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大兵家
庄家在华山一带可是有名的大户人家。
从大门口向两旁围墙看去,颇有墙深无尽之感。
门口石狮,咆哮雌雄对立。
门外树荫森森,遗然有傲世蔽隐般出尘之相。
阴动天一踏进庄家大门口,立刻被眼前这庄伟严正,又处处隐带玄机的庭院布局所吸引。
双列斜纵的屋舍建筑,两旁对峙后望,前方正堂高耸云立,彷佛是箭镞上矢锋一般,头锐缘利。
若应用到兵术攻守言,它利攻而不利守,利攻一点在于两侧建物与中央正前厅门。
要有众多敌人围攻时,只要守住各处隐蔽处,施以箭矢,长枪紧守其中,必保无失。
然而最不利的一点,就是若被敌人一点突破,乘隙间进,则有接济不暇之虑。
在战场上,“锋矢”阵形通常是用骑兵一点突进的方式,从中破开敌人大军为两半,至冲破敌人阵势之后,再与自家主力双面夹击,直到敌人溃散为止。
再瞧两旁庭院,树木、灌木之类层叠交错,间有怪石嶙峋,一旦有人藏匿其中鲜能查觉。要再配上一队手持藤牌,大刀的兵马,隐然又与攻守兼备的“玄武”阵契合。
那交缠其中的八条曲径,弯拐难辨,细小得仅可二人擦身而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豪情逸兴。
再一细思,岂不是“长蛇”阵形之活用。
当年姜维便是用此“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因在核心,逼得他首尾难顾,进退失据,幸得魏将司马望识阵解救,否则邓艾一死,六伐中原必成。
也不会演变日后邓艾偷渡阴平,用奇兵直取成都,逼得后主刘禅退位,使武侯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之辛劳,一朝烟幻。
阴动天思绪及此,感慨万分,步至厅门,依恋一看,再吃一惊!由门阶高处注目眺视,墙后垒层有致,井然有序,间离墙旁五尺之内尽是空地,毫无遮身之所。若有人逾越翻墙,岂非成了镖靶子了!这不是易守强攻,伤敌率最高的“云龙”阵!从门外到此,短短数十丈距离,不及片刻的时间,竟让自己看出了这么多名堂,这不仅代表这座庄院的主人对兵法兵术有很深厚的研究,更表示“他”应该也是战阵中的天才。
因为“玄武”、“长蛇”、“云龙”等三大阵势,非有兵家真传不可习得。
这天底下能如此摆布阵式的人,目前仅出现过三人。
一个是自己父亲。
另一个是当今大内第一高手,“地刀”云归尘。
最后一个则是退隐江湖已有二十馀年的“火拳”庄灭。
阴动天心底倏然一跳,想到了庄六郎的来历……在他思忆时,庄六郎早领着他们兄妹转过侧厅,步进后院,踏入“听雨亭”。
“哈哈哈……大胖猪,大胖猪…”女孩清脆的娇笑声从树枝旁传来。
“不!我不是大胖猪,我……已经变瘦了,你看,你看…”男孩生气大吼道。
“哼!”
女孩微啧道:“你说你变瘦了,可是咱家怎么看你还是那么肥!”
听出她语气中充满轻蔑、不信的意味。尤其是她双眼中那一股高傲、莫测、复杂的神色,更让男孩难受。
男孩讶然瞧着自身,这整个身体竟比印象中涨大数倍,福圆圆的,真成了小胖子,霎时涨红了一张小脸,失声道:“啊!怎么会……我不是已经……”“你这大骗子!”女孩从枝头上一跃而下,脸色悻然道。
“我不是骗子。”男孩微怒道。
“啪!”
女孩倏然赏了他一个耳光。
男孩抚着右颊愣住!女孩气犹未息,张口说道:“咱云紫袖有你这种表哥真是可耻,那么丑胖的人竟敢要咱嫁给你,真是不要脸……哼!无耻!”
“不……不是的。袖儿表妹,你听我说,没有那回事…,那是阿姨与娘决定的……”男孩含泪解释着。
女孩置若罔闻,尖酸刻薄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你这种又肥,又丑,又矮的蠢猪还想讨老婆,呸!谁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啪!”
女孩气犹未尽再度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跺足离去,临走时还狠狠道:“你这个小杂种,你爹爹都不要你了,你还留着做啥!快走,快滚吧……”脸上指印未褪,男孩泪水已落。
沾湿犹有鞋印的泥土。
景象蓦然一换。
男孩跪在床头地上,床里卧躺半靠着一个面色苍白,慵弱娇质的美丽女人。
女人轻抚男孩的头,顺着发际温柔轻弄,祥和的声音使得男孩心中积郁之气消退不少,她道:“是不是表妹又欺悔你了,我的孩子……”“娘!”男孩唤道,犹豫未止,复黯然点头。
“乖孩子,男孩子是不能哭的,知道吗?”女人微笑的持住男孩双手亲切道。
“……嗯。”男孩仰望母亲说道,心里却想:“娘的手好温暖。”
突然间——女人猛然剧咳不止,似要把五脏六腑给一咳而出……“血!”男孩失声尖叫。
赭红的鲜血不断从女人口鼻之中喷溅而出,那血沾染了一床棉被、母亲衣服、母亲的手,还有……男孩的脸也被喷及。
母亲的血是炙热的、滚烫的。
男孩的心慌了,也乱了。
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竟无法在这时候为母亲做点甚么……好强大的无力感罩在身上。
不知道从甚么时候起,忽然涌现了好多大人出来。
那些人显然是为母亲在奔驰走动。
但是男孩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在床上痛苦咳着血的母亲。
他恨不得自己代替母亲受那些苦!若天上众神答应的话。
一时间——天地忽然一片黑暗。
男孩仍然感到自己跪在母亲床前。
天空中落下一道光束,探射在这对母子身上。
一些闲杂人等俱已消失不在。
女人斜依着床柱,虚弱的再次抚摸他的头,男孩心中闪过一道不祥的阴影,再看母亲时,只觉她的气色比方才更差了些。
女人辛苦喘息,话里断断续续,睫毛上闪着泪光,她道:“乖,孩子……娘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男孩呆望着,没有任何回答。
女人的手在男孩头上颤抖着,她凄然一笑道:“以后没有娘在……要好好待袖儿,咱们家以后就靠你了……啊!你怎么哭了?男孩子是不许随便哭的…”以手指轻勾男孩的泪,而她自己的泪水亦控制不住滴了下来。
女人幽然侧首拭泪再道:“只可惜,不知你爹人在哪里?不然……唉……孩子,娘真想亲眼看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泪珠顺颊滑落,像一颗颗真珠,掉进了男孩手掌心。
男孩呆呆的瞧着手上。
呼吸一窒,女人辛苦喘息,道:“你一定要娶袖儿,别让她……”“不!”袖儿的尖叫声从另一头传来。
男孩豁然回首,黑暗的那一端启开一道门,表妹袖儿愤怒的俏脸清清楚楚映照他眼眸中。
光从门外射入,表妹修长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男孩惊恐地回头望视床榻上的母亲,心神却随脚步声而趋紧。
娘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紧紧瞧着袖儿,神情充满祈求与不安。
袖儿视若无睹,眼神是冰冷的,一张脸也绷得冷冰冰的,连说话都冰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道:“阿姨!你恐怕要失望了,咱是不会嫁给他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男孩身躯猛然一震!耳朵里,袖儿的声音如背诵般传入“他怎与咱云家匹配呢……”男孩只听到这里,一双手突然变得好冷好冷上冷是母亲身上传来的,冷得连他心里也布遍了寒霜,那双温暖亲切的手不在了。
男孩并没有哭,他已忘记怎样去哭。
愣然呆看香消玉陨的母亲,他下了一个决定。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量,他竟能抱起母亲的身体朝外头走去。
袖儿追上来在一旁冷“哼”道:“死了倒好……哎哟!”
男孩狠狠跆起右足往她小腹猛踹,痛得她抱着肚子曲蜷在地上呻吟哀叫。
“死杂种!你竟敢打我女儿!”一个高猛威武的汉子忽然现身面前,迎面劈哩啪啦掴了男孩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双颊红肿。
男孩走到大门,正待踏出。
等等!回视一寻,认识的人全在里面,百般滋味在心头。而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瞳孔,含有强烈的恨意。
低头一看怀中尚带着遗憾的母亲遗容,泪落。
“我好恨!”
风月斋猛惊醒,脊背均湿,那深埋在记忆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切齿狂恨,翻身而立,却发现多年不见的眼泪停留在颊上,窗外夕阳馀晖透过窗边细缝照映在地上白色的面具上,也照及他的脸。
是个清秀俊逸,讨人喜欢的青年。
“咦!”
门旁有着一个反射夕阳,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一个小牌子。
风月斋运集目力瞧去、上面有三个字。
“盟君令”!
“听雨亭”上庄六郎以主人的身分,亲自煮茶、温酒,招待阴家兄妹二人。
庄六郎对泡茶颇有心得,水的温度,茶具的温热,应对亭外假山潺流的水流声,在消闲静意中,冲茶、泡茶、浸茶、倒茶,都显示了另一种独特的风格情趣。
那不是日本的古风茶道。
而是中国千年来的煮茶论道。
唐朝皮日休曾以一诗论及煮茶,诗名叫“茶鳌(这个字不会翻译)”其文如下:南山茶事动,鳌起岩根旁。
水煮石发气,薪燃松脂香。
青琼蒸后凝,绿髓炊来光。
如何重辛苦,一一输膏梁。
其对如何煮茶、饮茶,所需候见之事,一一备述其中留待后人深思探讨。
而今,庄六郎稍微讲述了一下煮茶时所应该具备的细节后,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说。
“是的,‘盟君令’如今正落在百群手中。”
阴动天大啜一口浓茶,甘滑清香,顿感舌内生津,神清气爽。
他已将追杀百群的前因后果尽告知于庄六郎,主因不外是替“武盟”寻回已失多年的“盟君令”。
“这‘盟君令’自上一代盟主‘一光剑’言竹失踪之后,便随着他一同消逝于武林之中‘武盟’所属曾多方派人打听盟主下落,但是这十五年俱无音讯,连代表执事的三大长老也觉得言盟主生机渺茫,因而有另立盟主的打算。”阴月叹口气道。
庄六郎百思不得其解,道:“就另立盟主而已,此等事件有必要非得寻出‘盟君令’吗?难道那令上还有甚么秘密?且‘武盟’之中能人无数,不乏才德兼备之士,难道他们也不能当盟主吗?”
阴动天苦笑道:“庄兄有所不知‘武盟’之内有资格做盟主的人,如庄兄的所知实不缺。
然而‘盟君令’有着当今各大门派其先代掌门的书记印誓在里头,没有‘盟君令’的话‘武盟’自然很难调动各派弟子做事。
况且,这十五年来‘武盟’频频调度各派弟子追查言盟主的下落,但总是无功而返,这也引发了各派与‘武盟’的间隙,或有微词不说,有的帮会还公然宣布若‘武盟’再选不出新任盟主,找不回‘盟君令’的话,便从此不听‘武盟’指挥。”
庄六郎问道:“那执行长老怎么说?”
阴月道:“还能怎样,就只有眼睁睁看着一个帮会一个帮会宣布脱离呀!我们丢令是事实,他们认令不认人也是事实。
到如今,亦只好赶快找到‘盟君令’才是正事。目前为止,‘武盟’辖下七十八帮、三十四会、二十大门、六大派别其他的旗、组、合、苑、楼、谷等俱都走的走,散的散。
现在,还保留不到十五年前廿分之一的实力呢。”她愈说愈气,说完之后还娇“哼”一声。
庄六郎愣然!似是没想到一个纵贯武林的绝大组合,竟会没落到如此地步,虽然没有明显的众叛亲离,也差不了多少。
要是照这情况下去,不出五年,“武盟”不必别人攻打,就自己灭亡了。
一个门派的兴落可见一斑,绝不是打打杀杀就有结果!它必须是由里面的崩坏与外在的因素下两面夹击,才会演变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脑中灵光一闪,庄六郎道:“‘武盟’内部反应如何?”
阴动天沉思一下,浅饮再斟茶水,润喉后,皱眉道:“分为数派,有一派扬言要对脱离者施以严厉制裁。一派主张先找‘人’与‘令’回来,一派表示来去由人,否则失却‘武盟’成立的意义。
还有一派曾说拉拢现在武林比较有名气的门派,给些好处给他们,这样才不怕愈走愈多。
也有赞成‘武盟’干脆改组或解散的,不过这少数几人现在己被赶出‘武盟’。
总之,是甚么话儿都有,在那群人里面听他们讲的,烦都烦死了!”
“还有一派,哥你没说出来!”阴月笑道。
“哪一派?”
阴月嘟着嘴儿道:“就是那一群整天在‘武盟’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连‘武盟’现在发生甚么事也不去理会,不去干涉。终日诗吟书,读描绘弹琴,下棋喝酒的家伙呀!”
阴动天失笑道:“咱们‘武盟’‘六君六艺剑’竟被你说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些话被他们听到后会有何感想?”
“本来就是嘛。”阴月理直气壮道,伸手取了茶杯触口一饮。
庄六郎运智集思,沉想一会,问道:“那么多的说法贵盟长老究竟是偏向那一方?”
“找回‘盟君令’!”阴家兄妹异口同声道。
阴月愤愤不平,倏然站立叫道:“为了找回此令,长老们竟然对外公布了一则消息……”“我知道。”庄六郎一招手,示意请她坐下,阴月恍然明白刚才冲动一点,脸蛋一红,复坐原位。
他脸色沉重道:“原来贵盟扬言得‘盟君令’并亲自交回‘武盟’者乃‘武盟’之主,这则传言并非虚构,纯属实情。
但是贵盟长老可曾想过,若此令落在魔门、黑道等子弟手中,那将会对这整个武林造成多大的影响?”
阴动天浓眉一挑,道:“没错!可是庄兄可曾想过,就算是非‘武盟’弟子,若得到‘盟君令’他一样可以以令来调动各大门派弟子。
而且,若有门派因持令者的身分是魔门、黑道中人而抗命不从的话,那将会对其门派信符产生多么大的损害,更大的帮会更重门规!这种违抗长辈令喻的事谁也作不了主,如今‘武盟’式微,谁都乐见其毁,在‘武盟’未做出如此决定前,江湖上又出头了多少组合多少帮会?谁肯平顺地听从‘武盟’劝阻?没有!都没有!没有‘盟君令’存在的‘武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阴月忧心仲仲道:“现在武林新兴势力中‘四大帝王’可谓是顶尖的,单以东帝‘天狩阁’阁主东方狩所属,就不下于‘武盟’现今的实力。
且东南的南帝‘水火谷’绫家也不断招兵买马,打算进军中原。
加上近日江湖传言西北的霸主西帝华贵,频频派人潜入东海‘天狩阁’与东方狩密谈。
若经证实的话,其盟约缔结不外是平分中原,到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武林浩劫!涿恕だ嫌屑诖耍挪坏貌怀龃讼虏摺!?
“六郎明白,但是……”庄六郎欲言又止道。
“可是为了‘盟君令’之事?”阴月问道。
庄六郎给说中心事,俊脸一红,讪然点头。
阴动天叹息道:“其实有很多人都误会长老了,庄兄弟……”忽然一整神色,肃然道:“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庄六郎不悦道:“阴兄当六郎是啥等人。”
“事关重大,咱们不得不如此,还望庄兄原谅则个。”阴动天赔礼道。
见他神色缓和下来,阴动天靠近庄六郎耳旁细语轻声道:“本盟传出江湖的消息是一个骗局,长老已在历代盟主牌位之前立誓,当‘盟君令’重回‘武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忌日!当然,那要得是在得到‘盟君令’者是黑道或魔门中人,或是品德才干均不足以担当盟主之位的人这二个前提下,他才会率领本盟另外二大长老,二大护法,搏杀那人于当场,并于事后自裁以谢天下。
这誓言还有少林、华山、峨眉、武当等各大门派的掌门当见证。”
庄六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消息一出现江湖,各大门派居然都没啥反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
“啪!”他双掌用力一击。
再道:“六郎可帮得上甚么?阴兄请明讲。”
人家自然不是傻子,早看出自己用心,阴动天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庄兄必是三大兵家中‘火拳’庄灭日之后……”阴月闻言美目一亮。
庄六郎大笑道:“早知瞒不过川中阴家子弟,阴兄真是高明。”
阴动天谦逊二句,狂饮一杯,精光暴射道:“在下想邀庄兄加入‘武盟’”庄六郎讶然失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六郎上了贼船可以有不当贼的理由吗?”
“没有!”阴月冷道。
倏然一静,三人面面相视,一会儿,才齐声大笑。
阴动天伸出双手,感动道:“阴动天代表‘武盟’上下欢迎你。”
庄六郎慌忙起身,四掌相握,血流交汇,一时间他感受到这外表冷漠的汉子,里面流着的是热腾腾,激昂尚义的鲜血,在此时此刻,一个念头爬了上来,他道:“若他能加入‘武盟’,即使集当今四帝之力,咱们亦可无惧。”
“他是谁?”阴动天急问道。
“呀,难道是他!”阴月忽然想起一个人,失声道。
庄六郎有意无意的看着阴月双颊逐渐浮上的红云,道:“正是他,‘医心小筑’里六郎尚未以大礼亲叩的师父……”风月斋。
阴家兄妹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了他颐指气使的嘴脸。
风月斋那头乱发更散乱了,可以安稳大睡的午觉让庄六郎破坏后,竟又梦到儿时的惨事。
他心情大坏,坏得想找人出气。
才开门,便见到百群领着数十人横列在“医心小筑”面前,运气一听,被围住了。至少有上百名高手。
每个人磨刀霍霍,大声吆喝着。他们虽感空气紧张,风月斋更没有如临大敌的衰样。
百群身旁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猥琐的瘦老头排众而出,目空一切道:“你可是风月斋?”
风月斋顷斜着三十度的头,眼如寒冰,透过面具盯着他,没有回答。
百群仰天打个哈哈,趋前一步,风月斋这才发现,先前阴动天所下的阴风之毒,如今已被他们用新挖开的泥土所覆盖。
百群向他笑道:“这位是‘天狩阁’所属东楼副楼主‘分水虎’李合。”
风月斋姿势不变,连动也不动。
李合本想风月斋会依江湖礼数,说甚么“久仰”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不为所动,心里一气怒道:“跟他说那么多干啥?反正事了还不是要……”“喝!”
后方走出一个红袍壮年人,中途打断他未语之言,鼎立在前头,朝风月斋拱手一礼,道:“风神医,吾乃‘天狩阁’座下‘东楼’楼主张就。”
“……”风月斋转动着双眼四处打量,仍然没有兴趣讲话。
李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唳道:“喂!我们楼主在跟你……”风月斋深深“看”了李合一眼,使得他自然闭上了嘴巴。
那一眼所代表的意味深远,连张就、百群等在内的一群高手见及,都免不了心中“死意盎然”,若眼神可以说话,它绝对是说,你会死,绝对会死,你绝对会死在这里,你绝对会在这里死在我手上。
李合一时心悸,心脏狂跳数下,脸上阴晴不定,头脑不知道在想甚么?张就更感悚然,在己方原来的情报上,这风月斋应该只是一般世俗大夫,何以会有如此功力?能以眼蕴杀气慑人心神。
先前听百群所言,自己尚不相信。而今,却让自己瞧见了百群所说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百群心虚的退了二步,幸好他没有留在最后看到风月斋打出“隔山打牛”的真功夫,否则必定死也不肯再回这“医心小筑”一步。
其实风月斋那一手“隔山打牛”的功夫,并非是“隔山打牛”那是一种比“隔山打牛”还要高上数筹的功夫。
对他而言“隔山打牛”只不过是帮牛抓痒,那根本杀不死牛。他那一招名叫“隔山撞死牛”这可比“隔山打牛”来得高明,来得厉害。
一拳下去,连皮那么厚的牛都会被震飞的泥巴、石块所撞死、震死,那么皮肉比牛薄的人又怎能挡得下呢?双方霎时沉默。
张就首先打破僵局,早定下心神,冷道:“风神医,本楼主前来此处是为了……”双眼突然一呆。
他看到了“盟君令”!风月斋从怀中摸出,将它丢在张就前方地面,寒声道:“滚!”
所有人不由一愣!张就大喜蹲身拾起,详细查验着,约过半盏茶时间,才露出一丝微笑,道:“真货。”
李合喜上眉梢,举步寸进,在张就耳旁低声道:“要下手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燎原烧未尽,盛夏仍助长。”这江湖上的两大灭口铁则,一是不令报仇,一是禁断消息。
张就久历黑道十馀年,焉有不识之理?此时一闻李合建言,倏然颔首大笑而退。
百群与他们同伙,自知其作风,面有难色的朝风月斋双手一拱道:“得罪了……”风月斋微扬着头,目光中含着询问之意。
李合那张丑恶的嘴脸,互映着他猥琐难看的身子,见他大笑踏前,戳指风月斋道:“你这白痴,货你不交出来,也许你还能活久一点,现在……哈哈哈……老实告诉你吧,免得你向阎王爷哭诉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咱们阁主的口喻是……凡知道‘天狩阁’得到‘盟君令’者!死!”
“杀!”上百人齐心一喝,杀音震天,步音震地般掩攻而来。
风月斋白色面具下方紧抿的嘴唇,露出一丝不易见之的笑容,是戏谵,是轻蔑,是狎玩。
在他眸中狂暴的睛焰之内,甚么都是多馀,彷佛这因果一切都尽在掌握。
慢斯条理,缓举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自从看见他们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共,一百二十三人,谁都别想逃。”
张就自听到这一句“共一百二十三人”时,浑身一震!这不是己方现在全部的人数吗?百群跑没几步,就看到今生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风月斋手上的针!他瞳睛暴缩,惊骇欲绝,叫道:“针!小心他的针!”
尽管认为或许要收拾风月斋是要牺牲很多人,但是百群绝对不会真正的去做那众多牺牲者中其中的一个。
李合是第一个看到风月斋亮针的人,他算得清楚,风月斋每只手上均摊开着九根针,且其长短不一,粗细不同,各有其特色。
尤其是那一根最有特色,最长且细的长针从风月斋手上“自己”跳出来的情景,他几乎可以判定那根针……七寸长针。
专门用来治疗深邪麻痹,解腰脊节之病,兼有跳穴、透穴之功的长针。
它竟是“活”的。
风月斋的身体并没有动,指头更没有动。
那根针就弯弯曲曲上下起伏,如似做暖身操般,蹲身一跃弹出了风月斋掌中。
李合眼里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所以他说那“针”是“活”的。
李合已经无法退了,只因他冲得太快,一下子便冲到风月斋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袖中隐藏的分水刺还未亮出刺去,便已感到害怕。
他看到了剩馀十七根针,全部朝着他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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