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婷婷回来后,没有先去惠贤门。
她来到“魔洞”,那是她独有的领地。
两个女童杏儿和莲儿,早在“魔洞”口迎候了。
龙婷婷如同仙女飘进“魔洞”。
杏儿莲儿齐声打拱道:“师父回来啦?一路辛苦啦。”
龙婷婷道:“谷中没事吧?”
杏儿道:“一切照父训示去做的,太太平平无事的。”
龙婷婷道:“我担心你们荒废了武功!”
杏儿道:“功是每日必修的。练罢功,我就和莲儿一道精心管养谷中的奇花异草。 ,魔洞’名扬在外,除了有师父威名,就是这些花花草草了,外面难得见着,物以稀为贵。”
龙婷婷满意地顿首道:“呃,我太累了,要回屋休息…会儿!”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莲儿开口道:“师父,沐浴的水早温好了。此去杭州,路途遥远,人困马管乏,洗去征尘,活动筋脉,方能恢复体力。”
龙婷婷笑了。道:“莲儿越来越懂事了,就象开茶馆的,说出话来滴水不漏。”,莲儿忙作揖道:“全仗师父训教。”
龙婷婷道:“好了,我去洗澡休息;你二人守好谷中,任何人不准进来!”
龙婷婷飘飘而去,进了自己的茅屋。
茅屋顶上,浮动着氰氰的热气。那热气恰似流动的浮云,慢慢裹罩着茅屋,若隐若现,更增添了“魔洞”的仙风仙气。
谷中的小溪潺潺流涡着,飘荡着淡淡的香味儿。
难怪谷外的一些浮浪子弟眼馋嘴馋,又进不得谷,只好在谷外窥探,任他们浮想联翩。只有那溪水是拦不住的,流淌到谷外,他们便去闻那溪水,用那溪水去洗自己的手脸。
龙谷主往上游,溪水中凝聚着谷主身上的幽香,能用溪水洗手洗脸,也要年轻的,也是种幸福,是种难得的补偿!不然,他们空落的心理怎么去平衡呢?闻到香味吃不着,龙谷主将他们的胃口吊得老高高的。
这会儿,杏儿和莲儿一面守护谷口,一面在整理谷中的花草。
龙谷中的茅屋里,出奇地静,好象主人平时那样在全身心投入到调息练功中一样,偶儿有叮咚叮咚或哗啦哗啦的水声。
龙谷主正在温水池中沐浴呢。
水来自深深的地下,是那甘醉的山泉,烧热后冒着热气,但还是那样清沏、明亮,一池水如同是一块晶莹的水晶,除去衣服的龙谷主,那柔软、坚韧、丰富、曲线分明的胴体沉浸在明洁的水中,就象是条诱人的美人鱼!龙婷婷将身子沉在水中,头枕着池沿,那黝黑的头发如同黑色瀑布一垂落下来。
就在身子沉进热水中的一刹那间,她感觉到—股温馨,—种愉悦,一身舒坦,那温热的池水,象是母亲暖暖的手,在爱抚慰她,浑身的毛孔立刻舒展了,涨开来,连日的疲劳一点一点化解,一股青春的活力又在周身涌动。
好舒坦呀!龙谷主醉心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的脑海里又闪出那日重与枵儿的一段对话:。……他们都在背地里议论你呢!”
“议论我什么?”
“说你是冰美人。你美得倾国倾城,但投有一点热情,一点温馨,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谁说的?胡扯!”
“他们都这么说!……”
龙谷方轻蔑地一笑。
这些浮浪子弟,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真是一帮废物,讨厌! 他们咋能知道龙谷主的心思呢? 这一段她太累了,远去杭州,为父报仇,现在父仇已报,该轻松下心来歇歇啦! 但她的心定不下来,惠贤门要她来支撑门面;而她能担当此任么? 她感到身单力薄。 惠贤门的事太复杂了,搅得她心烦。 今年的金虎玉龟互会告吹了,明年呢? 武林中为争抢金虎龟,杀机四伏,你争我夺,只为盟主宝座,真没劲! 她为何不静下心来思索一下人生呢? 一个影子掠进她的脑海。 白衣白衫,飘逸潇洒。 哇,是大侠叶阳子 这回为父报仇,全仰仗叶阳大侠呀!叶阳大侠精力充沛,为人仗义,肝胆相照,他也够辛苦了。为摸清菊娘子边马二人踪迹。他远去桂林,又同赴杭州。
那日更不是叶阳大侠了助,单她龙婶婶,是杀不了自己的仇人的!她想起了在杭州坐过的那块三生石。
她想起了二位佛哥的三生石的故事。
三生石源于一段缘份,而她与叶阳子同坐过三生石、莫不也有段缘份?龙谷主透过清沏的池水,瞧见自己的面腮泛起两朵红云。
他们说她是冰美人。
她听说叶阻子手快、剑快,但无笑。
他是个无笑大便呀!一个冰美人,一个无笑大侠,相识相聚,是不是缘份?正在整理花花苹草的杏儿和莲儿突然停下来了。
她们的身后,掠下一道人影。
那人影快捷,飘忽,象是一阵风,象是一道白色闪电。
二位女童齐声喝伺道:“谁?”
说罢,二女童猛地回转身来。
一位英俊的白衣侠客出现在她们面前。
白衣侠士道:“二位妹妹在修剪花草呀?”
杏儿道:“你是谁?怎么进谷来的?”
白衣侠士道:“两条腿走进来的呀!”
杏儿道:“是问你谁让你进来的?”
白衣侠士道:“没人叫,也没人请,是我自己要进谷来的。”
杏儿道:“你胆子不小!”
说罢,已经出手。她抢先掠到白衣侠士身后,两手如闪电,要点白衣侠土的麻穴。谁知手刚打出,白衣侠土突然不见了。 杏儿心想:“他会隐形幻术?” “小妹妹,对客人怎么不礼貌呀?” 杏ㄦ身后,传来自衣侠士的声音。她忽然想起,来人莫不就是无笑叶阳子大侠?杏儿生气啦,噘起了小嘴。
莲儿一旁咯咯地笑起来。
杏儿道:“你到底是谁?”
白衣侠土道:“我还没通报姓名,小妹妹就来了个下马威。要不是躲闪的快,这阵想说也不会说了。”
杏儿道:“告诉你,这:魔洞’是不准生人进来的,除非是师父允许的。”
白衣侠士道:“我也算生人?”
杏儿道:“你来过‘魔洞’?我昨不认识呢?”
白衣侠士道:“我沒来过:魔洞’,但与你们师父是太熟悉了,怎么能算生人?”
莲ㄦ道:“真罗嗦,你到底叫啥?”
说着,摆开了出手的架势。
白衣侠士道:“二位小妹妹,咱们算不打不相识吧。我自报家门,叶阳子!”
啊,原来是叶阳大侠。
二位女童施礼道:“是叶阳大侠呀,失礼了!”
叶阳子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杏儿道:“找师父有事吗?” 叶阳子道:“不,沒事。听说‘魔洞’景色绝好,来瞧瞧的。”
杏儿道:“师父正在沭浴梳理,我去通报一声。”
叶阳于道:“不必了。既然谷主没发通行证,我走了。”
叶阳子说着,转身要离谷。
“叶阳大侠,等一下!”
茅屋的门开启了,龙婷婷站在茅屋前的平板上呼唤道。
二女童有些胆怯地道:“师父,他……”
龙婷婷道:“叶阳大侠,进来吧!”
叶阳子迈步朝茅屋走去。
龙谷主的领地,另有一番情趣。
外看是茅屋的闺房,室内装饰得朴素典雅,有客厅、卧室、练功房、更衣室,呵,那还开启着的,是谷主的洗操间。
门半开半启,从里边飘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刚刚出浴的龙谷主,皮肤光滑洁白,两腮泛红,一双眸子黑而明亮,象喷射着两般烈焰,能将人熔成灰烬。
. 一袭宽松的睡袍,将龙谷主衬托得飘飘如仙女下凡。
龙婷婷道:“有事吗?”
叶阳子道:“没事不能来看着?”
龙婷婷道:“当然欢迎啦。”
叶阳于道:“婷婷,咱们屋外坐吧,这屋里太那个,我呆不下去的。”
龙婷婷道:“太哪个?”
叶阳子道:“太香呀!”
二人又走出茅屋。
叶阳子道:“这谷里多好啊,空气、阳光、花香鸟语,太述人了。”
龙婷婷道:“叶阳大侠,这次为父报仇,全仰杖你啦!冀不知如何谢你呢!”
叶阳子道:“有什么好谢的?平平常常一件小事么!虽然为龙门主报了仇,但金虎仍然无有下落,屈门大哥还在高弟门囚禁着,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哩。”
龙婷婷道:“不要心急的。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办,既然父亲的事了结啦,咱们再去寻找金虎,再去救屈门生大哥。”
叶阳子道:“天下可真是太复杂了。”
龙婷婷道:“是太复杂了。叶阳大哥,要不是有你在身边,我一天也支撑不下去的。”
叶阳子道:“我算什么,不过是为朋友而已。惠贤门有总管,有坛主、有护法,人强马壮,门面倒不了的。要紧的是尽快找到金虎,救出屈门大哥!”
龙婷婷道:“办成这两件事,也离不开你叶阳大侠的。”
叶阳子道:“有事大家商量吧!二位佛哥也是全身心投入了。”
龙婷婷道:“二位佛哥懂得不少哇,好些事我都不知道,二位佛哥一说,说得有头有尾,有理有据,有声有色。”
叶阳子道:“什么事?”
龙婷婷道:“比方说三生石吧!”
叶阳子道:“三生石?什么三生石?”
龙婷婷道:“你忘了?咱们在杭州坐过的。”
叶阳子道:“啊,一块普通石头啊!”
龙婷婷生气了,道:“普通石头?不对,还有段三生石上的故事呢。你一点没记住?”
叶阳子道:“全忘了。”
龙婷婷道:“你呀,不但不会笑,还是个木头人!”
叶阳子道:“我有血有肉,怎么是木头人?你说说三生石有啥故事?别净听灵奋、老益二位佛胡弄你。”
龙婷婷道;“我相信那是真的,不是世人的杜撰。”
叶阳子道:“到底什么故事?”
龙婷婷道:“同坐在三生石上,就是有缘份的。”
叶阳子似乎明白龙谷主的良苦用心。绕这么大的—个圈,就是为了搬出两个字:缘份。他有意岔开话题,道:“武林不太平,惠贤门不太平,顾得上想别的?”
龙婷婷道:“哪你整日想什么?” 叶阳子道:“你应该知道的。一是找回惠贤门丢失的金虎,二是救屈门大哥出囚笼。”
龙婷婷道:“就不想别的?”
叶阳子道:“不想。”
龙婷婷道:“叶阳大哥,这:魔洞’怎么样?”
叶阳子道:“不错,堪称人间绝景了。”
龙婷婷道:“叶阳大哥,我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有时我就想,当门主有什么好?正如你说的,谁有了金虎和玉龟,谁就成了武林的猎物。各门派的眼睛紧盯着你,四处设伏,^圃出击,打打杀杀,流血不止。仔细想想,这有什么意思呢?当门主有什么乐趣?当上了怎么样?当不上又怎么样?A生苦短,生命只有一次,为啥不让自己活得轻松些,活得潇洒些?”
叶阳子道:“婷婷,你说得对,这就是超脱。超脱了就能过得轻松愉快。但要超脱,绝非易事。有两条毒蛇不踢开就超脱不了,一个权,一个欲。有的人既想有权,又想有欲必果,还想活得轻松舒坦,三全其美,世间怕不好寻觅吧?”
龙婷婷道:“有时我想,这‘魔洞’多好啊,在这谷里生,谷里长,死了在谷里埋,不到尘世间去,那有多惬意!”
叶阳子道:“婷婷,你太天真了。”
龙婷婷道:“我想过舒心的日子,只盼有人能陪伴我。”
叶阳子道:“婷婷,你会幸福的,有杏儿和莲儿陪伴你。’龙婷婷道:“两个女童算得上陪伴吗?”
叶阳子道:“算得的。”
龙婷婷道:“不,不算!叶阳大哥,你真的不懂吗?”
叶阳子道:“是的。我不懂。”
叶阳子快步离开‘魔洞’。
龙婷婷想:他真的不懂?他真的是个木头人?一个冰美人,一个木头人,是有缘?还是无缘?两串泪珠儿从龙谷主那光洁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