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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血洒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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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竹只听得心情烦躁异常,叫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不相信。”撕下衣上布片塞入双耳。童姥道:“这声音是阻不住的。这贱人以高深内力,将说话送出。咱们身处第三层冰窖之中,语音兀自传到,布片塞耳,又有何用?你须当平心静气,听而不闻,将那贱人的言语,都当作是驴鸣犬吠。”虚竹应道:“是。”但听到李秋水说出童姥的种种恶毒之事,却又不能不听,心中又不兔将信将疑,不知道些话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前辈,你练功的时间即到,这是你功德圆满最后一次练功,事关重大,将这些言语听在耳中,岂不分心?”童姥苦笑道:“你到此时方知么?这贱人算准时刻,知道我的神功一成,她便不是我的敌手,是以竭尽全力来加以阻扰。”虚竹道:“那么,你暂且搁下如何?这般厉害的外魔侵扰之下,只怕有点儿……有点儿凶险。”童姥道:“傻小子,你宁死也不肯助我对付那贱人,却如何又关心我的安危?”虚竹一怔,道:“我不肯助前辈害人,却也不愿别人加害前辈。”

童姥道:“你心地倒好。这件事我早已千百遍的寻思过了。这贱人一面以‘传音搜魂大法’乱我心神,一面遣人率领灵獒,到处搜寻我的踪迹,这皇宫四周,早己布得犹如铜墙铁壁相似。逃是逃不出去的,可是多躲一天,却多一天危险。唉,也幸亏咱们深入险地,到了她的家来,否则只怕两个月前便给她发见了,那时我的功力低微,无丝毫还手之力,一听到她的‘传音搜魂大法’,早已乖乖的走了出去,束手待缚。傻小子,午时已到,姥姥要练功了。”说著咬断了最后一头白鹤的头颈,吮吸鹤血,便即盘膝而坐。冰窖中不知日夜,却原来午时已届,只听得李秋水的话声越来越是惨厉,想必知道生死存亡,便当决于这个时刻。突然之间,李秋水语音一变,竟是温柔无比,说道:“师哥,是你么?你抱我,嗯,唔,唔,再抱紧些,你亲我,亲我这里。”虚竹一呆,心道:“她怎么说起这些话来?”只听得童姥“哼”了一声,怒骂:“贼贱人!”虚竹大吃一惊,知道童姥这时正当练功的紧要关头,突然分心怒骂,那是凶险无比,一个不对,便会走火入魔,全身经脉迸断。却听得李秋水柔声呢语,不断的传来,都是与无崖子欢爱之辞。虚竹忍不住想起前几日和那少女欢会的情景,欲念大兴,全身热血流动,肌肤发烫。

但听得童姥喘息粗重,骂道:“贼贱人,师弟从来没真心欢喜你,你无耻勾引于他,当真是万劫不复了。”虚竹惊道:“前辈,她……她是故意气你激你,你千万不可当鼻。”童姥又骂道:“无耻贱人,他对你若有真心,何以临死之前,巴巴的赶上飘渺峰来,将本门的铁指环传了给我?为什么将那个玲珑棋局的解法,亲口说与我知?我跟你说要解那玲珑棋局,黑子须自塞一眼,被白子吃去一大片后,局面舒展,便可反败为胜。贱人,你在心中摆一摆这个棋局,是不是巧妙无比?这解法是我想不出来的,是师弟亲口跟我说的。他……他又拿了一幅我十八岁那年时的画像给我看,是他亲手绘的,他说六十多年来,这幅画像朝夕陪伴于他,和他寸步不离。嘿,你听了不用难过……”

她滔滔不绝的说将下去,虚竹却听得呆了,这些话都是假的,她为什么要说?难道是已经走火入魔,神智失常了么?

猛听得砰的一声,冰库大门被人推开,接著又是开复门、关大门、关复门的声音。只听得李秋水嘶哑著嗓子道:“你说谎,你说谎。师哥他……他……他只爱我一人。他决不会画你的肖像,你这矮子,他怎么会爱你?你胡说八道,专会骗人……”

只听得砰砰碎砰接连十几下巨响,犹如雷震一般,在第一层冰窖中传了出来。虚竹一呆之际,听得童姥哈哈大笑,道:“贼贱人,你以为无崖子只爱你一人吗?你当真想昏了头。我是个矮子,不错,远不及你窕窈美貌,可是师弟隔了这几十年,什么都明白了。你一生便只是喜欢勾引英俊潇洒的少年……”这声音虽然也是在第一层冰窖之中,她在什么时候从第三层飞身而至第一层,虚竹却半点没有知觉。

又听得童姥笑道:“咱师姊妹几十年没见了,该当好好亲热亲热才是,这冰库的大门是封住啦,免得别人进来打扰。哈哈,你喜欢倚多为胜,叫帮手进来,那也是由得你,你动手搬开这些冰块啊,你传音出去啊。”一霎时间虚竹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童姥激怒了李秋水,引得她进了冰窖,随即投掷一块块巨大的冰块,将大门堵塞,决意和她拚个生死。这一来,李秋水在西夏国皇宫中虽有偌大的势力,却是无法召人进来相助。但她为何不以内力将门前冰块推平?为何不如童姥所云,传音出去,叫人攻打进来?想来不论是推冰还是传音,都须分心合力,童姥窥伺在侧,自然会找住机会,立即加以致命的一击。又不然李秋水生性骄傲,不愿借力外人,一定亲手和这情敌算帐。虚竹又想:往日童姥练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之时,见她白气聚顶,不言不动,于外界事物,似乎全无知觉,此刻忍不住出声和李秋水争斗,神功之成,终于还差一日,岂不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不知今日这场争斗谁胜谁收,倘若童姥得胜,不知是否能逃出宫去,明日补练?

他心中胡思乱想,却听得砰砰嘭嘭之声大作,巨声密如连珠,显然童姥李秋水各以上乘内力抛掷巨冰,企图伤害对方。虚竹与童姥相聚三月,虽然老婆婆喜怒无常,行事任性,令他著实吃了不少苦头,但朝朝夕夕都在一起,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此刻生怕她遭了李秋水的毒手,当下走到第二层去。黑睛中固然瞧不见两人恶斗的情景,却总可以听得清楚些。他刚上第二层,便听李秋水喝问:“是谁?”砰嘭之声即停了下来。虚竹屏气凝息,不敢回答。童姥却道:“那是中原武林第一风流浪子,外号人称‘粉面罗刹武潘安,辣手摧花俏郎君’,你想不想见?”虚竹心道:“我这般丑陋的容貌,哪里有什么‘粉面罗刹武潘安,辣手摧花俏郎君”的外号?唉,这前辈拿我来取笑罢了。”却听李秋水道:“胡说八道,我是几十岁老太婆了,还喜欢少年儿郎么?什么粉面罗刹武潘安,多半便是背著你东奔西走的那个丑八怪小和尚。”她提高声音叫道:“小和尚,是你么?”虚竹心中怦怦乱撞,不知是否该当答应。童姥叫道:“梦郎,你是小和尚吗?哈哈,人家把你这个风流俊俏的少年儿郎说成小和尚,真把人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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