堡门口的事,切记别和他人谈起,最好连进堡的事也不要告诉别人,我走了,再见!’
‘再见!’
放开胃口吃完饭以后,典儿感到一阵子疲乏,便和衣倒在一堆干柴上呼呼睡着,一觉醒来之后,天已大黑!
他揉揉眼皮,藉着后窗中透人的月色,典儿看到桌上放着两只大碗和一副碗筷,一碗米饭,一碗红烧肉。
他立即不客气的吃了个精光!
因为白天已经睡足了觉,他的眼皮再也合不拢来,四下里静悄悄的,他的思潮开始不住的翻涌!
他想得很多,从童年到现在,最后,他想到这座神秘的古堡,真是奇怪,里面竟有着这么多的房子和人。
而且流行着一种和普通大户人家迥然不同的规矩和仪式。
那三个大汉那么野蛮,那位师爷却又那么和善,从师爷的语气里,这里的堡主今天似乎不在堡中。
那位堡主好似有着无上的威严,那三个丑恶的汉子那么怕那位师爷,那位师爷却又忌讳着那位堡主。
师爷又叫他别乱跑,而且要他别向别人提及在堡中受到欺侮,甚至进人堡中的这回事,这是什么意呢?
叫他别乱跑,也许是怕他迷路,或者再碰上似三位丑汉般的人物,可是,他曾经到过堡中的这回事为什么要守秘密。
典儿的好奇心大起,精神也更加旺盛起来。
典儿站起身,走近窗口,窗外是一片如茵的草地,柔和的月色洒在草地上,那种迷蒙的翠绿,份外的可爱。
他想,在此更深人静之际,我到草地上散散步,应该没有罪吧!
他轻轻推开窗门,爬上窗口涌身退下,夜凉如冰,他紧了紧身上的破衣衫,然后沿着草地负手闲踱起来。
不知隔了多久,典儿突然闻到一阵阵扑鼻花香,他讶然睁眼搜索,原来他此刻已踱到一座小楼下的花园之中。
他仰起头看,小楼隐隐有灯光透出。
敝了!如此夜深,楼上人怎么还没有灭灯就寝?他又发现楼上的光似乎在作著有规律的晃动,好似在打什么暗号似的!
典儿童心未泯,倒那间完全将那位师爷告诫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见他悄悄的隐身到一只花盆暗影中。
眯起眼,注视着小楼上那支透过低垂的厚幔。微微晃动的灯光。
一会儿之后,奇象出现了,一条黑影似轻烟般从对面墙头上横空射至小楼露台,典儿一见之后震骇的暗付。
‘咦?那不是一个人吗?人怎能一跳这么远而没有一点声音呢?还有,此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鬼鬼崇崇的纵上小楼做什么?’
嗯!典儿恍然了,那晃动的灯光有了答案了,是楼上人招他来的呢,那么,来者是堡中何人?楼上住的又是堡中何人?
小楼上,窗手微启,黑影一闪而入。
苞着,灯光一暗,万籁俱寂。
典儿失望的摇摇头,知道这个谜是无法解答的了,夜深了,他感到很大的凉意,他想回到柴房。
想到这里,典儿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糟了,他已无法认出柴房的方向,四下里灰蒙蒙一片,柴房在那里呢?
典儿正在仓皇四顾之际,突然间,又一异象出现。
东南角上,迷蒙挺峭的塔影之巅,墓地亮出无数的细小红火球,那些细小红火球排列出一个“王”字。
紧接着,一阵悠扬悦耳的钟声自塔尖传出。
夜空中,一阵得得的马蹄之声,自远而近。
小楼上,有人轻轻惊叹一声,立即传出衣物“悉索”之声,似甚慌乱,片刻之后,先前那条入楼的黑影,慌慌张张自楼窗口一跃而下。
这一次那条黑影没有横空腾射,下楼之后,眨眼不见,典儿猜想,那人一定潜伏在他身边不远的附近。
就在这个时候,典儿陡然觉得眼前大亮,赫然看见四支油火把分由四个彪形大汉分两边相辅高举。
中间走着一个身材高大,浓眉突睛,黑皮麻脸,其五怪,凶若煞神的老人,五人正在踏步向那座小楼走来。
典儿本能的一缩身子,藏入花盆背后。
同时,他看到五、六步之外,另一只花盆的背后,也藏一个人,那人的背影像极了堡人喊做师爷的长衫中年人。
典儿心头突地一震!
此时,四支松油火炬已经移至楼下,在典儿藏身之处约五步左右停下。
典儿从花枝之间窥见小楼按窗此刻“吱呀”一声而开,窗口上,一张极其俊俏的少妇面孔探首而出。
只有典儿看得出那少妇的惶松睡态是故作出来的,也许典儿是有心人,他更能看出,那少妇的眼神中有一种心虚的惶恐。
老人哈哈一笑,两臂高举,摆出一个亲呢的姿态。
少妇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翩若离巢之燕,飘然而下,不偏倚的,正好投入老人高举的双臂之中。
老人两臂顺势一搂,府脸便是一个香吻,四个手执松油火炬的彪形大汉,木然的眼望虚笑,视若无睹。
老人紧紧搂着少妇,恨不得粘在一起,一直香了一阵子,然后嘶哑的问道:‘宝贝,堡中这几天还安静吗?’
‘我整天呆在楼上,你问我,我又问谁?’
‘宝贝!痹!炳哈!’老人满意地杰杰一笑,举起少妇娇小的身子,上身微挫,似欲腾身登楼。
就在这一刹那,老人在侧顾之间,神色剧变!
他缓缓将少妇重新放落,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典儿藏身的花盆,沉声喝道:‘花盆后后是谁?出来让老头瞧瞧!’
少妇尖叫一声,立即晕了过去。
老人右手托定少妇,并未理会,两眼仍然虎视眈眈的注定典儿身前的花盆,典儿心中直发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他现在才发觉,此堡实在并非善地,堡中之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人不是身负一身惊人武功的。
尤其这位丑怪无比的堡主,更有一种令人嫌恶不寒自栗的感觉。
这是典儿对这一座古堡的一般的印象,暗地里,他怀疑堡中可能还有一种更为可怕。错综复杂的暗流!
他虽年幼,但自幼即处于怪异的家中,养成了他的怪性格及特异的感觉,任何接触只要被他一接触,即有怪异的预感。
事已至此,俱亦徒然!
他狠狠地一咬牙,立起身来,昂然自花盆后大步走出。
典儿一现身,丑老人的神色又是一变!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朝典几周身上下看了又看,然后偏过脸去,向肘上托着的少妇歉意望了一眼!
举起左手,在少妇的身上拍了几把!
少妇悠悠的醒转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睁开她那一对秀丽无与伦比的明眸,迅速的向四周的一扫。
当她看到站在眼前的,仅是个年才八九岁,相貌清秀,却细瘦如柴,面色苍白的小孩童时,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深深的娇喘一声,重又无力地倒入老人怀中。
老人嘶哑的,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你就这有多怕人?深更半夜,堡中居然会有人潜伏在我的楼下,而我却浑然不知,你说说看,这多怕人?’
那语气充满着娇慵无力!
老人哈哈笑道:‘武林中闻名丧胆的玉罗刹,居然会被一个瘦小典吓成这个样子,若传闻开去,岂非令人笑破肚皮!’
少妇不依的撒娇道:‘你又何尝不是如临大敌!’
典儿挺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扬起左手朝典儿遥遥一按,典儿浑身突为一股强劲袭,飘腾欲飞,老人的手往回一带,那股强劲立解。
经过这一番动作之后,丑老人的神色稍放平缓,抬头向典儿冷然的问道:‘小典,是谁带你进堡的?说!’
典儿朗声道:‘当然是贵堡之人。’
‘那人是谁?’
典儿气不过老人那种咄咄逼人的气焰,冷冷的答道:‘那人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你!有够失礼!’
老人不由被典儿的胆势弄得一怔!
只听他阴声问道:‘哼!是谁带你进堡的,老夫早晚查得出来,现了老夫问你,那人为什么要带你进堡?’
典儿冷笑道:‘还不是为了替贵堡遮羞。’
老人大惑道:‘遮羞?本堡何羞之有?’
‘关于这个,你最好去问那位带我进堡之人。’
老人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典儿却暗暗庆幸:‘幸好以前趁娘不在时,去跟朱哥哥他们学了不少胡扯招术,否则这下子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好半晌,只听老人冷哼了一声,道:‘那么,你在深更半夜不睡觉,走进这座阁楼下的花园中,所为何来?’
典儿道:‘中夜赏月,信步走走,一时之间,迷路走到此地,这大概弄不上是犯了什么滔天的不赦之罪吧!’
老人逼问道:‘见老夫进园,为何为躲起来?’
典儿坦然道:‘在下虽是无意至此,但在贵堡来说,此举当然不受欢迎,如能两相回避,岂不省了很多麻烦?’
老人沉吟一下,道:‘你今年几岁?’
‘九岁!’
老人不由喃喃自语!
从这小孩应对上来看,此子分明是教养良好的书香世家之后,可是,他怎会弄成这副形同叫化子的落魄模样呢?
既然……我何不……晤……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丑老人喃喃自语一阵子之后,抬头又向典儿问道:‘小娃儿,你家在何处?家中尚有什么亲友?’
典儿心头一酸,双目立即盈盈欲滴!
他咬牙答道:‘感谢堡主盛情垂问,在下身世不幸,说出来徒增伤感,甚望堡主见谅,派人送在下出堡!’
老人突然神色一肃,一字一字的向典儿道:‘假如老夫要留你住在堡中,朝夕相处,你愿意不愿意?’
典儿迅速:答道:‘不愿意!’
老人大声的道:‘本堡规第一条:无故擅入本堡者,杀无赦,老夫念你资质俱佳,网开一面,特别开恩……’
‘方才,你小子本可因祸得福,但你一口回绝了,如今,老夫已经别无他策,只有按照堡规来行事了!’
老人一言讫,那四个彪形大汉中的一个,已经将手中之火把交给身边伙伴,一副待命而动的姿态。
典儿不由大吃一惊!
他已经看得出,这座卧龙堡绝非等闲所在,老人以一堡之尊说出了这种话来,除非他肯立即屈服,他的一条小命算是完定了。
可是,他应该屈服吗?
不、他应该决定了!决对不!
他要和丑老人据理力争到底,如果丑老人一意孤行,他将不顾一切的将他怀中这位娇妾的丑行揭发!
老人是个刚愎自用的人,这种事一被掀翻了,他一定会死更难过,那么,典儿自己纵然遭受不幸,也就瞑目了。
于是,典儿走上一步,昂然反问道:‘请问堡主,在下是贵堡管事者公然领人,亚且以酒食招待,怎能引用“无故入”这一堡规?’
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一生。说一不二,你小子若想着咬文嚼字之巧逃过一死你简直痴人作梦!’
典儿知道生望已绝,反而镇定下来,他又跨前一步,冷笑道:‘堡主,可容在下在受弄刑之前再请教一个问题?’
丑老人想不到一个幼小无拳无勇的小孩子竟能不为死亡所动,心中顿生怜惜之意,当下便颔首道:‘老夫心意已决,绝不更改,你现在如想为自己死弄刑游说,可以不必自费力气了,但是如另有交代,老夫当令人代办!’
‘贵堡第一堡规之旨义,无非是不愿有人在贵堡停留过一段期间后活着出去,是否怕贵堡中丑事外泄?’
老人先是一怔,旋又厉声喝道:‘卧龙堡威震天下,何丑事之有?你小子若不说个明白,管叫你小子不得好死!’
老人怀中的少妇,脸色开始变化了!
典儿冷笑道:‘人证俱在,眼前便有一格,堡主,请考虑一下吧!你老是不是真的要我说出来?’
少妇的脸色惨白了!
老人因为瞪视着典儿,并未举察,同时,老人因为气得浑身颤抖,以致忽略了怀中娇妻的颤抖。
这时,他向典儿厉声叱道:‘说!快说!’
‘好!我说……’
典儿凭着一股冲动,本想一口气说个淋漓尽致!
但他的目光偶尔瞥过那张俏丽的脸孔时,正好和少妇那种哀怨无助的目光相接,另一种思想不由油然而生。
他想:‘我个人的生死,命中注定与他人何尤,以此魔的老丑与此女之年轻美貌相比,二人间的结合,一定非常的勉强。’
‘她如非屈于淫威,必然另有不得的苦衷,在这种情形之下,同时尚且唯恐不及,我怎能无辜嫁祸于她?’
‘以老人这种暴戾的天性,一旦移爱成妒,此女下场之惨实在不堪设想,那个男的若真的是白白招待自己人堡的詹师爷,他与此女倒颇相配。’
‘何况他是那般地和蔼可亲,假如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失去了性命,天道何在?’
典儿迅速的想过一遍,初衷全没。
他深深的叹息一声,然后抬头向老人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请堡主按堡规处置我吧!我不愿意说了!’
老人冷笑一声道:‘不愿说?嘿!现在可不得你了!’
典儿瞥及少妇的那种感激的眼光,立即带给他无比的欣慰,此时,他满脸充溢一股拯救了两条人命的自豪。
这种自豪赐给他无比的勇气,这种勇气令他全身血脉膨张,完全漠视于老人对他的万般峻言威胁!
典儿不屑的向老人冷哼一声,笑道:‘不说又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世上又有什么比死之更可怕的?’
老人怒不可遏的道:‘小子!你就试试看吧!’
说着,向那待命的大汉一挥手。
少妇见状,脸上立即流露上一股惊惶的神色,只见她不住的向典儿以眼角示意。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孩子!你别倔强了,你的嘴巴软一点吧,只要你能将局面弄得缓和一点,我自然会为你设法的!’
典儿毫不在意的瞧着老人。
彪形大汉已经大步来到典儿跟前。
老人吩咐道:‘这小子没有武功在身,别一下送掉他的性命’
彪形大汉会意的点点头,同时一把抄起典儿的左手,典儿知道反正是死定了,便想在死前多沾一点便宜。
他趁着那汉子大刺刺毫不在意地动手之际,突然翻起右手,使尽全身的气力,一掌向那大汉的脸上劈去。
事出意外,大汉一个不备,挨个正着。
典儿气力虽小,但因为情急拚命,这一掌打下去,竟也将大汉打能上身微晃,脸颊上立即现出五条指痕。
典儿打了别人,但是自己却也觉得一阵沁心之疼,但是,这种疼痛,立即为快意所掩,他得意大笑了。
老人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彪形大汉当众出丑,被打能一肚子的火,他执定玉儿的左手,浑似五条钢钩,紧紧的将典儿的左手钩定。
然后冷笑着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在典儿背后两腰之侧分别一点,典儿狂吼一声,立即倒在地下满地翻滚起来。
典儿在地下滚过来,又滚过去!
他的汗出来也,泪也出来了!
他咬紧唇片,喘着,咬着,死也不眼出声求饶!
他的脸色白了!黄了!
他滚动的次数稀少了!缓慢了!
终于,他抵不住痛的煎熬而晕死过去。
片刻之后,他又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眼前仍是刚才的那副景象。
老人狞笑着!
少妇眼中隐隐门着泪光。
老人指典儿喝道:‘现在说不说?’
典儿仍是摇了摇头!
老人一挥手,彪形大汉上前一脚踢翻典儿的身子,面下背上,又是点了二下,典儿立即再度在地下翻滚起来。
如是者一连三遍,典儿实在受不住了,最后一次醒时,那老人依样逼问时。
只听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道:‘堡主……还要我说什么呢……以你堡主的身份地位……以你堡主身份……对一个年轻如我的少爷…吓这样一酷刑…你不感到耳热心跳么……’
‘只要我能再活下去……我这一生一定忘不了今夜……的……遭遇……你最好先杀了我吧……以免…日后后悔莫及!’
‘你是对的……假如刚才……所说…卧…龙堡是真有其事?在下已经明白它出名之原因了……就快点下手吧!’
少妇立即说道:‘老爷子,听到没有?这小子太聪明了,他用的是激将法,当他说的,不过是一派空言,无非是想你为了本堡的清白起见将他放走。’
‘老爷子,这么一点大的小孩家,又不是武林中人,理他作甚?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上楼歇息吧!’
‘依你之见如何处置这小子?’
‘放了他有什么了不起?’
‘宰了他又有什么了不起’
少妇不依的道:‘老爷子就只会欺负我啊!你为什么不二姨,三姨她们楼下杀人?不错!宰个人本来算不得什么。’
‘你也得看看是宰什么人,似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你在我楼下宰他不怕我将来睡不安眠?’
‘可是,你听他方才满口胡言,怎么可以放他?’
少妇佯怒道:‘老爷子真是的,难道你怕出去胡讲?他不是武林中人,又才只是这么点年纪,他会讲给谁听?’
‘不!要让这小子出堡一步,我办不到!’
‘老爷子!你那建设得鬼斧神工的塔牢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人哈哈笑了!‘走!’
片刻之后,声音杳然!
大汉随挟起典儿随着众人健步如飞而去!
圆中立又一片寂静。
小楼上一阵悉索之声后,‘咦!宝贝!你那话儿今儿个怎么“挺上路”的!又湿又滑,挺好通行的?’
少妇呢声道:‘老爷子!人家不来了!人家是想念你想得难过死了,才那样子的,你怎么可以取笑人家呢?’
‘嘿嘿!宝贝!行!行!我多“做事”,少说话,我总行了吧?’
‘老爷子!你真好!’
‘嘿嘿!’
花盆凝立着位詹师爷,此时的他双目煞光四射,望了小楼一眼,暗叹一声之后,立即消失于黑夜之中。
渐渐的,典儿不再觉的痛苦了,他累了!他睡了!等他醒来之时,他已被置于一所匪夷所思的处所了!
火!火!熊熊的烈火,典儿狂叫一声,自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无力的张开沉重的眼皮,眼前黑洞洞的一片。
他迷迷糊糊的四下望了一下之后,暗想道:‘我睡在什么地方啊?难道这就是那小熬口中所说的“塔牢”?’
他想起身查身,但身子刚一转,全身便感到一阵难受无比的酸痛。他只好打消起身的念头,忍痛将头部向右侧。
他用眼尖仔细的搜索起来,他看不清他处身的这间牢室有多宽多长,也不知道四壁是用什么质料筑成的?
因为全室只有一个海碗般大小的洞孔。在他左前方一丈多高的壁上,从那个洞孔并不是直接通往塔外。
不过,他的视力已渐渐适应了,慢慢的看清了全室!
全室为长方形,似的端正的盒子,长约一丈五尺,宽丈余,高丈余,因为他不能起身,故不知墙壁的质地!
又过了很久,突听,牢壁上格答一响,在半腰处突然启开一个八寸见方的小门,小门向内平倒,门上出现一只大碗。
他知道是送给他吃的,可是,他怎能正身呢?
典儿侧耳细听一阵子之后,四周已经是一片死寂,他知道送饭的人已经走了,反正肚内也不太饿,不吃也罢!
因此,他再度合上眼皮,一阵子胡思乱想之后,他又重新睡去,很久很久之后,典儿突然被一阵叫声惊醒。
只见小门口凑着一张粗黑的面孔,那人向里面粗鲁的的喝道:‘小典,你到底死了没有?快吭一声啊!不然老子怎么知道明天要不要继续给你送饭来,或是为你收尸?’
典儿听了,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口骂道:‘不管送饭或是收尸,你的孝道总算是尽到了!’
谁知,那人听了,不但不气,反而哈哈大笑道:‘真他妈的活见鬼!我说呀,小典,这是怎么回事?’
典儿发觉此人口吻虽然粗鲁,性格到非常的爽直可爱,因此也笑道:‘我说呀,大鬼,你姓什么?’
那人闻言不由的一怔,似乎突然有所警,脸色一整,迅速的端起小门上的满碗,一声不响的掉头而去。
典儿神色一凛,暗道:‘这座卧龙堡怎么恐怖到这种程度,难道连堡中人和外人说话都有禁忌?’
腰壁上的小门在那张粗黑脸离去的同时关上了。
小门之上那个碗口大小的洞中所射进来的光线渐渐黯淡以至全黑,典儿知道,漫漫的黑夜又来了。
他因为白天睡的太多,再怎么样也合不上眼皮,四下里一片沉静,他寂寞的想,这温柔长的一夜如何打发呢?
夜,深了!
典儿的那一双眼眼仍然睁的大大的,他正在心烦的时候,突然,奇迹出现了,他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似远似近,突上突下,有时听来很清楚,有时却又十分模糊,有时候离很远,有时候却又似近在隔壁。
典儿光奋的想:难道这塔牢之中另有犯人。
他试着翻动身子,说也奇怪,他发觉身上的痛楚已减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于是,他挣扎着爬起身子来。
当他勉强挨到壁脚,双手摸到室壁时,他的心骤然冷了!
原来墙壁冷硬似冰,竟是铁的!
他怔怔的发了好一会子的呆,突然,他又笑了!
他想:铁的钢的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逃,我的目的只是想和那人说话,壁顶上既然有洞,我何不试着喊他一声看看?
‘喂!’他压着声音喊道:‘你是谁啊?我们能谈谈么?’
没有回音,只有他自己的声浪在空中激荡!回旋!
典儿感到有点失望了!
他用手拍打着墙壁敲了好一会,敲的手都发疼,便停手侧耳倾听,啊!好消息,居然有了回响了!
他听到一阵低沉的通通之声!
典儿高兴的挥拳又在壁上拍了三下,住手一听,通通通之声,也是三下,一点不错,对方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
可是,墙壁是铁的,即使对方有意和他通话,声音如何透过这层铁墙呢?
然而,事实证明典儿的顾虑是多余的,这时,一个悠细而又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朋友你是谁?’
声音似乎是来自地底。
典几周身痛苦全失,大声道:‘是我,老伯,吴宪典。’
悠细而苍老的音又响起来:‘朋友,铁壁相隔之故,也就你已回答了我的话,可是我一点都听不到。’
‘朋友,你住的那一间可有一个小洞孔?假如有,请别对着洞口对面,对着墙角试试看!’
典儿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此刻已经没有一丝亮光的洞口。
然后转身一直向前,直到两手接触到对面的墙壁。俯下身子,对着墙角喊道:‘老伯,我叫吴宪典,你听到了么?’
‘无线电’?你怎么取这怪名字呢?’
‘老伯,我叫吴宪典,口天吴的吴,宪法的宪,祭典的典啊!并不是“无线电”!’
‘失礼!失礼!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老伯!’
‘怎么走进卧龙堡?’
‘一言难尽……’
‘你先简单的说一说吧!’
‘我因肚子饿了,想进堡去要点吃的,遇上一个满不理的汉子,打了我一记耳光,这时堡中走出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
‘三个汉子喊他师爷,对他很恭敬,那人很好,领我进堡给我饮食,并准我在柴房里住下,他说堡主不在……’
‘堡主不在?’
‘是的!我来的时候不在,但昨夜他回来了。’
‘堡主已经回来了?’
‘是的!’
‘堡主去了那里?’。
‘不知道。’
‘说下去,孩子。’
‘他说堡主不在,他能做主,叫我晚上别乱跑,我因睡不着觉,忘了那师爷的吩咐,信步走到一个小楼之下,我突然发觉……’
‘孩子,说下去!’
‘老伯,我说不出来!’
‘楼上住的什么人?’
‘堡主叫她宝贝,对了,她有个外号叫“玉罗刹”!’
‘啊,是她,我知道了,你发现楼上有个男人,而那人并不是你后来见到的堡主,是不是?孩子!’
‘老伯,你怎么知道?’
‘你别问了,孩子,说下去吧!’
‘后来,堡主回来了,他在上楼前发现了我,盘问了我一顿之后,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我说不愿意,他便依堡规来处置我。’
苍老的口音讶道:‘卧龙堡主一向说一不二,他既然下决心要杀了你,是谁那么罩的住把你送来此地?’
‘是那个玉罗刹’的主意。
‘唔……她为什么要救你?难道是你先救了她?’
‘我不知道,我因为求生无望,本想…本想痛痛快快的气那个老家伙一顿,后来,我有点不忍心,结果,我挨了一顿毒刑……哎唷!’
‘孩子,怎么了!’
‘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此刻身上又痛起来了!’
‘他们没给你送饭?’
‘送过了,我疼的爬不起来!’
‘你刚才不是还能走动么?’
‘我因为听到老伯脚步声,心头一高兴,疼痛也给忘了。’
‘好了,孩子,我们以后交谈的机会还多着呢,今夜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对了,我教给你一种止痛的方法好不好啊?’
‘好!’
‘上身坐的笔直,两腿交互盘起,两掌掌心自然贴在膝上,眼皮下垂,默注鼻端,凝想吸气如丝,缓缓自鼻而入。’
‘经由心胸入腹,于腹中旋三转后再经心胸自鼻而出,越慢越缓越好,今夜做过之后,有什么感觉,明夜这个时候再告诉我。’
‘记住别叫任何人知道你曾和我通过话。’
第二夜,苍老的声音先道:‘孩子,你好!’
‘老伯,你好!’
‘你的痛苦好一点了么?’
‘太棒了,不但完全不痛了,精神反而轻松多了!’
‘晤!敝不得那堡主坚持要留你下来,你的资质实在超常人、敢情他是要收你为徒呢!孩子,你丧失机会了!’
‘为什么?’
‘卧龙堡乃是当今第一大堡,乃是黑道人物的避难所,堡主“擒龙手”曹祖弘一身功力已入化境。你如蒙他收为弟子,日后前程未可限量。
‘哼!我才不愿跟随这种邪恶之徒,不但如此,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囫来除掉这一批恶人,为天下除害!’
‘好,有志气,可惜,恶人自有恶人磨、轮不到你出手!’
‘老伯,你是说……’
‘咳!咳!天机不可泻露。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对了,你想不想再学习一些“挨打”的功夫?’
‘好啊,我最喜欢练武了!’
‘现在,你好好听着,一个人的全身,共分上下左右前后六关三十六宫,详细的排列次序,我一会再告诉你。’
‘你仍照昨夜我教你的打坐方法,凝神吸气从第一关第一宫开始,每一口气要能运行三十六官,然后吐出。’
‘这样周而复始,一夜三十六次……好了,我相信你已经记住了,从现在起,不许再讲话,七夜以后,我们再交谈。’
七夜之后!
老人道:‘现在你要做的,是能运气在三十宫中任何一宫停留,先后次序不拘,越久越好,仍然不许你说话,七夜之后再见。’
又过七夜之后!
老人道:‘孩子,你有困难么?’
典儿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大声道:‘最大的痛苦是不能和你老人家说话,其余一点困难也没有。’
老人微微一笑道:‘从现在起,以后每七夜准你说一句话,下面我再传你四句心诀行动,你再按心诀一次。’
‘你就默想全身向上腾起,刚开始时也许有点困难,但渐渐的会做得到,记住,一次要比一次高,坚强点,越腾越高,越高越好。’
‘那只是一种默想,别担心会落下来摔死,好了,再见!’
第三个七夜之后!
老人柔声笑道:‘孩子,你现站起来吧,凝神吸气,然后照打坐时默想腾身的方式往上跳跳看!’
“通!”的一声,典儿的头撞上了一丈五六尺高的牢顶墙壁。
他再也顾不得疼痛,连忙伏向壁角,狂叫道:‘老伯,典儿能飞了,典儿能飞了……’
苍老的声音道:‘你多说了两句话,记住,下一个七夜你禁声。’
‘现在,你听着,我再教你三招简单的掌式,这种掌势只为健身之用,如非必要,绝对不许用来和人对敌。’
‘第一式,左掌掌心向地,掌背向天,平胸向前横切,名叫“消遥展”,第二式,右掌掌心向左,掌背朝右、平顶下劈,名叫“消遥降”,双掌潜蓄两腰之侧,五指连钧,向前猛推,掌出指直,名叫“逍遥吼”。’
这三招的练法,仍是按心诀行动之后凝神默想,以沉稳雄劲,收发灵活为要点,练完后不许偷试,七天后再见。
第四个七夜之后!
老人道:‘孩子,你再忍七夜吧,这七夜要做的更难了,你得默想在腾空悬身之际,任意打出逍遥三掌,我也不打扰你了,开始用功吧!’
第五个七夜之后!
典儿脱口道:‘老伯,我只能说一句话,我说什么好呢?’
老人微笑道:‘孩子,你已经说过了,你不能再开口了!’
典儿不由苦笑!
老人又道:‘孩子,这一个七夜是“力”的练习,你可凝思凌空向牢室四壁发掌,由轻到重,循序增劲,不可躁进!’
语歇音寂。
第六个七夜之后!
老人道:‘孩子,你今夜可以畅所欲言,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老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说吧!’
‘老衲?老伯,你是出家之人?’
‘不错,老衲出家至今,已经一百五十多年了!’
‘什么?一百五十多年了?书上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人真能活那么久?你没骗我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遍隐在深山灵洞之中的奇人异士,年过百岁的比比皆是,日后你自己就会知道的!’
典儿喃喃的道:‘一百五十岁?太不可思议了!’
老人笑道:‘典儿,天底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我如果告诉你说令堂徐若玲仍然活在世上,你是不是肯相信呢?’
典儿失声道:‘什么?家母还活在世上?’
‘哈哈哈!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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