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月仙子 斐玉两眼发黑,夺路前奔,这些流莺、暗娼之类的,竟也暗暗让出一条路来。 斐玉不知跑了多久,路上的人都以奇异的目光看著他?以为他是个「女疯子」! 但是济南城里人性淳朴,也都不愿多事。 他跑了许久,实在跑不动了,留意去听後面,知道没有人追赶,就慢慢停了下 来。 喘了几口气,刚才所发生的事,此时想来,像一场荒唐而离奇的恶梦。 他年轻单纯,一辈子也没有踏出过家门一步,他哪会知道到底发生了甚麽事? 他又开始向前走,渐渐定过神来,四肢有些发软,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饿过太久 之故。 扫目四望,才看见这里竟是济南城最底级的贫民所在,四周都是些木板搭成的 低矮建筑,住的也都是些三餐不继,衣不蔽体的贫民。 斐玉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望著自己,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是大红的衣裙,脚 上却穿了一双男子的薄底快靴。 这打扮的确是不伦不类到了极点,此刻没有镜子,他无法知道自己脸上的形状, 但狼狈之态,可想而知,有些站在门口的妇孺,指著他窃笑,他脸一红,低著头就 往荒僻之处走,想逃开这些嘲笑的目光。 这也是人之常情,当自己觉得见不得人时,就想往无人之处逃避;斐玉愈走人 愈少,此刻早已入夜,深秋料峭之意,秋蝉夜鸣,他微微觉得有些冷:心中的思潮 像潮水一样的澎湃而生。 人海茫茫,他竟无依归之处?他只想赶快再回史家庄去,那里毕竟是安全的。 突然他听到背後有窃窃私语之声,急忙回头去看,夜色迷茫之中,只看到有几 条人影跟在他後面,也不知在打著甚麽主意? 他的心又开始狂跳了起来,此刻的他已是惊弓之鸟,对甚麽都怀有畏惧之心, 於是他走得快了些;哪知那几条人影也跟著走快了些,他暗暗叫苦:「怎麽我老是 碰到这些倒霉事?」 脚下一不留心,踢到一大块石子,跌倒了。 那几条人影一阵哄笑,涌了上来,都是些衣衫不整的流氓地痞,年纪都很轻。 那些人按住斐玉,有的就在他身上脸上乱摸,笑起来的时候,声音隐隐合著色 情的意味。 斐玉心中狂跳!恍然了解到他们的用意,原来他们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心中又惊又急,拚命挣扎,怎奈那几个小于亦是年轻力壮,再加上人又多,斐 玉虽然用尽了力气,仍然没用。 那几个地痞笑声愈大,伸手来解他衣服,一面笑闹道:「这几天正没钱,又闷 得慌,这小妞儿真是天上送下来的宝贝!」 斐玉急著要叫,却被强而有力的手捣住了嘴巴,他惊急懊恼:「假如我练好了 武功,又有谁敢欺负我?」脚一踢,虽将一人踢了开去,但另一人又压了上来。 忽地,远处有蹄声传来,在静夜里显得分外刺耳,那几个痞于道:「有人来了!」 众人都停住了手!留意去听…… 斐玉暗称侥幸,又怕那人不到这里来,扯开嗓子大叫! 嘴巴立被捣住,只听那人恶狠狠道:「再叫!就宰了你!」 那蹄声突然加急,而又是朝这个方向奔来! 无赖痞子们略显惊慌,但他们仗著人多,也不怕,狠声道:「有人闯来,大爷 们就一块儿动手,作翻了他!」话声未绝,已有一马奔来,那速度就彷佛是和蹄声 一齐到来的,确实惊人。 那马通体纯白,到了他们面前,打了个盘旋,马上的骑士厉声道:「你们是谁? 在这里干甚麽?」 斐玉大喜,总算有人来救他了。 那些地痞流氓喝道:「你小子是甚麽玩意儿,竟敢来管大爷的闲事?趁早夹著 尾巴……」语声未了「哟」地一声,说话的那人头上已挨了一鞭,打得「哎哟!」 一声,叫了出来。 那些流氓顿时大乱,骂道:「好小子,你敢打人?」七手八脚地图了上来,想 将马上的骑士揪下来。 那人怒叱一声,马鞭雨点般枉在他们身上,最怪的是那条细长鞭子,竟像有上 百斤力气?抽在身上,奇痛彻骨。 斐玉坐了起来,藉著微弱的星光一看,只见马上的骑士,隐隐约约看出是个书 生,年纪也不大,从他的口音上可以听出来;但是坐在马上,鞭抽群宵小,却像天 神一样威武。 斐玉暗中羡慕,知道此人一定有高深的武功。 那些无赖果真无赖,被打得滚倒在地上,还不肯走,骂道:「好,你打……你 ……」 滚倒地上要去抱马腿,却不知那马亦非凡物,腿一扬,将那无赖踢得闭过气去。 马上书生大怒,马鞭忽地改挥为点,软软的马鞭到了此刻,竟像棍子似的,随 手一点,风声飒然,竟点向一人的「肩井穴」。 这种以软兵刀点穴的手法,已是武林罕见的了,何况他所使的只是一条马鞭? 那些地痞流氓无赖汉子,几时遇到过这种绝顶高手? 恍眼之间,己被他点倒两个,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些无赖汉子大骇,落荒而逃,高喊道;「杀了人啦!」 斐玉武功虽然不好,但他生长在武学世家,平日耳濡目染,却识货得很,此刻 见了马上书生的身手了得:心中暗惊:「这人武功很高!」 马上的书生望著那些逃走的家伙背影,微微冷笑。 斐玉己自站了起来,想去谢谢人家,抬头一望,看见那书生一身洁白衣衫,头 发一丝不乱,气定神闲,目如朗星,在夜暗中闪闪发光,再低头一看自己,自卑之 感,又油然而生。 那人也仔细打量了他半晌,开口道:「你的家在哪里?」 外公史仲田是山东省的武林盟主,济南城里的史家庄是个大大有名的地方,但 是自己这样逃家而出,狼狈之状,如果说出来,岂不是给外公大大的丢脸? 脸上神色,不禁非常黯然! 那书生见他不回答,似乎不耐烦地问道:「你没有家麽?怎地不说话?」 斐玉点了点头,忽然深深弯下腰去,兜头一揖,表示感谢搭救,然後转身就走。 只因他此刻心情难受,暗自忖道:「人家也是读书人,年纪也跟我差不多,武 功却不知强我多少倍?唉……我算甚麽?我甚麽都不如他。」一时间,喉管里像是 塞满了甚麽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往前走了两步…… 那书生望著他的背影,本来毫无表情的冷漠脸上,此时却像是流露出一丝怜悯 的神色来,出声喊叫道:「喂,女孩子,怏回来!」 斐玉停了脚步,他知道书生口中的「女孩子」就是指他,但是他也懒得解释, 如此丢人的事若被问起,叫他如何去分说清楚? 他年纪虽轻,好胜心绝强,对别人的怜悯与同情,都不愿接受,对别人的羞辱 耻笑,更是痛恨!但是这书生曾经救过他,所以他还是走回头,站在他的马匹之前。 那书生低下头来瞧了他半晌,脸上似有惊奇之色?然後他突然说道:「你既然 没有家,要不要跟著我走?」他仰天长叹了口气,接著道:「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 一口的江南音调,说得又清又脆,但是声音里却也合有凄凉的味道。 斐玉听了,相怜之心大起,还未来得及说话…… 书生又道;「我还可以传授些武功给你,使你不再受别人的欺负,至於你能学 得了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言下大有自己武功渊博,别人连学都学不完之意。 斐玉大是喜出望外!自己父母双亲都是武林名侠,常年游侠江湖。也不知是甚 麽原因?外公就是不肯教他武功,才弄得现在这样被人欺负。 为甚麽呢?外公极为严厉,斐玉是不敢迫问的;但也隐约听得别人谈起,说自 己资质太差,难有大成,不如弃武从文…… 想到这里,怯怯道:「可是我实在太笨了,只怕学不好……」 书生点点头,道:「我也不指望你学得好……你跟不跟我走?」 斐玉暗中决定:「无论如何,他肯教,我就学,能学多少就多少,假如能有朝 一日……」下面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那就是他整个的幻梦。 斐玉的神色,自然瞒不过这书生,他一弯腰,用手抄住了匪匠的腰。 斐玉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就腾空而起,然後就坐到了那书生的面前。 那匹健马奔跑起来,像腾云驾雾似的,这是他生平所未经历过的速度,不禁觉 得甚为兴奋。 须知「速度」也是人们一种享受,尤其是爱好刺激的人们;因为速度快,那书 生伯他跌下马来,只得用力将他抱紧。 斐玉闭起眼睛来,领略这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速度,鼻端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 香气?却是从身後这书生身上发出来的?他心里奇怪:「这人身上的气息,怎麽这 麽好闻?」 谁知这书生却在他身後冷冷地说:「你是个女孩儿家,做事要谨慎些,以後在 没有学会武功之前,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 斐玉听了,哭笑不得,书生又道:「像今天,你竟然随便就跟了我走?这幸好 是我,如果换了别人,你难免又要吃亏。」 斐玉有口难言,结结巴巴地想分辩:「我……」 书生厉声道:「不要多说!」声音虽然很好听,但语气却严厉得很,而且里面 有冷冰冰的味道,令人不敢不听他的话,蒙店只得住口。 那书生又道:「以後在外面,就叫我冷大叔好了。」 斐玉心中暗笑:「你年纪看来也不比我大多少,就要当大叔?」但是他口中还 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匹健马极是神骏,奔跑了一段路,天色愈黑,大约已是子夜了。 斐玉也不知道现在到了甚麽地方?那书生不再说话,自己也不敢动间;忽地, 见到远远一片灯火辉煌,想必那里有个市集。 健马向前飞奔,到了前面,才缓缓收了步子,斐玉看清此处果然是个市集,而 且还是个相当热闹。 马匹入了市集,就走得更慢了,那书生的手由後面抄了过来,勒住了马续。 斐玉突然觉得这书生不但气味特别好闻,身子也特别软绵绵地压在他的背上。 马匹停在一家气派甚大的客栈门口,书生将斐玉的身子一提,放到地上,自己 也跟著跳下马来,走了进去。 他衣履甚是华贵,所骑的马又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客栈的店小二间人多矣,甚 麽人是甚麽来路,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连忙跑过来巴结,道:「客官敢情是要房 间吗?」 那书生又不耐烦地点点头…… 店小二道:「夫人!怎地还不进来?」 原来斐玉还在门口,听店小二竟然瞎了狗眼,称他为夫人?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只见那书生竟也是戏谊地瞧著自己,一时不得发作,只好愍住一肚子气,慢慢走了 进来。 店小二惊奇地望著他的脚,原来他脚上仍然还穿著那双薄底快靴。 书生随著店小二的眼光瞧去,也是眉头一皱。 斐玉望著他,无可奈何地笑笑。 此刻灯光之下,斐玉才看清楚这个将他「救」了回来的书生,不禁暗赞:「好 俊俏的人物?」 原来这书生双眉修长,目中闪烁著光彩,嘴不甚大,鼻子像一很玉柱,笔直通 向上额。 竟比斐玉还要漂亮三分? 书生看到斐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心里也在奇怪:「这女孩好像有些古 怪?」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这个险些被人「轮暴」的女子,竟不是个女子? 店小二陪著笑脸道:「敝店全都客满,只剩下一间房,两位将就住下吧,那里 还算乾净。」 他眼睛雪亮,已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对路?是以说话的态度,也远不及方才那 麽巴结逢迎了。 书生一摇手,道:「好吧,带路。」 刚走进房门,书生就挥手叫店小二走开,一面关起房门来,说:「快脱衣服休 息,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 斐玉有些不好意思,他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恐怕这书生查问他怎麽会穿上女 人衣服的? 而且,这女人衣裙结构,跟男子衣服颇不一样,自己还真的不会脱,明天一大 早又要赶路,自己更不会穿,岂不是糟糕?一念及此,也不打话,一头就钻到床上, 躲在靠内,蜷曲著面壁而卧,不再理他。 这书生失笑道:「你不好意思,是不是?等一会你就知道没关系了。」 他略为擦拭了一把脸,就开始自己解除衣服;脱去外衣,逐里面的短褂、短裤 也脱除。 原来她竟是个女扮男装的绝色美女?还带著教训的口吻说:「你现在知道我刚 才说话的意思了吧?我其实是化了妆的,这样子行走江湖,就比较方便些。」 斐玉本来面向墙壁而卧,闻声好奇?偷偷侧眼一瞄,只见到一个丰胸、凸臀的 健美女子,不禁大惊! 她又「哼」了一声,道:「幸好我是个女子,否则你今晚岂不是要糟……」 斐玉自出世以来,从来也没有遇过这种场面,一颗心跳得几乎要离腔而出,面 孔也胀得赤红,吓得赶快闭眼,不敢再看。 她却不知斐玉的心里变化,只是笑道:「我跟你倒是有缘,一看见你,就觉得 (缺页) 斐玉惊汗如雨下,汗水中竟也散发著强烈的媚药异味…… 斐玉自己还不觉得如何?已经熟睡中的「冷月仙子」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了异 常反应…… 她开始睡得极不安宁,她开始恶梦连连,她自幼孤傲,对异性从不假以颜色, 直到遇上那个「千手书生」他干方百计地骗去了她的感情,骗去了她的贞操之後, 才发觉他根本用情不专,他早已有一个女人,现在还跟她打得火热。 一怒之下离去,多年来心如死水,再也没有动过涟漪,如今竟迷迷糊糊动了绮 思。 她的手伸了过来,她的鼻息粗重,她的身子扭动…… 斐玉就被撩拨得再也控制不住,已经顾不得有甚麽後果?反身紧紧地缠住了她, 他全身早已鼓足了欲念,但是他年纪太轻,他不知道该怎麽做?他只是急切地在她 身上又拱、又钻、又亲、又吻。 她也缠住他,在半幻、半贞、半醒、半睡中喃喃呻吟道:「你对不起我,是你 对不起我……」 是「千手书生」对不起她,但是还是无从拒绝,仍然大开门户,引导他进入… … 一旦进入了,他就懂了!这本来就是人类天性中的本能,斐玉就开始鼓足了勇 气,不停地进攻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尝到这种异味,这是一种完全无从描述的美好滋味;此刻 就算是拿全天下的财富、名望来跟他换,他都不会答应,现在就算是叫他粉身碎骨, 他也愿意! 是那种不知甚麽材料的药九、药酒的作用,还是他本来就天赋异禀?匪任凭著 他年轻力壮,拚了命不要地一阵努力耕耘…… 这「冷月仙子」非但不再冷漠孤傲,反而大声呻吟,用力扭摆起来,用力捉住 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面去;突地一阵颤抖抽箔,她就抗不住地败得一场 糊涂了…… 她喘息地蜷伏在他身下,道:「你不是女人?」 斐玉叹气道:「我本来就不是……」 「你却装成女人来欺负我?」 「我没有要欺负你……」 「你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斐玉便把所有的经过,全部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他道:「我真的 (缺页) 此时他对「冷月仙子」大有信心,倒希望那「北斗七煞」全都来,让自己开开 眼界,瞧瞧热闹! 他哪里知道这「北斗七煞」在江湖上,亦非易与之辈,若真的全来了「冷月仙 子」一人,恐伯还不好应付呢! 「冷月仙子」一笑道:「来是一定会来的,只不过不知道是甚麽时候罢了……」 她也不点灯,也不上床,就在这张床前的方桌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候著。 斐玉住也坐著等…… 「冷月仙子」道:「你不用陪我,你先去睡。」 斐玉道:「你不陲,我哪能睡得著?」 「冷月仙子」一叹,道:「你陪我有甚麽用?等一下点子来了,你也帮不了我 ……」 斐玉道:「你早一些教我武功,我就早一些能帮你。」 「冷月仙子」心神一动!刚要开口说话,却似乎已听到异声? 斐玉听不到,却见到她的神色有异,紧张道:「是不是已经来了?」 「冷月仙子」听到的声音极轻极微,似乎武功高强,不在自己之下?不禁枕心 这一战的胜负;再见到斐玉一脸惶恐之色,不禁心头发痛! 「冷月仙子」自出道以来,大小数百战,从来无牵无挂,打得嬴就打,打不嬴 就走,就算死了,也是孑然一身,了无这憾,今日怎麽会这麽患得患失了呢? 看到能任的一双眸子,她心头发痛的原因就是他;只不过一个极偶然的误会, 极偶然的巧合,就与这个大孩子发生了一次极不寻常的爱的火花…… 本也可以当成一次极偶然的春梦,醒了,就算了,此後仍是孑然一身,无牵无 挂印。 可是就是不行,她不知是怎麽搞的?她的心已经不再是冰冷孤寂的了,她已享 受到生命的甜蜜,她要忘也忘不了啦! 这个大孩子,已经变成了她的牵挂啦! 「冷月仙子」伸手提起了自己的随身包袱,塞到他手上,附耳低声道:「躲到 床底下去,才不会被刀剑误伤了。」 斐玉果然听话,悄悄地钻入床下去。 就在这时,窗外无风自开,一条人影在窗口一闪,略一迟疑,便摸了进来,分 明是自恃身手了得,没有将房里的人看在眼里。 这人影身材甚高,身手也够敏捷,落在地上全然不带一丝声息;须知他在客寓 之中,就敢贸然闯入,一点也不顾忌,武功当然有过人之处,否则,他怎麽敢这般 地放肆? 「冷月仙子」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警告的意味甚高,她不想与敌人在这 房中打斗,以免误伤到匪店。 那人果然惊觉:心中大惊!只见一位红衣女子,端坐在桌前等他。 他微一挥手,就已撤出手中兵刀,沉声道:「姑娘可是道上同源?兄弟包定, 是合字,也请亮个万儿?」 「冷月仙子」的鼻孔又是一声冷哼! 包定强自镇定,道:「朋友是何方神圣?再不开口,可别怪兄弟要不客气了?」 须知他久经大敌,方才虽然贸然闯入,但那却是因为将房里的人看得太过轻易, 这当然是他的疏忽之处。 原来他也投宿在这家客栈内,凑巧遇到斐玉与「冷月仙子」来投店,这种人的 眼光可够厉害,他一望见「冷月仙子」一眼便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一个雌货,而且 是有武功底子的会家子;但是身後一名红衣、红裙的美女,却是半点武功也无。 这个包定是以好色闻名,手中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妇女的名节?此刻一见斐玉, 竟然雌雄莫辨?竟然色授魂与了! 是他色胆包天,再加上武功实在有过人之处,却也料不到今夜遇到的,是江湖 上闻之色变的「冷月仙干」。 「冷月仙子」一声冷笑,道:「凭你也配问姑奶奶的名字?」 纤手一扬,将桌上的一只茶杯当成暗器,打了过去! 包定只觉一阵劲风飒然,心知有异?急忙旋身闪过「夺」地一声,茶杯击在墙 上,溅得四散粉碎,威力惊人。 漆黑中也不知这是甚麽暗器?只觉得手法高妙,威力惊人! 这女子的武功竟是自己生平末睹,心中大骇:「这人是谁?」念头也来不及转 完,双腿一顿,身形疾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冷月仙子」冷冷一笑,回头向躲在床下的能匠道:「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 回来!」 斐玉方自答应,眼前一花「冷月仙子」已失去了综影? 他暗叹一声:「我甚麽时候才能学到人家那样的武功?」觉得很疲倦,又觉得 很饿,尤其是「饿」更令他难受。 须知他已一整天未曾进食了,但是此刻深更半夜,又能到哪里找东西呢? 包定陡身形猛然几个起落,也掠出了数丈远近。「北斗七煞」中,以他的轻功 最高,道:「我们认栽了,朋友念在同是武林一脉,亮个万儿,青山不改,绿水长 流,山不转路转,以後见著面,我姓包的兄弟七人,总有报答之处。」他话说得不 亢不卑,虽然认栽,仍把场面话交代得极好,果然是老江湖口吻! 哪知「冷月仙子」一向软硬不吃,江湖上这种淫邪下流之人,毁在她手下的不 知凡几?沉声道:「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包定心胆俱裂,颤声道:「朋友!你也未免太不讲江湖过节了?我姓包的,连 一根毛都没有碰著你的,又何必苦苦相逼?」语调中已露出了怯意。 只见这红衣女子仍是冰冷微笑,一步步踏来…… 包定长叹一声,道:「好吧,今天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只好由你啦!」 「当」地一声,将手中判官笔掷在地上,突地,双手一扬,十数点寒星自他袖 中电射而出!正是他成名绝技之一的「七星神弩」。 虽名神弩,却是毒针,平日安装袖管中,机恬一动,便电射而出,一筒七针, 包定左右双手都安著一筒,不到真正危急时,绝不轻易施出,一经施出,对手却很 少能避得开的。 此刻他双手齐扬,十四口毒针突地射出,方圆两丈之内,都在他毒针的笼罩之。 「冷月仙子」和他相距不过三步,眼看就要丧命在这歹毒暗器之下! 包定开始冷笑…… 在他暗器出手的一刹那,他已经确定是万无一失了,他经过的大小战斗,不知 有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武林成名英雄,伤在这又细、又小的十四口毒针之下。 谁知这「冷月仙子」冷冷笑道:「这是你自己找死!」笑声未绝,玉腕轻抬, 那十四口急如骤雨的毒针,竟如泥牛入海,眨眼间失去综影? 包定这才面色惨白,惊呼:「冷月仙子!」 「冷月仙子」冷笑道:「包定,你今日是恶贯满盈,该遭天谴啦!」 包定厉吼一声,虎扑而上,死缠烂打,情急拚命了! 「冷月仙子」玉手一挥,十四枚毒针,原物奉还…… 包定惨叫一声,全身如蜂窝一般,倒地哀号惨叫! 「冷月仙子」咬牙切齿道:「万恶淫为首,你是死有余辜,认了吧!」她娇躯 一动,转身掠起,对这包定也不再看一眼,红色的人影一闪,消逝得无影无综…… 「冷月仙子」以极快的速度在屋顶上巡视了一圈,确定了再无其他敌综,这才 纵身掠了进去;躲在床下的斐玉,见到她回来,立刻钻了出来,握著她的手道:「 你平安回来了,我真的枕心死了……」 「冷月仙子」心中一阵温暖,但是脸上仍是冷漠,道:「我不须要任何人耽心。」 斐玉满腔热情,忽然被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心立时冰凉到了底;却听到她冷冰 冰的声音又道:「天快亮了,早点去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斐玉心头一抖,抗声道:「不了,天亮了,我就回家。」 「冷月仙子」一怔:「你?」 斐玉将手中的包袱还给她,道:「救命之情,自当报答……但是你本领这麽高, 我只怕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说著他又钻回床铺底下去,一面道:「这房间是你租 的,床铺当然由你睡……」 「冷月仙子」赌气,不再理他,由他钻到床下去。 她也不上床去睡,她只是在桌前坐下,静静地想著心事。 她突然对斐玉冷冰冰的原因无他,只因为不想拖累他。 斐玉是无辜的,而她自己得罪的那个大魔头,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要是被 他瞧见,是不是就会连累了他?想来想去么还是把他打发回去的好!打发他的唯一 办法,就是把他气走。 突然屋外「喀」地一声轻响!其实比一根绣花针落地还要轻些…… 但是「冷月仙子」却听到了,她蓦地一惊!心想要糟,那主儿果然来了? 她立刻想到床下的斐玉,为了他的安全,应该立刻冲出去,将那魔头引开,引 得愈远愈好。 但是她又实在没有勇气冲出去,那魔头实在太厉害,躲在房里他也许未必能找 到,就算找到也可以攻他个措手不及,冲出去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她立时走到床前,将她的包袱塞到床下的斐玉怀中,同时伸出于指 一点,就戳中他的「迎香穴」。 斐玉顿时全身麻痹,不能动弹,急得大吼道:「你这是干甚麽?」但是他吼不 出来,因为他的口齿都不能动,就连舌头部是麻痹的;他只听到「冷月仙子」微微 一哼! 倏地,那扇窗子透著外面的星光,有人影一晃,一个比「冷月仙子」更冷的声 音道:「是我。」 「冷月仙子」本已提高到极度戒备的精神,这才松懈了下来,伸手提窗。 外面跳进一个中年书生,一身银灰色的儒衫,飘逸出产,而且是个货真价实的 男人,因鼻下人中部分,有一条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漂亮小胡子。 他一进来就伸手拉起「冷月仙子」的手。 她却冷漠地甩开他:「你来干甚麽?」 (缺页) 意把斐玉绞在里面,她回头再望床下望了一眼,只见斐玉正望著她。 艾青咬牙道:「我必须舍你而去,希望你好自为之,他日如有缘,或能再见… …」 一咬银牙,纵身从窗口掠出,到了「干手书生」身边。 倏地,一声长啸划破夜空,还有数十丈远,但是声势惊人,速度极快,转眼就 已逼近。 「千手书生」大惊失色:「不好,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走……」当先展开脚 步就走。 「冷月仙子」艾青为了保障监店的安全,也随著他的身影疾奔而去! 不片刻工夫,一条黑影,如鬼魅一般地疾掠而至,望著他二人离去的方向桀桀 怪笑道:「就算你二人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追到!」说完,身形一闪,也 朝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冷月仙子」对斐玉下手极有分寸,天色微明,他的穴道就已自动解开了,他 又已经能动啦! 他从床下爬了出来,伸展了一下腰肢,叹了口气…… 昨日的奇遇,让他邂逅了这个美如天仙般的「冷月仙子」却又与那个书生一起 逃走,再也不会回来啦!这样一夜之情,就只好深深地理在心底啦…… 他抱著艾青塞给他的包袱,埋头其问,深深地吸气,似乎这上面还有她的芬芳 气息?当然是没有的! 他却嗅到了一股清香的药味?立刻又引得他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他好奇地解开包袱?是一些换洗衣物、一曼银票、一些碎银子,另外又有一个 小小的长形布包,解开一看!竟是一支儿臂粗细的千年成形何首乌。 一阵芬芳扑鼻而来,匪任实在饿极,知道这是能吃的东西,便忍不住从尖端之 处,小小的咬了一口,入口微甜,清香中极是可口,细嚼中竟化为馥郁的琼浆滑入 腹中。 他又从衣服之中发现一本薄薄的绢册,封面上写著「吹月秘岌」四个篆字。 他立刻想起刚才那「干手书生」与「冷月仙子」的对话:心中好奇?便坐在桌 前,信手翻阅,此刻天色渐明,从窗口映进天光,不必引烛也能看清;只见里面图 文并茂,有序文写道:吞日为阳吹月属阴阴阳合和妙谛真经原来是练武之人必修的 吐纳导引功夫,能匠自幼生长武林世家,自己虽然没有机会练习,却也见得多了, 此刻见到图文解说,立时心领神会,进入忘我。 丹是色身至宝炼成变化无穷更能性上究真宗决了无生妙用不待他生後世观前获 佛神通自从龙女著斯功尔後谁能继踵斐玉幼读诗书,这些文字却大半不能解? 只因皆是道家修炼术语,不禁大皱头眉,暗道:「这龙女是谁?她炼的是甚麽 丹?为甚麽只有她炼得成,别人都不行?」 再看这些图中人形,全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姿势,奇形怪状的表情,有的各自比 划,有的是男女合籍双修;一见到男女合籍之固,立时想起昨夜与「冷月仙子」的 一段露水姻缘,那样迷迷糊糊中,却是开启蒙匠人生的另一境界! 能店莫名其妙的一阵脸红,不敢再看图画,转眼去看文字,上面不断出现艰涩 难懂的术语——龙虎铅汞日魂月魄金公木母婴男姥女黄芽白雪三花聚项女子郎君… … 斐玉半猜、半想,兴趣盎然地往下看去。 这册绢本上的人形,笔划、线条虽极简陋,却能将男女形态、表情意境,表达 得十分传神。 有些图形只是人体轮廓,却有朱红细线,表示出人体七经八脉,又有大大小小 的红点、黑点,表示穴道位置与页力走势。 实在有些像孩子们看的连环图书,不管从哪一幅图看去?都会叫人不由自主地 学著运气,默想图中的那些真力走势,再看下一幅,红点又已经顺著经脉路线,往 前移到下一个位置。 斐玉就忘形地一页又一页地往下看去,却也不由自主地将一整支成形何首乌当 成零食,吃得精光! 不知是这何首乌的作用?还是昨日误吃的那些药九、药酒在作怪? 斐玉渐渐觉得周身烦躁难当,尤其是丹田之下,一股火热在澎湃激荡! 他惊觉他跨间那物,不知何时已昂然怒力?坚硬粗壮起来…… 斐玉心中一慌,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外面的阳光刚刚爬上屋顶,恰巧直射入窗 子,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忽然想到这绢僭最前面曾提起过「吞日……吹月……」之类的字句,急忙再 翻阅到前面,果然见到一幅打坐吐纳之图,旁边写:日月精华天地精英吞日壮阳志 七阳经吹月滋阴穿八阴经接著就有七幅图形,以黑线红点注明七阳经:手阳明胃经 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肺经足阳明瞻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太阳膀胱经然後 又有八幅图,同样以黑线红点注明八阴经:足大阴睥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阴肺经手太 阴心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维阴四横经足少阴涌泉经这样的七经八脉,就以 晨吞旭日、夜吹月光,作为修炼的入门功夫。 斐玉试著面对这刺眼的金色朝阳,依著图中指示,一面吞吐呼吸,一面存想这 七阳经的走势,果然不多久之後,全身就和暖温顺,不寒不燥,心头大安了…… 斐玉心喜万分,这「吹月秘後」果然是一本了不起的武林至宝,应当好好珍惜 才是! 此时天已大亮,客栈内早有人声走动。 斐玉也起身整理自己衣衫仪容,将这册「吹月秘岌」贴身藏起,再将包袱收拾 好。 他用「冷月仙子」的碎银子付了客栈的店钱,骑上了「冷月仙子」的那匹白马, 漫无目的走著:心中一片开朗,只觉水深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他早已把自己住了十五、六年的「史家庄」忘了,他也不知道外公史仲田已遭 惨变?更不知道奉了师命要带他逃走的胡平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胡平找不到斐玉,心中十分著急。 众人都忙著筹办史仲田的丧葬仪式,胡平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济南城里四 处找寻。 但是这济南城是山东第一大城,人烟辐辏,市商云集,要在这里找一个人,简 直就是大海捞针! 胡平心急如焚,师父临终交代的话语,仍在耳畔,自怀中取出那封书信,信封 简简单单写著四个字:「胡平拆阅」信的内容是:字谕平儿:汝阅信之时,为师想 必已违毒手,为师一观「麻衣人」剑削之枯叶,已知此人不但高越为师数倍,当今 武林中亦无莫敌手;而此人这番东来,以战遍天下高手为志,观其剑法之辛辣狠毒, 其心中似有满腔怨毒,对任何人下手,绝不留情,中原武林中若无人战胜他,势将 不知有多少高手丧生莫剑下? 浩劫将临,为师不能临阵退缩,是以决心以身殉武,但却又不能不为天下同道 设法消弭此一浩劫,是故今你迅速赶赴东海之滨,沿海观望,只要寻著一艘以五色 锦缎为帆之巨瞳,汝纵不择任何手段,亦需设法上船,将封内之枯叶面交船上主人, 那人必将有话问你,汝需立刻以实情相告,不得有半字虚言,然後静候吩咐,通行 无误! 五色帆船主人,是当今天下唯一有望制服「麻衣人」之机会,是以此举实乃挽 救武林命运之唯一途径,汝必需谨慎小心,达成任务,切记切记! 字迹端正,苍劲有力,虽在那般生死关头之下,使仲问却仍写得工工整整,一 笔不苟,只有在最後一个「记」字的最後一挑,才见败笔,可见「清平剑客」之涵 养工夫,的确远非常人能及。 胡平见到这熟悉的字迹,想到那亲切的面容,睹物思人,不能自己,看到「以 身殉武」四字,但觉心头一阵热血上涌,眼睛不由潮湿,景物变成一片模糊! 师父交代,是要自己将巳院与这封书信一起交给收信之人,谁知那少不更事的 斐玉却串通书僮阿星,要他假扮读书,自己却溜出去玩? 斐玉虽然重要,但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命运更重要,此事不容迟疑,只有暂时不 管斐玉,自己先赶赴东海之滨了! 胡平转身,匆匆往东而去,却未曾注意途中有一少年书生骑白马、穿白袍、施 施然往这边而来,那名骑士,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斐玉。 他骑著白马,云中有钱,吃馆子,住客栈,悠哉游哉,比起那日落魄之境,简 直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他还是忘不了与「冷月仙子」一夜消魂,他骑著白马在济南城内四处游荡,衷 心希望再遇到她,但是这个仙女一样的人物从此不见综影…… 斐玉也不会忘了坏中这本「吹月秘後」不时拿出来阅读一番,每夜静坐吐纳, 对月吹吸,迎著朝阳吞吐,才几日工夫,自觉身轻身健,精神十足…… 这一天,他竟不自觉地任由这匹白马信步而行,进入了唠山之区,鼎鼎有名的 「四明山」附近了。 这里本就是春、夏二季,游人如织之消暑胜地,但是此刻已近深秋,满山枫红, 更是赏心悦目;西方天畔的晚霞,逐渐由绚丽而归於平淡,淡淡的一抹斜阳,也消 失於苍翠的群山之後;於是在这寂静的山道上吹著的晚风,便也开始有了些寒意。 前面数十丈,泉声忽地震耳而来,斐玉抬头一看,只见对面悬崖如削,下面竟 是一条八、九丈的阔涧。 斐玉目光一闪,抢先数步,俯视涧底,其深竟达二十余丈,山泉自顶流下,银 龙般地飞来,撞在涧中危石之上,珠飞玉溅,映月生辉,波涛荡荡,水声淙淙,与 四下风吹木叶的簌簌之声,相与鸣和,空山回响,愈显清壮。 瀑布龙般地飞来,撞在涧中危石之上,珠飞玉溅,映月生辉,波涛荡荡,水声 淙淙、与四下风吹木叶的簌簌之声,相与鸣和,空山回响,愈显清壮。 斐玉勒马伫立在这道绝润之旁,眼看山行至此,再无前路,目光动处,忽然瞥 见右侧竟有一条独木小桥?从对面崖顶,斜斜地挂了下来,一直播到这边岸上。 对面桥尽处,木叶掩映之中,一盏红灯,高高地挑起,随风晃动。 心中暗喜,前面既有灯火,必定也有人家,至少今晚可以借宿一晚,明天乘早 下山,总比露宿野地的好。 但是这涧深崖陡,那独木小桥凌空而架,宽虽三尺,但下临绝涧,波涛激荡, 势如奔马,若非胆气甚豪之人,立在桥上,便会觉得头晕目眩,更莫说要在这桥上 走过去了。 斐玉胆子本来甚小,但是事己至此,不得不先下了马鞍,将白马栓在一棵树下, 鼓起勇气路上这独木桥。 但是忽地一阵强风,吹得他脚步浮动,身子不稳,几乎趺了下去,急忙退回时, 已经一身冷汗!忽地,背後传来一阵银铃似的冷笑…… 斐玉羞愧之极,转身见到一位翠装少女,左手拿著个拳大金铃,不住地摇晃、 右手抬起,缓缓抚弄著鬓边乱发,向斐玉道:「不敢过去麽?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斐玉顿时面红耳赤,这小姑娘看来比自己还小上一、二岁,却敢过这独木桥, 还可以扶自己一把,显见自己太也无用。 这少女也未在意他的窘相,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对岸的红 灯,正自满脸惊奇错愕地自语著道:「奇怪?怎麽这些人竟将一盏烧得七零八落的 红灯,高举在这里?难道这「四明山庄」里的奴才、下人,都死光了吗?」 晚霞之下,只见这翠装少女,云鬓如雾,娇靥如花,纤腰一握,临风如柳,说 话的声音更是如莺如燕,悦耳之极,斐玉不禁为之目眩神驰。 而这名翠装少女却落落大方地伸过手来,牵住斐玉的手,道:「来,我扶你过 去。」 她只不过是轻轻地牵著斐玉的手掌,而斐玉竟似得到极大的支持力量?也能平 稳地与她并肩走在这绝涧的独木桥上之上。 这少女手中金铃,不停地摇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在这样寂静山谷中, 阵阵地传送了出去。 斐玉手掌传来她柔润柔软的感觉,耳中听到仙乐一般的铃声,不禁幻想自己莫 非在人间仙境? 只听翠装少女自语道:「这里的人耳朵难道全声了不成?听到金铃之声,竟还 不出来迎接神剑娘娘的法驾麽?」 斐玉抬头四望,讶然道:「「神剑娘娘」在哪里?」 这翠装少女哈哈笑道:「「神剑娘娘」是谁你都不知道?」 她移开牵著他的左手,纤纤玉指,指向自己鼻尖,笑道:「「神剑娘娘」就是 我,我就是神剑娘娘!」 这种娇小玲珑,稚态未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敢称「神剑」号称「娘娘」! 简直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翠装少女面上神情,却是一本正经,好像她天生就是 「神剑娘娘」一般,充满自信与骄傲。 她见到蒙床这副傻怔怔的样子,不禁得意大笑,拉著他的手快步奔过这道独木 桥,一面大叫道:「喂!「四明山庄」真的眼高於顶,客人来了都不知迎接的麽?」 她拉著斐玉奔上了对岸,木叶掩映的後面果然好大一片山庄,但是却出奇的安 静?非但没有半点灯火,更无半点人声…… 翠装少女惊咦了一声,竟然紧紧地倚偎在斐玉身後,畏缩著道:「这里是怎麽 回事?」 斐玉也不由自主地心慌,但是他身为男子,保护女性当然是他的事,只能一面 搂住她瘦削的香肩,一步步踏入这山庄的栅门之内。 突然翠装少女惊呼一声!一头埋进了斐玉的怀中…… 斐玉更是吓得面色煞白,身子摇了两摇,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原来这栅门之内,倒著两具尸体,一眼望去,身躯都极为壮硕,但是眉心直至 胸膛,几乎被剖成两半!血肉模糊间,几乎连面目都难以分辨了…… 凄清的弦月,投下清冷的月线,给这处原本极为幽清僻静的深山,更增添几许 令人悚栗的寒意。 一声蝉鸣,划空摇曳而过,斐玉心惊胆战,叹道:「我们还是走吧!」 这翠装少女强自镇定心神,勉强抬头,四处打量,道:「这两人是谁?怎麽会 死在这地方?「四明山庄」的主人又到哪里去了?」 斐玉道:「这里面…只怕已经没有人啦?」 翠装少女道:「这种事,既然教姑娘我遇上了,岂能甩手一走?好歹也要进去 看个究竟……」 她举步往里走,斐玉可不敢一个人退出,只得咬紧牙根,亦步亦超地跟她一起 前进。 虽然只是弦月,仍能清晰可见到亭台楼阁的影子,漆黑光亮的大门,向南而建, 此刻竟是敞开著的?门上的紫铜门环,在月光下望去,有如黄金一般。 翠装少女在门口停步,伸手重重地拍拍门环! 钢环相挈,其声锵然,在空山之中,传出老远,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但是门内仍是一片寂然,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她伸手一拉斐玉,咬牙道:「不管了,往里面走!」 这漆黑大门之内的院落里,竟然躺著一地的尸体,死状竟也和先前在那栅门处 的两名彪形壮汉一模一样,各个都是眉心直下胸膛,一剑直剖而下,血肉模糊,惨 不忍睹! 血渍已经发黑乾涸,死亡已经许久,行凶之人,早已远走啦! 翠装少女自称「神剑娘娘」武功自是比斐玉高些,壮著胆子详细打量著,逐一 清点这些死者,喃喃道:「蓝袍道人、跛足丐者、黑衣老人、红衫夫妇……」她有 些吃惊,指著这一对中年夫妇的尸体道:「这一对夫妻,就是这「四明山庄」的主 人,红袍客夫妇!」 监任叹道:「原来就连主人也是性命难保……」 翠装少女又在数著道:「此髯大汉、肥胖剑客、长髯老者、僧衣和尚……」 突然「吱!」地一声,身旁竟有异响? 吓得翠装少女惊叫一声!又躲到了斐玉身後…… 只见一个白袍尸体,本是伏在厚实的木栏之上,垂著的头正自缓缓抬起,一双 深深插入木栏的手,也正自缓缓向外抽出。 夜色之中,只见此人眉骨高耸,鼻正如削,面色苍白得像是玉白所雕,一丝血 渍自发际流出,流过他浓黑的眉毛,紧闭的眼睑,沿著鼻洼,流入他领下的微须里。 这苍白的面色,如雕的面目,衬著他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袍,使他看来有如不可 企及的神像。 但那一丝鲜红的血渍,却又给人带来一种不可描述的凄清之意。 斐玉目瞪口呆,骇然而视! 只见这遍体雪白的中年文士,缓缓张开眼睛来,茫然四顾,目光停在斐玉与躲 在身後的翠装少女身上,便笔直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翠装少女猛见一个尸体复活,已吓得脚酸手软…… 斐玉挺起胸膛,护住她,大声喝道:「站住,不许过来!」 这中年文士一怔!亦喝道:「你们是谁?怎麽会在这里的?」 斐玉道:「你是谁?这些人是你杀的麽?」 中年文士道:「我杀的?这些人是谁?」 突然他又迷惘而呆痴,喃喃道:「我是谁?我为甚麽要杀这些人?」他目光一 转,突地伸手抓来,不说斐玉完全不会武功,就算武功再高,也一样避不过他这快 如闪电般的一抓。 斐玉已被他抓住衣襟,提得离地而起,厉声吼道:「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他这样神情恶厉,翠装少女不能让这个疯子加害斐玉,急从後面闪身而出,手 中金铃脱手,击向他的左胁! 谁知这中年文士的左肩只微微一耸,向内凹缩,吸住了这只金铃,又猛地向外 一张,一股劲风迸发而出,将那只金铃激得飞射而出…… 幸好翠装少女闪得快,未被这金铃击中,擦著前胸呼啸而过「当」地一声撞在 墙上! 金铃落地,却已经扁平,不再是一只金铃啦。 翠装少女又急又怒,双手一震,从袖中落下一双短剑来,惊虹映霞,亮闪闪的 一双利剑,呼地直取这中年文士而来。大声吼道:「放开他!」 这人状似痴呆,却极是识货,紧急将斐玉一扔,抽身闪退,吼道:「黄山翠袖? 你是黄山翠袖?那麽我又是谁?我是谁?」 斐玉怒道:「你是杀人凶手!」 这中年文士喃喃自语道:「我是杀人凶手?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为甚麽要杀 他们?」 他又自苦恼万分:「我杀了他们,我自己又是谁?我怎麽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斐玉突然冷笑道:「你不是凶手,我知道你是谁。」 中年文士喜道:「真的?我是谁?我叫甚麽名字?」 斐玉道:「你姓裴,名忠,是本少爷的仆人!」 中年文士满脸疑惑,喃喃道:「斐忠?仆人?」 斐玉道:「不错,你再注意看著我,我是斐玉,是你的主人,你是斐忠,是我 的仆人。」 中年文士怔怔地望著他,喃喃道:「斐玉……主人……」 斐玉再道:「仆人是不是该听主人的话?」 斐忠似乎已被他催眠了,怔怔道:「是,仆人是该听主人的话。」 斐玉道:「那麽,你就该听我的话了,对不对?」 斐忠点头道:「对,我是该听你的话。」 斐玉道:「好,现在你先去把这「四明山庄」里里外外的尸体全都搬到後院来!」 斐忠应道:「是!」 他转身而去,一手提一个,一次就两个,把尸体都搬来。 黄翠袖道:「你真的叫斐玉?他真的是你的仆人?」 斐玉道:「我的确叫斐玉,但是他……」那斐忠又搬了两具尸体来,斐玉住口 …… 等他离去才开口道:「你没看他头顶上受了伤,大概是受了很严重的撞冲而昏 倒,醒来後就丧失了记忆。」 黄翠袖道:「不错,但是他真的不是杀人凶手麽?」 斐玉叹道:「这些人的死因,你看得出来麽?」 黄翠袖道:「他们各个都一样,都是被一把锋利的长剑,从眉心直下胸膛……」 斐玉道:「要杀这麽多人,他的白衣上应该沾满了血迹才是,何况他手上也没 有凶器。」 黄翠袖皱眉道:「他又是怎麽受伤,怎麽昏倒的呢?真凶又到哪里去了呢?」 斐玉道:「不知道,反正不能让他在「失魂」的状况下苦恼一辈子,不如先用 仆人这两个字把他稳住再说。」 黄翠袖道:「他,还会醒过来麽?」 斐玉叹道:「谁知道?」 不一会工夫,斐忠已将尸体全都搬了来,男女老少,共有二十二具,看来全都 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完全没有一个佣人、仆妇。 斐玉又向斐忠道:「在这後院挖二十二个坑,把他们都埋了。」 这斐忠显然武功高强,体力十足,不多久工夫,就把二十二具尸体分别埋下。 斐玉拆下一堵砖墙,取了砖块,叫黄翠袖用她的短剑分别刻上「蓝袍道人」「 跛足丐者」「黑衣老人」「僧衣和尚」等字样,分别置於坟头,以便将来有亲属、 门下之人前来认领。 把这些都处理好了,天色也已微明;曙色来临,满处四溅的血迹也就没有那麽 恐怖吓人啦! 斐玉道:「不知道厨房里有没有甚麽可以吃的东西?」 他起身正要往厨房去,突地…… 一条深灰色的人影,在後院的树丛外一闪而没,接著数十道尖锐的风声,由树 丛间闪电似的向他们袭了过来。 阳光下,只见每一缕风声之中,都有一点黝黑的影子。 黄翠袖面容骤变,多年来从未中辍的刻苦锻练,使得她能够明确地判断出,此 刻正有九道暗器,分袭她背脊骨左右七处穴道,她虽未看到这些暗器究竟属於哪一 类? 但是从带起的那种尖锐而凌厉的风声上,她知道发出这样体积细小暗器之人, 其内力的强劲,已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 这些意念在她心中不过一闪而逝,她大惊之下,纤腰一折,身形顿起,有如一 道翠绿的轻烟,冉冉飞上九霄,於是这一莲暗器就笔直地射向斐玉。 凌空而起的黄翠袖大惊失色! 她知道,斐玉是万万不足以避开这些暗器的,但她自己的身形已起,此刻纵然 拚尽全力,使身形下落,也来不及挡住这把有如漫天花雨、电射而至的数十道暗器。 她不禁惊呼失色,突见那斐忠猛地一扬手,一把从坟地挖出来的泥沙,疾洒过 来,将那些歹毒的暗器撞开! 斐玉惨哼一声,抚住肚子,趺坐地上,原来九根飞针虽有八根被泥沙撞开,却 仍有一根「漏网之针」撞得失去准头,射入了斐玉的小腹! 黄翠袖从高处落下,急将斐玉抱住,一面大叫道:「快去追他,拿解药来!」 斐忠立时展开身形,疾追而去! 斐玉已痛得直不起腰来。 黄翠袖情急之下,将斐玉拦腰抱起,往前直闯,用脚踢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 终於找到一间卧室。 黄翠袖将斐玉放到床上,本是江湖儿女,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伸手掀开他的衣 衫,露出肚皮来,幸好这枚毒针已被泥沙撞歪,失去了准头,也失去了力道,只是 斜斜射进斐玉的肚皮靠腰部,否则定会深入腹腔之内,那就有大麻烦啦! 黄翠袖伸出手指,先点他胸腹几处大穴,阻止毒性蔓延,再两手十指,将他这 一块已经乌黑肿大的肌肉用力挤得隆起如丘。 斐玉忍不住的一阵剧痛,几乎失声惨叫出来…… 黄翠袖柔声道:「忍著些,我帮你把毒针吸出来!」她低下头去,以口吮住, 用力吸著! 从针孔处吸出许多乌黑的血水,她吐到地上,低头再吸! 斐玉痛得惨叫,却无力挣扎…… 黄翠袖却不管他痛不痛,用力再吸,终於乌血变成了鲜血,那晶亮的针头也露 出一截来了,黄翠袖这才用手指小心地拈住那根毒针,小心地拔了出来,她还舍不 得丢掉,用一条手绢小心地包了起来。 她又从价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灵药,研成极细的粉末,洒在他的伤口上…… 斐玉因为忍不住这种疼痛,而疲累得躺下。 黄翠袖服侍他睡好,却发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一颗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 竟对这个少年陡的产生无限的绮念遐想…… 她心知要糟! 一定是刚才为他吸出毒血时,不小心咽入腹中,她急忙将自己的随身灵药吞了 两颗,开始调息运气,希望阻止这毒性发作。 她哪里知道?她不是吞入了那毒针上的毒! 而是吸入了太多斐玉身上的气息,那种莫名其妙的气息,能教任何年轻女子, 进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痴迷。 就连斐玉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绮念遐思,一伸手就将她拉得跌入自己怀中! 黄翠袖大惊!又羞又怒,挣扎著一耳光掴去「啪!」地一声脆响,被她打个正 著! 以她的惊人武功,这一掌本可打倒两名壮汉的,谁知此刻她却莫名其妙地全身 乏力?心肠也软,虽然打个正著,只是脆响,却无力道。 就连挣扎的力道也没有了,不但被他环腰抱个正著,一双樱唇也被他吻住了! 这一吻就让她更彻底的融化了,少女的羞怯、惊惧全都瓦解於无形,取而代之 的是一种潜在的热情、冲动,不由自主地紧紧缠住了他,在他身上不停地扭摆著… … 斐玉年纪虽轻,却阴错阳差地服下大量的药九、药酒,又经那「冷月仙子」的 引导,已经尝过了人生的禁果,得知了其中的美妙滋味。 迷朦中「冷月仙子」的印象又在脑海中出现,那一夜的美妙经验,引得他双手 不停,有些笨拙地终於解开了她的衣物障碍! 他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她虽然经过,却仍生疏,但是她终於还是找到了那武 陵溪头的桃花源地,笨拙中猛地顶撞而入!「噗」地一声脆响…… 他就全根尽入了!处女的鲜血飞溅!黄翠袖惨叫一声! 她痛得发抖,紧紧抱住他在哭泣道:「痛死我了!」 斐玉绝对没有想到会这样?那一次「冷月仙子」引导他的时候,就不会这样的。 他当然不知道这中间的关键,他不知道女子的第一次是不一样的,他吓得几乎 要抽身逃走! 才一动,黄翠袖就感到一阵撕裂似的痛楚,紧紧将他抱住不放,哭道:「不要 动,不能动,一动就痛得厉害!」 吓得斐玉不敢稍动,也紧紧地抱住她,抖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 黄翠袖哭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要不然,我才不会让你进来。」 ----------- 转自 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