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世情仇 斐玉忍不住的长叹一声,微弱的炭火照耀之下,那两具紧缠著倒卧的尸体,彷 佛也变得朦胧了起来…… 「冷月仙子」的声音也更加朦胧的道:「我僵卧在床上,动也不能动,被逼著 听那作弟弟的张伯贤,说出了整个故事:他坠崖之後,竟然也没有死,在尝过许多 苦难之後,竟然也学得了一身绝技,竟然回到人间来复仇……」 「但是,我却是无辜的,我又有甚麽罪孽?要受这种非人可以忍受的侮辱与痛 苦?」 「他狞笑著告诉我:「你也是他心甘情愿让给我的,因为他自觉对不起我,今 天,我不过是让他来看你一眼,後会无期啦!你已是我张伯贤的女人,你不但要跟 我一年,还要跟我一辈子!」 「唉……」她绝望地哀鸣,彷佛是根钢针,深深地戳入了斐玉的神经,使得他 全身簌簌地发起抖来,牙齿也抖得咯咯作响。 黑暗中,那惨绝人寰的叙述仍在继续著:「你想想,我陪著一个陌生人生活了 一年,却始终认为他是原先我曾经爱过的那个人……」 「我听他用最恶毒的言辞,叙述著他对这哥哥的恨意,他说他早已在暗中盯视 著哥哥,故意派人说是西北有事,将他调走,便有计划地来占有我……」 「等张仲仁发觉上当,从关外赶回来时,见到了这情况,一方面是对弟弟有亏 欠,一方面也是不愿伤我的心,竟忍住了怒气,把我当成了他们兄弟之间罪恶的牺 牲者,我恨他们,恨他们!」 「我恨他们兄弟二人,我发誓要练成更高、更深的武功,将他兄弟两人一起杀 死!」 「就是这种力量支持著我,我才没有死在他面前。事实上,自从那一天之後, 张伯贤竟一直没有解开我的穴道,他点了我身上气血相连的三处穴道,使我虽能行 走,却逃不开他的掌握……」 「我忍受的侮辱与痛苦,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像得出;张伯贤不断以各种最 残酷的言辞一行辱我,却一直等待我会自动求他,向他献身……他甚至去弄了各式 各样的女人来,甚至也弄了黄翠袖来,当著我的面,做出那种……」 斐玉心头又是一震,哑声道:「黄翠袖?哪一个黄翠袖?」 「冷月仙子」哼道:「我哪有心情去分辩是哪一个黄翠袖?我只知道她武功极 高,口气极大,极美、极艳,却又极端无耻地与他……日夜宣淫,干般媚态,万般 欲行!」 斐玉心中刺痛,但是这种屈辱又无法说出口来。 「那张伯贤不只奸淫了许多妇女,更不时在武林中做出一此又让人发指的恶行, 使得「千手书生」在江湖上,成了一个忽善忽恶的怪物。」 「终於,张伯贤渐渐疏忽了,我想尽方法,解开穴道,他正在接待一个黑道大 魔头,我乘隙偷了他那本「吹月秘後」亡命一般逃了出来。」 「我不敢到深山中去,因为我伯他寻著我,我只有女扮男装,隐藏在人群中… … 所以我才会遇著你。」 「我也曾反覆研究过这本「吹月秘後」谁知这本书名气虽大,却根本没有甚麽 实际作用?看来看去,竟似一本教人如何宣淫的邪书!我纵然再练十年、百年,我 的武功仍然无法胜过他们。」 「更糟糕的是,那个黑道大魔头也发现了我的综迹,对我穷追不舍……那天晚 上,我杀了「北斗七煞」中的包定,张伯贤忽然现身,以笑声引来那魔头,逼得我 与他一起逃走……」 斐玉想起那一夜的经历,得到那本「吹月秘後」的经过…… 「才躲开那魔头,他就要回头来找你,要夺回这本秘芨,我伯他伤害你,只得 与他继续纠缠……」 斐玉心中不免一阵悸动,真不敢想像如果被他找到,会有甚麽可怕结果?也不 敢想像她再次落到张伯贤手中,会有甚麽遭遇? 只听「冷月仙子」又道:「他捉到了我,对我百般嘲笑,我以为他会杀了我; 哪知他笑我、骂我之後,又跪在地上求我,求我不要再离开他!」 「他竟像疯了似的?一会儿将我紧紧捆绑起来,一会儿又解开了我;他日日夜 夜,时时刻刻地守在我身边,十天十夜没有合眼,甚至连那黄翠袖找来,都被他恶 言逐走……」 「到後来,他终於疲累了,我又逃了出来,但是他却像恶魔似的,总能找得到 我,我亡命地逃,却总是逃不过他的阴影……」 「我慌不择路,逃上了荒山上,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那个混蛋加三级的哥 哥张仲仁,从一处莽林中奔出,我还来不及叫他,就已逸去无综……」 「张伯贤在後面追索,我已走投无路;我躲进莽林,找到了这个洞窟,见到有 火准、木柴,见到有食物衣服,才知道是陷仕,离开我之後,一直躲在这里……」 「我知道一定会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著,一天一夜,他终於回来了。」 「他一看见我,惊呼一声,连手上的木盒都趺到地上,里面装的竟然都是断掌!」 「我无暇追究这些断掌,我只是一把拉住他,望见了他,我才发觉我虽然恨他, 却也是爱著他的;我哭著问他,为甚麽要这样对待我?」 「哪知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原来……原来我又认错了,他……竟然不是哥哥张 仲仁,而是弟弟张伯贤!」 「我惊慌地狂叫起来,就在这时,张仲仁也回来了……」 「他们两人一齐出现在我眼前,互相凝视著,数十年来纠缠著的恩怨,使得他 二人的眼中部像是要冒出火来,然後又一齐向我望来……」 「这样望著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强烈,非常明显地表示,要我在他二人之中, 作一个选择;只要我选择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立刻掉头而去……」 「要是我一个都不选,他们必会联手杀了我,然後各自分道扬镖,恩仇全了。」 「事实上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完全是从他们的眼神中表达出来的,那种 眼神是如此强烈,教我绝对不会弄不清他们的意思。」 「一刹那之间,我自己倒是犹豫了?这两个人都与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遭遇, 两个人都是如此强烈地爱过我,虽然同样都是卑鄙无耻,我却无法就此掉头而去… …」 「但是我又实在无法从其中选择一个,我不自觉地退缩了……」 「一直退到冰冷的山壁,张伯贤突然说道:「这世界太挤了,你我两人之中, 总有一个该退出!之「张仲仁呆了许久,也沉声道:「这世界的确太小了!」」 「於是他们两人竟一起拔出剑来,唉…造化的弄人,有时也的确太残酷了些, 他们两人的神态、举止、言行,竟然是那麽相像?我看著他两人动起手来,突然发 觉我对这兄弟两人的关切,竟也是一模一样?」 「这念头几乎使我发疯,但却是事实!我自己心中一再否认,却仍是免不了、 避不掉的事实;我开始哀求他们,叫他们别再拚命了!」 「我哭喊著、哀求著!但是他们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就在这狭窄的石窟 里,厮杀了一夜……」 「他们的身上,都受了伤,流了血……唉!上苍竟又将他兄弟二人的武功,安 排成一模一样…… 张伯贤道:「这样的厮杀下去,再耗十天也没有结果!」 张仲仁道:「也有不死不休的方法!」 「他们竟真的舍弃了剑法的比斗?而用这种不死不休的比斗之法:我更惊慌了, 我虽然也知道,他们两人若是同时活在世上,那麽悲剧将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我 同时爱著他们两个,而他们两个也同时爱著我……」 「但是我仍不忍见到他们有伤亡,我哀求哭喊无效,我就以这雪亮的钢针,一 针一针地刺在自己身上,希望他们能为我的痛苦而住手。」 「但是他们却仍然像是没有看到!」 语音顿处,余音娘娘。 终於连那最後一点炭火也熄去了。 斐玉木然僵坐著,思潮却似乎停止了转动。 良久良久,这完全漆黑的洞窟里,只有她幽幽长叹:「悲剧,终於结束!故事, 也结束了!他们兄弟,终於解开了纠缠终生的恩怨情仇,而我呢……」 斐玉大声道:「你还有我!」 「冷月仙子」苦笑一声,笑声中搀杂著的那种,对生命的讥讽与悲切,使得这 洞窟里的回音,有如暮春杜鹃啼血。 她悲戚的道:「经过了这样的沧桑波折,我还活得下去麽?」 斐玉立刻接口道:「你当然要活下去,你别忘了你答应做我的师父,要教我武 功!」 她长长一叹,道:「不错,我是答应过,我应该把我的武功全教给你……但是 你也答应过我三件事的!」 斐玉道:「不错,第三件是甚么?你说。」 「冷月仙子」道:「第三件事,便是等我死後,你要将我们三人,合葬一处!」 积压在胸中的悲哀,到此刻才一齐涌出,斐玉大吼道:「不,你不能死!」 「冷月仙子」笑了,这笑声却比哭还令人心酸:「傻孩子,这世上谁能不死? 我又没有说今天就死?你急甚么?」 斐玉仍不放心,道:「可是,可是……」 「冷月仙子」道:「我要死,至少也要等我把全部的武功都传授给你之後,才 能死……」 斐玉大声道:「对,你至少要先把武功都传给了我。」 他心中暗想:我只要缠著她,慢慢学,永远学不会,她自然就永远不能死了。 心念方转「冷月仙子」突地长身而起,在这漆黑之中,纤掌一伸,便已准确无 误地击在斐玉背上! 又是那「魂门穴」! 斐玉只觉得耳畔嗡然一响,一道炽热的火焰,已穿入他的体内! 然後这火焰渐渐扩散,由他的背心,遍布他的肩、臂、股陉…… 终於他的四肢百骸,都像是已经燃烧了起来! 斐玉张大了嘴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她却突地将一颗龙眼大的药丸塞入了 他的口中,逼得他吞入腹中去! 二逗是那个大魔头的「火龙吹月丹」你一定练习过吹月神功,赶快运起心法, 护住阳关!」 这「火龙吹月丹」入腹,立时化为一股火热,与魂门穴传来的火热会合,迅速 地窜流在四肢百骸,又冲向他的丹田之下,几乎要从阳关流泄而出。 只听「冷月仙子」在他耳畔道:「提肛忍尿,抱元守一,走龙门,上曲骨,入 大赫!」 斐玉悚然一惊,这本是「吹月秘笈」里的句子,只是一向都体会不出是甚么意 思。 如今这「火龙吹月丹」加上那股火热之力,激得他阳关下保,完全就像昨夜被 那神秘女人逼得阳精大泄一般,陵匡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用意。 提肛忍尿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抱元守一却是道家打坐时的一种状态,就是要 专心一致,下要胡思乱想! 至於龙门、曲骨、大赫,则是在丹田附近的三个大穴,斐玉在提肛忍尿的动作 下,因抱元守一的意志力引导,那股几乎要闯关而出的火热内息,果然被收束住, 向上转入龙门穴,再上曲骨穴,而汇聚在丹田深处的大赫穴之内去了。 立刻感到清凉无比,烦躁之感消除,周身舒畅…… 不料第二波的热力叉来了,又是从魂门穴窜入,涌向全身,闯入阳关! 斐玉有过一次经验,所以下等吩咐,又一次提肛忍尿,抱元守一,走龙门,上 曲骨,停大赫…… 然而那火龙丹的威力竟是不可遏止?化为一波又一波的火热,一次比一次更快 速地袭击而来,像火焰一般地燃烧著他。 斐玉晕迷而无助地任凭这火焰燃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停止一切思想,努力地 提肛忍尿…… 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使得他下能忍受地大声呻吟…… 痛苦继续著,仿佛干百年那么漫长。 然後火焰突地熄灭,他四肢瘫痪地伸张在四边,只觉得一个温凉的躯体,紧倚 在他怀中。 痛苦过後,竟是一阵无法形容的舒适?他心中思潮突然乱了,所有一切他曾经 历过的女人的倩影,一幕幕、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掠过…… 然後,又是一阵火焰般的燃烧,又是干百年的漫长痛苦。 他再次呻吟著、翻滚著,突然,一阵平静像闪电般到来,他疲倦地卧倒,半晌, 他突然觉得饥渴! 除了饥渴,还有空虚,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所有的精力与血肉, 都像是随著汗珠流了出去…… 痛苦、舒适;心魔、虚空、饥渴……像是永无休止似的,不断地交替而来,他 脑海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观念在支持著他——提肛忍尿,抱元守一,走龙门,上 曲骨,人大赫! 终於一切都停止了,他也累坏了,他放松心情就躺在坚硬冰冷的石地上睡著了 …… 洞窟中不透天日,完全没有半丝光线,真正的一片漆黑,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斐玉终於张开了眼睛。 蒙胧中,他猛地忆起自己身在何处,想起经历过这些事件,他一跃而起,大声 道:「冷月仙子」你在哪里?」 空洞的地窟内只有回音,他从朦胧的光线中,一切都变得那么迷离,所有的影 像都是浅浅的灰白,都像是在虚无的梦境中。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梦,他看到石壁,伸手摸去,果然是石壁,他见到悬挂的钟 乳,伸手摸去,果然是钟乳。他赫然领悟,自己能在绝对的漆黑中「看」得见了! 他心中惊喜,却又急著呼唤:「冷月仙子」你在哪里?」 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发自地上。 「啊……」 他心头一凛,急俯下身去,浅灰色的蒙胧中「冷月仙子」果然柔软地倒卧在地 上,那明亮的眼睛,此刻已经黯淡,那乌黑的发丝,此刻也变得灰白。 他惊惶而迷乱地扶起了她,怜惜地抱住了她,难道昏迷了数十年,她已经苍老 了? 「冷月仙子」叉虚弱地叹息一声,不知足微笑还是在呻吟道:「三天,已经过 了三天……」 斐玉吃惊道:二二天?才三天,你为甚么就老了?」 「冷月仙子」呻吟著道:「我全身的气力、精血,已完全给了你!能够帮助你, 我很高兴……」 斐玉这才知道她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么苍老的原因,不禁万分感动,紧紧抱住 她哭泣,道:「冷月仙子你为甚么要这样?为甚么?」 但是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是伸出手指,再摸摸他的嘴唇,也摸到了他的眼泪, 叹道:「我的武功已经完全传授给你了,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 也要……做到……」 语声未了,突然地中断了。 斐玉满面泪痕,悲嘶著道:「冷月仙子……」 他伏在她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他知道,深深地知道,她已死了! 从她临死前的言语,他知道「冷月仙子」已将她一身的功力,以一种奇妙的方 法,全都给了自己,因此气血枯竭而死了。 此刻倒在他怀中的躯体,是这么轻,轻得几乎接近空虚。 然而此刻压在斐玉心头的负担,却是无比的沉重。 无比的恩情,无比的感激,无比的悲伤与哀痛。 但是她的遗愿,一定要为她完成! 他走到前面,拾起跌在那木盒前面的半截断剑,回到这洞窟深处来,为她挖了 一个又大又深的洞。 依「冷月仙子」的遗愿,将她三人合葬在一起。 悲剧,终结了! 悲剧终於结束了,斐玉忍下住的悲伤与悼念,反覆地回忆著「冷月仙子」的一 言一笑,一点一滴。 纵使她对自己有千般的好,万般的恩,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往者已矣,再守著 这洞窟又有何用? 斐玉用力甩甩头,振起精神,大步走出这洞窟来,外面已是深夜。 苦苦守候在外面的除了虹儿、阿玉、四妹与她带来的十余名少女也全都迎上来。 见到他平安出来,阿玉首先忍不住扑上去,投身入怀,大声道:「你……好… … 我…怕!」 斐玉颇为感动,拍著她的背,道:「我很好,你不要怕!」 众女亦全都围了上来,虹儿关心道:「怎么样?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斐玉道:「对不起,我答应她,这件事情不能向任何人说,你们不要问,也不 许对任何人说起!」 虹儿立刻答应道:「好,我们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四妹也转身向众女道:「大家都不许再提起此事!」 众少女都答应了一声,斐玉道:「把这里封起来,我们走吧!」 众女小心翼翼地护送斐玉,穿过莽林。 斐玉道:「你们怎么能找到这里来的?」 虹儿道:「我们找不到你,正在急得要命,阿玉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召唤。」 斐玉一怔,道:「召唤?」 虹儿道:「可是她听不懂,也说下明,她只会跟著那个声音走……」 斐玉道:「是甚么人的声音?」 虹儿叹道:「不知道,一定是有人用传音入密,对阿玉召唤。」 斐玉不解,道:「甚么是传音入密?」 虹儿道:「传音入密是武学上一种极高深的境界,发音者能够用他高深的内力, 将声音束成细细的一条线,直接传到某人的耳中,而不令其他人听到!」 斐玉「哦!」了一声,虹儿道:「所以除了阿玉之外,我们谁也听下到,只见 她依著指示,东转西转,我们就跟著她,慢慢的找了过来……」 斐玉皱眉沉吟道:「是谁呢?为甚么这么神秘呢?」 四妹突然插嘴道:「对了,我们听不到声音,却能闻到一种奇特的香味!」 斐玉精神一震,道:「香味?是甚麽样的香味?」 四妹道:「我们说不出来,就跟那天夜里,在你房间的那个香气,完全一样!」 斐玉顿时惊得呆住了,心想:是她,是那夜的那个女人;她那夜乘自己与阿玉 正在交媾到高潮之际,悄悄潜入,按住自己魂门穴,催得自己阳精大泄,几乎虚脱 而亡! 隔天她又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自己引到石窟来,亲眼目睹了「冷月仙子」 与两个「千手书生」的恩怨。 又把阿玉等人召来这里守候著,自己却绝不出面,到底是为了甚麽呢? 「千手书生」的秘密,当然不会随便就让人知道,这女人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这样做,对她又有甚麽好处呢? 斐玉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幸好他是个个性开朗的人,既然想不通,就乾脆不想, 以後小心些,不要再上了她的当,找机会查出真相来。 按照原定计划,斐玉,阿玉,领著罗月亭四明庄所有人南下,投奔小公主与水 天姬处。 四妹则弄了一辆又豪华又舒适的马车,让匪店乘坐,十余名少女各骑骏马,簇 拥相随。 香车美人,浩浩荡荡,往黄山出发。 斐玉半躺斜靠在车厢内,四抹则斜靠在他的胸前。 斐玉叹口气,道:「这车子真舒服!」 四妹道:「是虹儿为你准备的。」 斐玉点头道;「不错,她真能干!」 四味道:「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总务人才!我们舒舒服服坐在车子里,她已 经到前面一站,去为我们准备食物与住宿了!」 斐玉笑道:「你也不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你还有更辛苦的事要做!」 四妹道:「甚麽事?」 斐玉道:「陪我练功,练吹月神功!」 四味道:「你身体不是已经好了麽?「冷月仙子」不是把她数十年的功夫都过 给了你麽?」 斐玉一把搂住她,低头在她身上最怕痒的地方吻了下去,一面道:「世上哪有 人嫌钱多的?练武之人哪有嫌功力太多的?」 他的吻有魔力,他的手更有魔力;四妹嘤咛一声,就融化在他的坏中,任由斐 玉的手剥去了她的衣服;任由斐玉的吻,吻遍了她的全身! 四妹早已融化,斐玉不再客气,将她彻底地攻占,用力地侵入,努力地捣得她 「情动昏荡,大药出矣」。 然後施展吹月心法,与她互采互补,各有增益不少…… 四妹带有整包的钻石,随便拿一粒出来,就换得了大叠的银票,所以他们沿途 都是锦衣玉食,极尽奢侈豪华的享受。 香车美人,十余名美女相伴,沿途轮流上阵,与他共练吹月神功,一路上游山 玩水,缓缓而行,页是享尽人间艳福。 突然一声呼啸,马车停步,十余名少女策马围在马车四周,将斐玉团团围住, 加以保护。 四妹从车上伸头出来,道:「怎麽回事?」 驾车少女道:「前面有绿林人物拦在路上!」 四妹大声喝道:「是谁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落跑英雄」斐玉在此?」 前面拦在路上的,是个身著白袍的中年文士,满面冷峻,身长玉立,冷冷地站 在路中央,一动也不动。 四妹耀身而下,大喝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落跑英雄」斐玉要从这里 经过,你还不快闪开?」 那文士冷冷道:「你说斐玉?斐玉在哪里?是不是在车子里?」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一掠身闯向马车来。 四妹又惊又急,一挥手之间,那双短剑出鞘,急切他左肩,希望把他拦在车外。 随行少女亦都同时翻身下马,同时拦在车前,要保护斐玉。 谁知这中年文士只是一闪一晃之间,不但已躲过了四妹的双剑,更闪过了采少 女的拦阻,到了马车之侧,伸手就要拉那车门。 车门突然自动开了,斐玉出现在车上,大声道:「好步法,是不是「走为上功」?」 那白衣文士又惊又喜,道:「斐玉,真的是你?」 斐玉先是一怔,随即也认出他来,大喜道:「斐忠?你终於找来了?」 斐忠一把握住斐玉的手,上下打量他,欣喜道:「你很好,我很高兴!」 斐玉也打量著他,欣然道:「你很好,我也很高兴!」 看来他二人是认识的,四妹与东少女都嘘了口气,只听那斐忠道:「我没有捉 住那个刺客,没有拿到解药,真是对不起!」 斐玉想起那天在「四明山庄」对他下毒针行刺的灰衣人,叹道:「算了,幸好 本少爷没有死……」 斐忠立刻恭谨道:「少爷要到哪里去?」 斐玉道:「上黄山。」 斐忠脸色一变「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斐玉并未在意,开心的拉住他,道:「上车来,陪我好好聊聊。」 斐忠却道:「不行,你是少爷,我是仆人,不能与少爷同车,我只能为少爷驾 车!」 他说著向坐在车辕上驾车的一名少女道:「下来!」 那少女一怔!斐玉知道不能太勉强他,便向那少女说:「你下来,议他驾车!」 那少女只好让出位置来,斐忠一跃而上,坐到驾驶座的车辕位置,伸手拉起续 绳,呼喝一声,缠绳一抖,便熟练地驾著车子,直奔而前。 因为虹儿姑娘说是她父亲,能店过意不去,便从车厢钻出来,也爬上了车辕, 与斐忠并肩而坐,道:「前辈……」 斐忠截口道:「我是仆奴,你是少爷,千万莫要乱了身分!」 斐玉叹气道:「好好,你是仆奴;可是你在当仆奴之前,姓甚麽?名谁?家中 还有哪些人?」 斐忠为此甚是苦恼,长长叹口气,道:「记不起来了……」 斐玉道:「你还有个女儿叫险阻肛,你记不记得?」 斐忠「哼!」了一声,并不答腔。 斐玉再道:「她叫虹儿,显然是姓独孤,名虹,你一定也姓独孤啦?名字呢? 独孤甚麽?」 斐忠又苦恼思索一阵子,头痛欲裂,大声道:「不要再谈这些了!」 斐玉叹气,他本意只是要设法勾起他的回忆,恢复他原来的身分,不料他的失 忆症竟是如此严重?这样强迫他思索,只会惹得他头疼欲裂。 斐玉不再谈这些事,只是改口道:「你也会「走为上功」?」 斐忠道:「甚麽是走为上功?」 斐玉道:「就是刚才,你连续闪过了她们十多个人的身法……」 斐忠道:「哦?那不是甚麽走为上功,那只是最随便的步法!」 斐玉顽心大起,道:「最随便的步法就这麽高妙?教给我,好不好?」 斐忠道:「少爷要学,老奴自然肯教,只是……」 斐玉道:「停车停车,我们下车来实际练练。」 斐忠只好停车,斐玉一跃而下,道:「你先看看我这套步法如何?」 说著他就施展开仁智老人的那一套步法,脚下行云流水,左窜右突,前纵後跃, 美妙灵幻之极。 斐忠瞧在眼中,眼睛大亮,似曾相识。斐玉脚下一变又开始走出第一套步法来。 仁智老人的步法篇中,共有十三套繁简不同的步法,皆是玄妙至极,功参造化 的妙著,四妹等少女看得眼花撩乱,目瞪口呆;斐忠眼神大亮,似乎想起了甚麽? 却又颓然长叹,道:「逃命固然要紧,遇到真正的高手,只怕也逃不得性命… …」 斐玉大惊,道:「你说甚麽?」 斐忠道:「你这十三套步法,端的玄妙万端,但仍是有迹可循,何不把它全都 忘了?」 斐玉突地心中一动:「全都忘了?」 斐忠也下车,站在他面前,道:「注意了!」 语声未止,只见人影一晃,已到了斐玉身後,道:「你瞧这是哪一步?」 斐玉惊叹,这果然是十套步法中的一步妙著,欣然道:「这是……」 语声未了,只见人影一晃,斐忠又到了他身侧「孤震」斜踏「大鸿」又是最精 妙的一招! 斐玉失声惊叹,他怎麽能把十三步法中的精妙之著,错乱使用,而且更是流畅, 更是灵动? 斐忠叹道:「就连这也不是妙著,忘掉,赶快忘掉!」 斐玉道:「辛辛苦苦才学到,忘掉岂不可惜?」 斐忠道:「记得便是皮相,忘掉才是空灵!」 斐玉反覆咀嚼这句话,能底又道:「谈步法,只要步随心法;谈手法,只要手 随意动。天下武术,三万六干妙著,其实只有不著皮相,才是真正妙著!」 斐玉又在咀嚼这句话,心中似有灵光闪动,却又一时摸不著具体概念。 斐忠却又已回到车辕,握起缯绳在等待了。 斐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注意到马车,更没有注意到四妹等人。他 只是呆呆地站著,又呆呆地往前走著,又呆呆地退回…… 他似乎在想某些事,却没有人能知他在想甚麽事?大家都望向蒙陪,能底却只 是冷静地坐著,连理都不去理他…… 她们就只好默默在一旁等候他。许久许久,才见他长叹一声,抬头道;「算了, 我们走吧!」 斐忠却冷冷道:「只怕走不了啦?」 四妹惊怔抬头,前面路口大树下,不知何时,一排站著七名汉子,高矮俊丑, 年纪都很轻,最大的也不超过二十五岁。 四妹策马上前,暍道:「落跑英雄」斐玉在此,还不让路?」 这七名汉子大笑,为首一名浓眉豹眼,长相威武,大声道:「落跑英雄?这名 字一听就只是个夹著尾巴被人追的英雄!」 另一个眼睛有些红肿,见风似乎会流泪,也大声道:「这丢人的英雄,不管你 们要到哪里去?都请改道,不要辱了我济南清平门的侠名!」 斐玉本是失魂落魄一般,听到「济南清平门」五个字,这才抬起头来,认出前 面的七个人来,大喜叫道:「七位叔叔,我是斐玉,斐玉呀!」 这七人正是「清平剑客」史仲田门下八大弟子,分别以「忠、孝、仁、爱、信、 义、和、平」八个字命名的。 最小的一个是胡平,也就是斐玉称为「大头叔叔」的,如今留在紫衣岛上钻研 武功。 此刻七位师叔全都来了,斐玉正想上前与他们叙旧,谁知浓眉豹眼的大师叔赵 忠声暍道:「站住!」 斐玉一怔!道:「赵师叔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斐玉呀!」 赵忠冶哼道:「想你外祖父「清平剑客」一生侠名,为武道牺牲在「蔴衣人」 剑下,多么受人景仰崇拜,他的外孙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瘪三名字?」 四妹怒道:「斐少爷的名字又有甚么不好?就算不好,又关你们甚么事了?大 路人人能走,你们凭甚么要我们绕路?」 赵忠厉声道:「我在跟斐玉说话,你是甚么东西?干甚么在这里插嘴?」 四妹气苦,但是望望斐玉,没有见他有何表示,只得住嘴退到一边。 斐忠从车上下来,向斐玉恭声道:「少爷是不是要赶路到黄山?」 斐玉道:「不错。」 裴忠又道:「少爷打不打算绕路,避开济南府?」 斐玉道:「绕过要多花几天?」 斐忠道:「往东折向徐州,过英台,大约多花半个月。」 斐玉长叹:「半个月?太长了……」 斐忠道:「是,老奴知道了……」 他转向那七个师叔,道:「我家少爷不能绕路,请问如果一定要从这里走,有 甚么条件?」 那赵忠道:「条件很简单,第一是改名「落跑英雄」改为滚蛋英雄!」 钱孝也接口道:「第二是宣誓效忠咱们的新盟主,以後要唯命是从,不得违抗!」 四妹一怔!又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的新盟主是谁?」 赵忠道:「长安连云堡主人「摘星手」江杰!」 斐玉顿时脸色大变,咬牙道:「这江杰是个卑鄙小人,七位师叔竟然奉他为盟 主?」 赵忠吼道:「不许胡说!」 斐玉道:「一点都不胡说,是小侄亲眼所见,他乘五色帆船主人「紫衣侯」与 「麻衣人」决斗重伤之际,竟然要谋夺他的财富与武功秘後?」 赵忠厉声吼道:「胡说,胡说!咱们盟主是仁义之士,绝不是卑鄙小人!」 斐忠只是叹气,转身向斐玉道:「他们这两个条件,少爷肯不肯答应?」 四妹大声道:「不行,斐少爷你千万不能答应!」 众少女亦道:「你要是答应了,非但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小公主,连我们都要 瞧不起你了!」 斐玉长叹道:「我不会答应的,但是我也不能绕道,这七位又都是我的师叔长 辈…」 斐忠道:「这简单,交给老奴就行了。」 他转身向赵忠道:「我家少爷不愿对你们七位长辈不敬,老奴可不会管这麽多!」 赵忠厉声道:「你家少爷都不敢不敬,你一个奴才又能如何?」 斐忠叹道:「我家少爷要从这里过,这条路上的任何石头、垃圾,老奴都得负 责除掉……」 赵忠大怒道:「甚麽?你敢骂我们是石头、垃圾?」 他欺斐忠一个奴仆,能有多大本事?盛怒之下,一冲上前,扬手一耳光打来。 谁知斐忠身形一闪,就如鬼魅似的从他身旁闪过,脚尖动处,轻轻踢在超陪的 膝弯内的「委中穴」上! 赵忠顿时腿一软,就当场跪倒在地上! 其他六人一阵惊怒,同时拔出长剑,大喝道:「大胆奴才!」 谁知他们达架势都还没有摆好,能底就连续闪身欺进,举手投足之间,就分别 点中他们的「白海」「阳谷」「巨骨」「大陵」「後溪」「中渚」! 只听得一阵砰砰碰碰,六支长剑纷纷跌倒地上,六个人有的扼腕,有的抚肩, 有的握腿,全都惊成一团,面色惊恐! 在别人眼中就像是快若闪电,可是斐玉因为练过仁智老人的神功,眼力特强, 瞧得清清楚楚。 这七个师叔被点中的七处穴道,正是斐忠经教他的那七处穴道! 难怪虹儿说他是她父亲,原来这一招也是斐忠的真传,心中大喜,忍不住赞道 :「原来这七处,竟是如此妙招!」 斐忠回头笑道:「三万六干法门「忘掉」才是不二法门!」 斐玉又是一怔,心中若有所悟…… 四妹却上前将地上的长剑二拾起,奉送到他们手上,笑道:「奉劝各位,那江 杰绝对是卑鄙小人,千万不要再跟他混在一起,以免吃亏上当,身败名裂……」 斐忠回到驾驶座上,握起繮绳;四妹扶斐玉上车。 斐忠繮绳一抖,马车扬长而过,众少女亦骑马护送而行。 赵忠惊怔不已,道:「这人是谁?怎么会做了斐玉的奴仆?」 钱孝道:「江湖上几个有名的人物,已被那「麻衣人」杀得差不多了,这个人 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晨雾凄迷。 这辆马蓬大车,冲破晨雾,冲向济南城。 赶车的中年文上隐忠,半闭著眼,须发上全都是露水,但驾车驭马,却是熟悉 已极,彷佛就算他已睡著,都能将马车赶得安安稳稳。 远远近近的鸡啼,斐玉从甜蜜的睡眠中悠悠转醒,只听得车声辚辚,车身轻摇。 正在回味昨夜与那个叫若瑶的少女,在这车上如何的温柔绮丽,如何的抵死缠 绵…… 沿路以来,四妹总是不断地安排随行的这十余名少女,轮流上车,陪他度夜, 与他练功,使他功力大增,也享尽艳福…… 正自哑然失笑间,突觉嘴唇二泺,鼻端扑来一阵香气。 他不觉张开眼来,才见四妹一身轻红衣衫,手里捧著一只碧玉茶盅,笑道:「 昨夜辛苦了,我给你炖了冰糖莲子汤……」 斐玉伸手接过,抬眼道:「若瑶呢?」 四妹轻轻掀开窗帘,斐玉就瞧见那个叫若瑶的少女,早已著装整齐,骑著骏马, 在他的车旁随行护驾! 斐玉一笑,一面吃著这冰糖莲子,一面道:「我们到哪里了?」 四妹道:「马上要进济南城了!」 斐玉一怔:「济南?我们到济南去干甚么?」 四妹道:「我们要到黄山,势必要穿过济南城,除非你想多绕半个月的路?」 斐玉无语,却有些躭心,四妹似乎已瞧出他的心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 外祖是济南城里头顶顶有名的「清平剑客」也是山东省的武林盟主!」 斐玉道:「不错!」 四妹道:「外公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 斐玉叹道:「没有,外公只有一个女儿,嫁给我父亲之後,二人就一起去游侠 江湖,就算生下我,也只是把我丢在外公家里寄养,从来也没有回来过……」 四妹道:「那就是说,现在清平门,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斐玉道:「外公有八大弟子!」 四妹道:「八大弟子也都只是外人,真正有血亲关系的,只有你!」 斐玉点头道:「下错,可是我并不想回去争财产!」 四妹道:「不是争财产,而是清门户!」 斐玉道:「你说甚么?」 四妹道:「你外公一生英名,甚至为献身武道而死:你大头叔叔再继承侯爷志 向,继承你外公志向,准备在半年後迎战那「麻衣人」而你这七位师叔却投靠奸人 ……」 斐玉咬紧牙根,却只能叹一口气,道:「他们到底是我师叔……」 四妹道:「大义可以灭亲!」 斐玉叹道:「可是……」 车外人声吵杂,斐玉伸手掀开车窗一看,发觉车已进城。 济南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名城,虽是清晨,也已经开始熙攘繁荣。 这车子穿街越巷,一群绝色美女相随,早已引起路人好奇,纷纷驻足围观,指 指点点,议论纷纷。 车子终於停了,斐玉一怔!道:「怎么不走了?」 四妹道:「到了,下车休息一下吧?」 斐玉下车,赫然发觉车子正停在外祖父的清平庄大门口。 他才一下车,一名老管家史春福,就与一些忠心耿耿的仆役们围了上来。 史春福老泪纵横,捉住他的手道:「小少爷你终於平安回来了,才半年不见, 就长大许多了!」 斐玉大出意外,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七位师叔在这里把持大权么?」 史春福道:「不,老爷在当时就把他们八大弟子全都赶出去,再也不许他们进 门……」 斐玉道:「可是我们昨天在路上还遇到他们?」 史春福道:「他们也曾来这里要胁,但是老爷子说甚么也不许他们再进门!」 斐玉不解,道:「老爷子不许?」 史春福失声道:「该死,老奴忘了告诉你,老爷子当时只是负了重伤,并没有 死!」 斐玉大喜道:「真的?外公没有死?在哪里?」 史春福道:「老奴这就带你去!」 一代名侠「清平剑客」幸得保住一命;但是一身武功全毁,如今只能躺在床上, 苟延残喘。 斐玉原本与这位外祖父并不太亲,如今历劫之後,见到这位唯一的亲人,不由 得孺慕之情,握住老人的手,泣不成声。 老人家重伤半年,身体愈来愈虚弱,见到这个外孙,激动地握住斐玉的手,说 不出话来。 斐玉道:「外公不要激动,要好好保重!」 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指著室内一只五斗柜,意思是要取里面的东西,使痔厢一 直在伺候这个老人,懂得他的意思,立刻去打开柜子,取出一只小小木盒,交到老 人手上。 老人极是珍惜地摩掌著这只木盒,又颤抖著,极慎重地交到斐玉手上。 史春福道:「老爷子决定把这个家,交给少爷您啦!」 斐玉心情一阵激动,抱住老人哭泣道:「外公您放心,您的病一定会再好起来 的!」 老人却忍住眼泪,挥挥手,要他出去。 史家上下奴仆,都在殷勤地招待著他们,听说老爷将这个家交给了斐玉,更是 兴高采烈,欢声雷动,相互额手庆贺。 吃过丰盛的午餐,安排各人到房间休息,斐玉也回到当初他所居的後院来。 当初他的书僮阿星已经被遣回去,这卧房、书房仍是有人来打扫,却已显得荒 芜许多了…… 斐玉抚著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心中感慨良多,坐到书桌前,打开外公给他的木 盒。 盒子里是一曼书信,和一支钥匙。 老管家史春福在门口敲了一敲,道:「我可以进来吗?」 斐玉道:「请进。」 史春福道:「这支钥匙,是库房里面的一道秘室门的钥匙,里面是老爷的珍藏, 以及所有的财产契据及胀册……」 斐玉道:「这些信又是甚麽?」 史春福道:「我跟随老爷最久,有些我有耳闻,也有目睹;这些信,是因为一 位姑娘,咳……」 他有些为难,但又不得不说明白,道:「老爷年轻的时候,曾与这位姑娘有过 一段情,只因家庭关系……劳燕分飞了,据说还有个孩子……」 斐玉惊道:「啊?那孩子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去把他找回来?」 史春福道:「老爷受伤後就一直没法开口说话,也不能提笔写字,现在却将这 些信也交给你,大约也是要你详细看看这些信,也许里面有些线索?如果没有,我 也没有办法了,毕竟经过太多年啦!」 斐玉点头道:「是,我一定会仔细的看这些信,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史春福叹道:「如此甚好!老爷一生侠义,热心公益,两个儿子却先後夭折, 唯一的女儿又一去无音讯;如果能把老爷外面这孩子找回来……」 斐玉道:「正是,一定要设法找回来,让他认祖归宗,重振史家的事业。」 史春福道:「这些事都不急,现在著急的是,慎防你那七位师叔,前来骚扰… …」 斐玉皱眉道:「这可怎麽办?我不能长久留下这里,我首先要上黄山,然後要 到紫衣岛……」 史春福道:「是,少爷的行程计划,早已传遍了江湖,人人都知道「落跑英雄」 斐玉,要对抗新盟主江杰……」 斐玉道:「不错,江杰的确是个奸险小人!」 史春福道:「所以,老奴有个建议……」 斐玉道:「你说!」 史春福道:「登高一呼,号召群雄,剿灭江杰!」 斐玉吓了一跳,陈唐随道:「不满江杰的大有人在,只是一盘散沙,少爷不妨 将江杰的不义恶行公诺於世,正面开始讨伐,一定有许多人加入……」 斐玉想了一想,毅然道:「对,只有连根拔了江杰,那七位师叔失去了倚靠, 就不敢再作怪啦!」 济南府这两天大大的热闹起来,原任武林盟主史仲田的外孙斐玉,不但继承了 史家的产业,更以五色帆船主人「紫衣侯」的女婿身分,正式揭竿而起,指名声讨 长安连云庄的江杰! 那「麻衣剑客」这一次一路西进,沿途屠杀中原武林人士,的确使得老一辈的 人才损伤极大,原气大伤,只有那连云庄的江杰巧计拖延而躲过一劫,现在变成他 是硕果仅存,便野心并吞其他残存力量,自己要当武林盟主! 现在突然有个年纪轻轻的斐玉,列举他的罪状,声称要讨伐他,自然引起武林 中极大的震撼。 济南城内的武林人物几乎一面倒的倾向於凑任,但是却相当怀疑,这年纪轻轻 的斐玉,真的能与那老奸巨猾的江杰抗衡吗? 济南城里的「合兴客栈」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在这里投宿的也都是些平 常的贩夫走卒,刻苦勤劳的小生意人。 楼下的食堂里,也卖一些简单的面食、烩饭之类的;人人都是坐下来就赶快点 菜、点饭,食物来了就赶快吃,吃饱了就赶快离开,赶快去干活。 只有这一张大圆桌,围坐著十一名大汉;点了满桌的酒菜,却并不急著吃喝。 出入这样的小客栈,也似乎并不是在谈生意,他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交 头接耳,再一细看,竟是出现在「四明山庄」的四名「特使」还有清平门的七大弟 子! 新盟主江杰派到「四明山庄」去的四名特使,当然是以吸旱烟的那老者为首; 清平门的七大弟子则以浓眉豹眼的大师兄赵忠为首。 老者道:「斐玉公然向新盟主宣战,是真是假?」 赵忠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千万别惊动别人!」 老者道:「清平门在济南根深蒂固,耳目采多,我兄弟七人不想被人认出来!」 老者冷笑,赵陪又道:「这两天济南城内,人人都在谈这件事,不止是瞧热闹、 看好戏,甚至有点儿希望斐玉打垮江杰,济南胜过长安的意思!」 老者又冷笑「叭叭」地吸著烟,半晌才开口道:「你呢?你们七兄弟,是希望 济南胜过长安?还是希望肛际打倒匪任?」 赵忠叹道:「咱们七兄弟亲近江盟主,结果弄得老爷子不准咱们再踏入清平门 一步;要是那斐玉胜了,哪还有咱们兄弟容身之地……」 老者道:「这麽说,你们是真正忠心耿耿,效忠盟主的罗?」 赵忠道:「事已至此,再无可回头的路,四位特使如果仍不相信,咱们也没办 法!」 老者道:「要本座相信,只有一个办法!」 赵忠道:「甚麽办法?」 老者又「叭叭」地吸了一阵烟,长长地吐出一股白烟,化成飞鹤,冉冉升空, 许久才渐渐淡去。 幸好此刻客栈内没有其他客人,唯一的一个店小二正好端了三冤茶来,看得目 瞪口呆。 老者又停了许久,才开口道:「目前清平门内,除了一个重伤成残,苟延残喘 的史仲田,就是一个老管家史春福……」 赵忠道:「还有斐玉,十几名少女,和一个老仆……」 他叹了口气:「那老仆不可等闲视之!」 老者冷哼一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在今夜,你七人熟识庄内的环境, 悄悄潜入……」 他从怀中取出几支毛笔状的竹管束,放在桌上,道:「往每个人房中吹入这种 「鸡鸣五鼓香」我们四人理应外合,一举歼灭之……」 这七大弟子神色震惊,老者又道:「事成之後,清平门由你七人继承,济南城 为中心,方圆四百七十里地,尽是你们的天下……」 这七人脸上又现出贪婪之色,眼光不由自主地望住桌上那几支毛笔似的竹管。 那赵忠说得没错,清平门在济南府已经根深蒂固,尤其是亿陆为人侠义亲和, 极得民心。 那个卑微的店小二放下茶水,悄悄退出後,立刻就从後面溜入厨房,再从厨房 的後门溜了出去。 外面是条小巷,出了小巷就转入了一条窄窄的街道,店小二稍一认明方向,就 急急往清平庄的方向奔去。 他无意间听到那吹烟老人的谈话,听到他们要用「鸡鸣五鼓香」要将清平门的 人一次赶尽杀绝,不禁心惊胆跳,他曾经受过清平门的大恩,他不能让史仲田老爷 子受到伤害。 他必须赶快去警告他们,要他们小心防范。 为了抢时间,他决定抄近路,他钻入一条小巷,穿过这小路,他至少可以节省 一刻钟的路程。 蓦地,一处後门打开,一只手臂伸出,捉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进去。 这店小二吓得惊叫,就被人握住衣领「砰」地撞在墙上,一个声音在耳边逼问 道:「你这麽匆匆忙忙,是要赶到哪里去呀?」 他睁开眼睛,赫然是那个浓眉豹眼的赵底,店小二一下子吓得尿湿了裤子。 赵忠恶狠狠道:「你偷听到我们谈话,赶著要去通风报信,对麽?」 他惊惧挣扎,哀求道:「不不……是是……饶命,我下次不敢了!」 赵陪冷哼道:「还有下次?你以为我会让你破坏了我的计划麽?」 说著并指疾点,这店小二就应声昏倒。 这里是一处人家的後院,赵忠随手将他抛入角落,又拉过一堆杂物,将他掩盖 好,免得教人发现了。 然後他才纵身上屋,越墙而去。 赵忠走了,这户人家的另一面却出来一个手执特大号旱烟杆的老者,用脚挑开 那些杂物,将那店小二拉了出来,伸手一探,笑道:「只点昏穴,不点死穴:还舍 下得一条贱命么?」 伸掌一拍,这店小二立时七窍流血,三叩呜呼! 眼见他是活不成了,老者才将他再扔入角落,拨一些杂物将他盖好……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连串十一条人影,轻捷又快速地窜近。 是那七大弟子与四大使者。 前面一丛桑树,本是灌木,竞也长得很高了。 赵忠领著他们窜入桑林中,轻声道:「这里面也是一丛杂草,是清平门里最容 易潜入的地方!」 老者抬头望去,根据他乡年作案的经验,此处果然是最容易进出的位置。 赵忠又道:「我们兄弟先进去,在几个重要的房间都吹上这「鸡鸣五鼓香」然 後传讯号,你们再进来一起动手!」 这老者「思」了一声,赵忠七人就陆续纵身越墙而入。 只剩下他们四人在这里等候著,其中一个大个子等著等著,就免不了开始有些 心焦,轻声道:「这几个家伙,可下可靠?」 老者笑道:「是他们自己把路走绝了,再也没有回头路啦!你没看他自动追出 来把那店小二杀了……」 另一人也道:「既是如此,他们吹入薰香,推门而入,手起刀落,杀了乾净, 叉何须我们一起进入?」 老者叹道:「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他们吹入薰香倒还可以,真的要他们动手弑 师,这种逆伦大罪,到底还是下不了手的,到底还是要我们肋他一臂之力的!」 正说间,墙内果然有了动静,这老者武功高强,耳朵也尖,立刻示意大家噤声。 终於传来轻轻的拍手声,三长两短,停了一下,叉是两长三短…… 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表示里面已得手了,他们可以进去大开杀戒啦! 有了里应,再加上他们外合,今夜的清平门算是完了,从此要从江湖上除名啦! 清平门除名,这片肥沃广大的济南,就是他们的天下啦!予取予求,任宰任割, 随心所欲啦! 想到这里,不禁得意;眼见三个同伴已飞身跃入高墙之内去了。 老者也长身而起,蓦然传来一声惨叫,两声惊呼。 他心中一惊,正要掠身而入,突地止住脚步,原来里面又传来两声惨叫。 显然是他的三个同伴都遭到了毒手,他心中一惊,虽不知道底发生了甚么事? 却已警觉到中了埋伏,自己贸然进去救援,大约也只是落入敌人的圈套而已。 事已至此,他再也顾不得甚么忠、甚么义了!保命要紧,纵身疾退! 蓦地发觉前面一条白色人影,鬼魅一般地立在那里,是一个满面冶峻的中年文 士! 这老人心中震惊,但是反应也极快,扬手旱烟杆直递而出,身子却向侧疾闪「 猛虎翦尾」妙到毫巅! 谁知那边竟同时出现十余条曼妙的倩影,是五色帆船上的四妹与她带来的少女 们! 这老者不敢硬闯,只得闪身往另一面冲出去,脚步才动,一条人影袭来,竟是 在「四明山庄」一招就捏扁了他早烟杆杆头的少年斐玉! 这一下他心胆俱裂,三面都是敌人,唯一的生路是背後那道高墙,他不及细想, 纵身而上,希望越墙而逃。 谁知当头一阵劲风袭来,高墙落下七个人,正是那七大弟子,赵忠长剑开合, 当头劈下,其他六人各展清平剑法,不容他有半点机会,已将他斩於乱剑之下! 这些专门阴谋计算别人的「四大使者」至死都想不通是如何落入别人的算计中 的? 四大使者尽被诛灭,大家才欢欢喜喜地回到清平庄内,老管家史春福这才说明 整个事件的始末。 原来这七大弟子本是奉师命要分别到各大门派去的,谁知就在恩师重伤末死之 时,江杰密现身,说中原武林马上就要分崩离析,要重组武林,自任盟王,威胁利 诱,要他七兄弟降服! 赵忠曾经反问道:「武林中重量级的人物纷纷献身拦阻那「麻衣人」你又怎能 逃过?」 江杰回答道:「我有妙计,避重就轻,将真正重量级的人物送上去抵挡,剩下 我来就可以收拾残局,稳坐盟王……」 四妹咬牙道:「真是无耻!」 赵忠道:「适时恩师伤势严重,我们七人武功又不成气候,不敢轻举妄动,只 能虚与委蛇,拖延应付,好下容易盼得你们回来,才定下这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之 计!」 斐玉道:「只不过消灭了他四个使者,真正的主谋是江杰……」 赵忠道:「旺陈为了稳固盟主之位,亲自上黄山……」 斐玉跳了起来,大声道:「亲上黄山?那么黄翠袖不是危险了么?」 赵忠道:「黄山离此千里,四使者被诱杀的消息我们也会严密封锁,那江杰也 不可能立刻放弃黄山之行,赶来对我们不利,所以……」 钱孝插嘴道:「我们会拚死维护恩师的安危,你们轻车简从,直奔黄山,正好 盥蓝队触互通声气,里应外合,一举将那奸险枭雄的江杰,一举消灭!」 公仇私恨,斐玉义愤填膺,再去探望了重伤的外祖父,道:「外公放心,您交 代的事,孩儿势必办到!」 天色才黎明,陵压等人就已驱车上路,直奔黄山而去。 赵忠判断得不错,江杰不可能立刻赶来对他们不利,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江杰 的势力,其实已经很大了。 四大使者被诱杀的消息虽被严密封锁,斐玉要去对抗江杰的消息,却仍似野火 燎原一般地传了开去。 晋阳是晋江上的一个水陆大埠,要南下往黄山,这里是必经的码头,少女群中, 虹儿是个难得的总务人才,她早已安排好众人在一家豪华气派的大餐馆吃午饭,自 己叉抽空到江边去打听渡船。 这些少女们有的是银子,从小生长在富贵好比王侯的五色帆船上,锦衣玉食多 了,当然一切都要讲究气派豪华,见到渡船虽是平稳宽大,只可惜看来老旧不堪, 更有许多贩夫走卒,劳苦功高。 幸好渡江只是一段短暂的旅程,大家忍耐一下也就算了。 斐玉等人的车马人员全部上船之後,叉有一帮子绸缎客商,把一车一车的绸缎 布匹搬到船上。 这艘渡船出乎一般的大,足可乘坐百十个渡客,连马带车,满满的一大船。 不久货物装满,船老大命令开船,几名船夫把渡船的船栏杆拉起来,用棕索结 结实实的绑起,由四名船夫用长篙撑动,这艘渡船才向著江心行去。 船到江心,扯起风帆,四名船夫歇下长篙,只由江风送著这艘船,顺江直下。 晋阳与滋阳虽只是一水之隔,但是起点和终点,却是两城的极端,所以行走起 来,也得要半个时辰。 斐玉凭栏向水,只觉得水面上飘浮著一层茫茫的雾,船上人声鼎沸,人们的汗 臭味,小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声,混成一团。 突闻得有人大声叫道:「不好,要撞上了!」 迎风疾驶来一艘双桅的大黑帆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著这渡船上撞来! 这种情形,自然使得满船渡客,哗然大惊。 七、八名船夫一起赶到船头,手执长篙往那船头顶住,想要避免直接的严重撞 碰。 这艘大黑船上,仿佛站著十来个汉子,在众声吆暍中,大船船头一偏,紧紧擦 著这渡船的船舷驰过,相差只是尺许,真是险到了极点。 这大黑船上的舵手果然是个驶船的高手! 斐玉心中方自松了口气,却见对方船上一连采出了十几把长钩,一搭一扯,叉 把渡船紧紧鈎住! 同时自大船上一连翻过七、八个彪形大汉! ----------- 转自 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