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魂道:"张兄还想问她什麽话?"
他残酷地笑了笑眼睛斜膘张啸林,悠悠接道"你现在就算问她以前曾经有多少情人,她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的。"张啸林干"咳"了一声,走过去俯身瞧着沈珊妨,道"你还认得我麽?"沈珊姑眼睛无力地张了张,突然格格笑道:"我自然认得你,你是我的情人中最能令我满意的一个,但你却是个暴徒是个畜牲……"冷秋魂哈哈大笑道"能被这样的女子骂为畜牲,张兄你想必真有些本事,"畜牲"这两字在女人嘴里,通常都有些另外的意思。"张啸林苦笑摸了摸鼻子,道;"你为何要来刺探我的秘密?"沈硼妨道"只因你找冷秋魂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商量些什麽秘密"张啸林道"这与你天星帮又有何关系?沈珊姑道:"自然有关系,天星帮这次来到济南,为的就是来找朱砂帮的而冷秋魂正是朱砂帮门下掌权最重的一人。"冷秋魂睥睨一笑,插口道:"朱砂门与天星帮素无纠葛,天星帮为何要来寻事?"沈珊姑道"因天屋帮掌门人七星夺魂左又铮突然失踪,而他临行前,曾经说是要来寻朱砂门的杀手书生西门千的。"张啸林目光一闪,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找西门千?"沈砌姑道"不知道。"
张啸林道"左又铮与西门千平日可有往来:"沈珊姑道"素无往来。"张啸林皱了皱眉道"你可知道西门千此刻也失踪了?"沈硼妨道"不如道。"
张啸林双眉皱得更紧,似在苦苦思索。
冷秋魂突然厉声道"昨夜本门发生的惨案,与天星帮可有关系?"沈珊姑道"什麽惨案?我不知道。"
冷秋魂瞧了张啸林眼。
张啸林道"左又铮出门之前,可是接了一封书信?"沈珊姑想了想,道:"不错。"
张啸林眼睛亮,道"你可知道那封书情现在哪里?"沈珊姑想一想,道"掌门人交给二师兄了。"
张啸林道"二师兄是谁?"
沈现妨渭:"天强星宋刚。"
张啸林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沈珊始道"他还在徐州筹募付给中原一点红的酬劳,今夜想必就能赶来了。
"冷秋魂耸然动容,道"中原一点红?可是那冷血的职业杀手。…,你天屋帮为何要付给他那般巨大的酬劳?"沈珊姑痴痴一笑,道"因为咱们要他来对付你们朱砂门。你们若是有杀害本帮掌门人嫌疑,就要他将你们一个个都杀死"冷秋魂苍白的脸变得更全无血色,一双纤细的手,不住神经质地抚摸腰际的刀柄,道;"你们付了他多少酬劳?"沈珊姑道"一万两,每杀一个人,再加一千两,杀你冷秋魂,却是五千两。"冷秋魂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道:"很好,我如今才细道我的命原来比别人值钱些…一但五千两也不算多,我可以付他一万…。两万。"沈珊姑道:"一点红信用素来很好,只要先接受了咱们的条件,你就算再给他十倍的酬劳,他也是不会答应的。"冷秋魂笑声突然停顿,手掌紧摄刀柄,目光移向窗外,像是生伯那神秘可怕的一点红随时会闯进来。
沈珊姑痴笑望问张啸林,道"你到底叫什麽名字?你原该叫天强屋才是,我那二师兄虽然叫天强星,但哪里有你那麽强壮?"张啸林赶紧伸手在她"睡灾"上轻轻点,喃喃道:"女孩子不可多说话,若是变成长舌妇,可就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的女人,我素来不愿瞧见,这世上若是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是非就会少得多了。"沈珊始终子沉沉睡着。
冷秋魂眼睛犹在瞪窗户,喃喃道"中原一点红。──他的剑究竟快到什麽程度?他难道真的有传说那麽恶毒?他难道真的……"张啸林一笑接口道"冷兄不必多想,反正立刻就要见他了。"冷秋魂霍然站起失声道"他立刻要来?"
张啸林道"想必自是要来的。"
冷秋魂握刀的手,指节已发白,突然一拍桌予,大声道:好,来吧!就算盗帅楚留香来了,我也未必见得怕他,我还会怕中原一点红?"张啸林微笑道"楚留香难道比一点红还可怕?"冷秋魂道"普天下,还有比楚留香更可怕的人麽?"张啸林贿闻道"据我所知,楚留香一点也不可怕,他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世上比他再和善的人,怕很少有了。"玲秋魂哈哈大笑道"可笑……我当真从未听过比这更好笑的话了,就算楚留香自己听到,怕都会笑掉大牙。"张啸林叹了口气,苦笑道:"人,真是奇怪得很,有时竟宁愿去听信别人的谣言,而不相信真话。"突然间,大厅屋瓦"格"的响。
冷秋魂笑声一下子就顿住,全身上下,立刻再没有丝毫笑意,就像是被紧弦弹出的弹丸,嗖的跃到窗旁,大声道"朋友们既然来到快意堂,就请下来吧"张啸林拉开门,缓缓走出去,笑道:"各位叵想打架,只管找他,若是来赌两手的,在下倒可奉陪。"星光下,只见屋脊上人影幢幢,聚到一齐似是商议了一阵,然後五个人相继跃下,却还有人负手站在对面屋檐上,神情似十分悠闲,一双脖子却如狼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张啸林瞧得清楚,这人正是一点红,当先跃下的一个人,急服紧装,满脸虬髯,但身形却瘦得和那撮铁髯人不相称,五个人里他轻功显然高出别人甚多,一落下地,目光便灼灼的打量张啸林,微一抱拳,冷冷道"阁下莫非就是此间主人?"但见他左掌在前,小指与无名指上,赫然正套着叁个奇特的乌金钢环,张啸林笑道"阁下莫非便是天强星宋二瓢把子?"虬髯汉子道"正是。"
张啸林拉开了门,笑道"此间的主人正在里面相候,请。"冷秋魂已又坐到那张宽大的椅子上,雪亮的长刀已拔出抵着沈珊姑的脖子,冷冷地瞧宋刚,悠悠道"宋二先生来得真巧,在下这里正抓住了个女威,宋二先生如有兴趣,不妨和在下来一齐审问她。"宋刚当门面立,一张轮廓阴沉的脸,己涨成紫色,也不知是该种进去,还是不该冲进去。
冷秋魂哈哈笑道"宋叁先生莫非衣服穿得太紧,怎地将脸都鳖红了,看来下次真该换个裁缝了,在下倒可为宋二先生介绍一个。"天星帮弟子惧已勃然变色,怒喝冲了进来,宋刚突然反手一掌,将最先冲入的一人打得又跌出门外,自己竟抱拳强笑道:"这……。,这想必是个误会。"冷秋魂扬了杨眉,道"误会?"
宋刚道"此刻在冷公子刀下之人,乃是宋某的师妹。"冷秋魂道:"呀……在下这倒失札了,令师妹若肯早些说出来历,在下又怎敢无札。"他话语虽说得客气,但一柄刀却还是架在沈珊姑脖子上,全无撤回之意。
宋刚已掩不住流露出关切焦急之色,强笑道"兄台若肯将敝师妹赐还,敝帮感激不尽。"冷秧魂大笑道"男女之间,若是有了不寻常的关系果然是再也掩饰不住的了。"宋刚终子忍不住变色道"你说什麽?"
冷秋魂悠然道"公下是说,阁下为了多情的师妹,竟将师兄忘了。宋刚一张脸立刻更红,更紫,吃吃道"敝师妹……敝师兄……"冷秋魂突然长身而起,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左又铮是生是死,何去何从,我朱砂门全不知情,至於你这师妹麽,……你要想将她带走,也没这麽容易。"宋刚捏紧了拳头,嘎声道"你……你要怎样?"冷秋魂道"你若想这女子活着走出去就得立誓担保天星帮永不再踏入济南一步,至於屋檐上那位朋友,自然先得请他一齐回去。"话犹未了,突听风声骤响,一条人影自左面窗户飞人,右面窗户飞出,冷秋魂掌中刀竞被人弹得"盯"曲一晌,险些脱手飞去。
再看中原一点红,已到了右面屋檐上。
他用不着说话,已给了冷秋魂最明白,最简单的答复:"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也管不我。"冷秋魂脸上变了颜色,立刻笑道:"只要兄台不再管天星帮的闲事,随时要来济南城,我朱砂门下弟子必定倒履相迎,恭送如仪。"这时宋刚却已再也忍不住喝道:"一点红,你杀了我门下弟子,我非但毫无怨言,反而将他们责骂了一顿,我姓宋的就算对我老子,也没有对你这麽客气,但你方才明明可以救出叁妹,却不肯出手,你…你…你……"一点红冷冷道:"我素来只知道杀人,不知道救人的。"他目光比刀还冷,宋刚瞧了一眼,下面的话像是已被塞了回去,扼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方自吃吃道:"既是如此,为何不杀了他?"一点红道:"我杀人从不暗算,你叫他出来,我就为你杀了他。"冷秋魂大笑道:"只是在下出去之前,令师妹的头脑自然已先分了家了。"宋刚狠狠一跺脚。嘶声道:"好,依你,从此天星帮决不再踏入济南步,"像宋刚这种人在江湖中地位虽不高,但帮会中人,若想在江湖上混,那是话出如风,永无更改的。
冷秋魂展颜一笑,道"既是如此……。"
突听一人笑嘻嘻接道:"冷兄莫要忘了,这位始娘,再下也有份的。"宋刚霍然转身,使瞧见笑嘻嘻走进来的张啸林,他一双眼睛里都似乎要喷出来火,怒喝道:"你是什麽东西?又要多事。"张啸林笑嘻喀道:"我不是东西,是人。"
宋刚狂吼一拳击出,指上星环,寒光闪闪,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但他一拳击出後,面前却已没了人影。
再瞧张啸林已笑嘻嘻的站在屋檐上,笑道:"在下早已说过,打架是绝不奉陪的。
宋刚又惊又怒,向一点红连打了好几个手式,一点红却似全没有瞧见,宋刚终子忍不住道:"红兄,你。你杀人的时候,难道还未到麽?"一点红瞧了张啸林一眼,缓缓道"世上之人,我皆可杀,但是他.…你另请高明吧"自屋檐上抛下一包银子,竞头也不回的去了。
宋刚张口结舌,征在那里,他简直做梦也想不到杀人如草的"中原一点红",竟也有不杀的人。
张啸林负手而立,衣抉飘风,悠悠笑道"其实,我的条件,要比冷公子的还耍简单的多。"宋刚终子又跺了跺脚,道:"你要怎样?说吧"张啸林道:"只要你将令师兄离去时交给你的那封信让我瞧隐,并不但立刻恭送令师妹出门,还为她雇好轿子,放串鞭炮洗洗霉气。"宋刚不禁怔了怔,道:"你的条件只是想瞧瞧那封信?"张啸林道"瞧过之後立刻奉还。"
宋刚默然半响,缓缓道;"那封信,我虽毁了,但信中内容,我却已瞧过,却不知那封信与你又有何关系,你为何定要瞧它?"张啸林喜道"你也不必问我是为了什麽,只问你想不想你那娇滴滴的师妹重回你的杯抱。"宋刚考虑了半晌,又瞧了瞧灯光下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胸中只觉一阵热血上涌,再也不顾一切,大声道:"好,我说,其实那封信也并非什麽秘密,只是……"突然狂吼声,向前冲出数步,噗地倒了下去。天星帮弟子惊呼大乱,只见他身上看似没有什麽伤痕,但过了片刻,便有一丝鲜血自脊椎第七骨节下渗了出来。
冷秋魂变色道"这已是第二个为那封书信死的人了,张兄,你…。"抬头瞧,屋檐上的张啸林已不知何去了。
宋刚狂吼倒地,墙角後阴影中便有人影一闪而没,别人虽未瞻见,但又怎能逃得过张啸林的一双利眼。
他立刻凌空掠出数文,追了过去,谁知那人影竟已在十余丈好,他轻功之高,天下皆知,谁知这人轻功竟也不弱。
两条人影,一前一後,在济南城乾燥的晚风中凌空飞掠,就像是一根线上系的两个风筝。
那人影竞始终能与张啸林保持一段距离。
片刻间,两人便已飞掠出城,远处烟水迷蒙,已到了大明湖畔,这月下的名湖,看来实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致。
这时张啸林已将追上了那人影──普天之下,无论是谁,轻功终是要比他稍逊一筹的。
张啸林笑道"朋友你还是留步吧,我保证绝不伤你毫发,但是若是想跃下水,就未免要自讨苦吃了。"那人夜枭般一笑,道;"楚留香,我终子认出你是谁了。"话声中,突然有般奇异的紫色烟雾爆发而起,吞没了他的身影也吞没了张啸林。
那烟雾立刻沉重得像是有形之物,张啸林非但眼睛被迷,身形在烟雾中竟也为之施展不开。
等他闭住呼吸冲出烟雾,到湖畔时,那人影已不见了,只有湖水上一条涟漪,正在袅袅消散。
张啸林发征地瞧那逐渐消散的涟漪,喃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东瀛武士神秘的忍术,我怎麽从未听说中原武林中已有人学会这种迹近邪术的武功?"据放老相传,那"忍术"乃是一种能使自己的身形在敌人面前突然消失的方法,要学会这种神秘的武功,便得断绝情欲,将自已完全奉献为"忍术"之祭札,其过程之艰苦卓绝简直非人所能忍受,是以就算在东藏武林中,能通忍术的"忍者",通常也都是被视为鬼魁的神秘人物。
张啸林轻功虽已入化境,虽然几乎已知道世上所有逃避人耳目的法子,但对这神秘的"忍术",所知却不多。
他征了半晌不禁苦笑道"这人既擅忍术又有那样的轻功,我楚留香今日,才总算遇着了对手,只可惜到此刻竞仍猜不出他究竟是谁?"突听人冷冷道:"楚留香,拔出你腰畔的剑来。"语声嘶哑而奇特,一条黑衣人影,自湖畔淡淡的水雾中走了过来,赫然正是那"中原一点红"。
张啸林动容道"你怎地也来了?"
一点红道"我一路追踪,直到此刻才又找你,你总不能令我失望。"张啸林摸了摸鼻子,道:"你始终在跟我为什麽?"一点红冷冷道:"只为了要将我的剑,刺人你的咽喉。"张啸林怔了征,道"你要杀我?"
一点红道"或是被你杀死。"
张啸林笑道:"你知道我是从来不愿杀人的,莫说是你了。"一点红道"你不愿杀我,我就杀你。"
张啸林道:"你方岂非说过,不……"一点红冷冷截口道:"我只是不愿为别人杀你,我杀你,只是为我自己。"张啸林苦笑道"为什麽?"
一点红道"能与楚留香决生死,乃是我生平─大快事。"张啸林摇了摇头,背负起双手笑道"只可惜我却全无兴趣找你动手,实在抱歉得很。"一点红叱道:"你不动手也得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