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乃描述成都盛景。
成都位于四川平原与岷江扇状地缘之中央,不但是四川之中心,也是四川最富庶之地带。
成都由于有灌溉之设备,即使别处在闹水灾或旱灾,居民仍然五谷丰收,故耕田索有‘铁板粮’之称。
听说,还是成都先发明‘铁板烧’,被洋人学走之后,再传回咱们宝岛,真伪尚待证实,辜妄信之吧。
成都和别的城市一般,也有不少的名胜古迹、其中又以‘薛涛井’最引人人胜,因为该井之井水既津甜又清澈。
此外,该井也曾被薛祷这位奇才使用过,更添美谈。
薛祷乃是唐朝人,她随着父亲薛勋曾在成都作官,由于其父在任内死去又亏欠公款,她只好‘下海’。
她凭着才气侍酒赋诗,由于她卖艺不卖身,不但一般商贾找她,连达官贵人及大诗人也找她哩!
白居易,牛增儒(后为宰相)斐度、张藉、杜牧这些大人物也常来找地侍酒,赋诗,题字,当时的她真是红得发紫。
曾经有一位‘中令’级大老向皇上奏请策封薛溥为‘校书’,可惜,被护军奏请不宜,遂予作罢。
不过,坊间仍以‘安校书’尊称她。
此地有伍生辉在井前一付对联为证。
古井冷斜阳,问儿树枇杷?何处是校书巷?
大江横曲槛,看一楼姻月,要平分工部草堂。
这天尚未天亮,祝义便来到薛涛井南方半里远之一栋独立庄院前,他正在张望,便见一位驼背老者启门而立。
他朝对方一笑,立即取出一片树叶递去。
立见树叶刮着一行“慕涛要我来此地!”
老者望了他一眼,倏地鼻了连耸,立即招手退入门内。
祝义一入门,老者立即锁门,示意他跟去。
祝义知道他可能是哑巴,因为,他能听出祝义走到门前附近呀!
老者带着祝义一直来到后院一间门窗紧闭的门前,立即在地上写道:“你沾了毒,先入屋泡药!”
祝义不由怔了一下。
老者一开门,立即有一阵药味飘出。
祝义跟入房中,便瞧见房中摆着八个汽油桶状之木桶,老者匆匆打开近前之桶盖,立即蹲在地上。
“脱衣,进去泡!”
祝义使脱去衣衫,难为情地跃入桶中。
倏见老者自桶旁拿起一根五尺长的木棒便挑起衣衫。
祝义急忙跃了出来。
老者在地上写道:“袋中有物?”
祝义忙写道:“是的!”
“你拿出来,物品可能也沾了毒!”
祝义便抖着手拿出小袋及两本薄册。
老者写道:“别怕,你若会中毒,早就中毒了!”
祝义一想有理,便红着脸放下它们。
老者写道:“药水很冷,忍耐些,我马上回来!”
他立即挑起衣衫掠去。
祝义方才早就觉得全身寒冷,此时重泡入药液中,立即咬牙忍受。
这八桶药水乃是色王为了对付尸体阴寒之气,特地以近百种珍贵罕有的药物调配而成,再让八女每日各泡一至两个时辰。
祝义泡了不久,体中之厚皮果一发挥奇效,他顿觉不冷,于是,他便低着头将头部彻底地洗个干净。
好半晌之后,老者手拿纸笔和一位双手端着银盘的老妪步入房中,立见老者写道:“我叫老骆,她是吾妻应芳,你是谁?”
祝义便写道:“祝义!”
“小兄弟,你边用膳边写吧!”
应芳立即挟莱送入祝义的口中。
祝义连日来一直以水代饭,此时乍尝到佳肴,立即写道:“谢谢!”
“别客气,王爷呢?”
“色王吗?”
“是的!”
“他死了!”
“鬼王呢?”
“死了,他们四掌互推而死!”
“慕涛她们八人呢?”
“死了,和七具尸体一起死的!”
“七具?怎少了一具?”
“我假扮其中一具,一开始就被劈滚到远处!”
“你怎会假扮尸体呢?”
祝义神色一变,一时难以下笔。
“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泄出任何事儿!”
“好,我在无意中拾到一个小袋,袋中有三个元宝,我用过一个,却被人瞧见另外两个,于是,五位差爷找来了!”
他便疾书经过情形。
老骆沉吟片刻,急道:“那两个金元宝尚在吗?”
“在袋中!”
那老骆便以银筷打开袋口及挑出那两个金元宝。
立见两个金元宝底部中央各烙有一个‘天’字,他立即写道:“这两锭金元宝果真是官银!”
“怎么办?”
“别怕,我会把它埋掉!”
“差爷会不会找上门来?”
“不会,你暂躲一阵子,等平静后再出去吧!”
“谢谢!”
老骆立即挟起金元宝离去。
祝义心情一松,胃口特佳地猛吃着。
当老骆入房后,盘底已经朝天了。
“要不要再吃一些?”
“不必了,谢谢!”
“你知道这两本薄册是什么吗?”
“慕涛说它们可以使我成为天下第一人!”
“不错,它名叫‘天一大法’,乃是鬼王及王爷在无意中发现,他们比武三天三夜,仍未见胜负,便各分走一半!”
“这三十年来,他们每隔十年,便比武一次,胜了就可以练全‘天一大法’,可惜,他们已经两败阵亡了!”
“你们是……”
“王爷的仆妇,王爷曾救过咱们夫妇性命!”
“我真的可以练‘天一大法’吗?”
“不错,等你除去体外毒物之后,就可以练习,不过‘天一大法’必然已经沾毒,可要设法另抄一份!”
“如何抄呢?”
“你不怕毒,你来抄吧!”
“好呀!”
“请摸摸银盘!”
祝义便伸出双手摸向银盘。
老骆一瞧银盘没有变黑,便欣然写道:“你的体外毒素已化净,我去准备纸笔,你来抄吧!”
“好呀!”
老骆夫妇一去,祝义便跃出桶外,站在桶后。
不久,老骆夫妇搬来一套桌椅,桌上不但放有文房四宝,而且尚有两条全新毛巾及一套干净内外衣裤。
老骆挑出薄册,又挑起小袋,两人立即离去。
祝义原本舍不得袋中之银子,可是,他一想起它们可能沾毒,他只好目送老骆将它们挑走。
他匆匆擦干身子,立即穿上衣衫。
它们虽然紧了些,他却欣喜异常,因为,它们完全是丝绸品,正是他渴望多年想要穿的‘高级服饰’哩!
他朝椅上一坐,立即瞧着那两本薄册。
老骆入房一瞧,立即指向右侧那本薄册。
他便小心地逐字抄着。
老骆夫妇站在一旁边瞧边双眼熠熠生光。
他们原本就有不俗的修为,此时得以目睹震世绝学,他们思忖片刻之后,便受益甚大地现出欣喜光辉。
祝义面对那些陌生的字句,他在莫宰羊之余,更小心地抄着,所幸‘天一大法’只包括心法及掌法两部份而已。
一个时辰之后,他已抄完,立即逐字校对着。
老骆目睹他那竖挺有力字眼,不由忖道:“此子个性坚毅,必非邪道中人,我何不趁此引导他步上正途呢!”
他便默忖着。
好半晌之后,祝义方始置笔起身。
老骆便夹起薄册离去了。
应芳写道:“你的手指沾上秘笈之处,速去浸洗吧!”
祝义暗佩她的细心,立即转身将双掌泡入药液中,脑诲中却一直思忖他为何不怕这种会要人命的毒物呢?
不久,老骆又进入房中,他拿起那三张纸,便在白纸上写道:“咱们回书房聊吧,这张桌子也该烧掉了!”
祝义便含笑跟他离去。
应芳则拾着桌子到空地引火化去。
祝义一跟入书房,便瞧见房中摆了一书柜,另有一套豪华桌椅,此外则是一张豪华的锦榻及寝具。
却见老骆卸下壁上的一幅画,他好奇地一瞧,顿时脸红。
原来右侧三面壁上不但挂着八幅全裸女子胴体,而且尚有三十余幅姿势各异的男女交欢图书。
他便低头行向桌前。
立见桌前摆着一张纸,纸上铺着一堆清香的绿色药丸,他不由付道:“哇操!
它们不是那瓶回魂丹吗?”
他便默默地瞧着它们。
不久,应芳入房加入卸画工作,没多久,她已经抱着那些画抛入火苗中将它们付之一炬。
老骆走到桌旁写道:“这瓶药对身体甚用助益,从今日起,你每日按三餐服用,必可增强你的体力!”
“是是,谢谢!”
老骆便取出一个空瓶装妥它们。
“另外那瓶百年丸是毒药,我把它毁了!”
“谢谢!”
“你是哑巴?”
“不是,我被人在胸口及右肋下各拍一下,立即无法说话!”
“我明白了,你别动!”
他立即朝祝义的背部轻按三下。
却觉祝义的被按之处,各有一股反弹力道,老骆惊喜的立即握着祝义的右腕脉默察他的脉象。
刹那间,他喜形于色。
他继续把脉一阵子,一见到应芳入房,他便朝她比手划脚一番,示意她过来印证一番哩!
应芳轻捏祝义的右腕脉,立即神色一喜。
她又把脉片刻,不由目泛泪光。
老骆重重地朝祝义的背后拍了三下,立见祝义‘呃!’了一声,一口灰黄色的浓痰立即吐出。
他乍听‘呃!’一声,不由叫道:“我……我能说话啦!”
他惊喜地立即跪地叩头道:“老骆,不,老爷子,谢谢你的帮忙,我……我想不到我尚能说话!”
老骆闪到一旁写道:“你被人制住‘哑穴’,所以说不出声音!”
“老爷子……”
“唤我老骆吧!”
“是,是,老骆,谢谢你!”
“别客气,你是否吃过什么怪东西?”
祝义想了一下,便道出吃过厚皮果及球茎之事。
老骆含笑写道:“该果对你助益甚大,不但使你经得起揍,又可以避毒,体力更是甚为充沛,真是奇迹呀!”
“真的呀?”
“不错,它对你修练天一大法大有帮忙,我若没有估计错误,不出两年,你就可以有八成的火候!”
“火候?”
“功力计有十成,好似工作般,你若有八成的火候,便完成了八成工作,只要继续练下去,迟早可以有十成的火候!”
“原来如此,我能否练了一、二成就好呢?”
“你另外有事吗?”
“不是,我想去做工赚些钱,我不能拖累你们呀!”
老骆含笑写道:“你放心,王爷留下甚多财物!”
“这……”
“王爷已死,你练成‘天一大法’,就算替他完成心愿,你放心吧!”
“是,谢谢你!”
“别客气,咱们开始练吧!”
“好呀!”
老骆便回房取来一个小铜人逐一解说各处穴道之功能及名称。
祝义便在二老地照顾及指导下,逐渐进入武学领域,七日之后,他正式地按照‘天一大法’之心法运转功力了。
他乍觉体中有热气流动,不由惊喜异常。
从那时起,他正式取得‘武者执照’了!
时光飞逝,眨眼间,两年已经过去了,老骆夫妇没有白费心血,祝义果真已经将‘天一大法’练至八成的火候。
这天一大早,老骆送来早膳,便瞧见祝义歪歪斜斜地在房中走着,他便好奇地写道:“你在练什么身法?”
“四海步法!”
“四海步法?”
“我在服下厚皮果后,曾瞧见洞顶有十二个足印及四行字,我曾走了四步,结果因为摔倒,便不再练了!”
“真的呀!你还记得步法吗?”
“只记住前半部!”
“这……你何不去学全它们,趁机见见世面!”
“好呀!可是,我……我……”
“有些怕怕,是吗?”
“嗯!”
“别怕,你以前又不是没有外出过,你如今已有一身的武功,又不怕毒,只要你小心一些,没人奈何得了你!”
“好,我出去走走看!”
“如今的江湖情势比以前乱了不少,你尽量冷眼旁观,少管闲事,一年之后,再回来此地吧!”
“好,老骆,你放心,我一定会遵照你平日教诲,事事但求无愧于心,休管他人闲事!”
“很好,我再利用今天重复江湖常识,以免你吃亏!”
“谢谢!”
翌日上午,祝义一身布衫,肩挂一个包袱悄悄地溜出后院,便开始逛成都的各处名胜古迹。
他在这两年中,每天皆看一个时辰的书,不但练成武功,腹中的墨水已经装了一大缸了。
黄昏时分,他来到锦宜南门武侯祠,只见门柱一幅对联道:
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果灯,一心只为酬三顾;定西蜀,伏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内,卜金木土行八卦,水里偏能用火攻。
祝义暗暗额首道:“好联,已将诸葛亮之心迹、智慧及功迹完全包含在内,真是一幅好对联呀!”他便低吟着。
他刚吟讫,倏见祠内走出一位一身白绸儒衫,头戴文士巾,足穿锦靴之俊逸青年,手持一扇上前作揖道:“这位兄台,请啦!”
祝义乍见此人,心中顿生好感,立即还礼道:“兄台请啦!”
“兄台对联吟哦,莫非在缅怀武侯事迹?”
“然也!”
“兄台必是忠良之士,何不入殿瞻仰一番?”
“请!”
“请!”
不久,青年指着正殿楹联吟道:“勤王事大好儿孙,三世忠臣,史笔犹褒陈庶子……”
祝义含笑接吟道:“出师表惊世文字,千秋涕泪,墨溅同溅岳将军!”
青年含笑道:“武侯之出师表,真是感人!”
“是呀!他为了酬谢刘备三顾茅庐之情,果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呀!入殿吧!”
“请!”
“请!”
正殿供奉着刘备塑像,左右两室各祀关公及张飞,两庑则是祀着二十余名蜀中名将,但见香烟缭绕,香火甚旺。
祝义循例双掌合十俯首默默请安。
青年付道:“他莫非是少林弟子?不可能,少林第三代俗家弟子中,不可能有修为如此精湛之人,我必须探清他的底!”
祝义礼讫,青年便贪笑道:“兄台有否瞧见武侯圣像!”
“没有,此祠既名武侯,为何没有祀奉武侯圣像呢?”
“在后殿,请!”
“请!”
两人一入后殿,果见二、三十名善男信女正朝案上之武侯圣像膜拜,口中更念念有词地祈求着。
祝义恭敬地合掌默祷一阵子之后,望着诸葛亮的庄严圣像,想象着他在三国时代大显智计及呕心历血的情形。
他的神色更加肃穆了。
青年偷瞧好一阵子,突然趁着一名妇人走过之际,故意身子一斜,双掌便分别按向祝义的右肩及右背。
祝义直觉地身子一滑,便滑出五尺外。
“兄台,怎么啦?”
青年忍住暗骇,跄踉一下,苦笑道:“在下瞧得太入神,险些被妇人撞倒及碰及兄台,尚祈海涵!”
祝义含笑道:“没事,天黑了,在下该告辞了!”
“兄台找妥客栈没有?”
“未曾!”
“在下在武候客栈租有一房,咱俩何不促膝畅谈?”
“荣幸之至,请!”
“请!”
祝义顺手将一锭五两银子抛入‘油香柜’中,方始与青年外出。
两人含笑步出武侯祠,青年问道:“兄台礼神佛甚虔,莫非与少林有关连?”
说着,立即紧盯着祝义的双眼。
祝义摇头道:“没啥关连,在下是感念他们生前之英烈赤忠行谊,由衷兴起虔敬之心!”
“佩服,在下理该效法!”
“不敢当!在下姓祝,祝福的祝,单名义,忠义的义,敢问兄台尊讳?”
“在下姓贾,西贝贾,单名仁,仁义的仁,请多指教!”
祝义道句:“幸会!”立即忖道:“贾仁?假人?他在瞒我吗?我得小心些,他方才在后殿按来之双掌似有劲力!”
“祝兄有心事?”
“喔!在下只是觉得贾兄之名字挺有意思而己!”
贾仁苦笑道:“先父当年不知为何要替在下取这个名字?致令在下每次自我介绍,皆必须解说一番!”
“令尊及令堂当年或许希望你毕生行仁吧!”
哇操!既损又褒,高杆!
“先父母生前的确经常训勉在下行仁重义!”
“佩服!”
“祝兄仙乡何处?”
“开封!”
“人杰地灵,好地方!”
“在下却一介草包,愧煞!”
“祝兄客气矣!祝兄不但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而且宅心仁厚,日后必是人中之龙,可喜可贺!”
“不敢当!兄台俊秀绝伦,飘逸出尘,谅必出身高贵家族,令人羡煞!”
“祝兄此番瞧走眼矣,在下出身中等,先父母不幸殁世之后,在下变卖祖业,一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夙愿!”
“原来如此,兄台这分治学精神,令人佩服!”
“你不嫌在下变卖祖产,到处游乐之荒谬行径吗?”
“见仁见智,人生在世不过短暂数十寒暑,何必以世俗眼光束缚自己呢?何况,部分世俗眼光有欠公平呢?”
“想不到祝兄会有如此豁达之见识,佩服!”
“不敢当!”
“客栈快到了,请!”
立见一名小二出来赔笑道:“贾公子,您回来啦!”
“嗯!多备一份佳肴吧!”
“是,随后即到!”
祝义跟着他进入后院一间上房之后,只见榻旁已经摆妥浴盆及温水,他立即道:“在下不打扰兄台盥洗!”
“这……好吧,委屈兄台啦!”
“无妨,在下也需洗去身上之污尘,告辞!”
他立即朝房外行去。
他刚走出房门,便瞧见小二快步提来食盒,他便含笑问道:“小二,可否代我找间上房及送来盥洗用品呢?”
“遵办,请公子进入邻房稍候吧!”说着,他立即打开房门。
祝义一见房中寝具、桌椅俱全,而且甚为干净,他便欣然入座。
倏听邻房传来“窸窣”宽衣声音,他不由忖道:“贾仁的人品及谈吐皆不俗,他不可能出身于中等家庭之中!”
倏闻一阵幽香飘来,他略一辨识,便知道来自邻房,他不由暗笑道:“这位贾兄可真宝,他居然似马子般喜欢香味!”
他刚暗笑,两名小二已经各提浴盆及温水入房。
祝义抛出两块碎银道:“拿去喝茶吧!”
小二欣喜道谢,便带上房门退去了。
祝义取出一件蓝布儒衫及内衣裤,立郎开始沐浴。
他的动作一向敏捷,不到盏茶时间,已经沐浴完毕及凉妥洗过之衣裤,却听邻房仍然水声连响。
他便斟杯茶慢慢尝着。
好一阵子之后,他听见邻房传出脚步声,他开门迎出,立见贾仁含笑道:“祝兄,请用膳吧!”
“请!”
他进入贾仁的房中,只见桌上已经摆妥六菜一汤及一壶酒,他一入座,立即歉然道:“恕在下不便饮酒!”
“何妨浅酌一些,可恢复精力!”
“抱歉,在下量浅!”
“好吧,请用膳吧,这些江鱼挺新鲜的!”
“请!”
祝义一瞥贾仁的动作秀里秀气,他只好斯文地用膳。
料理虽佳,他却因此吃得不爽了。
“祝兄,别客气!”
“谢谢,你也多吃些吧!”
“在下一向量浅,你别客气吧!”
“在下也差不多啦!”
“既然如此,就到你房中品茗一叙,如何?”
“请!”
两人一进入祝义的房中,祝义为他倒了杯茶,道:“请!”
“请,祝兄自行洗衣呀?”
“不错,出门在外,就是如此不方便,兄台如何解决此事呢?”
“在下皆交由店家去洗,和你一比,在下太奢侈矣!”
“兄台别说得如此严重!”
“祝兄,此番欲往何处?”
“到处瞧瞧!”
“兄台搭过同心车没有?”
“同心车?”
“兄台由此来此途中,难道还没有瞧过或听过同心车吗?”
“没有,在下经常穿林而游,一入客栈,立即歇息,致失此眼福或耳福,兄台可否略述一二?”
“好呀!所谓同心车,就是车队,通常皆由六辆马车结队而行,而且途中之行程及歇息时间也皆固然!”
“每辆马车高七尺,宽一丈,长五丈,车中设有二十个舒适座椅及盥洗设备,颇方便长途旅游!”
“哇!真的呀?那么大的马车如何通行呀?”
“它一直沿着官道而行,你是否发现不少的城门已经拓宽,官道两侧的林叶也修剪了不少呢?”
“有呀!它是官方经营的吗?”
“不是,听说是岳阳首富徐万财所经营!”
“姓徐的如此罩呀?”
“他一向长袖善舞,与政界及商界关系颇佳,加上开业至今半年期间,不但没出意外,旅客赞赏有加,官方也不便干涉!”
“真罩,它由北跑到南呀?”
“不错,它一共有六十辆同心车南北驰行于各大城市及名胜古迹间,听说几乎班班皆客满,可见旅客反应甚佳!”
“没遇上劫匪吗?”
“徐家原有三家镖局,再经重金招募,每个同心车队便有十二名护卫随行,因此至今尚未发生意外!”
“不简单,要做这种生意,可得有魄力!”
“徐万财原本就甚有魄力,明日有车北上,有兴趣见识吗?”
“好呀!有座位吗?”
“在下可以吩咐小二预购座位!”
“太好了!”
“祝兄稍坐片刻吧!”
“偏劳兄台矣!”
贾仁一离去,祝义付道:“哇操!什么时候冒出‘同心车’这玩意儿了?我倒要去见识一番!”
他便默默转忖着。
不久,贾仁含笑返回座位,立见小二送来一盘水果、一壶茶及花生、瓜子等点心,不由令祝义含笑道:“兄台破费矣!”
“别客气,闲聊嘛,随便吃些东西吧!”
“谢谢!请!”
两人取用水果片刻之后,贾仁含笑道:“祝兄听过武侯祠神话吗?”
“没有!”
“武侯祠建于唐初,宋朝都监曹彬在建隆二年伐蜀之后,认为武侯祠建得不妥,便下令拆除!”
“哇操!有何不妥呢?”
“曹彬认为武侯虽然有功于汉,却未能问鼎中原复兴汉室,更不可功盖刘备,所以才下令拆除!”
“莫明其妙!”
“别担心,他没有拆成功!”
“谁阻止了他?”
“他自己!”
“这……他怎会出尔反尔呢?”
“这就是神话之来源,他当年率人一到武侯祠,中殿忽然榻下及露出一个石碑面,他便派人掘出石碑!”
“却见石碑上刻着:”知我心腹事,惟有宋曹彬‘,曹彬大骇之下,不但没拆,反而重新加修!“
“真的呀?那块石碑呢?”
“听说被曹彬携返当作传家宝了!”
“太神奇子,你相信吗?”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
“太神奇了,武侯当真能预卜未来事吗?”
“谁知道,我倒挺佩服他所信奉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呢!”
“佩服,怪不得兄台会散家财四方游学!”
“不敢当!祝兄成亲了吗?”
祝义红着脸道:“尚未,你呢?”
“和你一样,不知何家姑娘有福份和你终身厮守!”
“愧煞,在下至今无我固定工作,岂敢拖累伊人!”
“祝兄此言差矣,武侯昔年末下卧龙岗之前,还不是默默无名!”
“在下之才份岂及武侯万分之一!”
“祝兄客气矣,姜子牙未遇文王前,一直困顿潦倒,他日后却以高龄辅佐文王成就一番功业呢!”
“多谢兄台策勉,凭心而论,兄台之人品及才气皆冠于群伦,日后定有飞黄腾达之机矣!”
“托福!”
两人又闲聊一个多时辰,方始返房歇息。
翌日上午,祝义和贾仁用过早膳,便各自返房提出行李,祝义只有一个包袱,他却提了一个小箱子。
他不便多问,于是行往柜台结帐。
掌柜的却告以贾公子已经付讫,他只好向贾仁致谢。
两人联袂沿街行出北门不远,便瞧见路旁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凉亭下,他才明白这个亭乃是候车亭。
他和贾仁刚坐不久,倏见一辆马车驰到凉亭附近戛然打住,车夫一掀车帘,便瞧见一位英挺青年先行下车。
那青年一身蓝绸儒衫,潇洒之余,另有一股英挺之气,双眼张合及扫视之间,更是炯炯有神。
祝义正在暗喝‘好人品’之际,却见车中跟出一位满头乱发,胡髯丛生的瘦高老者。
怪的是,他的双手不但并放于腹部,另有一条黑巾遮住腕处。
车夫低声喝道:“一路顶风!”立即调转车头驰去。
青年率着老者朝旁一坐,立听老者道:“小伙子,你这是待客之道吗?那儿尚有空椅,咱们何必虐待这对‘蹄子’(腿)呢!”
青年沉声道:“少罗嗦,安静些!”
“小伙子,别当真啦!公家饭……”
“少罗嗦,否则,我让你透不了气!”
老者嘀咕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久,一位妇人推了一车食物上前,道:“公子,买些东西上车备用吧!”
老者立即叫道:“蹄膀、蒸鱼、糖醋排骨、酒,还有……”
青年立即沉声道:“包两份干粮!”
“这……小伙子,你太虐待老夫了吧?”
青年沉声道:“加一道蒸鱼吧!”
“酒,你明知老夫嗜酒如命呀!”
“不行!”
“加壶茶,行了吧!”
“加壶茶!”
妇人将蒸鱼、茶及两包干粮放人篮中之后,陪笑道:“一共二两,谢谢!”
青年刚递出一块五两银子,老者立即道:“免找了!”
妇人机伶地忙行礼道:“谢赏!”
青年顿时气得脸色一青。
老者呵呵一笑,就欲提篮。
青年冷冷一哼,抢先提篮。
“呵呵!小伙子,你怕老夫搞鬼呀?安啦!你不是早己搜过身了吗?”
青年冷冷一哼,未作任何的回答。
“呵呵!难得你有这份孝敬之心,老夫心领了!”
“少罗嗦,车来了,准备上车吧!”
只见两位黄衣劲装大汉跨骑先行驰来,一部巨无霸般大马车在八匹健骑驮驰之下,逐渐地缓驰而来。
那八匹健骑虽然排成两列,而且又缓驰,三十二个马蹄却整个一致地扬蹄着,可见训练之精。
没多久,另外十名黄衣大汉果真护着六部大马车依序停在路中,立见第六辆车门一开,一位俏丽的少女已站在车前。
“欢迎少爷们,请凭票上车吧!”
贾仁立即取出四块铁片道:“祝兄,烦你交给她吧!”
他应声是,一接过铁片,便瞧见上面以红漆写着‘同心车乘车证’及‘一号’两行字,弛便边走边瞧向另外三个铁片。
只见它们分别写着‘二号’、‘三号’‘四号’及‘同心乘车证’。他不由暗诧贾仁为何一下子打了四张票?
却见老者唔了两声,道:“好漂亮的小妞喔!你贵姓呀?”
青年沉喝道:“上车!”立即用力一扯。
老者一个踉跄,腕上之黑巾立即掉下。
祝义立即瞧见老者手上赫然被铐上铁铐,他不由恍然大悟道:“哇操!他是个囚犯呀!青年一定是‘条子’罗!”
他的心中一虚,立即缓下脚步。
青年拾起黑巾罩上铁铐,立即拉他行去。
老者一走近那姑娘,立即笑嘻嘻地道:“小妞,你真美,贵姓呀?”
少女嫣然一笑,立即从青年的手中收走四个铁片。
老者笑道:“小妞,你贵姓嘛?”
青年用力一拉,老者‘哎哟!’一叫,边上车边回头道:“小妞,别只顾笑呀!
快告诉我,你姓啥名啥,哎哟!”
他已经被硬拉上马车。
祝义心中一宽,先让那位中年夫妇上车,才递出四个铁牌。
少女双眼一亮,立即脆声道:“请公子上车!”
祝义略一点头,立即上车。
他掀开一层白纱帘,便瞧见两排红绒高椅,中间则有一条铺着红色绒毯,可供两人穿行之通道。
他刚上前两步,便听见老者叫道:“哇!够高级,够享受,老夫真是大开眼界不虚此生矣!”
“安静些!”
“小伙子,这是什么车呀?”
“你不相信我能让你安静吗?”
祝义偏头一瞧,便瞧见青年正扬掌欲拍,立听老者叫道:“别这样嘛,人家公子在瞧你呢!”
青年望了祝义一眼,立即放下右掌。
老者呵呵笑道:“这才像话嘛!可以吃东西了吗?”
青年便冷冷地将篮中食物取出。
祝义暗自摇头,立听贾仁低声道:“祝兄,右边座位全是咱们的,请!”说着,她已经将小箱及包袱放在四号椅上。
他朝书有三号红字的椅上一坐,祝义便将包袱放在二号椅上,然后朝一号椅上坐去。
两人便隔着一张长条几对坐着。
立听少女站在入口处脆声道:“本车下一个停车站位于渝州,约在日落时分可以抵达,本车备有午膳,若有需要请提早一个时辰订购,谢谢各位!”
她略一行礼,立即坐在入口处那张椅上。
祝义侧头一瞧,只见通道两侧果真另有铺上白套之红绒软椅,而且那些乘客皆是面对他而坐,不似他反背而坐。
至于车尾果真隔着两个小房间,此时正好有一人推门而出,他正好瞧见一个圆木桶及一个洗手架。
他不由暗赞徐万财点子多。
突见贾仁掀起小箱箱盖,祝义一瞥,便瞧见箱中摆着一个瓷壶,壶旁摆着五个带盖的瓷盅及两个茶杯。
她含笑捧出五个瓷盅,盖子一掀,立见盅中各装着瓜子、花生、桂花羹、小包子及油酥腰仁。
他不由赞道:“兄台真是设想周到!”
“漫漫旅途,聊以打发时间!”说着,立即摆妥两个瓷杯。
他执壶斟了两杯茶,立听老者叫道:“小伙子,你闻到茶香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茶叶,你买的什么鸟茶吗?”
“少罗嗦,不喝就拉倒!”
老者道句:“拉倒就拉倒!”就欲拨开茶杯。
青年朝他的左腕一扣,立听老者叫道:“哎哟,疼死我子,老夫蒋贤化至少可以当你的爷爷,你……哎哟!”
青年冷冷地道:“安静些!”方始松手。
老者用手腕连搓腿部低叫哎哟不已。
贾仁将车壁的两道纱布向右一拉,祝义便瞧见车外的树木正在倒移而去,他不由暗叫好。
贾仁举杯道句:“请!”立即轻啜一口。
祝义轻喝一口茶,只觉入口甘甜,立即点头道:“好茶!”
“用点心吧,请!”
“请!”
两人便斯文地品茗。
却听老者边吃东西边喃喃自语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代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敬老尊贤的道理了!”
青年冷冷地道:“你配受人尊敬吗?”
“为何不配?二十年前,若提起蒋贤化这三个字,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肃然起敬呢,是吗?”
“蒋贤化就是‘讲闲话’,你若非大嘴巴,专门拨弄是非,批评朝政,岂会被识为‘逆贼’呢?”
“失礼,是逆帅,帅哥的帅!”
“哼!不论你是逆帅还是逆贼,此番一打入地牢,你铁定见不到天日了,你还是少逞口舌之能吧!”
“对了,老夫该多瞧瞧天日!”说着,立即欲拉开纱帘。
青年扣住他的左腕,冷冷地道:“下车再瞧吧!”
“惊啥米,老夫不会逃啦!”
“坐好!”
“唉!人一老,就不值钱,算啦!老夫趁着能吃之时,多吃些东西吧!”说着,他立即埋头苦干。
盏茶时间之后,蒋贤化突然叫道:“不行啦!憋不住了!”
青年冷冷地道:“别搞鬼?”
“人一老,膀胱便无力,老夫要尿尿!”
“少搞鬼!”
“小伙子,枉你被誉为‘鹰眼客’,又是当今公门第一名探,你难道还怕老夫尿遁吗?帮帮忙吧!”
“走!”
“你要陪老夫一起去呀?算啦!难看啦!”
“你去不去?”
“去,去,唉!”
蒋贤化果真垂头丧气地行去。
青年送他到右侧门外,沉声道:“别上锁,安份些!”
“知道啦!安啦!老夫不会尿遁啦!”
贾仁立即低声道:“这名青年正是当今公门第一名探任俊杰,他乃是点苍派弟子,不但眼力凌厉,而且过目不忘,身手也不赖!”
祝义低声道:“点苍派弟子也做狗腿子吗?”
“听说他爱上一位达官千金,对方要他为朝廷效力,他便答应了!”
祝义不屑地道:“没出息!”
贾仁不由双眼乍见异彩。
“逆帅是啥意思呀!”
“逆帅就是叛逆中之叛逆,此老在二十余年前,到处批评朝政,由于他的武功不弱,直到今天才落网!”
“他会被判死罪吗?”
“即使没被判死罪,以他的这把年纪,再也出不了牢门了!”
祝义没有说话,便默默品起茗来。
好半晌之后,突听车尾传采鼾声,立见贾仁捂嘴轻笑,祝义不由暗怔道:“哇操!他怎会有这种娘娘腔笑法呢?”
贾仁警觉地低声道:“逆帅睡着了!”
立听任俊杰道:“老鬼,你敢戏弄我……”说着,立即捏住逆帅的右肩。
“哎哟,疼死了!”
“走!”
“总得让我穿上裤子吧!”
任俊杰便气呼呼地走出来。
逆帅又隔了好久,方始出来,任俊杰铁青着脸,上前拉住铁铐似牵狗般快步将他拉了回来。
他拉着逆帅走到座旁,立即用力一推。
逆帅哎哟一叫,双手立即碰到几面,左手拇指却迅速地朝壶嘴一按,方始移开道:“哎哟,疼死我了,这把老骨头一定散啦!”
“坐好!”
“好啦!哎哟,疼死我了!”
他一坐妥,立即靠在椅上连连叫疼。
祝义方才瞧见逆帅的拇指曾朝壶嘴按了一下,他直觉地认为逆帅在搞鬼,便一边品茗一边偷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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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梦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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