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人已到了那黑衣大汉面前,胆颤心惊地一哈腰,赔上—脸惊惶笑容,怯怯说道:‘这位爷,对不起,水马上送……’那黑衣大汉一句话不说,抢起蒲扇大巴掌,‘叭!’地一声,掴在那店伙脸上。
可怜那店伙如何受得了这一巴掌,牙落血流半张脸立刻肿起老高,惨呼一声,退出好几步,砰然倒了下去。
这一倒,手中的两锭银子与那张药方,全都掉在地上,店伙还真不错,没顾痛,伸手便去抓那张药方。
而那黑衣大汉抬脚蹦住了他那只手,痛得店伙一声大叫,他却冷笑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替那个龟孙子忙些什么?’弯腰探手,拾起了那张药方。
庞克目光寒芒一闪,举步便要出房。
院中白影似电,只一闪,黑衣大汉手中药方突然脱手飞出。
再看时,他面前多了个面目阴沉,鬼气阴森的中年白衣人,正是适才探头吐水的那个,那药方,已到了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手中。
那黑衣大汉脸色—变,刚要发话。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已然冷冰说道:‘这纸药方是谁的?’庞克举步而出,道:‘是我的。’
那面目阴沉的人冷然转注,目中碧芒闪烁,深深地打量了庞克一眼,道:‘这药方是你的?’庞克已行至近身,停步点头道:‘你懂岐黄?’庞克道:‘我本是个走方郎中。’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哦!’地一声,方待再说——庞克却抢先说道:‘哎哟!你可否稍候片刻?’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微愕道:‘你要干什么?’庞克一指黑衣大汉,道:‘请这位朋友放了店伙计。’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一点头,道:‘可以!’庞克随即转向那黑衣大汉,道:‘哎哟!阁下,请抬抬贵足。’那黑衣大汉未动,冷然说道:‘你是干什么,居然敢管大爷的闲事,大爷我还没有找你……’庞克淡淡说道:‘哎哟!阁下,你这是存心耽误我跟这位白衣朋友说话。’这一句挑得好,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立即接口说道:‘把你的蹄子移开。’黑衣大汉满脸横肉,—股子暴戾之气,他那吃这—套?一时竟忘了白衣人刚才夺药方的那一手,目中凶芒—闪道:‘你叫谁移开蹄子?’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我叫你。’
那黑衣大汉勃然色变,道:‘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忽盛,突然笑了,笑得好不阴森,真如店伙所说,能令人头皮发炸,他道:‘你说我是鬼?’那黑衣大汉冷冷说道:‘我说错了么?’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摇头阴笑道:‘没有,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这个鬼乃是勾魂无常鬼。’那黑衣大汉冷笑说道:‘你能让大爷这只脚移开,大爷这魂儿任你勾。’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更盛,嘴角那丝阴森笑意也更浓,道:‘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那黑衣大汉点头说道:‘不错。’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一点头,道:‘好。’
身形鬼魅般飘起,疾欺而上,左掌往上一探,扣向黑衣大汉左肩井,当黑衣大汉一声冷笑,抬手欲格斗之际,他却又阴阴一笑,左掌一翻而下,快如闪电。
只听那黑衣大汉杀猪般一声惨呼,抱着腿往后便倒。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笑又道:‘阁下,我要勾魂了。’左掌一翻,向着黑衣人前心虚空抓下。
庞克看得不由眉锋刚皱,倏地一声阴森冷喝传了过来:‘老三,够了,你也不怕脏了手?’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笑一声道:‘算你命大造化大,滚!’左掌顺势一撩,那黑衣大汉又—声闷哼,整个人离地飞起,砰然一声撞进了自己房中,未见他再出来。
再看那店伙,站在一旁直打哆嗦,半边脸肿着,嘴角还在淌血,看上去好不可怜。
庞克向着他淡淡一笑道:‘小二哥,吃了点小苦头这位客官替你讨了回来,还不快上前谢谢。’店伙身子打颤地忙一哈腰,道:‘谢谢这位爷!……’庞克及时摆手又道:‘哎哟!这儿没你的事了,前面忙去吧!’店伙巴不得有这一句,应了一声是,如飞而去。
适时,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注庞克笑道:‘原来你是让我替他讨回来,看来你这个人很高明,不像一般走方郎中,我上了你的当了。’庞克淡淡一笑道:‘哎哟!这不该说是上当,我看阁下像武林豪侠,退强救弱,打抱不平,似乎是应该的。’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闪,道:‘你怎知我是武林中人?’庞克笑道:‘哎哟!不是武林中人焉有这高身手?我看见阁下抢药方了。’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你又怎知我是个豪侠?’庞克道:‘哎哟!打抱不平的不是豪侠是什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阴一笑,道:‘你很会说话。’‘阁下夸奖。’庞克道:‘我说的是实话。’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你也很胆大。’
庞克道:‘哎哟!怎见得!’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我一直在注意着你,你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庞克笑道:‘哎哟!我跑江湖多年,这种事看多了,再说挨打的又不是我。’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笑道:‘若是你呢?’庞克淡淡笑道:‘哎哟!那就不止脸上变色了。’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阴一笑,道:‘我说你跟一般走方郎中不同!’‘是么?’庞克淡淡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你的一张嘴与胆识都不差。’庞克笑了笑,尚未接话。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脸色一寒,已然又道:‘这药方是你自己开的?’庞克点头说道:‘哎哟!当然是我自己开的。’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你可知这药方上的药,治什么?’庞克笑道:‘哎哟!阁下这话问得可笑,我是个走方郎中,药方又是我自己开的,我怎会不知道它治什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那么你说说它治什么?’庞克摇头说道:‘哎哟!有道是,家传秘方,传媳不传女……’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我要你说。’
庞克摇头说道:‘抱歉得很……’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抬手往黑衣大汉的房里一指,大声说道:‘刚才你看见他了么?到现在还未能动。’庞克神情极为泰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哎哟!看见了,我不比他,你阁下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嘴角又现阴笑,道:‘我不信……’抬手向庞克虚空抓来。
庞克平静,安祥,含笑卓立不动。
掌至半途,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忽地沉腕收掌,‘嘿嘿’一声阴笑道:‘你胆子之大,是我生平仅见……’顿了顿,倏作惊人之语,道:‘你当我不懂岐黄,不知道这能治什么?’庞克微笑道:‘哎哟!你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也省得我多说了。’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光凝注,道:‘这是解“无形之毒”的可对?’庞克心中一震,道:‘哎哟看来阁下不但懂,而且精擅。’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笑说道:‘比不上你,“无形之毒”毒称独门,当世唯一人能解,想不到你会有这独门解药的处方。’庞克‘哦!’地一声,目闪异采,道:‘哎哟!这就是那独门解药的处方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点头说道:‘不错,但你绝不该有。’庞克道:‘哎哟!我不该有?那么谁才该有?’那面目阴沉白衣人道:‘自然是那擅施“无形之毒”之人。’庞克道:‘他总该有个姓名,称呼?’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点头说道:‘自然有……’突然一声轻哼划空传到,他碧目—转,改口接道:‘不过我却不知道。’庞克淡淡—笑,道:‘哎哟!恐怕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吧?’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闪,道:‘休要激我,说,你怎会有此处方?’庞克摇头说道:‘哎哟!跟你—样,我也不知道。’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脸色一变,道:‘你敢欺……’庞克道:‘哎哟!我这是以牙还牙,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笑说道:‘话是不错,只是你非说不可。’庞克点头说道:‘哎哟!可以,咱们公平交易,一问换一问。’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你看得出,我不是做生意的。’‘我看得出。’庞克道:‘不过,必要时不妨改行,否则难达到目的。’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冷笑说道:‘你必有所恃。’庞克道:‘何讲?’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要不然你那来的大胆,跟我谈生意?’庞克摇头说道:‘哎哟!那没什么,我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威武不能屈,士可杀不可辱,人生自古谁无死?迟早而已,我有什么好怕的?’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阴阴说道:‘好话……’庞克飞快说道:‘再说,你就那么可怕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刚才那一手看见了,那是我出手最轻,对人最便宜的一次,同时,武林人听我兄弟,也没有不丧胆的。’庞克淡淡说道:‘哎哟!刚才也许是那位太不济事,与我无关。’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方待再说。
突然一个冷冰话声传了过来:‘老三,没那么多闲工夫,不会动手让他说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扬声说道:‘我早有这打算了,但是我有点顾虑。’那冰冷话声道:‘没什么好顾虑的,我早看过他了,他绝不可能有关连。’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一闪,道:‘这么说,我就不必有顾虑了。’那冰冷话声道:‘本就不该有,更不该拖这么久。’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望着庞克道:‘听见了么?’庞克点点头说道:‘哎哟!听见了!’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那么,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个忙?’庞克答得出人意料,道:‘哎哟!不敢劳动大驾,我自己说。’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一怔,阴笑说道:‘敢情你是充壳子?’庞克道:‘哎哟!那你错了,我是识时务,知进退,不吃眼前亏。’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笑道:‘算你是俊杰,高人,说吧。’庞克略一沉吟,道:‘哎哟!我这是家传医术……’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闪碧芒,道:‘那么你算不得俊杰,称不得高人。’庞克双手一摊,道:‘哎哟!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莫可奈何。’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我怎知你说的是实话?’庞克抬手向天一指,道:‘哎哟!我可以指天为誓……’‘赌咒?’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我从来不信这一套。……’庞克道:‘哎哟!那我就真的无可奈何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只有这么说。’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呆了呆,转头扬声要道:‘老大,你看怎么办?’那冰冷话声又从右边那间房中:‘什么怎么办?’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道:‘他说是家传医术!’那冰冷话声冷笑说道:‘原来是源自家学,那好办,问他姓名。’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光一凝,道:‘报你的姓名。’庞克道:‘胡梭!古月胡,日月如梭之梭!’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声声说道:‘老大,听见了么?’那冰冷话声说道:‘听见了,不对,你也该知道,没有这一号。’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望着庞克阴笑说道:‘你该也听见了,怎么办?’庞克淡淡说道:‘那好办,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胡梭两字姓名是假的,至于真的……’笑了笑,接道:‘那要看你愿不愿意告诉我,那擅施“无形之毒”的人是谁?’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再闪,道:‘原来是个假姓名,我可以告诉你,你既有这独门解毒的处方,你就该知道谁擅施“无影之毒”。’ 这话,听得庞克暗暗一怔。
他暗中心念电转,口中淡淡说道:‘哎哟!我自然知道,但我是怎知有他人剽窃了这独一无二的秘密处方?我又怎知你知我知的不是两个人?’如今,他是认定了眼前这四个人,不但知道那擅施‘无形之毒’的人是谁,而且跟那人颇有关系。
否则,以这四个人的性情,不会问东问西,不会顾忌地迟迟不肯出手。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点头,道:‘说得是,老大,能识么?’那冰冷话声道:‘这小子狡猾奸诈,极富心智,说不定他这处方正是剽窃来的,你可别上了他的当……’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脸色不由一变,庞克朗笑说道:‘哎哟!看来这位老大阁下很喜欢自作聪明,我若是剽窃来,怎有不知这处方出自何人的道理?’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一怔,旋即说道:‘老大,他说的有理,看来这件事很扎手。’那冰冷话声静寂半晌始突然说道:‘老三,还有个办法,试试他。’‘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中碧芒闪动,笑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身形鬼魅般飘起,闪电般扑到,单掌一递,五指如钩,直袭庞克胸腹,诡异,凌厉,锐不可当。
庞克在听得房中那位老大授计之当初,便已经思得对策,他知道,他只能躲而不能还手。
只一还手,虽不至被对方看出他的真正身份来历,但至少对方会立即明白他不是他们想像之中人。
一见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袭到,他身形左移,只——跨步,对方那诡异凌厉的一招式便已经落空。
只听右边房中传出一声轻咦。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则一怔变色,道:‘好滑溜的身法,我兄弟自出道以来,还没有碰见过能在我兄弟三招之下全身而退的人。’话落旋身,左腕一抖,一只手掌又飞快地向庞克胸前要穴撞到,这一招更见诡异,更见凌厉。
庞克一笑说道:‘哎哟!那么我试试,这是第二招。’身形忽然右闪,一闪回到原处,对方第二招又落了空。
岂料,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那只右掌,已等在那儿了,庞克尚未站稳,五指当胸已又递到。
庞克一惊后退,‘噗!’地—声,衣襟被对方一指钩中,扯破了一个小裂口,然而,他到底没有伤在三招奇袭之下。
他心中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淡然—笑,道:‘哎哟!如何,三招已过,我仍然站在这儿。’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满脸惊诧说道:‘算你是第—人……’蓦地里那冰冷话声又自房中传出:‘姓胡的,果然是好身手,是我兄弟生平仅见,你听着……’话声忽然变为轻吟:‘当者皆披靡……’
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轻喝说道:‘姓胡的,接吟下去。’庞克一笑摇头,道:‘接什么,老实说,我不会……’‘会’字刚出,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脸色大变。
砰然一声,右边那间客房两扇门豁然大开,三条雪白人影闪电掠出,分落庞克身周,恰好把庞克围在中间。
那也是三个面目阴沉的白衣人,无论身材,长像,结束,神态,跟原先那个竟然一般无二,令人难分谁是谁?
原先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站在南边,适时他道:‘老大,你打算怎么办?’东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目光碧芒四射,冷然说道:‘问清楚他再说……’碧芒一凝,道:‘姓胡的,说,你究竟是谁,这处方何来?’庞克神态安祥,淡然说道:‘哎哟!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家传之学医术,我也仍是那句话,你四人若不信,我莫可奈何,明白么?’东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冰冷说道:‘由不得你不说。’探掌虚空抓了过来。
庞克笑道:‘哎哟!那正好,我也认为由不得你四个不说。’突出一指,点向对方掌心。
东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如遭电击,机伶一颤,慌忙沉腕收掌,满面惊骇地失声说道:‘“玉佛指”你是……’庞克淡淡一笑,道:‘哎哟!毕竟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濮阳厉,我姓庞。’东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被喊做濮阳厉的脸色突然一变,道:‘你便是近日武林盛传的……’突然嘿嘿嘿一阵阴笑,脸色骤转狰狞地接道:‘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觉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庞克道:‘哎哟!敢情你四兄弟也在找我。’濮阳厉点头说道:‘当然,武林皆动,我兄弟岂能落于人后?’庞克道:‘哎哟!你兄弟找我干什么?’
濮阳厉阴阴一笑,道:‘我兄弟宁为真小人,不做假君子,不敢打着找寻你那生身之父的晃子,为什么而来,就是为什么而来……’庞克截口说道:‘哎哟!你兄弟是为什么而来?’濮阳厉道:‘听说你“浣纱山庄”庞家,有一张“璇玑图”……’庞克‘哎哟!’一声说道:‘你是听谁说的?’濮阳厉道:‘武林莫不皆知,我兄弟不聋不瞎。’庞克笑道:‘哎哟!武林人消息之灵通,令人够叹服……’一点头,接道:‘不错,我是有张“璇玑图”,只是,你对“璇玑图”知道多少?’濮阳厉目中碧芒暴闪,道:‘只要你承认有就行,我何须知道别的?’庞克一摇头,道:‘哎哟!任何人都知道怀有“璇玑图”,按图索骥,必将富可敌国,武可称尊,但很少人知道“璇玑图”共有三份……’濮阳厉道:‘三份又如何?’
庞克道:‘三份合一,才是全图,否则那全等于废纸。’濮阳厉阴笑说道:‘庞克,你把我濮阳厉兄弟当做了三岁孩童。’庞克双手一摊,道:‘哎哟!我又要说那句话了,你不信我莫可奈何,不过……’笑了笑,接道:‘这次我可以给你看看。’
说着,探怀摸了—张色呈焦黄,四方折叠的纸,摊开来,向着站在东边的濮阳厉一扬,道:‘哎哟!看清楚了,是否残缺不全?’濮阳厉看得清楚,那纸上是山川图,然而任何人一看便知,那的确残缺不全,而且很明显的是三股之一。
他当即阴阴一笑,点头说道:‘看清楚了,可是我怎知那不是你一撕为三,藏好了另两份,单以这残缺不全的三股这——示人。’‘哎哟!’庞克笑道:‘我若怀有一张“璇玑”全图,我早就进入深山大泽,按图索骥去了,还会跑到这“洛阳”来么?’濮阳厉道:‘谁敢说那藏宝之处所,不是在“洛阳”附近,你来是为寻宝?’庞克道:‘哎哟!在全图未拼合之前,无一处不是可能的藏宝处,只是,濮阳厉,你太喜欢自作聪明了。’濮阳厉道:‘随你怎么说,交出这张“璇玑图”,要不然就以你窃取那独一无二的处方—端,就是死路一条,任你选……’庞克道:‘濮阳厉,你要这形同废纸的三股之一“璇玑图”何用?’濮阳厉道:‘谁说我要三股之—,我要的是全图。’庞克道:‘哎哟!信不信由你,我只有这三股之一。’站在西边的一个面目阴沉的白衣人突然说道:‘老大,姑妄信之,先让他交出这三股之一再说。’濮阳厉一点头,道:‘老二说得对,也好,先拿一份是一份……’手向前一伸,接道:‘庞克!拿来。’
庞克抖了抖那张纸,道:‘濮阳厉,我说过,这等于一张废纸……’濮阳厉道:‘我知道,有一张是一张,再有两张这样的废纸,就是人人争夺的“璇玑”全图了,有了这一份,才好找那另外两份,不先拿到这一份,便有了另外两份也是枉然……’庞克点头笑道:‘说得是……’
站在西边那面目阴沉的白衣人冷然接道:‘还有,既等于废纸,废纸是我的。’庞克转头望了他一眼,道:‘濮阳邪,你没听见你家老大所说的话么?’站在西边的那位濮阳邪冷然说道:‘听见了,这么说你是不给?’庞克笑道:‘我没说不给……’
濮阳邪冷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不给,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是高人,庞克,把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交给我家老大。’庞克淡淡一笑,道:‘哎哟!要我交出这三股之一的“璇玑图”不难,你四兄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咱们两不吃亏,做个公平交易……’濮阳厉道:‘什么条件?什么交易?’
庞克道:‘告诉我,那擅施“无形之毒”的人是谁?’濮阳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竟然有此一问,不知是装糊涂,抑或是真不知道原因。
庞克淡淡说道:‘濮阳厉,那是我的事。’
濮阳厉目光碧芒闪动,道:‘你先答我一句,是谁中了“无形之毒”?’‘哎哟!’庞克点头说道:‘我的—个朋友。’濮阳厉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现在何处?’庞克笑道:‘哎哟!濮阳厉,你问的太多了,这就称不得公平交易了。’濮阳厉道:‘你敢是要为你那朋友出头,找那擅施“无形之毒”之人?’庞克点头说道:‘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正是。’濮阳厉道:‘你那朋友是在何时何地中的毒?’庞克道:‘这我也可以说,地点我不大清楚,时间是在十多年以前。’濮阳厉脸色一变,道:‘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庞克道:‘哎哟!是十多年以前,不是最近。’濮阳厉道:‘你这话当真?’
庞克道:‘哎哟!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濮阳厉神色忽然一黯,道:‘老二,老三,老四,看来咱们没希望了……’转向庞克,接道:‘你不必再问人了,那擅施“无形之毒”之人,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庞克一怔,旋即笑道:‘濮阳厉,当真?’
濮阳厉怒声说道:‘我兄弟踏遍宇内,穷搜八荒十多年,难道会骗你不成!’庞克‘哦!’地一声,道:‘哎哟!你兄弟也在找他。’濮阳厉道:‘不错!’
庞克道:‘哎哟!你兄弟找他又为了什么?’濮阳厉道:‘这是我兄弟的事!’
庞克笑道:‘倒是六月的债,还得可真快,好吧,我不问这一点,只是,濮阳厉,据你所知,他死了有十几年了?’濮阳厉道:‘少说也该有十八年了。’
不对,庞祖荣被害,是五六年前的事。
庞克微微一怔,旋即说道:‘濮阳厉,他可能有传人。’濮阳厉摇头说道:‘不可能,要有我兄弟早找着了。’庞克道:‘哎哟!那么便是他没有死,所谓死,那是误传,是诈死……’濮阳厉勃然色变,厉声说道:‘庞克,你敢……’凶恶厉态一敛,道:‘我兄弟倒愿如此!’
庞克道:‘哎哟!应该是如此,因为我那位朋友中毒,是五六年前的事。’濮阳厉一怔之后,面上猛泛喜色,急道:‘庞克,是真的?’庞克道:‘哎哟!当然是真的。’
濮阳厉突然之间大为激动,惊喜地叫道:‘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听见了么?主人没有死……’他那三兄弟也神情激动地各自点头。
濮阳厉接着仰天大笑,欣喜之情横溢:‘哈哈!主人犹健在,咱们这多年的心血……’庞克适时插口问道:‘濮阳厉,谁是主人,主人又是谁?’濮阳厉仍然疯狂一般地笑道:‘当者披靡,一毒震寰宇,庞克,你难道不知道毒尊?’庞克刚一怔,濮阳厉接着又笑道:‘老二,老三,老四,别在这儿待了,咱们找主人去,走!’一声‘走’字,四人齐起,破空飞射而去。
走了,这四个怪人竟就这么走了,连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也不要了,足见他四人响往,思念那位主人之殷切。
及至庞克定神过来,那四个白衣人已没了影儿,他没有追,因为他知道‘毒尊’这两个字就够了。
这个邪魔门中,人人擅毒,嗜毒,曾使天下武林谈虎色变,闻风胆落,也曾纵横一时,不可一世。
但这所谓门中‘之人’,屈指可算,也仅仅是五个人,其中四个,是那位毒尊座—下的白衣四奴。
庞克他如今才明白这四个怪人,近年来横行宇内的‘雪衣四煞’,就是昔日的毒尊白衣四奴。
那另一个,便是‘雪衣四煞’口中的那位毒尊南宫绝。
除此而外,就连那位毒尊夫人‘天魔女’姬玉娘都不懂使毒。
那是因为‘毒尊’想法甚严,除四奴外,施毒之法唯传子嗣,连女儿都不传,而那‘无形之毒’则唯每代尊主独擅。
然而,据庞克他所知,那位‘毒尊’南宫绝,早在十八年前便被庞达泉及白道人士联袂‘哀牢’劈死在‘毒宫’前。
‘天魔女’姬玉娘也当场仰药殉节。
南宫绝与姬玉娘结婚多年无所出,那么事隔十二三年后的五六年,又是谁以‘无形之毒’害了廖达泉呢?
这又是个谜。
可惜,‘雪衣四煞’走得太快了,要不然他把所知告诉他四人,虽难免他四人伤心失望,却可免他四人徒劳枉费。
那张处方被‘雪衣四煞’抛在地上,没拿走,其实就是拿走了也不要紧,了不起再写一张。
再看那位黑衣大汉房中,房门独自敞开着,那黑衣大汉却没了人影,后窗也开着,敢情他是从后窗溜了。
一切归于平静,—切归于安宁。
前面,步履轻轻,悄悄地走来了店伙。
他一见庞克好好在站在那儿,不由—怔,旋即急步走了过来,口中连连说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客官平安……’庞克淡淡一笑,道:‘哎哟!小二哥,我不是说过么,他四个只吃武林人的肉?倒是因为我累得小二哥受了场无妄之灾,我很是不安。’那店伙想陪笑,但刚裂嘴便牵动了伤处,痛得他眉锋猛皱,呻吟了一声,捂着那半张脸忙道:‘客官这是什么话,是那个黑家伙……’脸色—变,闭口噤声,紧张地向黑衣大汉房中望去。
庞克笑道:‘小二哥,他早溜了。’
店伙又壮了胆,道:‘是那个黑家伙不讲理,那能怪客官?说来我还没有谢过客官呢,都是客官一句话将我这一巴掌讨了回来……’庞克截口说道:‘哎哟!要不是那样,我就更不安了,小二哥,你忙完了么?’那店伙忙道:‘我现在没事……’
庞克抬手一指地上,道:‘哎哟!小二哥,药方在那儿,银子也原封没动,仍然麻烦小二哥跑一趟吧,天不早了,可得快一点。’店伙答应了一声,弯腰拾起那张药方与两锭银子,向着庞克一哈腰,步履匆匆地行向了前面而去。
入夜,那月色凄清,阴森可怖的‘北邙山’上飞来了一条清白人影,行云流水,飘逸潇洒至极。
自然那是庞克赴约前来,他背上,多了一只木箱。
刚到半山,他便停了步,那是因为他看见前面的一座巨坟上,绰立着一个无限美好的云影,是那风华绝代,艳绝尘寰的廖雪红。
他一停身,香风袭人,廖雪红已凌波悄渡般翩然射落在他面前,然,短命的不平地面却促狭,廖雪红没站稳,娇躯一晃,便往前栽。
庞克未防有此,及至警觉伸手去扶时,廖雪红那一个软绵绵带着女儿家特有的醉人幽香,已整个儿地撞进了他的怀中。
温香软玉抱满怀,更那堪隔衣触手也滑腻。
庞克心头一震,忙自后退。
而适时,廖雪红也忙站稳后退。只是那红云已上耳根,那地方,月色下隐发惑人的光采,那模样,柔弱不胜,娇羞欲滴,刹时,这一片山腰上好静。
如果细细听,定可听见那小鹿儿一般乱撞的姑娘芳心。
这静寂,令人陶醉,也令人销魂,却也令人不安。
突然,庞克干咳一声,窘迫地道:‘姑娘受惊了。’廖雪红猛抬玉首,娇靥上犹带乍惊还喜的三分羞,轻举皓腕理云鬓,强自镇定地道:‘多谢少侠,没什么,我恭候少侠多时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又目光。
庞克心跳脸热地垂下目光,道:‘何敢当姑娘恭候,我迟到一步,致令姑娘久等,内心实感歉疚。’庞雪红柔婉截口说道:‘少侠,彼此不外,何须客气,此地不是谈话处所,还是进墓里去再说吧,容我带路。’说着,转身袅袅向山上行去。
庞克一声:‘有劳!’忙举步跟了上去。
—路默然,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毫无疑问地,这静默,在庞克和廖雪红心之深处,都该有一种异常的感受。
到了石室中,石榻上老人以目光迎客。
庞克近前见过,然后卸下木箱,笑顾廖雪红道:‘哎哟!廖姑娘,昨夜我只有七分把握,但一日之隔,我增添了三分,如今我已有十分把握能解廖前辈所中之毒了。’廖雪红‘哦!’地一声,惊喜道:‘少侠,这话怎么说?’庞克道:‘哎哟!姑娘可知道,廖前辈所中之毒是什么毒?’廖雪红摇头说道:‘我医术浅薄,少侠指教。’‘好说!’庞克道:‘廖前辈所中之毒,乃是毒中之最的“无形之毒”。’廖雪红神情一震,娇靥霍然变色,失声说道:‘“无形之毒”?这,这少侠怎么会知道的?’庞克道:‘哎哟!我昨夜就看出来了,为恐姑娘担心,故没敢说。’廖雪红道:‘那么今夜……’
庞克道:‘姑娘,今夜我已有了十成把握。’廖雪红愕然说道:‘廖雪红愚昧,少侠明教。’庞克淡淡一笑,道:‘哎哟!姑娘,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当年家父传我一纸处方,说这纸处方能解百毒,并未提及“无形之毒”。’‘所以我只有抱着七分把握一试,而今天日间,我却意外地获悉,这纸处方竟然是那“无形之毒”独门解药的处方,所以……’廖雪红急急接口说道:‘什么?少侠有“无形之毒”独门解药的处方?’庞克点头说道:‘正是,姑娘!’
廖雪红猛然一阵激动,颤声说道:‘谢天谢地,家父僵卧这多年,受尽痛苦煎熬,如今终于有救了……’倏地垂下玉首,想是姑娘她喜极而泣了。
而,忽地,她带起一阵香风,扭转娇躯扑向了石榻。
‘爹!您听见了么,您听见了么?’
石榻上老人廖祖荣,身形颤抖,老泪扑簌簌而下。
突然,廖雪红又霍地转过娇躯,诧异地望着庞克道:‘对了!少侠,令尊庞大侠何来此种药方?’庞克摇头说道:‘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家父没说,我也没问。’廖雪红道:‘那么,少侠又怎知这处方,是……’庞克道:‘哎哟!是有人告诉我的。’
廖雪红道:‘谁?’
庞克笑了笑道:‘哎哟!姑娘可知道“雪衣四煞”?’廖雪红微颔玉首,道:‘我听说过,莫非……’庞克道:‘哎哟!就是他四个告诉我的。’
廖雪红讶然说道:‘他四个又怎知这是“无形之毒”……’庞克截口说道:‘哎哟!姑娘可听说过“毒尊”这一脉?’廖雪红神情一震,勃然变色,急道:‘难道说他四人是……’庞克点头说道:‘姑娘,他四人便是当年“毒尊”南宫绝座下的“白衣四奴”。’廖雪红脸色大变,道:‘原来他四人是……’倏地改口说道:‘这么说“无形之毒”是“毒尊”……’庞克道:‘唯“毒尊”尊主擅施此毒。’
廖雪红美目中倏现寒煞,道:‘少侠,那么庞大侠与家父,就该都是……’庞克摇摇头说道:‘姑娘,“无形之毒”唯毒尊南宫绝擅使是不错,但我却说家父与廖前辈绝不是“毒尊”尊主南宫绝害的。’廖雪红呆了,道:‘少侠,这话怎么说?’
庞克道:‘据我所知,“毒尊”尊主南宫绝早在十八年前就死在“哀牢”“毒宫”前了,那位尊主夫人姬玉娘也仰药殉节……’廖雪红道:‘也许他没有死……’
‘不!’庞克摇头说道:‘这件事我知道得很清楚,南宫绝之死,是家父与十八名前辈联袂诛除的。’廖雪红美目中闪过了—丝煞报,道:‘也许他有传人。’庞克摇头说道:‘不可能……’接着就把不可能的理由说了一遍。
听毕,廖雪红皱了黛眉,道:‘那就怪了,这“无形之毒”何来?’庞克笑了笑道:‘哎哟!这又是一个谜,但这个谜并不难解……’廖雪红愕然说道:‘怎么不难解?’
庞克道:‘哎哟!只消解去廖前辈所中之毒,一切岂不立即迎刃而解?’廖雪红呆了一呆,娇靥微红,赧然失笑,道:‘说得是,我真糊涂,那么请少侠速施回春妙手吧。’庞克点头道:‘哎哟!我这就为廖前辈解毒,只是,姑娘,我必须先声明,药经服下之后,廖前辈所中之毒一夜之后虽可解,口也能言,但经脉僵直过久,却非借重针灸,连续一个时辰不可。’ 廖雪红含笑说道:‘多谢少侠明示,我不会再忧虑担心什么了。’庞克淡然一笑,打开木箱,木箱之中凡须应用之物竟然是一应俱全,他含笑递了过去,道:‘请姑娘先把药煎上。’廖雪红伸手接过,走向了石室边。
须臾,火升起,药煎上,她又走了过来,道:‘少侠,我有点紧张。’庞克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廖雪红娇靥微红,道:‘家父僵卧多年,如今一旦可愈,一个时辰之后便一切如常,我这做女儿的,怎不紧张?’庞克失笑点头,道:‘哎哟!那难怪,这是人之常情……’廖雪红美目深注,那目光包含了太多的东西,道:‘少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庞克触及那双美目,心中暗笑,连忙避了开去,道:‘哎哟!姑娘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廖雪红委婉一笑,道:‘那么,少侠,我今后不说就是……’一顿,忽又接道:‘对了,少侠是怎么碰见“雪衣四煞”的?’庞克淡淡一笑,遂又把日间经过说了一遍。
廖雪红听罢惊喜地道:‘怎么,少侠也有三股之一的“璇玑图”?’庞克一震,急道:‘姑娘,莫非廖前辈也……’廖雪红不假思索地点头说道:‘正是,少侠,家父也有三股之一的“璇玑图”,中的那三分之一的“璇玑图”藏处,唯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庞克欣喜地摇头说道:‘哎哟!真没想到,原来廖前辈真的也有……’ 突然一呆,接道:‘怎么,姑娘,难道庞前辈那一份,如今不在身边?’廖雪红摇头说道:‘我根本不知道它在那儿?’庞克眉锋一皱,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是,这是人家父女的事,他好说什么?
廖雪红美目略一眨动,道:‘少侠那份“璇玑图”可在身边?’庞克点头说道:‘哎哟!我—直带在身边。’廖雪红美目异采一闪,口齿欲动,欲言又止。
庞克看得清楚,心中已自了然,当即从怀中取出了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含笑递了过去,道:‘哎哟!姑娘请过过目,不过一些残缺山川而已。’廖雪红一阵激动,红了娇靥,赧然笑说道:‘正所希冀,未敢请耳……’伸玉手接了过去,推开只看了一眼,立即面泛失望之色,道:‘我只当是什么……’庞克截口笑道:‘哎哟!我已说过,不过一些残缺山川。’廖雪红道:‘看来这纵是与家父一份拼凑起来,也仍是废纸一张。’庞克点头说道:‘哎哟!事实如此,姑娘,必须要三份拼凑,才是全图。’廖雪红笑道:‘那就立即身价万倍不止了。’说着,要把那三股之一的‘璇玑图’递还。
庞克未接,摇摇头道:‘姑娘收着好了,这份残缺的“璇玑图”,就算我报答廖前辈指示仇家之情了,合这两份……’一份人人拚命以争的‘璇玑图’,他就这么轻易地送了人,廖雪红大感意外,呆了一呆,诧声说道:‘少侠,你,你说什么?’庞克道:‘哎哟!这份三股之一的“璇玑图”,就算我送给廖前辈与姑娘了。’廖雪红诧异欲绝,激动得很厉害,道:‘少侠,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庞克淡淡说道:‘哎哟!没有廖前辈,我永远无法雪报大仇,但能雪报大仇,找到家父,—份残缺的“璇玑图”又算得了什么?’廖雪红突然摇头说道:‘家父若非当初,他老人家不会有这多年的痛苦,能告诉少侠庞大侠被害真相,那不过在减轻了他老人家自己的愧疚,对少侠来说,无恩可言。’‘再说,若非少侠,他老人家无以痊愈康复,真要说起来,该是少侠对我父女有恩,这份“璇玑图”我不能收。’说着,又把那份‘璇玑图’递了过来。
庞克摇头说道:‘哎哟!无论怎么说,我只认为若非廖前辈,我这大仇永远难以雪报,再说我话已出口,姑娘怎好再让我收回来。’石榻上老人廖祖荣身形剧颤,双目暴睁,想见得他也不愿庞克这么做,可惜他没有办法表达。
廖雪红还待再说,庞克已然摇头又道:‘哎哟!我庞克狂傲自负,这张“璇玑图”对我实在没有多大用处,对廖前辈与姑娘却不无助益,姑娘还是……’廖雪红仍然摇头说道:‘少侠……’
庞克突然笑道:‘哎哟!姑娘有话待会儿再说,请先看看药去吧。’廖雪红心知药已煎得差不多了,这类药少一份火候不行,多一份火候也不行,遂连忙转身过去照顾药了。
石榻上老人廖祖荣瘪嘴突张,喉中嘻嘻作响,似是使尽了力气想说什么,庞克忙趋前说道:‘哎哟!前辈请勿着急,有话请等明日再说不迟。’适时,廖雪红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过来,庞克忙伸手把廖祖荣扶了起来,道:‘哎哟!前辈,这药要趁热喝,也苦得很,请稍微忍耐一下。’抬头向廖雪红叫了声:‘姑娘——’
廖雪红会意,近前将药碗向廖祖荣嘴边送去……
片刻之后,廖祖荣将药饮尽,庞克轻轻地把他放下了,然后自木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
打开檀木盒,金针,玉刀,竟也应有尽有。
他检出几根金针,掀开被子,褪了廖祖荣上衣,卷起廖祖荣的裤管,然后捻针认穴,刹那之间廖祖荣前身十六处大穴每穴一针,手法干净俐落。
事毕,庞克望着廖祖荣道:‘前辈请闭目养神,能入睡更好。’廖祖荣听话地闭上一双老眼。
庞克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退向一旁,廖雪红举步跟了过来,美目深注,道:‘少侠医术精湛,俨然大国手,令人……’庞克以指压唇,示意廖雪红噤声。
廖雪红娇靥微酡,赧笑未语。
但,旋即,她一眼瞥见石榻旁那份三股之一的‘璇玑图’,双眉一扬,又要张口。
庞克忙又以指压唇,低低说道:‘哎哟!实不相瞒,我把那份“璇玑图”奉赠,是有用意的’廖雪红呆了一呆,道:‘少侠有什么用意。’庞克道:‘姑娘有所不知,廖前辈由于中毒过久,一个时辰之后,虽行动可如常人,但一身功力却已难恢复,廖前辈的功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借重“璇玑图”……’廖雪红讶然说道:‘少侠,这话怎样说?’
庞克道:‘哎哟!姑娘难道不知道有关“璇玑图”藏宝之事?’廖雪红摇头说道:‘今夜我才是第一次看见这人人觊觎的“璇玑图”。’庞克道:‘哎哟!那就难怪姑娘不知道了……’顿了顿,接道:‘“璇玑图”藏宝中,除了一本武学秘芨,还有一块“万年温玉”及一株“千年何首乌”。’‘廖前辈有了两份“璇玑图”,倘能再取得另一份,便可找到这奇珍异宝,而“万年温玉”及“千年何首乌”正是这世上唯一能恢复廖前辈功力的两样东西……’廖雪红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可是,少侠,那得再取得另一份……’庞克笑道:‘哎哟!有了两份找一份,那总比有了一份要快得多。’廖雪红道:‘那何如等家父能说话后,问明家父那份“璇玑图”的藏处,然后取来一并交给少侠,请少侠……’庞克摇头道:‘廖前辈告诉我家父被害真像后,我便要四海寻觅仇踪,没工夫再去找另一份“璇玑图”?’廖雪红沉默了一下,接道:‘无论怎么说,我总觉得不能……’‘姑娘!’庞克截口说道:‘别再说,我既已拿出手的东西,岂有再收之理,姑娘若认为不安,日后觅得藏宝处,将那本秘芨抄一份给我也就是了。’廖雪红默然片刻始道:‘既如此,我代家父敬领了,大恩不敢言谢……’庞克皱眉笑道:‘哎哟!我记得姑娘说过,不再提—个“恩”字的。’廖雪红娇靥一红,赧笑未语。
相对沉默了半天之后,廖雪红突然说道:‘少侠,此际不过二更刚过,距天亮还早,少侠如不嫌弃,我把我的铺盖替少侠铺上,少侠也好……’怎好用人家大姑娘的铺盖。
庞克忙道:‘哎哟!多谢姑娘好意,我还要回去……’廖雪红一怔说道:‘怎么,少侠还要走?’
庞克道:‘哎哟!反正距天亮还早,我待在这儿也没有用,不如先回客栈去,明天一早再来探望廖前辈……’廖雪红还待再说。
庞克却说走就走,微一拱手,道:‘哎哟!我告辞了,姑娘也好安歇。’话落,转身回处行去。
廖雪红猛然一阵激动,脱口唤道:‘少侠……’庞克停步回身,道:‘哎哟!姑娘还有什么事?’廖雪红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甚觉不安。’庞克笑道:‘哎哟!彼此不外,姑娘何用客气?我走了,姑娘请安歇吧。’再次转身行了出去。
廖雪红未再多说,举步袅袅跟了出去。
出了巨坟,庞克又一声告辞,腾身飞射而去。
望着庞克逝去和,廖雪红娇靥上突出浮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双唇轻颤,喃喃说道:‘庞克,你令我羞煞,愧煞,今夜你也不该走,庞克,你委实……’忽地那难以言喻的神色尽敛,代之而起的,是—片懔人的冰冷,森寒煞威,那脉脉含情,极尽柔婉的目光,也一变而为犀利,狠毒,冷冷接道:‘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那生身之父,谁叫他那么高傲,那么薄幸,那么无情无义……’ 娇躯一闪,返回世坟之中,但转眼间又像幽灵似的自世坟中飘出,足一沾地,腾身复起,直上山顶。
山顶,跟昨夜同一个地方,所不同的,昨夜是在树林内,今夜则在树林外,站着那位逍遥居士柳景逸,跟他那左右二奴柳福柳贵。
柳景逸一见廖雪红来到,忙含笑前迎,道:‘乖儿,你来了。’廖雪红娇靥上堆着柔婉笑容,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爹,您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了么?’柳景逸笑道:‘刚到,刚到,等爹的乖儿,就是等三天三夜也愿意,只是乖儿,爹看见了。’廖雪红微微一愕,道:‘爹看见什么了?’
柳景逸笑得神秘,道:‘爹看见了那路上的小石头捉弄人。’廖雪红娇靥飞红,玉首倏垂,但旋即她又猛然抬头:‘您那时候就到了。’柳景逸点头笑道:‘是啊,爹要来晚了,岂不看不见了。’说时,他那双目之中,竟流露着—种令人难以会意的光采。
廖雪红没看见,因为她又垂下了玉首,她道:‘那还不是为了爹,要不然我岂肯……’柳景逸忙道:‘爹知道,只要不当真就没有关系,明白么,乖儿。’言罢,伸手便要去拍廖雪红的香肩。
廖雪红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娇躯微偏,往前走去。
‘爹,您站了大半天,请坐下来谈谈么?’
柳景逸目中异采一闪,没在意地缩回了手,点头笑道:‘行,这怎么不行,乖儿就是这么样的孝顺……’说着,他跟着走过去,在一排石栏杆坐下。
坐定,他抬眼凝注道:‘乖儿,事情怎么样了?’廖雪红脸色忽转阴沉,道:‘爹,他已看出,廖祖荣所中之毒是“无形之毒”。’柳景逸笑道:‘当然他看得出,否则爹把他引来干什么。’廖雪红道:‘还有,爹,他确有无形之毒独门解药的处方。’柳景逸‘叭!’地一声,轻击一掌,瞪大了老眼,道:‘我早就料定那处方必然是落在庞达泉之手,果然没错,看来是当年对付南宫绝时,庞达泉存了私心,搜去了……’突然改口道:‘乖儿,庞克也知道那是“无形之毒”独门解药的处方?’廖雪红摇头说道:‘他原本不知道……’
柳景逸又眉一扬,喜道:‘好极了,如此一来有他伤脑筋的了……’‘爹!’廖雪红截口说道:‘我说他原本不知道……’柳景逸一怔,说道:‘他如今知道了。’
廖雪红点了点头,未说话。
柳景逸‘哈!’地一声道:‘那也没关系,他爹有无形之毒的独门解药处方,那廖祖荣中的是“无形之毒”,也够他想的了。’廖雪红淡淡说道:‘可是并没见他怎么伤脑筋。’柳景逸又复一怔,道:‘难道他丝毫未觉诧异?’廖雪红道:‘诧异当然难免,只是那不过片刻。’柳景逸眉锋一皱,道:‘难不成他已知道他爹这处方何来!……’廖雪红道:‘他知道当年他爹与十八名高手联袂诛除南宫绝的事。’柳景逸点头沉吟道:‘原来他知道……’
忽地一笑,接道:‘那就请他去找“毒尊”那位尊主南宫绝吧!’廖雪红道:‘可是他不相信伤他爹的人是南宫绝,因为他对“毒尊”一门,了解得至为透澈。’柳景逸笑道:‘不管怎么说,他无法知道害他爹的是谁。’廖雪红扬了扬黛眉,道:‘天亮前后他就要知道了。’柳景逸抬眼笑道:‘是么?’
廖雪红道:‘只要廖祖荣口一能言,他立即就会知道这一切了。’柳景逸阴惊地笑道:‘可惜他这—走,已跟廖祖荣成了永别,他今生再也见不着廖祖荣了,说来我真该谢谢他,要不是他使廖祖荣能说话,我怎么能得到廖祖荣的一份“璇玑图”?’ 廖雪红眉儿微扬,道:‘廖祖荣即使能说话,只怕他也未必肯说出……’柳景逸阴笑说道:‘那不用乖儿操心,那是爹的事,爹握有他姓廖的两大把柄,那怕他不乖乖说出他那份“璇玑图”的藏处。’廖雪红道:‘最好能使他赶快说出,我也可以早一天恢复我本来面目了。’柳景逸笑道:‘乖儿,这个你放心,绝不会太久的……’目光上凝,接道:‘乖儿,庞克那一份如何?’廖雪红眉锋微皱,摇了摇头。
柳景逸微愕道:‘怎么,你没问?’
廖雪红道:‘没有适当的机会,我怎好冒然问他这个?’柳景逸点头说道:‘说得是,只是这适当的机会……’‘您放心,慢慢的我会找到机会的。’
柳景逸又眉微轩,道:‘怎么,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廖雪红淡淡说道:‘您要是不愿意……’
柳景逸一笑忙道:‘愿意,愿意,爹那有不愿意的,你不跟他在一起,爹如何能取得他那份“璇玑图”,只是……’笑了笑,接道:‘乖儿,爹仍是那句话,千万不可动真。’廖雪红眉梢扬起,道:‘您要是不放心……’‘放心,放心’柳景逸笑道:‘爹要是不放心,就不会再让你跟他在一起了。’廖雪红没说话。
柳景逸一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先布置才行,乖儿,走吧。’话落,四条人影同时掠起,一闪而逝。
夜色,静静地溜过……
‘洛阳城’中梆拆响动,刚敲过五更没多久。
一条淡白人影掠上了‘邙山’半腰,自然,那是庞克,他一夜未合眼,为的是廖祖荣毒将解,口将能言,多年疑案行将揭晓。
就为了这件事,他一夜未能合眼,洛阳城中的梆拆刚敲五更,他便驰离了客栈,上了‘邙山’。
他在那隔晚廖雪红相迎及娇躯投怀之处停了步。
这回,他微感失望,因为空山寂静,凄清一片,未见那无限美好的身影,虽微感失望,然而,这地方,却仍能使他感到温馨。
只一停顿,他长身又起,当他到达了那巨坟之时,他心神猛地一震,再度停了身。
巨坟后,那黑黝黝的洞口敞开着。
怔立片刻,他双眉一挑,闪身扑入洞中。
那石室里,那令人心碎的幽香犹存,孤灯仍然亮着,地上也仍铺着—床铺盖,一切东西依旧,只是石榻空空,只不见了廖祖荣与廖雪红。
刹时间,庞克呆住了!
突然,他抬掌一招,自那地上铺盖下,一物倒入手中,那是横在左枕边的一支凤钗。凤钗带着秀发异香,主人已不知去回。
渐渐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廖祖荣能得不死,为什么有人送信给他叫他来‘洛阳’了。
那一定是因为有人知道廖祖荣有一份‘璇玑图’,而不知究竟被藏放何处,所以借他庞克找到了地方。
借他庞克之手解去廖祖荣所中之毒,使廖祖荣有口能言然后来个坐享其成,掳去廖祖荣父女,逼之说出那份“璇玑图”藏处。
谁知道廖祖荣有一份“璇玑图”?谁知道廖祖荣中的是“无形之毒”?谁知道他庞克能解‘无形之毒’?谁无时无刻地在监视着他庞克的行动,那该只有一个人,就是利用廖祖荣来害他父亲之人。
但,有一点他还不明白,既是如此,灭廖祖荣之“口”的也必是此人,那么,此人为什么不自己先掳去廖祖荣,再为之解毒,反而要借他庞克之手呢?
难道此人只会施毒而不会解毒?
绝不可能,该没有那一说。
那又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廖祖荣父女已被掳走是实,那人只须以廖雪红要协,廖祖荣为爱女安危,必会说出那份“璇玑图”的藏处。
一旦说出,廖祖荣便失去了价值,其性命……
廖祖荣父女一旦被害,庞达泉被害的疑案,只怕就永远无法破解了,至此,他全然明白,他整个儿地落人别人圈套之中。
我不杀伯父,伯父却因我而死,这份愧,这份疚……
思忖至此,他机伶寒颤,闪身扑出石室,掠出巨坟,直上山顶。
站在那‘邙山’之顶四望,东方发白,曙色微透,数里内清晰可见,除了几缕炊烟,那见个人影。
立时,他如冷水浇身,手握着那支令人销魂的凤钗,他缓缓垂下了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几至……
忽然,他有了发现,目中寒芒一闪,飞身掠向山下去,最后停身处,是一座巨大荒坟之侧。
荒坟侧,有一片松松的砂土,砂土上,呈现着几对颇为清晰的脚印,那是三双大脚印,一对细小的靴印。
三双大脚印没有什么,一对靴印那必是女子所留。
这是谁?时不值清明,非扫墓时节,谁会到这儿来。
附近也没有香烛纸灰,祭拜之物。
再说,这座巨坟是汉灵帝的陵寝,谁会来祭扫。
那么,这四对脚印,必跟廖祖荣父女失踪有关。
不错,站在他立身处下望,廖祖荣父女藏身的那座巨坟尽入眼中,且此处正在那座巨坟的后上方。
这儿该是最佳的窥伺处所。
突然,他又发现那三对大脚印居中的一对,不类常鞋,倒有点像……
倏地,他目闪寒芒,腾身掠起,飞射下山。
日头爬上东山时,安乐窝村西来了个人,正是他,庞克。
晨间本是读书的最佳时光,可是今天眼前这“逍遥学馆”里却是既空荡,又静悄,不但看不见一个人影,而且,也听不到一丝朗朗书声。
庞克看在眼内,轩了轩眉,上前举手拍了门,砰砰一阵震响,在这晨间宁静的空气里能传出老远,然而,就是听不到门人有一点反应。
而,适时,却听得身后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
庞克回身投注,只见—个村农肩上扛着锄头走了过来,他略一思忖,迎上去拱手一礼,道:‘这位老哥,我请问一声……’那村农停了步,上下打量庞克一眼,道:‘什么事?’庞克回身一指,道:‘这“逍遥学馆”……’话没说完,那村农已摇了头,道:‘你来晚了,到别处去吧,这“逍遥学馆”已经没有人了。’庞克双眉一扬,道:‘老哥,这是为什么?’那村农摇头说道:‘不知道,柳夫子昨天就关了学馆,来这里读书的也都回去了,这几间房子听说也卖了。’庞克如今虽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然而确如这村农之言,他已经来晚了,来得太晚了。
当下向那村农—拱手,道:‘谢谢老哥!’
那村农回应了声,荷着锄头走了。
庞克一个人站在‘逍遥学馆’前,脸上的神色有点怕人。
这一来不但庞达泉被害的疑案难破,反而把廖祖荣及廖雪红送进了魔掌,人海茫茫,宇内辽阔,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上那儿去寻,又从那儿寻起。
良久,他威态渐敛,废然一叹,满腹焦虑,一腔情思,沮丧地头一低,刚要举步,突然一个冰冷话声划空传到:‘姓庞的,你站住!’庞克一震抬头,目光至处,四条白影如电射至面前,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那赫然竟是‘雪衣四煞’。
庞克心中正烦,不由又眉一挑,冷冷说道:‘哎哟!你四个找我干什么?’濮阳厉阴阴笑道:‘看来那老儿没说错,果然在这“逍遥学馆”前找到了你,还好我兄弟及时赶到,倘若迟来一步,岂不……’庞克目光赛闪,道:‘濮阳厉,你说谁告诉你我在这儿?’濮阳厉道:‘一个姓柳的俊秀才,老家伙,你认识么?’庞克冷哼一声,道:‘哎哟!当然认识,我正在找他,濮阳厉,他在何处?’濮阳厉摇头笑道:‘不忙,不忙,办完咱们之间的事,我再告诉你不迟。’庞克道:‘哎哟!我没那么多工夫,濮阳厉……’濮阳厉摇头说道:‘不办完咱们的事,我不会说的。’庞克陡挑双眉,欺前一步,道:‘濮阳厉,你是逼我出手。’濮阳厉阴笑说道:‘要怕你我们兄弟就不来了,你要愿意多耽搁,你尽管出手。’庞克一想不错,固然以他的功力对付‘雪衣四煞’绰绰有余,但那得在二三十招之后,二三十招是要耽搁不少工夫。
他略—思忖,当即说道:‘哎哟!濮阳厉,你我之间有什么要办之事?’‘自然有。’濮阳厉点头笑道:‘要是没有我兄弟找你干什么,庞克,昨日我兄弟急于找尊主去,竟忘怀了一件事,你那纸药方,可是你那父亲当年去“哀牢’毒宫”时,趁火打劫来的?‘ 庞克一点头,道:‘想必是,怎么样?’
濮阳厉道:‘那就好,当年你父亲与十余名高手,联手对付本尊尊主一人,如今碰上了你,我打算把这笔账清一清再去找我们尊主。’庞克道:‘哎哟!你四个不必找了,我昨天忘记告诉你们,那南宫绝早在十八年前便已死在家父等人之手!’‘庞克!’濮阳厉阴阴笑道:‘那么这五六年前的“无形之毒”,是谁放的。’庞克摇头说道:‘哎哟!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已告诉你们了,信与不信全在你兄弟。’濮阳厉道:‘本尊尊主神人,你父等焉能伤得了他,我兄弟自然不信,好在这儿是我兄弟的事,与你无关。’庞克点头说道:‘哎哟!说的是,那么这笔账你打算如何个清法?’濮阳厉阴阴一笑道:‘本来一般是什么账用什么还,不过我兄弟不想跟你干戈相向,现在我有个好办法在此,不知你可能答应?’庞克立即猜透了八分,却又故意道:‘哎哟!既有好办法,那是最好不过,你说说看。’濮阳厉碧目一转,道:‘交出你那三分之一的“璇玑图”,不但彼此间这笔账可以一笔勾消,而且我立刻奉告那姓柳的老儿去处。’庞克淡淡说道:‘哎哟!办法是好,我也愿意答应,只可惜你兄弟迟了—步。’濮阳厉脸色一变,道:‘怎么,庞克,莫非已有人先我兄弟……’庞克点头说道:‘不错,这以这么说,不过那不是被人抢去的,而是我自己把它拿出送了人。’濮阳厉脸色又复一变,旋即嘿嘿笑道:‘庞克,你把我兄弟当做三岁孩童,世上那有如此大方之人?’庞克道:‘事实上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昨天我都能拿出来给你兄弟看,今天何至于不敢承认。’濮阳厉嘿嘿笑道:‘庞克,一样换两样,天下很少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要三思。’庞克道:‘哎哟!既如此,你就该不会放过这种便宜事。’濮阳厉笑容一敛,道:‘庞克,你当真把它送了人。’庞克点头说道:‘哎哟!半点不假。’
濮阳厉跺脚道:‘世上那有你这么傻的人,你把它送给谁了?’庞克本想以毒攻毒,以牙还牙让这四个去找那三个,但转而一想,说出来眼前这四个未必肯信。
再说,那“消遥居士”虽掳去廖氏父女,也并不一定就发现了廖雪红身上藏着另一份,如果一说出,让这四个找上他一问,那岂不是提醒了他,遂淡然摇头说道:‘濮阳厉,那是我的事。’ 濮阳厉目中碧芒方闪,但倏又含笑说道:‘这样吧,我兄弟再退让一步,你若说出把它送给了谁,我兄弟仍愿勾消前账,并告诉你那姓柳老儿去处。’庞克点头说道:‘哎哟!确是便宜,但,濮阳厉,你何妨先说?’濮阳厉狡猾地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傻。’庞克道:‘哎哟!同样地,我也不算糊涂。’濮阳厉笑容一敛,道:‘庞克,别忘了,你急于想知道那姓柳的去处……’庞克截口说道:‘哎哟!不如你兄弟急于要那份璇玑图。’濮阳厉道:‘还有那一笔前账。’
庞克道:‘哎哟!合你四人之力,有把握胜我么?’濮阳厉阴笑道:‘功力或不够,但你别忘了那句:’当者皆披靡,一毒震寰宇。“我兄弟出身”毒尊“,举手投足皆是毒。‘庞克心中暗暗一震,道:‘濮阳厉,那南宫绝施毒的本领,较你四人如何?’濮阳厉道:‘我兄弟焉敢上比尊主,那是差之千里,望尘难及。’‘哎哟!’庞克道:‘你也别忘了,我是何人之后,以南宫绝那施毒的本领,在家父面前尚且不及,何况不如南宫绝许多的你四人。’濮阳厉目中碧芒一闪,道:‘那么,庞克,你可愿试试?’庞克淡淡说道:‘哎哟!交易谈不成,自然难免要试,不过在试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一问,你兄弟只碰见那姓柳的一个人么?’濮阳厉道:‘这我可以说,共是三个,那两个也都姓柳。’庞克道:‘未见一个女子跟他们在一起么?’濮阳厉摇头道:‘没有。’
庞克眉锋一皱,暗暗纳闷,他深信那三对大脚印,是柳景逸及柳福,柳贵的,可是那细小的靴脚却又是谁的。
只听濮阳厉冷冷说道:‘庞克,你问完了么?’庞克道:‘哎哟!问是问完了,不过我改变了主意,不想试了。’濮阳厉阴笑说道:‘这才是,识时务……’
庞克一摇头,道:‘濮阳厉,你错了,庞克生平不知一个’怕‘字,刚才我之所以愿意谈交易,只是怕耽搁时间,如今淡交易已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岂能再耽搁下去……’濮阳厉点说道:‘说得是,那么你打算……’庞克道:‘我把那三分之—的“璇玑图”,送给了—个叫绿珠的女子……’濮阳厉诡笑说道:‘总该有个令人能信的理由。’庞克点头说道:‘自然有,我用那三分之一的“璇玑图”,换得了……’倏地住口不言。
濮阳厉嘿嘿笑道:‘那女子必然十分艳迷。’庞克道:‘哎哟!那当然,否则我何至于不惜那三分之一的“璇玑图”。’濮阳厉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风流种子,她现在何处?’庞克道:‘她乘船顺河往四川“成都”去了,凭你四人要追该来得及。’濮阳厉阴阴一笑,道:‘庞克,话说在前头,你若是骗了我兄弟,旧账加新账,咱们这一辈子没完,如今,听着……’一顿,接道:‘我兄弟适才是在洛神庙碰见那姓柳的三个,快去吧!’话落一扬手,四条身形同时腾起,飞射而去。
可怜他四个犹不知那美貌迷人的绿珠是谁?
庞克说绿珠往‘成都’去了,仔细想想,也该一点不错。
自然,庞克也明白,那位“逍遥居士”柳景逸绝不会在‘洛神庙’等着他,但话虽这么说,他总还是要到那儿看看去。
是故,‘雪衣四煞’身形刚起,庞克跟着身形也动,脱弩之矢般划空疾射,直向‘洛水’方面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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