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芯呆呆地看着阴灵灵,喃喃地道:“怎么,你有了雷公子的骨肉了么?”
阴灵灵点了点头。
紫芯笑起来,道:“咦?这是好事嘛!紫芯给小姐贺喜了!”
阴灵灵道:“喜什么喜?我还烦不够么!”
紫芯道:“咦?小姐不想要这小孩么?”
阴灵灵道:“那倒也不是。”
紫芯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怕和他没名没份,生下这个孩子名声不好听是吧?”
阴灵灵道:“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名声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梁山上出来的人,拿那名声当过一回事么?”
紫芯道:“咦?那你还愁眉苦脸地干什么?你可是真不明白了。”
阴灵灵道:“是呀,你是不会明白,你要是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明白了。”
紫芯道:“噢,你是怪公子变心了是吧?其实,他也未必就是变了心,只是小姐姐现在这副模样,冷静一看,心里就不舒服是了。”
阴灵灵道:“你别说了,就是他不变心,你说我会还跟着他么?我知道这副样子很难看,我不想再让人看,包括我的儿子,所以,我才将你留下来。你跟雷公子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了吧?”
紫芯羞红了脸道:“小姐,你说什么呀!”
阴灵灵道:“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我都是女人,又跟的是同一个男人,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了嘛。”
紫芯低着头道:“我哪有小姐那样的福气呢!”
阴灵灵道:“你没有就最好了,紫芯,我求你一件事。”
紫芯道:“什么,小姐尽管说,跟紫芯还要说那一个求字么,岂不折杀了紫芯?”
阴灵灵道:“不,这件事一定要请你答应,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你的大恩!”
她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紫芯吓了一跳,忙去扶她,道:“小姐,快快请起,这叫紫芯如何担当得起?”
阴灵灵道:“不,你要是不应下我,我就不起来。”
紫芯忙跪下道:“小姐耶,无论你有什么事,就是要紫芯的脑袋,紫芯也应下了,你快起来。”
阴灵灵道:“我想叫你将我的儿子抚养成人,你答应么?”
紫芯讶道:“小姐何出此言?紫芯和小姐,还不知谁活得过谁哩!”
阴灵灵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在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交给你,叫他认你做娘,你答应么?”
紫芯道:“小姐的话,紫芯怎么会不答应?我只是不明白……”
阴灵灵道:“紫芯,我这副样子,别说雷公子不会喜欢我,他就是装做喜欢,我也不会再到他眼前去了,可我不想我的儿子将来没有爹呀!”
紫芯道:“无论小姐变成子什么样子,公子也是孩子的爹,他怎么会否认呢?”
阴灵灵道:“可我想让这孩子跟他爹在一起呀!公子的武功好,这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不跟着他爹跟谁?还有,我也不想让这孩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丑的吓人的娘……”
紫芯道:“可他是你儿子呀!”
阴灵灵道:“无论怎么说,我也不能这副样子见他!”
紫芯道:“小姐……”
阴灵灵道:“你不要说了,你应不应吧?”
紫芯道:“我应,只是……”
阴灵灵道:“你要想劝我,这件事我盘算了很长的时间了,只是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主意。今天见她们管你叫师娘,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主意来,要不然,你当我会平白无故地拆开你们,让你留下么?你放心,我不会留你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的。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以后、顶多再过半年,我就让你去找雷公子。”
紫芯叹了口气,道:“好吧。小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既然小姐将一切都想好了,紫芯也不多嘴了,什么时候小姐想要孩子,只要说一声,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孩子给你送回来。小姐,跪了这么半天,想必你也累了,咱们起来说话好么?”
阴灵灵道:“等等。”
紫芯道:“还有什么事?”
阴灵灵道:“你以后不要再管我叫小姐了,我想和你结拜为姐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紫芯道:“这如何使得?紫芯只是一个丫头……”
阴灵灵道:“你我二人同事一夫,不正是姐妹么?你要是不嫌弃我,就不要说了。”
紫芯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二人当厅结拜了,这才双双站了起来。
第二天,阴灵灵将众人叫一起,道:“你们听着,我和紫芯昨夜已结拜为姐妹了,从今以后,这伏牛山派的事就由我们二人一起做帮主,我身上有些不适,凡事能不出头的尽量少出头,有什么事,和她说与跟我说是一样的,她吩咐的话,你们也照办就是了,明白了吗?”
众人心中有些诧异,相互看看,白芯领头道:“明白了。”
阴灵灵道:“紫芯,你还有什么话么?”
紫芯道:“没有啦。各位姐妹,小姐抬举我,可我自己半斤八两自己心里有数的,日后望大家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多多指教。”
粉芯道:“指教是不敢啦,不过我们不会让你下不来吧的。只是不知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呢?”
紫芯道:“怎么称呼?还叫我紫芯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我就说实话吧。嗯?”她回头看看阴灵灵。
阴灵灵点了点头。
紫芯遂将昨晚二人商量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心里这才明白,纷纷点头。
紫芯道:“以后呢,小姐就好好在山上休养,在孩子生下之前,只要咱们有办法应付,就不能让她与人拼杀。在外人面前,我就是小姐,这样才能瞒人耳目。好在有面具,谅别人也分辩不出。这件事是咱们这一门中的头一件机密事,大家谁也不要泄露出去。”
众人齐声答应,甚是恭谨。
自此以后,阴灵灵果真深藏在后边小院中,闭门不出,山寨中的一应事,都由紫芯和白芯他们照理,紫芯他们自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事还是来找她。
阴灵灵道:“紫芯,你们以后除了非我不可的大事,不要来找我了。我怕自己动了胎气。对这孩子不好。咱们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无论什么事,对也罢,错也罢,你们都商量着办就是了,这半年之中,咱们门中的事,我是不想管了。”
紫芯和白芯从此也不再找她,让她一个人在后面好生安歇。
紫芯与白芯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甚是投缘,她也不托大,有什么事总是和大家在一起商量,姐妹们相处得甚好。
半月无事。
山寨中有米有油,吃的是不愁的,可紫芯不是个老实的人,呆的时间长了,就沉闷,找白芯她们商量道:“小姐现在一心休养,是没心管山寨中的事了,将这一片山寨交给咱们,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吧?怎生找点事来干才干才好,难不成小姐生半年孩子,咱们就在这里等半年么?那咱们这伏牛山,何日能发扬光大呢?”
白芯道:“此事我也想过了,咱们是该干点什么事了。别的不说,单就银子一项,咱们也该进了。将来小寨主下地,总不能将这一贫如洗的山寨给他看吧?”
粉芯道:“不仅是银子,穿的也该弄上些哩!我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从梁山上带来的,都要穿烂了!这山上净是这些臭男人的东西,咳,脏得没办法时换上洗洗,一干了赶快就得换下来,心里还呃逆大半天呢!”
绿芯在这一群中是最干净的,听了粉芯的话,点点头。轻声道:“是,咱们得想法弄两套衣服穿一穿了。”
翠芯道:“还有啦,咱们既然叫伏牛山,就是有点声势,就咱们几个人,能闹出什么名堂呢?还得招兵买马。”
蓝芯道:“梁山上的那十八个堂主,害得小姐和白芯见不得人,这笔帐我们也要算,要把那事情查清楚,将那些祸手抓了来剐了他!”
翠芯道:“着哇!要干这些个大事,我们的人手还是少了些么!”
紫芯道:“姐妹们说的事咱们一件件都要办,眼前,咱们还是从紧要的办起。大家先想想,怎么想法去弄点银子来,有了银子,咱们山寨就活了。”
粉芯道:“那还用想什么?咱们梁山上出来的人,弄点银子还不会么?找两个人跟我下山去,傍晚包你有银子!”
紫芯道:“劫行路人哪!那不行,一来呢,江湖中人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不能在自己家门口干这等事,二来,咱们没有眼线,劫一般的过路人也没什么油水,要干,咱们就大干一场。”
粉芯最是个好热闹的,听她话就道:“你说怎么干?”
紫芯道:“从这里下去百多里,有一个叫辛集的集镇,我和公子打那过来,见一伙家丁抓一个女子往一个大宅子里去,那女子的老娘在后面哭叫,让人一拳就打死了。我和公子救下那女子,那伙家丁都吓跑了。我看那个大院高墙深宅,雕梁画栋的。里面银子自然是不少了,又不是个什么好人家,咱们出山第一件事,也学它个行侠仗义如何?”
众人听了,无不拍手。
紫芯道:“白芯姐姐,小姐一人在山上,我们也不放心。将皇上它们给你留下,我们去,一两天就回来。”
白芯道:“也好,只是你们不要一味地胡闹了,得手了就赶快回来。”
紫芯应着,与众人分头去准备,第二天一早,带着这一伙人下山去了。
几个人走到山下,紫芯道:“唉,这天也真是热,离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咱们也不必戴这面具了,摘下来透透风如何?”
粉芯道:“紫芯,你现在是主子了,你可问谁呢?”
紫芯道:“我这个主子也是冒名顶替的,你别挂在嘴边上,不过我挂一天印呢,就算一天吧,大家都摘下来,使起轻功来也方便些,等快到的时候再戴上吧。”
那些人戴着面具也都觉得不舒服,现在阴灵灵和白芯都不在,都乐得轻松轻松,就都摘下丁面具。
没想到这一下摘出了麻烦。
几个人轻功都还看得过去,一路上说说笑笑,从早上出发,走到了中午时分,已经走出了有百十里地。
粉芯道:“紫芯,日已正午,我这肚子也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紫芯道:“吃东西?你有银子么?”
粉芯道:“咱们吃东西还要银子么?”
紫芯道:“咱们是去干正事,这一路上最好不要惹事生非,节外生枝。”
粉芯道:“那咱们就饿着去呀?”
绿芯道:“饿一顿就饿一顿罢,有什么了不起?紫芯说得对,咱们还是不要误了正事。”
粉芯道:“你当然没事了,你练的那个功,几天不吃东西都行,饿惯了的么。”
她这一吵,蓝芯,翠芯,也跟着吵起饿来。翠芯的一张嘴也是不让人的,嘟嘟囔囔地道:“紫芯哎,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一当上了主子,就怕事了呢?”
紫芯道:“你说什么?我怕事?我紫芯几时怕事来?没事我还要闹出三分事呢!好吧,既然大家都饿了,咱们就到前面的镇上吃饭!”
小镇不过一二十里远,几上人运起轻功,不大的功夫就到了。紫芯进了镇,一双眼睛就在来往人行人身上的瞧,不多时就盯上一个富贾,她向粉芯使了一个眼色,走到富贾身边,突然将身一歪,向他身上一撞,正好歪了富贾的身上。
那富贾走在街上,远远就看见了这一帮如花似玉的女子,一双眼睛也在她们的身上来回巡梭,心里想入非非,正想使个什么办法和她们搭话,冷不防紫芯撞到怀里来,心里又惊又喜,借这个机会用力抱住了她。
紫芯哎哟一声大叫,拍手给了那富贾一个耳光,骂道:“畜牲,你想干什么?”
富贾捂着被打红的脸道:“我,我没,是你撞到我怀里的!”
紫芯道:“你还敢颠倒黑白么?好,咱们到衙门里去讲理!”伸手就去拽他。
富贾是一个外地人,遇到这等事,自知到衙门里有理也说不清,忙陪着笑脸道:“姑娘姑娘,就算是在下错了,我在这里给姑娘赔礼行了吧!衙门里还是别去了。到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姑娘也未必见得能得什么好处去。”
粉芯早等在一边,此进也过来劝道:“罢了,他也未必就是有意的,何必闹到衙门里去呢?这个老头,你还不快走么?”
富贾得了她这一句话,连头也不敢回,千恩万谢地走了。
粉芯悄悄地对紫芯说:“怎么样?”
紫芯一笑,道:“走吧,今天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正要走,忽听得路边有人冷冷地说了句:“好手段!”
众人一惊,转目四下看看,街面上只有几个人,都不像是说这话的,只有一个化子靠在近前,一个人倚在墙角捉虱子。
粉芯道;“喂,叫化子,方才是你说话么?”
叫化子是个聋子,听了她的话连头也不抬,提起一个虱子扔进了嘴里。 粉芯扭过头啐了一口,拉上紫芯就走。
众人走了四、五步远,就听身后有人又冷冷地说道:“好手段哪!”
众人回头,这回看清亮了,路边只有乞丐一个人。
粉芯转身就要回去,绿芯拉她一把,悄声道:“走吧,别误了正事。”
粉芯气愤地哼了一声,几个人转身又走,忽听那叫化子说道:“别走哇,这么便宜的银子,不拿出来分一分么?”
几个人站住了脚,刚要答话,镇那边有人哭叫着跑了过来,粉芯一见道:“不好,那个人发现丢了银子,追上来了?”
紫芯道:“这大街之上不是和他斗气的地方,咱们走,到那边小巷里收拾她。”
几个人转身就走,那富贵有后面大叫道:“别走!快来人哪,抓贼呀……”
他跑到叫化子面前,叫化子突然伸出打狗棒来,将他绊了一个跟头。
富贾这一下摔得不轻,面皮上蹭去一大块皮,他爬起来,见是一个叫化子,大骂:“你,瞎了眼么?好狗还不拦路呢!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叫化手一声不吭。抬起头来,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呆呆地对着她。
富贾呸了一声,道:“晦气,原来是一个瞎子。”他看看紫芯她们拐过了街角,也没心和他费话,拔腿又要追,叫化子突然将打狗棒顺过来,又绊了他一跟头。
富贾这一回真地生气了,愤愤地骂道:“该死的花子,你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叫化子怔呵呵地看着他一笑,从衣上摸起一个虱子来又扔到了嘴里。
富贾惦记着银子,也不理他,追过街角去一看。哪里还有哪一群女子的影子了?他丢了银子自是不甘心,又沿着小巷追了下去,可他连追了几条街,又向行人打呼,都没有见到那几个女子的身影,拍拍头想想,忽然恍然大悟,忙回头找那个瞎乞丐,却不料那瞎子也无影无踪了。
紫芯她们此时也在镇外了。
粉芯回头看看,见没有人追上来,出了一口气道:“行了,别跑了,这一阵也把我累坏了。其实,咱们就是站在那里不走。他追上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找死?偏你们就这么小心。”
绿芯道:“咱们还有正事,小心点没大错。走吧,饱饿的也不在这一时,咱们到前面市镇再吃吧。”
粉芯道:“一个叫化子罢了,就值得你吓成那样?”
翠芯道:“我看那个叫化子可不简单。”
粉芯撇嘴道:“有什么不简单,等咱们回来,我偏要打这街上过,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一行人走了十数里路,迎面又是一个小镇,粉芯道:“就是这里吧!”
紫芯道:“好,我着镇首那个小楼就不错,绿芯,你的眼尖。看看那是个什么去处?”
绿芯看看,道:“那果然是一家酒楼,叫做什么醉千里。”
粉芯道:“嗒,真敢说大话,这样一个小地方的酒楼也要叫醉千里么?”
翠芯道:“一个招牌罢了,他叫什么还不行?走,咱们就去那家吧!”
几个人进了酒楼,伙计忙迎了出来,道:“几位,是打尖呢,还是住店?要打尖,咱们楼上有雅座,要住店,后面有干净小院,几位里面请。”
紫芯道:“我们打尖。”
伙计道:“好好,小的这就带几位小姐上楼。”
他在前边引路,紫芯她们随后跟着,上了酒楼。
此刻已过了正午,小楼上很清静,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也都快要散席了。紫芯她们走上楼来,拣子一个靠窗干净的座坐了。粉芯点了菜,伙计下去,不大一会就接二连三地端了上来。
绿芯靠窗坐着,一边屹一边往窗外看着风景。酒过三巡,她突然一指窗外道:“喂,不好了,那个叫化子跟过来了!” 粉芯听她说,就探头往窗外着。
紫芯一把扯回她,道:“罢了,咱们且不理他,大家都别出声,离窗远一点,让他过去,吃过饭咱们还要赶路,别为他误了正事。”
几个人缩回头,不大功夫,却听得楼下伙计吵了起来:“去去,臭要饭的,你怎么还进屋里来了?到门口等着!”
绿芯走到楼梯口,悄悄地一看,回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叫化子在楼下道:“你不是来要饭的,我要找人。”
伙计道:“找人,你找什么人?”
叫化子道:“几个女子,很好看的,请问你看见了吗?”
伙计道:“好看的姑娘我们这里一天也不知要见到多少,谁知你说的是哪一个?她们姓谁名何?你告诉我,我给去问问。”
叫化子道:“这我可不知道。你让我上去找吧。”
伙计拦道:“什么?你要上去?这可不行!这楼上都是些尊贵的客人,你这副样子,叫他们见了,不倒了胃口才怪,呆会人家怪罪下来,小店可担当不起。”
叫化子道:“人明明在你们楼上,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伙计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在我们楼上?”
叫化子道:“我看见她们进来的!”
伙计笑起来,道:“喂,你们听见了么?一个瞎子,却说他看见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楼下的伙计和店里的客人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叫化子道:“怎么,我说看见了你不信么?那几个人就在楼上靠窗坐着,你让我上去。”
伙计道:“你要上去也行,你将那几位的大名说出来,我上去给你问问,她们要得认得你,我自然放你上去,人家要是不认得你,我可就没办法了,你说吧。”
叫化子道:“我不知道。”
伙计道:“你不知道么?那就没有办法了。”
叫化子道:“好,你不让我上去也行,烦你上楼跟楼上的那几位说一声,就说她们欠我一顿酒菜,我来讨帐来了。”
伙计道:“好吧,你等着,我上去问问。”
伙计走到楼上,将楼下的事说了一遍,粉芯抢先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一个叫化子?伙计,快撵他走!”
伙计道:“是,小的这就下去撵他走。”
紫芯道:“等等。”
伙计道:“这位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紫芯道:“那个叫化子想也是饿得紧了,也罢,人生何处不行善?你下去,就跟他说,这一顿酒菜我请他了,他要什么尽管给他,一会儿找我来算帐就是了。”
伙计一听,忙走下楼去,道:“喂,要饭的,楼上的小姐们说了,她们不认识你,但你这顿饭她们施舍了,你要什么,尽管点吧。”
叫化子大大方方地坐封桌边,道:“罢了,她们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只要肯还我这一顿饭,我也就不和她们计较了,伙计,你将菜谱报上来吧。”
伙计道:“行了客官,大碗酒大碗肉的我随便给你弄两个来解释馋得了,在这里摆什么谱吧。”
叫化子道:“我叫你报你就报,你们这里不是做买卖的吧,还怕客人吃么?”
伙计道:“客官,吃我倒是不怕,我怕吃完了没人给银子。”
叫化子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方才不是上楼向过了么?她们肯花银子,你心疼什么?”
伙计道:“客官这是什么话?她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我心疼,好,我就给你报!”
此时正是人少的时候,伙计们吃过了饭也没什么事,正好凑在一起看个热闹,就跟那伙计道:“喂,快嘴三,你就给他报一个!”
快嘴三道:“好咧!客官,你听道!”他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果然报了起来。
“报菜名,那不难,听我堂倌报一番。横行的螃蟹掰去抓,出水清虾把腰弯,江鱼肚,乌鱼胆,红焖鱼翅分外鲜,熘炒腰子爆炒肝。挂浆刀子滴溜圆,酥白肉,熘肝尖,炸鸽子,烩雀蛋。天鹅地卜八宝九,不知客官要哪般。”
快嘴三卖弄功夫,不缓气一连报了十多样,博来了楼上楼下一片彩声。
此刻,醉千里的楼下,挤满了人,不仅楼上的客人都涌下来看热闹,街上的行人也来了不少,顿时热闹起来。
紫芯她们此时酒足饭饱,也站在楼口上看热闹。
叫化子道:“嗯,不错,你一样先来一个吧。”
快嘴三抬头向楼上瞅瞅。
粉芯站在楼口,手里晃着好大的一绽银子,向他点点头。
快嘴三道:“好咧,一样一个!”
他刚转身要走,叫化子叫住了他,道:“伙计,怎么你这店里就这几样酒菜么?”
快嘴三道:“就这几样客官还怕吃不了吧?”
叫化子道:“有人出钱,吃不了我自会兜着走,让你操这个心干什么?还有什么,快快报上来让我听听!”
他虽然是一身叫化子的打扮,可现在有人替他出银子,有钱就成了大爷,伙计见掌柜的柜后给他使眼色,忙哈腰道:“好好,爷要吃,小的就给你报……”
他扬起脖子,喊了一句:“小店还有哎……”
接着便一口气地报了下去:“生炒肉,熘丸子,四喜丸子卤煮鸡,烧鸡烧鸭烧鹅肉,肝花肚子炒肠子。大炖自肚与素烩,熏鸡烤鸭酱肘子,鸡鸭鹅蛋公花蛋,变蛋弯勾大虾米,海蜇头,鳖甲丝,鹿肉干子活烧鱼,浆白菜、醋白菜浆, 间吓架的火腿子,先上清汤八大碗,后上菜碗是龙须。”
叫化子点点头,道:“嗯,一样一个。”
楼上楼下一齐哄了一声。 伙计道:“客官,可别怪小人多嘴,这几样菜可都不算便宜,你要吃,小店自然是乐意,只是你要问问楼上那几位肯不肯出银子。”
叫化子抬起头来,将一双白眼对着楼上道:“喂,你们听见了么?”
紫芯轻声道:“原来他是个瞎子。”
叫化子道:“瞎,瞎我可看见你了呢。怎么样,出不出钱?”
粉芯一眼瞅见楼下看热闹的人中还混着几个官差,拽着拽紫芯,示意她不要出声,晃晃手中的银子道:“好哇,本小姐也是好长时间没看过什么热闹了,今天也不妨就和大家乐一乐。伙计,你就给他一样上一个,那个叫化子,你可听好了,我们答应的是管你一顿酒菜,无论上来什么,你都得一顿吃完,要是剩下了,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叫化子一笑,道:“好,你就叫他上吧,要是在下吃不了,这酒菜钱也不用列位出了。”
伙计一听,转身凑到掌柜的身边,悄声道:“掌柜的,我看这事不大好,那么多的东西,他一个人怎么吃得下,这呆一会儿不是一件没头的官司么?”
掌柜的蹬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什么?他要,你就给他上,今天无论是他们谁出银子,都得给咱们银子,你做去吧!”
快嘴三应着,吩咐灶上依样做去了。
掌柜的悄悄地叫过了一个伙计来,对他道:“喂,我去衙门里找李捕头来,就说我这里有要事请他,叫他多带些人来。”
李捕头素与掌柜的交好,掌柜的安排完,乐悠悠的抿了一口菜,等着看这几个人的热闹,像这样的吃法,醉千里一年也碰不上一两次,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那叫公子更是疯,听周围乱哄哄的一片,也来了精神,道:“喂,伙计,还有什么菜么?”
伙计道:“客官,现在正是淡季,小店准备得不多,就这些吧。”
掌柜地道:“快嘴三,你说什么?咱们店里不还有好多菜吗?怎么不报出来让客官听听。”
伙计瞅了一眼掌柜的,心里付道:“妈的,你今天是见钱眼红,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了,你当掌柜的不怕,我一个当伙计的怕什么?遂道:“不瞒客官说,小店也确有那么一两样拿手的好菜,只是许多时日也没人问津,小的倒忘了,我说来你听听……”
“黄花木耳金针菜,驼蹄熊掌鹿肉肝,猴头燕窝鲨鱼翅,龙须凤蹼虎心尖。”
看热闹的听他报出这几样菜名,兴奋地嗷嗷叫。
叫化子大方地一笑,道:“好哇,一样一个。”
楼上的粉芯也不示弱,去紫芯的腰间的摸出钱包来一抖,黄的白的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掌柜的乐得坐不住了,亲自走了来道:“快快,上菜!”
店里从大堂到灶间一齐忙了起来,伙计们走马灯似地来回穿梭。将四个大台面合在了一个,不大功夫,摆了满满一桌子。
叫化子端起一盘菜来,嘴一张,就将那一盘菜倒进了嘴里,脖一扬,就咽了下去。
他扬头叫道:“好菜!”
伙计筛好一碗酒递上来,叫化子接过一抬头,又喝了进去,抹抹脚叫了一声:“好酒!”
他吃一盘菜,喝一碗酒,不大的功夫,面前就摞起了高高的一堆空盘子,可他那个肚子就像添不满地一样,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
楼下围得人山人海,后面的人看不见,就站到了凳子上,将叫化子团团地围在了中间。
叫化子已经喝了二十余碗酒,忽然道:“喂,伙计!”
伙计知道今日是遇上了异人,也不敢再瞧不起他,忙躬身过来道:“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叫化子道:“我眼睛不好使,又这里面吃东西,这么多人围着,甚是不便,你上楼去给我看着那几位小姐,别让她们趁乱跑了,我可没有银子给你。”
伙计连忙扒开众人挤上楼,只见楼上的几个酒客眼睛痴痴地呆坐着,被人点了穴道。
伙计大叫一声跑了下来。道:“掌柜的,不好了,那几个人跑了。”
店里乱成一团。
恰在此时,掌柜的请来的李捕头也到了。他听人们七嘴八舌地一说,将链子往叫化子脖子一套,道:“喂,对不起子,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当这大宴是那么好吃的?这一顿饭,你怕是用脑袋换哪!”
叫化子拽着铁链,叫道:“喂,你们凭什么锁我?我在这里吃饭,由楼上的人付帐,这里店里的伙计先去讲明白了,大家都可做个见证!”
围观的人听了,七嘴八舌地帮着腔,都愿意做证。
李捕头回过头,厉声道:“静了!你们在这里胡闹什么?你们知道这里面的事吗?他和那几个女子原本是一伙的,他们合起来在江湖上混吃混喝,捎带骗人的银两,官府已经暗中缉拿他们多日了,今日可算逮着了一个,你们倒有愿意做证的了?好哇,愿意做证的就跟我到大堂去,审一审看你和这伙贼人是什么关系?你当老大爷的夹棍是那么好吃的么?”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头了。
李捕头拉了叫化子,喝道:“走!”
叫化子道:“老爷,冤枉啊!”
李捕头道:“小子,你在这里喊有什么用?留着点劲等到了大堂上再喊也不迟呀!”
叫化子道:“不行,我不跟你走,你们不讲理!”
李捕头道:“讲理?老子就是理!我问你,你和那伙人是不是一伙的?”
叫化子道:“不是!”
李捕头冷笑一声,道:“不是么?你唬谁?你们若不是一伙的,她们凭什么请你一个瞎化子吃饭?钱多得没处使了么?”
叫化子道:“冤枉,我真地不认识她们!你快放开,要不然,我可要挣了!”
李捕头道:“好哇,你挣,我叫你挣!”他从手下的手里夺过一条水火棍来,恶狠狠地向叫化子的腿上打去。
叫化子眼睛虽然瞎,耳朵却极灵,听得风声,将身一跃,那棍拍在了地上。
捕头叫道:“好哇,你还会跳!我让你跳……”
他抢圆了棍,又狠狠地打了下去。
叫化子一跃,踩在了棍上,只听“啪”地一声,那棍整个横拍在了地上,连了捕头握棍的两只手也压在了棍下,他被拽得弯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叫化子“嗨”了一声,一用力,脖子上的铁链便被他拽折了,他将铁链往地上一扔,将身一纵,在人们的头顶跃过,从窗口飞出,落在了当街,脚下一跺,窜上了房。
店里的人急忙往外赶,待他们抬头时,哪里还看得见人影了?店老板突然嚎啕痛哭起来。
紫芯她们此刻已经在十数里之外了。她们一路上一直在议论着酒店里的事,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完。
粉芯道:“唉,那小子现在也不知吃完了没有?像他那样的饭桶,我这一生可真是头一次看见。”
蓝芯道:“你说,那店里发现我们走了,得怎么对付他呢?也不知他能不能脱得了身。”
粉芯道:“管他呢!这也是他自己找麻烦,怨不得我们。再说,要是没有咱们,他上哪里吃一顿大菜去?一个花子,这一世不就想吃这么一顿么!这也算是了却他的心愿了,就是死,他也该瞑目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听得一个人幽幽地道:“我不瞑目,我死的冤哪!”
一道灰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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