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树顶香巢 夜已深。 荒山之中,四下静得很。 深山里,总带着几分凄凉的静寂,绝不是红尘中人能想得到的。 虽然有风在吹,吹得树叶飕飕的响,但也只不过使得寂静的夜,更平添几分萧 索之意。 白天经过了那么多事,在这么一个又凄凉、又萧索的晚上,躺在一个陌生人家, 柴房的草堆上面,你叫亚马怎么睡得着?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说书先生的故事…… “一个年轻的举子进京赶考,路上错过宿头,投宿到深山里一处人家,年迈的 主人慈祥而好客,还有个美丽的女儿…… 主人看得出这少年举子年轻有为,就要将女儿许配给他,他也半推半就,所以 当夜就成了亲。 第二天早上,他才发觉自己睡在一个坟墓里,身旁的新娘只是一堆白骨,却仍 将他送的聘礼玉镯戴在手上……“亚马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很浪漫、很有趣…… 现在却突然觉得不太有趣了! 风还在吹,树叶还在飕飕的响。 如此深山,怎么会有这么一户人家? 明天早上,我醒来时,会不会也是躺在一片坟墓堆里? 当然不会,那只不过是个荒诞的故事! 亚马又笑了笑,但他不知道为甚么?背脊上还是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幸好这位主人并没有开口要把女儿许配给他,不然就真有点像那故事情节了… … 风更大了,吹得这柴门“吱吱”作响。 清冷的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苍白得就像那位萍儿姑娘的脸。 突然“吱”地一声,这柴房的门被推开了,一条人影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是一条纤弱窈窕的人影,是那个阿萍! 亚马突然背脊发凉,人却闭上眼睛,不敢稍动。 阿萍轻轻地来到亚马身前,仔细地凝视着他,良久才轻叹道:“‘武林种马’ 哼!” 她缓缓举起了手,她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尖刀。 尖刀映着清寒的月光,映在亚马脸上…… 她已双手握刀,要往下刺入。 从这里刺入,正是他的心脏,一刀穿心,立即送命,连半丝痛苦都不会有。 只要这一刺,就可以结束这个无恶不做的“武林种马”就可以挽救无数少女的 清白! 阿萍彷佛下定决心要往下刺了,突然她一看,窥见他左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玉清令?” 她手上的卫儿时放松了下来,也立刻在亚马面前跪了下来。 他怎么会有这只戒指的呢?这个恶名昭彰的“武林种马”真的会是她们玉清教 的“令主”? 阿萍心慌意乱,悄悄地伸手,轻轻地掀开他的衣襟。 亚马摒息静气,耐着性子等待着,看看她到底在搞甚么名堂…… 阿萍却见到他健壮厚实的胸膛,皮肤洁净光滑,却找不到玉清教徒特有的那种 印记。 阿萍不由疑心大起,喃喃道:“没有?” 亚马正想开口问她:“没有甚么?” 她却玉手连挥,一刹那间已点了他身上七、八处大穴! 她虽然纤弱娇柔,但一双手却是稳重得很,认穴又准又快,绝不在当世任何一 位点穴名家之下。 亚马这下非但已无法问她,连动都不能动了! 他虽自己不能动,却有人抱着他动! 当然就是那个阿萍,她双手一抄,就把亚马抱了起来,抱出了柴房。 清冷的月光洒在树林上,林中却黑黝黝的不见天日。 阿萍轻车熟路,手中虽然抱着一个大男人,却能迅速敏捷地穿林而入。 在一颗特别大的树下,阿萍略一停步,再又纵身而起,并将亚马托住,跃上了 一处横枝。 只这份轻功,就让亚马叹为观止了,阿萍却一再借着横枝之力,将亚马托得直 上树梢! 树梢竟有这么好一个去处! 原来她早已经营了许久,已经把这里的竖直不合用的枝桠削去,又用结实的树 枝横铺直架,再铺上厚的细软枝叶,竟是一处居高临下,视野极佳的眺望之处。 月色照得那潭泉水发白,她的小桥、茅屋全都清晰可见,只是从下面绝对看不 到这上面来。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高的树上,会有这样舒适的地方! 亚马宁可睡在这里,也比睡那柴房的一堆稻草要舒服得多! 果然阿萍就将他放得躺下,头手一拂,同时解开了亚马哑穴。 亚马能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解开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乳房!” 阿萍又羞又惊,怒道:“果然是个可恶的色鬼!” 对付这样的色鬼,就是狠狠地将他揍一顿,然后将他这条闯祸的“祸根”“喀 嚓”剪掉! 她纤手一扬,一耳光打来,谁知她这只手却被亚马捉住,嘻嘻笑道:“你若要 打我?出手至少还要快一些!” 阿萍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果然疾如闪电,直戳他的腰际“期门穴”。 谁知仍是被亚马捉住! 阿萍正要开口怒骂,却被亚马不由分说地搂在怀中,深深地吻了下去,同时低 喝:“噤声!” 被他这样一吻,阿萍果然瘫软无力,正要努力推开他,却隐隐听到树下的林中 有脚步声。 有很多人的脚步声,而且脚步极轻,显然都是武功高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 将她那座茅屋团团围住! 幸而阿萍早一步将他抱上树来,也幸而亚马耳朵很尖,能听出有脚步声。 亚马低声问:“是来对付我的?” 阿萍道:“不,是来对付我爹的!” 亚马道:“为甚么?” 阿萍道:“我爹不性柴,他本姓廖,号称‘三手剑’!” 亚马暗惊,道:“‘三手剑’廖锦粥?怎么会躲到这荒山野地里来的?” 他口中在问,眼睛却紧紧地盯住这些人在看。 只见那些黑衣人,早已对那茅屋形成四下合围之势,其中一名身长玉立的锦衣 大汉,一挥手发出讯号。 数十名黑衣人突然同时抛出手中长索,索头带着爪钩,紧紧钩住了这座茅屋。 一声暴喝中,数十名大汉一齐用力拉扯。 这座茅屋就立刻四分五裂,一片片地四下散开。 就连屋顶也被扯得飞走。 只剩下一片屋子的地基,几件床铺、桌椅、炉灶等家具。 却没有人,连半个人都没有! 亚马与萍儿身在这一高高的树上,而廖锦粥又到哪里去了? 那锦衣大汉厉喝一声:“搜!” 数十名黑衣歹徒立时四散开来,逐寸搜索,当然也没有任何结果! 一场有备而来的突袭行动,竟然无功而返?众歹徒在喃喃咒骂中,终于离去… … 树枝顶上的阿萍惊魂甫定,又耽心她爹了。 亚马道:“你放心,你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就在你掌刀要杀我的时候,他已经在窗外等着,随时要出手救我……” “救你?他为甚么要救你?” “也许他看中我的人品才貌,也许他不想你未过门就做了小寡妇……” 她笑骂着捶打他,却已被他拥进了怀里,道:“对了,我明明已点了你的重穴, 你怎么……” 亚马笑道:“这是你的点穴功夫还不够熟练,也许因为你舍不得下手太重!” 阿萍骂道:“见你的大头鬼!” 亚马道:“你本来是要杀我的,为甚么又不下手了?” 阿萍道:“因为你手上的戒指……” 亚马道:“这到底是个甚么戒指?” 阿萍道:“这是我们玉清教的教主身分,玉清教徒成千上万,不是人人见过教 主,但是人人认得这只戒指!” 亚马道:“为甚么?” “因为这个!” 她伸手掀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膛。 就在她左乳内侧,也就是心脏部位,也有一个鲜红的刺青记印。 又是个丰满的胸膛,又是朵可爱的鲜红记印,与鱼玄玑身上的一样,亚马却注 意到稍微的一点差别,那蛇尾的位置有些不同! 亚马伸轻轻触摸那记印,就引起阿萍一阵战栗,却又无限悸动,整个人都不由 自主地贴了上去。 亚马轻柔地将她拥在怀中,两手又展开他那特有的挑逗技巧,慢慢将她引导入 港…… 既然确定她是玉清教的子弟,而自己恰巧又有一只代表教主身分的戒指,就等 于已是自己的属下,自己的财产,所以他心里就更不必有任何歉疚与负担! 阿萍果然在他的一番恣意爱怜之下频频颤抖,频登高峰…… 亚马一面引导着她的欢愉,一面试探着问道:“你们玉清教为甚么每个人都要 在这里,打上这样一个记印?” 阿萍道:“玉清教不是道教,‘玉清’两个字是表示玉洁冰清,可以谈恋爱, 可以结婚生子,养儿育女,但男女双方必须一辈子相互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哦?” “从正式宣誓入教开始,就由教中长老刺上这个‘玉清印’也就是种下了毒誓, 从此以后,任何人如犯下了不贞,或出轨的行为,就必会应誓毒发,内火焚身,七 日七夜哀号而亡,就连教主、长老,都无法幸免……” “啊?” 阿萍在他身下喘息,又幸福又满足,道:“例如说我今天跟你做了这件事,我 这辈子就只能跟定你一个人……” “再也不许嫁人?” “就算嫁了人,也不能再跟他做这种事,否则我就违反了‘忠贞不二,从一而 终’的毒誓,我也必将内火焚身七日七夜而亡!” 亚马这才吓了一跳。 阿萍紧紧缠住他哀求道:“所以,好好爱我吧……” 亚马耽心的不是这个,他耽心的是:“这样说来,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能去 碰别的女人啦?” 阿萍道:“不,你跟我们不同,你身上并未有刺上‘玉清印’你没有被种下毒 誓,所以你是没有关系的!” 亚马这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他这“武林种马”天性就是要女人堆中打滚, 你若要他永世只对一个女人忠贞不二,从一而终,还不如教他一头撞死的好。 既然没有这样一项限制,兴奋之余,不由自主地打起精神,将阿萍弄得死去活 来,欲死欲仙。 终于阿萍一阵哆嗦,阴精大泄,她已从快乐的高峰跌了下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又是晨光羲微,晓露初开的时候了。 阿萍蜷缩在他怀中,又幸福又满足地睡着,亚马却一直心神不宁。 阿萍道:“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女人。” 亚马道:“哪个女人?” 阿萍道:“鱼玄玑,那位玉清观的宫主!” 亚马默然。 阿萍又道:“你打算怎么去找?” 亚马仍是默然。 阿萍再道:“昨日那条三岔路口你选了左边,结果遇到我,如果选的是右边, 不知道会遇到谁?” 亚马跳了起来,道:“不错!昨天那老板娘,为甚么要告诉我一条错了的路?” 阿萍眨眨眼:“老板娘?甚么样的老板娘?” 亚马叹道:“白白胖胖的一个老板娘,只可惜酒是酸的,卤的牛肉硬得像石头!” 阿萍笑了:“我本来是打算留在这里等我爹的,但是陪你去见识一下再回来也 无妨。” “见识?见识甚么?” “当然是见识一下酸酒和硬牛肉!” 她满脸笑容,语气却比昨天的酒还酸,简直像醋一样。 亚马道:“算了,你还是乖乖的在这里等你爹,免得错过了……” 阿萍瞪眼道:“昨天夜里你把我家最后半只兔子也吃光了,你不准我去,难道 打算把我饿死不成?” 这不能不说是个好理由,谁都驳不倒的理由,只不过醋味太浓! 亚马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真的要到那地方去?” 阿萍道:“非去不可,我去定了!” 还早得很,三岔路口上那个小酒摊却居然已摆了起来。 早上赶路的人,本就比较多。 那愁眉苦脸的老板,正在起火生炉子,弄得一身一脸都是煤烟。 那又白又眫的老板娘,正铁青着脸,在旁边监督着他,好像满肚子都是“下床 气”吓得她手里抱着的孩子连哭都不敢哭。 可是那样一张臭脸,一见到亚马,她的心花立刻就开了,脸上也堆出了笑容。 旁边牵着她衣角的孩子,本已为了要吃卤蛋挨了一顿揍,现在她已先将卤蛋塞 到孩子嘴里,表示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很慈祥的母亲。 阿萍用眼角瞟着亚马,吃吃的笑。 亚马只有装做看不见。 等老板娘去切菜倒酒的时候,阿萍忽然附在他耳边悄悄道:“你实在冤枉了她, 她虽然很白,却一点也不胖,只不过比我‘丰满’了许多!” 亚马还是听不到。 阿萍又道:“你看她的皮肤,嫩得就好像要沁出水来似的,我若是个男人,不 论她有没有老公,都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弄上手!” 亚马正要反驳,她又接着道:“我看那老板又老又丑,又瘦又干,不像她老公 倒像她爹……” 她愈说愈得意,好像还要往下说下去。 幸好酒菜已端上来了,老板娘甜甜地笑着道:“今天的牛肉可真是刚卤好的, 相公你尝尝看!” “姑娘我呢?” 老板娘瞪了她一眼,勉强笑道:“相公尝过了,姑娘再尝也不迟!”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已扭过了头,头还没有完全扭过去,脸已扳了起来。 阿萍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悄悄笑道:“原来她是看我不顺眼,看来我还 是走了的好,也免得惹人讨厌……” 她拿起杯酒,一饮而尽,突地又全部喷了出来,哇哇叫道:“哇!果然是酸的, 受不了,受不了!” 她的人已窜上了亚马的马,打马就走,又吃吃地笑道:“这匹马先借我,下次 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你,你总不至于小气得连一匹马都不愿借给我吧?” 这句话说完,人与马都已远去。 亚马本来要追的,却又停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出为甚么要去追人家的理由。 “我既然没有害过你,又没有欠你的,你凭甚么要来追我?” 他就算追上去,人家一句话也能把他挡回来。所以亚马只有看着她远去,只有 在那里发怔、苦笑。 只听那老板娘道:“那位姑娘是不是有点毛病?怎么说起话来,总是疯疯癫癫 的?” 亚马叹了口气,苦笑道:“她没有毛病,有毛病的是我。” 老板娘手里摇着孩子,脸上带着春花般的笑容,眼睛瞟着亚马,轻轻的咬着嘴 唇,悄悄道:“那么,你遇见我可真是运气,我专会治你这种男人的毛病……” 亚马摸了摸鼻子,突然站了起来。 他刚刚才对自己发过誓,只要看见女人对他笑,他立刻就走得远远的! 老板娘好像很吃惊,瞪大了眼睛,道:“相公你连一口酒都没喝,就要走了吗?” 亚马板着脸,道:“这酒是酸的!” 他正想转身要走,只听老板娘大声道:“等等,我还有样东西给你!” 喝声中,她突然将怀里的孩子朝亚马抛了过来! 孩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亚马不由自主,已伸手将孩子接住。 就在这时,一旁蹲在地上起火的老板,已箭一般地窜了过来! 老板娘的身子也已掠至! 她其实一点也不胖,身子轻盈如飞鸟。 亚马手里抱着人家的孩子,下面又有张凳子挡住了他的脚…… 孩子正哭得好伤心,他怎么忍心将一个正在哭着的婴儿扔开? 亚马绝不是那种“狠心”的人。 所以,他注定要做另外一种“倒霉”的人! 其实倒霉的人有时也是很舒服的。 现在,亚马就躺在那里,看来好像舒服得很! 这个地方很隐秘,绝对不会有人能闯得进来。 这张床也很软,枕头不高也不低,何况旁边还坐着个笑容如春花般的女人,正 在喂他吃东西。 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羡慕极了。 只有他自己一点也不羡慕自己。 他刚刚才被老板与老板娘二人联手,一口气点了自己身上七、八处大穴,还怕 他武功太高,有可能以内功“冲开”穴道而逃走,所以又用浸过水的牛筋,将他的 手脚分开,像大字形地缚在这张床上! 现在他除了头部之外,脖子以下的部位是一动也不能动的啦! 那老板娘手里端着酒杯,慢慢地倒入他嘴里,媚笑着道:“这酒酸不酸?” 亚马先把酒咽下去,才能开口说话道:“不酸。” 老板娘又夹了块牛肉塞入他嘴里,道:“这牛肉好不好吃?” 亚马吞下牛肉才能说:“好吃!” 老板娘眼波流动,笑得更甜了,道:“我长得漂不漂亮?” 亚马道:“漂亮极了。” 她咬着嘴唇道:“有多漂亮?” 亚马道:“比天仙还漂亮!” 她又逼问:“比起那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呢?” 亚马眨眨眼道:“至少比她漂亮三万六千八百五十七倍多了!” “有这么好的牛肉和酒,又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陪着你,你还愁眉苦脸干甚么?” 亚马道:“因为我害怕,怕你那愁眉苦脸的老板回来,把我卤在牛肉锅里。” 老板娘嫣然道:“你放心,他不会回来了!” “为甚么?” “因为我那老板本是‘借’来用的,现在已用过了,所以就还给人家了!” “难道连孩子也是借来的?” “当然,你以为我真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那样扔?” 她忽然拉开了衣襟,露出一双坚挺饱满的胸膛,道:“你看我像是个生过孩子 的女人吗?” 亚马吓的立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他闭得太早了些,要是再慢一点,定能看到她的左乳房心脏部分,也有 一枚鲜红的“玉清印”! 只听她“咯咯”娇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武林种马’竟也是个正人君子 ……”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再揑揑他的胸膛,柔声道:“你甚么都好,就只是太瘦了 一点!若是跟着我,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亚马不由自主又睁开眼睛,还好她又已将自己衣襟遮好。 望着她那丰满高耸的胸膛,亚马实在不敢想像,她要用甚么来养胖他? 她眼波流动,忽然又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对你怎么样?” 亚马道:“不知道。” 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伏下身来轻咬他的耳朵道:“我要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亚马笑了。 你可以说他是在笑,也可以说他是在哭。 有一种笑,本来就和哭差不多。 她娇笑着道:“刚才我把人家的儿子借来抱了两天,才领悟到一件事……” 亚马道:“甚么事?” “天下最愉快的事,就是做人家的儿子!” 亚马道:“我有个朋友却不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说?” “他总说:天下最愉快的事,就是喝酒。” “你那朋友一定比猪还笨!要知道喝酒虽然愉快,但头一天喝得愈愉快,第二 天也就愈难受。” 亚马道:“难受还可以再喝。” 她瞪眼道:“愈喝愈难受!” 亚马道:“愈难受就愈喝!” 她叹道:“哪有那么多酒给你喝?” 亚马道:“去买来喝。” “用甚么去买?” “当然是用钱去买。” “钱由哪里来的呢?” 亚马笑道:“赚钱的法子多得很……” 她冷笑道:“赚钱的法子的确多得很,但总免不了要费点力气,花点脑筋,就 算你去偷、去抢,也并不是件容易事。” 亚马也只有承认,不费力就可以赚钱的法子,到现在还没有想出来。 她却展颜笑道:“但你若做了人家的儿子,就甚么事都不用发愁啦!钱来伸手, 饭来张口,样样东西都有,你爹娘去替你拼命赚来,还深怕不合你的意……你想, 天下还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么?” 亚马叹了口气,道:“的确没有了……” 她嫣然笑道:“你既然已经明白,为甚么我要把你当儿子,你还是摆出这副愁 眉苦脸的样子,难道从来没有人要你做他的儿子?” 亚马苦笑道:“这倒还真是生平第一次!” 他说的是实话。 有人想把他当朋友,有人想把他当情人,也有人想把他当势不两立的仇人,还 有更多的人把他当偶像! 但想把他当儿子的人,倒还真的连一个都没有。 他简直连作梦都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人。 老板娘媚眼如丝,道:“你知不知道我为甚么要你做我的儿子?” 亚马道:“不知道?” 她低下头附耳轻笑道:“我想喂奶给你吃……” 这正是亚马最想要做的,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这样做,他只有眨眨眼睛,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你若不说出来,我一辈子也猜不到。” 她却咬着嘴唇,道:“你怎么会猜不出来?每个人到了我这种年纪,都会想要 个儿子的。” 亚马瞪瞪眼道:“你费了那么多力气,为的就是想要我做你的儿子?” “这个嘛……本来不是的。” “本来你想要的是甚么?” “要你的命。” “是你想要我的命?还是别人?” 她笑道:“当然是别人,我跟你又不认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甚么要 你的命?” 亚马叹了口气:“原来你不是真的老板娘,也是别人的小伙计。” 她瞪眼道:“谁说我是别人的小伙计?” “若不是别人的小伙计,为甚么要替别人做事?” “我只不过是帮他的忙而已……” “帮谁的忙?” 她眼珠子转了转,大概是不肯说出真情,只道:“一个朋友。” 亚马道:“你肯为了朋友杀人?杀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看他一定不是你的朋友,而是……” 她一惊道:“是甚么?” 亚马故意叹道:“是一个你打算跟他一辈子的男人,而他却要用这件事情来做 交换的条件!” 她顿时脸色苍白,急急争辩道:“也不是交换条件,他自认为他一定办不成这 件事,只有我才能办得成!” “为甚么?” “因为人人都知道‘武林种马’唯一的致命伤就是女人!” 这下真是击中了亚马的要害。 他曾对自己发过多少次誓言,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女人手上…… 她又冷笑道:“他也没有要我杀你,他只要我把你捉住送到他那里去——活着 送去!” 亚马目光闪动:“你为甚么不送去?” 她的气已消了,柔声道:“我怎么舍得把你送去?” “但是你已经答应了他……” “那只因为我没有看见过你,还不知道‘武林种马’的庐山真面目,竟比传说 中的更可爱!”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一个女人为了他喜欢的男人,连亲 生的爹娘都可以不要的,何况朋友……” 亚马叹道:“不错,天下果然有许多丢下父母而跟男人私奔的……” 她却深自喟叹道:“更何况,我已经瞧出他的无情无义,根本不打算与我‘忠 贞不二,从一而终’!” 亚马匆地一怔! 她继续道:“后来我才发觉,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亚马道:“这不是很平常的事么?这个社会上,男人三妻四妾,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三妻四妾一点也不稀奇,甚至会得到别人的羡慕;女人却不行,稍有行 为不检,就被交相指责,恶言咒骂,岂非十分不公平?” 亚马无言以对,只能转变话题,道:“现在你是不是准备把我留在这里?” “我打算留你一辈子。” “你不怕他来找你算账?” “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为甚么?” “这是我刻意经营的‘藏娇金屋’谁也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地方!” “但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屋子里……” “谁说不能?我就要你一辈子留在这屋子里,免得被别的女人看见!” 亚马道:“我若想出去逛逛呢?” 她咬牙道:“你出不去!” 亚马道:“你……你总不能让我一辈子像这样躺在床上吧?” “为甚么不能?一个女人为了她喜欢的男人,是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亚马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这样子看来,你是决心不把我送去的罗?” 她嫣然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下了这决心。” 她轻轻咬了亚马的鼻子,柔声道:“只要你乖乖的躺在这里,包你有吃有喝, 比做甚么都舒服。” 亚马怔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里离你那朋友住的地方远不远?” 她也一怔道:“你为甚么要问?” 亚马道:“我只怕他万一找来。” 她咬着嘴唇道:“他若万一找来,我就先一刀杀了你,难后再自杀!” 亚马道:“杀了我?为甚么?” 她道:“我宁可杀了你,也不愿意你毒火焚身七日而亡!” 亚马道:“我为甚么会毒火焚身?难道他是玉清教徒?” 她道:“我才是玉清教徒。” 亚马一怔!道:“甚么?原来你是玉清教徒?” 他盯住她的胸膛,道:“让我看看!” 她这才媚眼笑道:“刚才给你看你还假装圣人君子,这会儿又……” 她说着,已掀开了衣襟,露出她丰满坚挺的乳房。 亚马这下子看得目瞪口呆了,除了那枚鲜红的“玉清印”之外,让他咋舌不下 的,是那一对巨型波霸,简直比叶子媚还要有看头。 见到他日瞪口呆的模样,她倒吃吃笑道:“对了,这才是我听说过的‘武林种 马’……” 她伏下身来,道:“我说过我要喂你吃奶的……” 亚马却道:“吃过后,接下来就会做别的事啦?” “当然……” “只要一做了这件事,你就只能对我一个人‘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当然,你也要对我‘忠贞不二,从一而终’否则你就毒火焚身……” “你又如何让我‘毒火焚身’的呢?” “我要在你的左手中指刺一滴血,我的中指也刺一滴血,将你我的血混合在一 起,然后在你胸口心脏的部位,用针剠上一个‘玉清印’……” “哦?” “这叫做‘歃血为盟,种下毒誓’从此以后,你若再去沾别的女人,就……” 亚马打断她的话,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应该知道,这种事一定要 两情相悦才行!” 她怒道:“原来你们男人都一样,从来不懂得忠贞不二!” “那要看你有甚么手段能掳得男人的心,我就知道有许多女人,她的丈夫一辈 子都对她忠贞不二的!” “你是说我还没有获得你的心?那是我还没有给你时间让你发觉我的优点,你 也没有给我时间让我掳获你的心。” 她忽然从发际拔下一枚金钗来,道:“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先造成事实,再慢 慢的掳获你……” 亚马吓一跳:“你想干甚么?” “我们先来歃血为盟……”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 “不答应也不行!” “你再这样一意孤行,我可要走了!” 她笑着再看了一遍他手脚上牢牢缚住的牛筋,道:“你走得了吗?” 亚马道:“我就试试看!” 忽然间,他一下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上的牛筋寸寸断裂,就像煮熟的面 条一样的容易断裂! 她就像是看见一个死人忽然复活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亚马微笑道:“看来我好像还能走。” 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呐呐道:“你明明被我点住了穴道……” 亚马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功夫,叫做‘移穴换位’?” 她吃吃道:“原来你……刚才都是在做戏!” 亚马笑道:“你能做戏,我为甚么不能?” “可是,可是你既然没有被我制住,为甚么还要跟我来呢?” 亚马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次他只说了一半实话,另一半是为了要见见那个在暗中主使,要害他的人。 他本以为她会把他送到那个人手中去的。 她紧紧地抱住他:“你既然喜欢我,现在又为甚么要走了?” 亚马也抱住她:“因为这是两情相愿的事,我虽号称‘武林种马’却从不强迫 任何女人,也从不被任何女人强迫!” 她涨红了脸,紧紧伏在他胸前,道:“求求你,不要走……” 亚马的手已开始不老实起来,一面笑道:“我也不接受任何哀求!” 他的手有魔力…… 她已开始颤抖…… 亚马的手却又停了下来,站直了身子。 “我也必须把话说清楚,我甚至都不想有一个固定的‘家’所以你若希望用玉 清教的那种信念绊住我,你最好还是让我走……” 谁知她不但没有让他走,反而将他带得一起滚倒在床上,喘息道:“不要紧, 不要紧,我是玉清教徒,我只要对你从一而终,不管你是不是都不要紧!” 亚马这才真的开始对她动情…… 只要亚马对她动了真情,她就会得到无比的快乐…… 她在兴奋、激烈、颤抖之余,不断地要求更多更多…… 即使是最大的食客,也终有吃饱的时候。她终于吃饱喝足了,她只能四平八稳 地躺在那里,连动都懒得动了! 亚马望着她白白胖胖的身躯叹道:“其实我不能跟你歃血为盟,还有另外一个 重要的原因。” “甚么原因?” “你看看这个!” 他将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转过面来,使那女首、乌爪、蝠翼、蛇身的一面向上。 她一见这戒指,立时脸色大变,挣扎起身,跪倒尘埃,恭身道:“属下兰轸宫 使女贝心瑜,参见令主!” 亚马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道:“现在,你可愿意跟我说实话?” 贝心瑜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叹道:“令主见问,当然要实话实说!” “那么我问你,昨天我问你的那一辆马车,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贝心瑜道:“昨日根本没有马车经过……你追踪的那辆马车,很重要吗?” “你知不知道‘玉清观,鱼玄玑’?” 贝心瑜吓一跳:“当然知道,她是我们玉清教前一任令主离奇失踪时,亲自指 定的代理人!” “她就是被那辆马车绑架去了!” “可是没有马车经过我那里,真的没有!” “那你昨天又为甚么指点我往左边一条路去?” “因为……因为……” 她涨红了脸,却始于说不出话来。 亚马道:“因为你那朋友要你把我指引过去送死……” 贝心瑜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你却命大福大,能活着回来……” 贝心瑜立刻去把他的衣服鞋袜全都取来,服侍他穿好,道:“你既然要走了, 为甚么还不走?” 亚马失笑道:“现在你为甚么又要赶我走了?你在怕甚么?” 贝心瑜咬住嘴唇不说话。 亚马道:“你是不是怕我逼你说出那位朋友的名字?” 贝心瑜一张又白又嫩的脸,已有点发青。 亚马笑了:“你放心,只要最可恶的男人,才会对一个服侍他穿衣服、鞋袜的 女人用蛮力,我至少还不是那种人。” 贝心瑜怔了!又嫣然而笑:“想不到你竟是这么好的男人。” 亚马道:“我本来就是好人里面挑出来的!” 贝心瑜笑得更甜:“现在你若还是愿音做我的儿子,我还是愿意收养你!” 亚马道:“我愿意,所以我随时会回来吃你的奶!” 贝心瑜大笑,挺胸而上,道:“现在就吃两口再走……” 谁知道就在这时,窗外突伏传来一片惊呼声! 七、八个男人的惊呼声。 接着,就是七、八件兵器落地的声音。 亚马立刻箭一般地穿出窗子! 窗外本有一片很美,很幽静的庭院。 但无论多美的庭园中,若是躺着七、八个满脸流血的大汉,也不太美了。 地上掉的也不是兵器,是七、八件制作得很精巧的弩匣。 这种弩匣所发出的弩箭,有时甚至比高手发出的暗器还霸道。 这些大汉是哪里来的?想用弩箭对付谁? 现在又怎么突然被人打倒在地上了? 是谁下的手? 亚马蹲下去,提起了一条大汉。 这人满脸横肉,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会是个好人。 何况,就算样子好看的人,若是满脸流血,也不会好看了。 血是从他眼下“承泣穴”中流出来的。 所以他不但在流血,还在流泪。 血泪中有银光闪动,好像是银针,却比针更细、更小。 再看别人的伤痕,也全都一样。 惨叫声是同时响起的,显然这一群歹徒是在同一时间被击倒的。 发暗器的人,竟能在同一时间,用如此细小暗器击倒八个人,而且认穴之准, 分毫不差。 亚马站起身来,长长地吐出口气。 暗器手法如此高明的人,世上没有几个,这人会是哪一个呢? 突然间屋角有人影一闪。 亚马用最快的速度掠过去。 他怀疑过很多事情,甚至怀疑过神,但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轻功。 亚马的轻功无双,已是件毫无疑问的事,但等他掠过屋后,人影又不见了。 亚马突然觉得风很冷,心想:“这人要的不是这些歹徒,是贝心瑜!” 亚马凌空翻身,箭一般窜回。 门还是开着的,他掠进去。 灯还在桌上,只有灯,没有人。 斜阳照着屋角,贝心瑜不见了! 风从门外吹入,更冷。 亚马的掌心渐渐潮湿,连眼眶都已潮湿。 竟然又是一个调虎离山计! 只不过这个敌人太快、太可怕…… 如果他真的要出手对付自己…… 亚马已不敢想下去了。 任何人都要吃饭,所以任何地方都有饭馆。 稍为大一点的地方,饭馆就不止一家。 亚马之所以选中了这一家,倒不是为了这家最有名,或是这家的菜最好吃。 他选中这一家,只因为偶而瞧见了门口的一匹马!是昨天他用一小锭金子从一 个陌生人手中强行“买”来,今晨又被廖阿萍强行“借”走的那一匹! 亚马当然不会认错,虽然大多的马儿长得几乎都是一个样子,但是马儿认人的 本事却绝对不容怀疑。 亚马才一走过去,这匹马就已认出了他,在他身上又挨又擦,打着呼噜! 马在门口,人呢?在不在饭馆里? 亚马就这样进了这家饭馆,一眼望去,并无他要找的人,甚至连个稍微“刺眼” 一点的人物都没有。 所以饭馆的店小二,都练成了一副好眼力,这个店小二也立刻认出,亚马必然 是位肯化银子的人物,立刻迎上前来,点头哈腰,道:“楼上还有清静雅座……” 亚马随者他上到二楼,却听到一阵粗鄙可厌的歌声。是个粗壮的锦衣汉子,藉 着酒意,拍桌高歌:十七、八岁的小奴家,日日夜夜想婆家,有一天路上见咱家, 咱一把抱了就回家…… 词卑歌粗,四座哗然。 亚马当然不须要理会这些,他只是上来找人的。 这楼上清静雅座,只是四周靠墙部分有半截屏风隔出来的,中央部分依旧是一 方方桌椅,三、五桌客人…… 那高声唱着的粗汉,同桌却有一锦袍老者作陪,又干又瘦,正在阻止他:“你 醉了,不要唱了!” 那粗汉哈哈大笑道:“怎地?难道我唱得不好?”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喝道:“谁说我唱得不好?” 他突然反身将邻桌的一个酒客当胸抓了起来,厉声道:“你说我唱得好不好?” 那酒客见他穷凶极恶,早已吓得脸色发臼,连声道:“好好,好极了!” 他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按回座椅上。 亚马飞快环视这楼上,也未见到廖阿萍的影子,正打算离开这可厌之处。 匆听一阵萧声幽幽,从楼下传来。 一名十一、二岁的垂髻弱女,牵着一个盲叟衣角,上得楼来。 这女孩伶仃瘦小,面色蜡黄,走上楼来,便不住轻咳了一咳。 那盲叟鹑衣乱发,面容憔悴,亦是久病初愈的模样。 但箫声吹得甚是悠扬悦耳。 老人走上楼来,喘了口气,道:“伶伶,给爷台们消遣一段……” 伶伶依言手按衣角,福了一福,轻轻道:“唱得不好,请爷台们原谅,唱得好, 就请爷台们赏咱们祖孙两个饭钱。”语音柔弱,楚楚可怜,亚马心中大是恻然。 只听盲叟箫声一转,小女孩启口轻唱:水净沙明,轻烟小岫,西溪一带清光… … 谁知刚才那粗汉忽地伸手一拍桌子,大喝道:“不好,唱得不好,待大爷教教 你……” 伶伶吓得歌声打住,面色惨变。 那粗汉一步窜了过去,劈手就要去夺那盲目老人手中竹箫。 酒客们见到这种场面,有的心中厌恶,有的大为气愤,有几个怕事的早已悄悄 要溜走。 亚马身形一闪而至,伸手要拦,喝道:“兄台住手!” 谁知那粗汉虽然酒意甚浓,手却甚快,只是一闪一扭间,已从亚马胁下溜了过 去! 亚马大吃一惊!能从他这一拦之下溜脱的,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而这粗汉仍 大喝往前扑去,大喝道:“死老头,快拿来!” 眼看他要撞到那小女孩,亚马不由自主地伸手先将伶伶拉开,以免撞伤。 谁知这粗汉语声未了,突地翻身跌倒地上,竟再也动弹不得。 那锦袍老者面色一变,肩头一耸,凌空跃到,冷笑道:“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犬子无知,竟未看出老丈是个高人!” 盲目老人木然道:“你说甚么?” 他面色冰冰冷冷,让人不由自主心中发寒。锦衣老者转身一看,只见他儿子僵 木如死,双精怒凸,详细察看一遍,竟不知是被甚么手法点中了穴道? 以他的武功经历,竟解不开来,心头不禁骇然,转身而起,呐呐道:“老丈… …” 那盲叟面色木然,转向孙女儿道:“这位爷台醉了,伶伶,咱们走!” 伶伶正牵着亚马的手,却恰巧摸到他的戒指,不由好奇转过正面来一瞧,突然 惊喜地向他叫道:“叔叔!” 亚马正在一怔间!又听楼梯一阵响动,一条锦衣高冠,身量瘦长的汉子,快步 奔了上来。 那个又惊又急的锦衣老者,一见这瘦长汉子出现,心头大喜,正要开口,那瘦 长汉子却只是微一抱拳,以示见礼,旋即趋向那盲目老者,恭声道:“赵子琛,敬 问翁老前辈大安!” 只见盲目老人变色道:“你是谁?谁是翁老前辈?” 赵子琛微微一笑,道:“前辈自不认得小人,小人只是代我家主人,恭请老前 辈到城外一叙。” 盲目老人厉声道:“谁是你的主人?” 赵子琛道:“我家主人只令小人转告翁老前辈,说二十年前塞外飞骑的故人, 渴思再见翁老前辈一面。” 盲目老人身子陡然一震,呆呆地怔了半晌!缓缓道:“在哪里?” 赵子琛道:“小人这就恭迎前辈前往……”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