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诗茹三女返家之後,倪诗翠立即将阴功传给任君婉。
任君婉获悉自己的身世及艰钜任务之後,练功更勤了,有时甚至还要倪诗翠再三催促,才肯休息哩!一晃又过了三年,这天入夜之後,任君婉与倪诗翠坐在房中,只听倪诗翠肃然取出一只八寸长,一寸粗的圆棒道:“婉儿,脱光身子。”
任君婉柔顺的点点头,立即起身宽夹解带。
不久,房中立即多了一具娇艳似花,妩媚动人,散发着无穷热力的胴体,倪诗翠不由心儿一颤。
她逐一轻抚她的每一寸肌肤,抚得任君婉满睑通红,轻颤不已,她却正色道:
“婉儿,诱人之前,自己必须经得起诱,对吗?”
任君婉吸口气,羞赧的点点头。
倪诗翠将圆棍递给她,道:“处子破瓜之苦甚为难耐,你先自行破去,我待会再毁去你的生理机能。”
聪明的任君婉知道娘是为了避免自己怀孕而影响复仇行动,因此,在接过圆捧之後,立即上榻躺下。
“婉儿,将它徐徐塞入,轻抽缓插,盏茶时间之後,即会适应的。”
任君婉点点头,双腿一张,自行开启玉门关,缓缓的将圆棒塞了进去,一声低哼之後,她的柳眉微微一皱。
稍停片刻,她立即轻轻的移动圆棒。
倪诗翠轻轻的擦拭任君婉额上的冶汗,含泪道:“婉儿,苦了你啦!”
任君婉没来由的亦簌簌掉泪,圆棒却移动越快了。
倪诗翠以纱巾接着汩汩流出的斑斑落红,一阵子之後,咽声道:“行啦!把圆棒取出来,歇会吧!”
任君婉取出圆棒,望着满棒的鲜血,泪水顿似泉涌。
倪诗翠不由伏在她的右肩轻泣。
“娘,别这样子,准备截穴吧!”
“好,婉儿,原谅娘吧!”
说完,双掌立即在任君婉的下身轻拍数下。
鲜血倏地似水箭般自玉门关中激射而出。
倪诗翠让任君婉服下三粒药丸之後,轻轻的替她拭血及上药。
翌日开始,任君婉由於甫破瓜,不适合激烈练功,立即与倪诗翠在房中复习易容,阵法及医术两等杂陵。
一周之後,她在白天继续练习双掌齐施“兰花拂穴手”及“飞燕掌法”,晚上就以那根圆棒练习阴功。
不到半个月,那根圆棒便被束得及咬得“体无完肤”了。
倪诗茹返家见到圆棒上面的“辉煌纪录”之後,立即握着任君婉的柔荑道:
“婉儿,苦了你啦!”
“大姨,此乃婉儿该尽之义务,倒是你长年在外奔波,历尽风霜,才辛苦哩!”
“格格!很好,说得很好,只要再加强‘仪态学’,够格参加‘阳朔涤花’了。”
倪诗翠欣喜的问道:“师姐,是不是你上回所提过的天赐良机?”
“正是,这是一个充满香艳及神秘的盛会,由於传闻甚久,上月经过证实之後,已是当今武林最轰动之事了。”
“太好了,何时举行呢?”
“还有半年多,够咱们准备的啦!婉儿,从明早起,你先演习当众宽衣解带,颠倒众生之各样仪态吧!”
任君婉嫣然一笑,在饮袵行礼之际,双肩一缩,她身上的那件衣衫随着她盈盈起身之际,缓缓的滑了下来。
当它滑到胸脯时,只见她嫣然一笑,双峯立印顶住衣衫,倪诗茹双眼一亮道:
“半裸更迷人,来,轻盈扭腰摆臀!”
任君婉步履轻移,媚眼一眯,衣衫缓缓的继续滑下,那件水蓝肚兜立即将半裸的雪白胴体衬托得更迷人了。
“好迷人,吸气,桃源胜地勿轻易外泄!”
任君婉格格一笑,那滑到玉门关附近的衣领好似被一只无形手提住般倏地停住,她立即轻轻的曼舞起来。
衣衫立即飘扬,媚力不停的放射着。
倪诗茹瞧了半晌之後,上前替她拉起衣衫,赞许的道:“成啦!参加阳朔涤花盛会,诸人非臣服在你的膝下不可了。
“师妹,好好的在婉儿的身上设计一些撩人的小玩意儿,咱们只要打赢阳朔涤花这一战,大事底定矣!”
“格格,没问题!”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桂林在唐朝之前原本是广西的一处蛮荒之地,再说是“鸟不拉屎”之区。
直到唐朝李靖开发,历代又大力建设之後,那独特的山峯,清碧的河水及茂盛的桂林,醉人的桂花香,不知吸引了多少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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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桂林经过阳朔至乐平这一段百余里地带,计有六十余处大水滩,两岸奇峰林立,桂花飘香,使阳朔山水独占桂林之鳌首。
桂林城中一家叫做“玲珑来”的酒楼,此刻已经上了八成座头,跑堂的尖声吆暍和食客们的纵声谈笑,滙成一片!一阵熏人欲醉的酒香,从酒杯中飘散出来,足可闻到大半条街!这时只听大街上传来粗旷的歌声“一月主人醉几回,相逢相知且衔盂,莫管春色如流水,挥手千金笑口开。”
这首歌,是从唐诗篡改而来,但经他改动了几个字之後,就活脱脱的流露出此人的粗缭条作风。
这首诗,已经不是诗人的诗,而是江湖游侠的歌了!随着歌声,一条昂藏的青年汉子,大步朝玲珑来楼上走去。
此人身长八尺,生得浓眉大眼,紫瞠脸,腰间围一条软鞭,蓬头敞胸,足登麻鞋,看去虽然落魄,却是掩不住他的豪迈本色,和旁若无人的洒脱气慨!他上得楼来,目光一转,没待堂倌招呼,就在一张空桌坐了下来,拍案叫道:“伙计来五斤大麯,一盘卤牛肉,要快!”
“砰!”的一声,一个钱囊,丢到桌上,“哗啦啦”滚出来的竟是一块块的黄金!他这粗豪的举动,引得许多食客转头朝他望来,他毫不在意,顾盼之间,忽然目光一转,发现左音一张桌上,正有一个人望着他微微一笑。
这人书生打扮,身穿一袭青衿,腰间挂着一支红中透紫的竹箫,好不温文潇洒?
他此时看得一怔,不自觉地也还了他一笑,突然拱拱手道:“兄台请了,在下粗鲁惯了,别叫兄台见笑!”
那青衫书生闻言,连忙抱拳还礼含笑道:“哇操!兄台意气豪迈,正是英雄本色,幸会得很!”
“英雄本色”四个字,正说到这汉子的心坎里去了,听得他色飞眉舞,大笑道:“兄台果然雅人,哈哈,我甄英豪算是交上兄台这个朋友了!”
他也不待青衫书生同意,一把抓起钱囊,大步走了过去,拉开板櫈,在青衫书生横头坐了下来,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下甄英豪,兄台如何称呼?”
青衫书生也喜欢豪爽,起身道:“欢迎,欢迎,原来是甄兄,在下任少白。”
堂倌放好杯筷,送上一大盘卤牛肉,和五斤大面。
甄英豪挥手道:“快叫厨下乡烧几个拿手下酒菜来,越快越好,我要和这位任兄痛饮几杯,越快赏金越多!”
堂倌连声应“是”,很快招呼下去。
甄英豪顺手倒了碗酒,抬头道:“仟兄,来,来,咱们萍水相逢,兄弟敬你一杯。”咕的一声,偌大一碗大麯,一口喝了下去。
仟少自举起面前的酒杯,连说不敢,道:“该是兄弟敬甄兄才对。”
说罢,和他对乾了一杯。
甄英豪眉飞色舞,大笑道:“痛快,痛快,真是名土便风流,读书人能像任兄这样洒脱的,实在是少见,任兄真不愧是名士风流!”
任少白道:“甄兄过奖,兄弟如何敢当?”
甄英豪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一阵大嚼,又道:“兄弟虽是粗人,却喜欢结交名士,哈哈,除了西城的汪公子,令兄弟无限心折之外,任兄该是兄弟仅见的风流人物………”
任少白见他说起汪公子,口沬横飞,极自然的流露出敬佩之色,心中暗想:
“此人生性爽直,豪迈不羁,这般称道汪公子,不知汪公子又是什么人物?”
甄英豪又暍了一口酒,忽然注目问道:“听任兄口音,极似江南之人氏?”任少白道:“兄弟祖籍姑苏。”
甄英豪一拍巴掌道:“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惜兄弟没有去过,哦,兄弟几时到桂林来的?”
任少白道:“哇操!兄弟久慕桂林山水甲天下,游学来的。”
甄英豪大喜道:“好极了,任兄来的正是时候!”
任少白心中不禁一动,暗想:“他这句正是时候,莫非和阳朔涤花有关?”原来这任少白正是间关远来的任君婉,他听了甄英豪的话,正待开口询问,堂倌已经陆续替两人送上酒菜来,甄英豪只是劝酒,两人对饮了几杯。
甄英豪道:“任兄远来,正好赶上阳朔涤花,那是再巧没有了!”
任少白道:“哇操!兄弟好像听人说过!”
甄英豪赫然笑道:“阳朔滩上多丽人,这是咱们这里有始以来最大的游乐日子了。”任少白突然问道:“哇操!这位汪公子想来定是十分好客。”
甄英豪大拇指一挑,大笑道:“岂止好客,他家的大门,终年都是敞开着的,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客去访,他都十分欢迎。”
任少白笑道:“哇操!他倒有孟尝之风。”
甄英豪俯掌大笑道:“哈哈,白兄说对了,汪公子平生最喜欢的,莫过於别人将他比作孟尝君了。”
任少白心中暗暗忖道:“原来汪公子只是个沽名钓誉的统袴子弟!”
甄英豪见他没有作声,认真的道:“汪公子虽然年事极轻,但确实是个名士,一肚子学问,不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就是丝竹弹唱,飞鹰走狗,也无一不通。”任少白见他把汪公子说得如此文采风流,不觉点头微笑。
甄英豪咕的又喝了一大口酒,舔舔舌头,又道:“最难得的还是他人品俊逸,宛如玉树临风,只要汪公子在大街上溜了一趟马,谁家姑娘不朝他嫣然一笑,飞上个媚眼儿。”他说到高兴,竟然端起大碗连喝了几口,接着笑道:“汪公子若和任兄相比,真是一时瑜亮,珠玉并辉,汪公子要是见了任兄,定然高兴无比。”
说到这里,不觉纵声大笑起来。
任少白的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喜容,说道:“哇操!兄弟能够躬逢贵地盛会,确是乐事…甄英豪好像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突然举碗一饮而尽,问道:”任兄想不想去见见汪公子?“
任少白笑道:“哇操!这等人物,小弟倒确是想见他一见………”话声未落,甄英豪突然站起身来,大笑道:“咱们这就找他去。”
任少白愣的一楞道:“哇操!此时前去,不觉得冒昧么?”
甄英豪豁然笑道:“我看任兄俊逸脱俗,怎地拘泥起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两位见了面,兄弟保证你们相见恨晚。”
一手掏出一小锭金子,朝桌上一放,大声叫道:“喂!伙计,除了酒资,余下来的都是赏金了。”
说完不容任少白多说,一把捉住任少白胳臂,笑道:“任兄,咱们走!”
任少白但觉甄英豪抓着自己手臂的五指,有如铁箍一般,心中不觉一动,当下不觉皱皱眉头,道:“哇操!甄兄,请把手放松一些。”
甄英豪“哦”了一声,歉然道:“该死,该死,兄弟忘了任兄是个文弱书生。”
说着果然松开手把,但还是握住任少白赂臂,大步下楼。
只听身後堂倌高声喊道:“谢甄大爷重赏。”
甄英豪跨出大门,立时向停在门首的马车,招招手道:“快来,上城西汪公子府去。”城西汪公子,出手濶绰,桂林城里,谁人不知,凡是上汪公子府去的客人,例由府里管事打发,这是一趟好差事。
赶车的那敢怠慢,一扬长鞭,马车得得的驰了过来。
甄英豪没待车子停妥,就一跃上车,口中嚷道:“任兄快上车来。”
任少白心头暗暗犯疑,忖道:“这姓甄的身手不弱,他和自己萍水相逢,就硬拖着上汪,莫非有什企图?”
你艺高胆大,自己远来桂林,原是有为而来,当下也就不动声色,等马车停妥,攀援而上,堪堪坐定,甄英豪已不迭催快。
赶车的扬起长鞭,马车像风驰电卷般朝城西驰去。
不消片刻,马车转入一条横街,在一座大宅第门前停了下来。
甄英豪当先跳了下去,等任少白下车,又一把扯着他臂膀,笑道:“任兄,咱们这就进去,他家不用通报,哈哈,其实咱们车子没到,仆人们早已通报进去了。”
任少白举目瞧去,果见宽濶的石阶上,大门敞开。
一名管事从门内走出,向赶车的问道:“贵客从那里来的?”
赶车的道:“玲珑来来的。”
管事道:“好,赏银二两。”
甄英豪已拉着任少白进入大门,一面说道:“汪公子只怕在书房里,咱们到他书房里去。”
任少白跟着他穿越长廊,经过花厅,突听一阵清朗的声音,从东首书房中传出:“甄海量,你来得正好………”
甄英豪没待对方说完,洪声笑道:“汪兄快快出来,兄弟替你引来一位嘉宾。”
汪公子惊啊一声,道:“想不到甄兄还有贵友同来,失礼,失礼,兄弟只当是你一个人来的………”
随着话声,一个华服少年,急步走了出来,连连拱手道:“兄弟实在太以失礼,快请到书房里去坐。”
说话之间,一眼瞧到任少白,不觉怔得一怔,目光立被吸引,大步迎了上来,含笑道:三这位兄台宠临寒舍,真是蓬壁生辉,甄兄还不快快替兄弟引见么?“甄英豪大笑道:“这是兄弟新结交的任兄任少白,这位就是汪兄汪立文,两位都是文采风流名士,正好多多亲近!”
任少白只觉这位汪公子果然其人如玉,生得顷如傅粉,层若涂朱,尤其一双星目,隐露异彩,心头暗暗一动,忖道:“此人分明身凄上乘武学。”
两人互说了些久仰的话,汪立文喜不自胜,连连肃客,三人进入书房,分宾主落座,早有书瞳献上香茗。
任少白略一打量,但觉这间书斋,玉轴牙签,陈设精致,华而不俗,室如其人。
经过一番寒喧之後,汪立文立时吩咐摆酒,替任少白接风。 席间,汪立文和任少白从经史百家,谈到琴棋书画,越谈越觉投机,甄英豪一句也插不上,就自顾自的大吃大暍。
任少白只觉这位汪公子谈吐隽雅,学识渊博,只是绝口不谈武事。
仔细察看,除了双眼神采有异,似是内功有根基,但他却举止斯文,一派公子哥儿的风流自赏,实在看不出他像个练武的人,心中总觉未能释然。
汪立文可不同了,他原是好客之人,和任少白一席倾谈,简直相见恨晚。这一席酒,直吃到夕阳西沉,才行罢席,甄英豪已喝得醉眼斜眯,洪声大笑道:“任兄,兄弟说得不假吧,两位一时瑜亮,珠树成双。
“哈哈,此番阳朔涤花阳朔滩上的姑娘们,瞧得个个如醉如痴,我这甄海量就当场跳下滩去。”
汪立文笑道:“你就是喝醉了穷吼,大家才会叫你甄海量!”
甄英豪道:“汪兄和我结交以来,几时见我醉过?”
汪立文道:“自称不醉的人,就是醉了。”
甄英豪还待再说,汪立文摇摇手道:“甄兄不用再和兄弟抬杠了,咱们今晚好好的去乐上一乐。”
甄英豪目光一睁道:“逢春坊去?”
汪立文点点头道:“甄兄意下如何?”
甄英豪拍手叫道:“好极,好极,有喝酒的地方,兄弟没有不去的道理。”汪立文朗笑道:“若惜千金买一笑,天涯何处识温柔?任兄初来桂林,兄弟今晚替你介绍一位风尘奇女,以任兄的才貌,当可获得佳人青睐,说不定减烛留髡呢?”任少白被他说得脸上一红,笑道:“哇操!如此说来,汪兄想是早作入幕之宾了!”
汪立文道:“任兄只怕还不知道逢春坊的拂云姑娘,是咱们这里大大有名的红倌人,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姑娘色艺双全,冰清玉洁,处污泥而不染。
“你若和她谈诗论文,她能和你剪烛西窗,畅谈终宵,若是想打地主意,别说以斗量金,地下层一顾,说不好,就当场沉下脸来,下令逐客。”
甄英豪大笑道:“汪兄不用多说,让任兄自己去品赏不好吗?”
说到这里,不觉抬头问道:“汪兄今晚可要飞东选约城南简二,城东曹三,和城北的周老七作陪吗?”
汪立文摇摇头道:“简二曹三周老七,若和任兄相比,简直成了粪土,今晚兄弟是专替任兄接风,共谋一夕之欢,不用去招他们了。”
甄英豪道:“你和任兄,面对名妓,纵情诗酒,兄弟一个人又得喝闷酒了。”
口中说着“喝闷酒”,人可站起来,仰面大声叫道:“备马。”
已是上灯时分,逢春坊前花灯高悬,车水马龙,一片喧哗。
适时来了三匹锦鞍健马,马上人是两个少年公子,另一个是短夹敞胸,蓬着一头乱发的紫脸大汉。
桂林城里,有谁不认识小孟尝汪公子呢?有谁不知道汪公子的好友甄海量甄大爷的?三人才一下马,早有小厮接过马匹,三五个龟奴,抢着打扦候安,大门内早已响起了高声吆暍:“汪公子驾到。”
一入前院,但觉灯火通明,弦声盈耳。
汪立文引着任少白,甄英豪,却是直入後院,朝一座宽濶楼梯走去,这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红绒,走在上面,听不到丝毫的声息。
登上楼梯,但觉景物一变,幽香扑鼻,气氛宁静,画廊尽头,绣帘低垂,一名俏婢,掀帘让客,娇声笑道:“原来是汪公子驾到,请到里面坐。”
这是一闾宽敞的客室,陈设得富丽堂皇,十分考究。
三人跨进客室,早有两名绿衣使女,端上茶来,欠身道:“公子爷请用茶。”
汪立文问道:“你家姑娘呢?”
一名绿灰使女答道:“姑娘正在上妆,公子请稍待,姑娘就好出来了。”任少自从未涉足青楼,此刻心中不期有些新奇。
瞧到粉墙上挂着一帧红木镜框的字轴,这就负手走了过去,抬目一望,只见上面题着一首诗道:“睡起高楼暑—欲消,湘帘画永竹潇潇,半掀皓腕浮冰李,微啃朱唇弄彩箫,玉雪丰神难为画,胭脂颜色不须调,自从邂逅瑶台後,应是逢山路未遥。”
上款题着“拂云女史郢正”下题是“汪立文未是草”。
心中不禁暗暗赞道:“看不出这位汪公子居然写得一手好字,吟得一首好诗!”
不觉回过头去,笑道:“这是汪兄的大手笔了。”
汪立文道:“这是兄弟去夏写的,任兄多多指教。”
任少白道:“哇操!汪兄文采风流,诗书并佳,兄弟钦佩得很。”
话声未落,只听传来一阵细碎的环佩之声,同时响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娇笑道:“有劳汪公子和贵友久候了。”
香风飘动,掀帘走出一个绝色佳人!汪立文含笑相迓,谎道:“姑娘好说,我来替你引见,这位是我新交好友,任少白任公子…………”
回过头来,又朝任少白笑道:“任兄,这位就是名倾桂林,才貌双全的拂云姑娘了。”拂云妙目凝注,打量着任少白,福了福道:“任公子文旌光临,贱妾深感荣宠。”任少白只觉脸上一热,忙道:“哇操!汪兄盛道姑娘才名,如今一瞻芳仪,深感见面尤胜间名。”
拂云瞟了他一眼,嫣然道:“任公子真会说话。”
汪立文笑道:“一个是倾城名花,一个是风流名士,你们两位正好谈谈!”甄英豪大声道:“你们谈诗论文,可别把兄弟一个人冷落了。”
拂云答道:“甄大爷快人快语,明珠,快吩咐厨下整治酒席。”
那叫明珠的使女答应一声,掀帘而去。
拂云望着任少白娇笑道:“任公子风仪俊逸,才高八斗,难得莅临,贱妾意欲请公子赐一法书,俾日夕相对,如接清神。”
任少白脸上又是一红,道:“哇操!汪兄珠玉在前,在下只是胡乱涂鸦,怎敢有污姑娘令目?”
汪立文拍手道:“任兄高才,快别推辞了!”
拂云廻目笑道:“明玉,快取纸来,研墨侍候。”
那叫明玉的使女答应一声,立时取出宣纸,在案上摊开,一面研起墨来。任少白眼看无法再推,只好笑了笑道:“哇操!这是汪兄和姑娘两位存心要兄弟出丑了!”
当下走近书案,略一思索,提起笔来,濡满墨汁,在纸上写道:“玉作肌肤冰作神,丹青任为不如真,无人说向张京兆,留着双眉待画人。”
汪立文没待他写完就鼓掌稍好,大笑道:“集唐人诗句,能自然妥切,妙手拈来,实是难能可贵,尤其任兄这手俏字,遏劲妩媚,秀逸如人,实在叫兄弟钦佩得五体投地。”任少白道:“哇操!兄弟因有汪兄珠玉前,不敢下笔,才胡乱凑集四句唐诗,聊应拂云姑娘雅命,汪兄这般说法,兄弟更觉汗颜无地了。”
说到这里,一面题了上下款:“拂云女史清玩”和“姑苏任少白集唐并书”。
拂云瞧得大喜,连连称谢。
甄英豪在旁道:“不错,任兄写的诗,兄弟不懂,但任兄这笔字,兄弟可看得出来,运笔如运剑,随手挥洒,就显得气势不凡!”
汪立文不觉听得动容,暗暗点头。
任少白心中却是一惊,暗想:“他这几句话,已然说出了运剑要诀,显见他对武功一道,造诣极深,决非市井游侠,所可比拟,自己倒要留神才好。”
心念转动间不觉笑道:“甄兄武林奇侠,定然精於击剑,可惜兄弟不谙武事,否则倒可向甄兄请益了。”
甄英豪大笑说道:“任兄过奖,剑是兵器中最难练的,兄弟是个老粗,只会舞刀要棍,会些粗浅功夫。”
拂云擦嘴笑道:“舞刀也好,甄大爷先喝上几杯,藉酒助兴,正好给我们开开眼界。”甄英豪连忙摇手道:“不成,不成,喝酒没有问题,在姑娘香闺里怎好舞刀弄枪。”拂云美目流盼,含笑道:“贱妾久闻甄大爷豪气纵横,侠名满桂林,刀法自然精妙,让我们开开眼界,又有何妨,怎地也学起大姑娘来了?”
甄英豪生性豪迈,经不得人一激,不觉脸上一红,搔搔头皮道:“好吧,姑娘一定要兄弟献丑,兄弟自当从命,只是兄弟献了丑之後,是不是大家都要来一点,才显得公平。”拂云望了汪立文,任少白两人一眼,笑道:“甄大爷要如何才算公平?”
甄英豪道:“姑娘清歌一曲,任兄身边带着洞箫,自科也得奏上一曲,至於汪兄,让他自己说吧,该来什么好,就来什么?”
拂云笑道:“贱妾这里藏有一张古琴,汪公子弹一曲琴可好?”
汪立文点点头道:“好,好,兄弟反正是三脚猫,样样都会一些,样样不精,弹琴就弹琴吧!”
甄英豪道:“咱们要不要拈个龟儿,看看谁先谁後?”
汪立文道:“这倒不用,任兄今天第一次来,自然是先听我们的了,这叫抛砖引玉,兄弟之意兄弟在酒前先弹上一曲,以娱嘉宾。
“等一会喝酒的时候,由拂云姑娘来上一曲清歌,酒到一半,甄兄有了三分酒意,舞上一趟刀,让大家开开眼界。
“最後则任兄吹奏求凰之曲,‘赤箫吹罢好相携’ ,咱们也可以走了。”他最後这几句话,妙语双关,直听得拂云红透双颊,偷偷的瞟了任少白一眼。
甄英豪鼓掌道:“有道理,咱们就这样好了。”
正说之间,酒菜已经送上,拂云早已命明玉从房中捧出一张瑶琴,褪去琴衣,焚了一炉好香。
汪立文走了过去,在案前坐下,手指轻轻在弦上一勾一挑,发出了“丁冬”声响,他口中连说“好琴。”
一面抬目朝大家笑了笑道:“兄弟献丑了!”
说罢,就丁丁冬冬的弹了起来。
他弹的是一首“风入松”,飒飒清响,真如高山流水,使人有清风徐来之感。
琴韵悠然停止,任少白,拂云首先鼓掌叫好。
汪立文起身拱拱手道:“有污诸位清听。”
甄英豪嚷道:“快喝酒,兄弟敬你一杯。”
大家相继入席,明珠,明玉两名使女,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拂云起身道:“任公子宠临,贱妾敬你一杯。”
举杯一饮而尽,任少白和她对乾了一杯。
甄英豪举起酒杯,朝汪立文道:“来,汪兄,我来敬你。”
两人也对乾了一杯。
甄英豪道:“姑娘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拂云嫣然一笑,敬了汪立文,甄英豪两人的酒,缓缓站起娇躯,说道:“贱妾唱得不好,三位幸勿见笑才好。”
说完樱唇轻润,展动娇脆珠喉,曼声唱道:“倚栏无语掐残花,蓦然间,春色微烘上睑霞,相思薄幸寃家,临风不敢高声骂,只教我指定名儿暗咬牙。”
歌声乍歇,任少白,汪立文抚掌称妙。
甄英豪道:“来,兄弟敬姑娘一杯。”
拂云层颜笑道:“这个贱妾如何敢当,还是贱妾敬甄大爷一杯吧。”
大家边谈边饮,酒到半酣!甄英豪早巳换了大杯,杯到酒乾,不知喝了多少杯了,只见他霍地站起,抹抹嘴拱手道:“任兄,汪兄,拂云姑娘,现在看小弟的了。”
探手从身边摸出一柄绿鲨皮的刀鞘,轻轻一抽,制出一柄两尺来长,寒光闪闪,既非短剑,又非七首的银刀。
他退後两步,笑道:“要在六尺见方的一点空隙里舞刀,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练不好三位莫要见笑。”
任少白暗暗喝了声:“好刀!”
汪立文笑道:“甄兄几时学会了江湖卖艺的一套,尽说不练。”
甄英豪咧嘴笑道:“练!练!”
左手向前轻轻一扬,右手银光陵然翻起,刀尖昂处,就割出一道银光,盘顶而过,身随刀转,左右圈动,又飞起了两圈刀花。
甄英豪手势纯熟,由慢而快,倏然之间,但见一条银练,盘身缭绕,已经看不清他一招一式!任少白凝目注视,但觉甄英豪虽然限於地形,刀法未能尽情施展,但已可看出他这趟刀法,暗蕴玄奇,虽是平平常常的一招,其中却隐含着许多变化,心头不禁暗暗惊奇。回目瞧去,汪立文手托酒杯,脸上隐露笑容。
拂云姑娘虽然也妙目凝注,但她脸上不知不觉间,居然流露出不屑之色,连她身边的两个绿友使女,也相互掩口而笑,分明意存轻视。
任少白瞧得奇怪,以甄英豪的刀法而论,在江湖上也可算得一把好手,这拂云主婢三人,若非也会武功。
而且武功还在甄英豪之上,决不会在无意之间,流露出这种轻视神色,那么这主婢三人溷居烟花,就使人不无可疑………
这时甄英豪一片刀光,已化成了一团银色光影,在酒席前面,不到六尺的空地上,滚来滚去,煞是好看。
舞到急处,只听他高声歌道:“铁鞭银刀,走遍天涯!满腔热血,浇上三百杯冷酒,不羡他狗娘的将相王侯,金印大如斗。
濯锦江边,有的是酒肉朋友,约他三两个呼虚喝雉;闘鷄逐狗,谁曾见我烂醉如泥?赢得甄海量………“
嘹亮歌声,霍霍刀光,同时戛然而住,甄英豪气定神闲,收住刀势,拱拱手,大笑道:“献丑,献丑。”
任少白忍不住喝彩道:“哇操!好,不但刀法神奇,而且歌声雄伟,甄兄不愧是英雄本色,豪气纵横!”
甄英豪伸手取过酒碗,喝了一口,得意的道:“任兄过奖了。”
仰头把一大碗酒暍下。
任少白看看时光不早,也就解下竹箫,含笑道:“现在该兄弟献丑了。”说完,就唇吹奏起来。
他吹的是一首“小桃红”,箫声曼妙,悠扬悦耳,自然也赢得汪立文,甄英豪和拂云姑娘的热烈掌声。
一曲既终,任少白立即拱拱手道:“哇操!汪兄,我们也该让拂云姑娘早些休息了。”
汪立文还没开口,拂云缓缓站起娇躯,欢袵道:“为时已晚,城中灯光早熄,贱妾也不敢再留三位多坐,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汪立文眼看已快四更,也就随着起身。
甄英豪又喝了一大碗酒,才站起身来,笑道:“曲终人故,这话倒是一点不错。”
三人相继走出,拂云隔帘送客,娇声笑道:“二位慢走,恕贱妾不送了。”出了逢春坊,任少白朝汪立文,甄英豪两人拱拱手道:“汪兄,甄兄,恕兄弟告辞。”
汪立文道:“任兄和兄弟一见如故,自然该搬到寒舍去住,俾可日夕盘桓,甄兄酒兴未尽,此刻就到寒舍再作畅谈,任兄也不用回旅邸去了,兄弟自会派人去替任兄把行囊搬来。”
任少白拱拱手道:“哇操!汪兄不用客气,兄弟不胜酒力,要想早些休息。”
汪立文道:“今晚夜色已深,任兄既要回店休息,兄弟不敢十分勉强,那么明天一定要搬到寒舍去住。”
甄英豪大笑道:“这个汪兄只管放心,明天一早,兄弟自会把任兄拖去的。”
任少白别过两人,就策马回转客店。
汪立文皆同甄英豪,翌日一大早就赶到玲珑来客栈,非把任少白接到家里去住不可。任少白盛情难却,萍水相逢,也确实感到汪,甄两人是个可交之友,也就不再推辞,搬到汪府去住。
汪立文早已命人收拾好书房东首一间精致雅房,作为任少白居住之处。
因为明天就是阳朔涤花,汪立文是城中的濶公子,又是出了名的小孟尝,他决定要大张筵席广宴宾客,因此,这前一天,他就显得特别忙碌。
快午牌时光了,滨滩楼前,早已人山人海,阳朔滩上早已楼船云集。
突然间,一阵得得蹄声,铃鸾齐鸣,人潮中出现了两匹骏马。
前面是一匹黄鬃马,全身毛色黄得发亮,马上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紫瞠脸的汉子,敞开着胸膛,胸前黑毛茸茸,腰间围着一支软鞭,意气飞扬,顾盼自豪。
桂林城里,没有一个不认识他,他是城西汪公子的好友甄英豪,凡是汪公子到的地方都有他,大家早已把他视作汪公子的保镖!後面一匹马,白得像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配上了银鞍银钟,更显得神彩非凡。这是汪公子的座骑。
人丛中有人叫道:“快让开,汪公子来了。”
於是人潮像派水般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人的夹弄。
两匹马缓缓驰过,朝滨滩楼而去。
两边的人看清楚了,汪公子的白马上,坐的不是汪公子,是一个脸如傅粉,唇若涂朱的青衫少年,腰间悬一支红中透紫的洞箫,潇洒风流,简直俊美极了。
人丛中有人“咦”了一声,低声道:“咦!他不是汪公子,这人是谁?”
另一个人道:“你没看到甄海量替他开路,八成是汪公子的亲戚!”
边上又有一人插口道:“这人简直比姑娘还生得美,只怕他是汪公子的同胞兄弟。”先前那人道:“不错,不错,他准是汪公子的兄弟,咳,咱们这里要是北京城,这两兄弟怕不早被皇帝老子拉去当驸马爷了。”
白马上的美少年,不用说正是化名任少白的任君婉,今天汪立文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由甄英豪陪同先上演滩楼来。
滨滩楼上上下下,此刻早已爆满,人还是不住的往里涌去,但正面靠窗的席上,只放了两副杯筷,座头还空着。
这是汪公子派人交待,特别替任少白,甄英豪两人留着的。
甄英豪陪着任少白才一上楼,立时有两名夥计鞠躬引路,带到席上,送来香茗,不待吩咐,就端上酒菜来。
任少白举目望去,但处沿着阳朔滩,到处都是人潮,红男绿女,扶老携小,一望无际,好像桂林城里的人,已经烦城而出。
不觉吁了口气,含笑道:“哇操!果然是盛况空前,兄弟出娘胎至今,从没见过这等热闹场面。”
甄英豪斟满了酒,暍了一大口,砸咂嘴,笑道:“早呢,热闹还在後面。”他用手一指,道:“任兄你瞧,这沿滩十里,一共有二十座彩台,每隔半里路就是一台,那是汪公子重金包来的戏班。
“其中京朝名角,地方小戏,变戏法,玩杂耍,应有尽有,要到未牌时分才开锣,到了晚上,呵!沿滩十里,成了一片灯海,那才热闹呢!”
任少白心中暗想:“汪公子要这般大事铺张,不知究是有何目的?”心念转动,一面问道:“哇操!为何要如此铺张呢?”
甄英豪望了他一眼,笑道:“还不是为了痛痛快快的玩乐,咱们这里的四大公子,都是百万财富,大家凑着热闹。”
任少白道:“哇操!甄兄不是说二十座彩台,都是汪兄包下来了么?”
甄英豪又喝了一口酒,道:“不错!二十台戏,都是汪兄包来的,但这不过是今天这场大热闹中的一部份。”
任少白奇道:“哇操!难道还有更精彩的?”
甄英豪抬头望了望天色,笑道:“自然有,来,来,咱们先喝酒吃菜,精彩节目,差不多也快来了。”
两人边吃边暍,过了一回,只听沿滩一带,锣鼓喧天,甄英豪回头笑道:“彩台上开锣了!”
话声未落,但听城中响起一片火炮之声,整座桂林城,好像快要翻了一般。任少白问道:“这又是什么?”
甄英豪道:“那是四大公子出门了。”
任少白听得大奇,暗暗忖道:“四大公子,在桂林城里,果然声势下小,连他们出门,阖城都要燃放炮杖。”
一片爆竹之声,宛如动地之雷,连续不断,渐渐接近,敢情已出东门,火炮声中,渐渐可以听到夹道欢呼,和一阵阵锣鼓细乐,远远传来。
只见两面一丈八尺长的竖立绣旗,迎风前导,上绣四个笆斗大的黑字:“周府龙队”。接着是四面桌面大的对锣,和二十几名一式锦灾,手捧乐器的队伍,吹奏着悠扬细乐。这一列队伍後面,是一名彪形大汉,手上擎着一支一丈来长的彩杆,杆顶上是一个比笆斗还大的珠球。
那珠球全是用珍珠串成,一经阳光照射,珠光宝气,映日生辉。
接着就是九条彩龙,每一条龙的龙头龙尾,都是用珠宝扎成,由三十六名精壮汉子擎着,煞是壮观。
九条彩龙後面,是一辆敞蓬马车,车身虽然并没什么装饰,但气派很大,车上端坐着一个一身华服的瘦削睑少年,脸含微笑,神彩飞扬。
马车前後还有八匹骏马,马上汉子,一色宝蓝劲装,腰跨佩刀,一付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显然是护院武师了。
任少白道:“哇操!这人好大的气派,大概就是城北周七公子了?”
说话之前,只听滨滩楼前爆竹齐鸣,九条彩龙, 一条彩球,已在楼前舞了起来,从楼上望去,但见条条彩龙,宛如九条彩带,起伏盘旋,舞得好不起劲。
任少白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舞龙的汉子,一个个虬筋凸露,分明都有一身武功。
而且,每一节龙身底下的杆子,都擦得光可监人,分明是熟铜铸制,如果一旦有事,就是现在的熟铜齐眉棍。
九条彩龙过去还没多久,人群中欢呼又起,鞭炮和锣鼓之声,又紧接而来、。
前面是两面足有两丈来长,满缀珠旒的长幡,上綉“城南简府”四个金字。後面就是高跷队,每人脚下绑着高跷架,足有两丈来高,老远就可看到。扮演的是八仙过海,孙悟空大闸天宫,火烧赤壁,华容道等剧,人数足有一百以上。
每一出戏,到了滨滩楼前,就在广场上演了起来。
任少白看出城北周府的九条彩龙,个个都似精通武功,因此对城南府的高跷,也留上了意。
这一注意,果然发现这些高跷上的人,踩着两丈高的架子,步法轻捷,如履平地,分明都有极好轻功。
而且扮演的又都是武戏,在楼前开打,手上所使也都是真刀真枪,表演逼真。
任少白心中愈觉疑窦重重,高跷队後面,一辆华丽马车上,坐着一个面貌白晰的书生,不住挥手,朝欢呼人群打着招呼。
此人不用说就是城南简二公子。
任少白看他举止文弱,也丝毫没有统袴习气,不觉回头笑道:“哇操!这简二公子,倒像是个读书的相公。”
甄英豪道:“他十六岁就中了乡试,所以大家都叫他简二秀才。”
任少白道:“哇操!周府的彩龙,简府的高跷都已经过去了,城东曹公子和城西汪公子又是什么玩艺了?”
甄英豪笑道:“不是已经来了么?”
但听一路鞭炮雷动,锣鼓喧天,接着就是十八个彪形大汉,上身赤膊,腰围豹皮,手上拿着明晃晃的钢叉,一路随丢随舞,上下飞滚,发出一片当当声响。
任少白问道:“哇操!这是城东曹三公子的了。”
甄英豪笑着点点头道:“这不过是开路的。”
不过是开路,那么後面还有?果然只听金锣大响,又是十八名腰围豹皮的大汉,手上各擎着一面火红竖立长旌,上绣:“城东曹府狮队”字样,後面一共是九头颜色不同的狮子,一路舞了过来。狮队後面,也是一辆华丽敞车,车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紫瞠脸汉子,也一路朝放鞭炮的群众拱手。
这曹府一行舞叉舞狮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个个身手不凡,就是曹三公子,看去也足孔武有力。
甄英豪道:“这曹三公子,叫做曹君亮,他老子是个武官,家里的人,个个都会上几手硬把式哩!”
九队狮子也在楼前大显身手,只见一个个彩球,满地滚舞,九只狮子纵跳翻滚,各尽其态。
这时滨滩楼顶垂上两串两丈长的鞭炮,劈劈拍拍的燃放起来,震耳欲聋,硫磺烟层,直呛喉咙。
任少白喝了口酒,问道:“哇操!现在该是汪兄来了!”
甄英豪道:“他们都是出东门来的,只有汪兄出西门,走的是水道,等汪兄一到,其他三位公子也都赶回来在这里会合。”
任少白道:“哇操!他们现在还要到那里去?”
甄英豪道:“沿滩十里。凡是演戏的地方,自然都要舞到,热闹节目,全在晚上,这些舞狮舞龙的队伍,一路舞回来足足有三里路长。
“那时咱们到船上一面喝酒,一面欣赏,四大公子届时会化了大把金钱,博取的就是在那时候的片刻享乐。”
四大公子如今只有城西汪府还没出场,但从其他三塞看来,所有舞龙,舞狮,和踩高跷的人,几乎全会武功,而且或明或暗,全都携带了家伙。
显而易见,这些人的出动,全有准备而来。
甄英豪的口气,四大公子似乎交谊不恶,似乎不可能会发生械斗一类事情。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任少白实在无法想得通,但他相信其中必有缘故。
舞龙,高跷和舞狮的队伍,渐渐远去,鞭炮锣鼓之声,也渐渐低了下来,人潮开始移动,涌向滩边。
甄英豪回头望望任少白,看他只是街盂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一般,不觉笑道:“任兄,瞧你神思不属,可是想着拂云姑娘么?”
任少白蓦然一怔,红着脸道:“哇操!甄兄休得取笑。”
甄英豪笑道:“难道兄弟说的不对?哈哈,今晚桂林城里有名的姑娘,全会到滩江楼来群芳争花魁哩!”
说到这里,只听楼上有人高声挤道:“来了,来了,城西汪府的龙舟来了!”
许多人离座站起,挤向窗口。
任少白擧目瞧去,宽濶的江面上果然出现了九条船影,一字排开,由远处驶来,心中暗暗想道:“汪兄出动的原来是龙舟竞赛,他居然把端午节的玩意,也搬到今天来了!”九条龙舟破浪而来,远处望去,舟尾拖着一条条的银线,来势端的快速无比。沿滩岸上,有人接连燃放起鞭炮,滩上金鼓齐鸣,九条龙舟,装点得金碧辉煌,每条舟上,两边各有八名大汉,一式青色水靠,运桨如飞。
六鳘海上驾山来,这份声势,委实不输其他三家。
任少白方才既然已经发现了其他三家的人,全会武功,全带了兵械,自然更注意汪府划龙舟的人。
行家眼里,纵然不注意也可以看得出来,而每条龙舟上,十六支桨,虽然全漆了黑漆,划桨的人,虽然运桨如飞,看去毫不费力,但桨势极沉,两边极薄,分明都是铁桨!四大公子门下,果然都是劲族,这四支队伍,人数不下五百,只怕桂林锺的将军辖下,也不过这点人了。
龙舟後面,出现了一艘双桅紫彩楼船,桅樯上用鲜花扎成八个大字:“以花会友”。
“以酒涤花”。
船头的一把绣披椅上坐着的正是汪立文,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身後伺立一名青衣书童,看去洒脱不群,雅而不俗。
任少白不觉举起酒杯,一乾而尽,笑道:“哇操!好个以花会友,以酒涤花,汪兄果然雅人雅致,不同凡俗!”
汪立文率着书僮刚一上楼,但听鸾铃齐鸣,简二,曹三,周七三位公子也已赶到。汪立文迎着他们落座,就替任少白引见,大家少不得有一番寒喧,不必细表。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阳朔滩上点燃起万盏灯火,十里通明!阳朔滩前,更是车水马龙,人声喧哗!赴宴的人,都是桂林城里的知名之士,应汪公子之邀而来。
还有,就是桂林城里大大有名的逢春坊和百玉坊的红姑娘也全到了。
滨滩楼上,摆开酒筵,一时觥筹交错,弦管盈耳,莺声燕语,衣香缤纷,好不热闹!任少自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此时满座宾客,每人身边,都有一位姑娘佑酒,偎翠倚红,尽情笑谵,虽是逢场作戏,一时之间,也甚感拘束,只是和身边的拂云姑娘,款款清谈。仔细观察,但觉四大公子宾主酬酢,兴高采烈的和大家喝酒谈天,甄英豪更是杯到酒乾,喝酒像喝水一般,丝毫看不出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心中愈觉疑窦重重。这一席酒,直到快近初更,才宾主尽欢而故。
酒楼上只留下四大公子,任少白,甄英豪,拂云姑娘和他贴身两名绿衣小鬟。
汪立文舒了口气,含笑道:“俗客散去,正是我辈赓续游乐之时,兄弟船已备妥,大家可以上船作长夜之游了。”
甄英豪大笑道:“走,走,咱们到船上喝酒去。”
曹三公子道:“甄兄还能再喝么?”
甄英豪高声道:“有谁看见过烂醉如泥的甄海量?曹兄可敢跟我赌上三百杯么?”
曹三公子豪迈的道:“有何不敢?”
两人说走就走,当先下楼而去。
汪立文,任少白,拂云姑娘,简二,周七也相继走下楼去。
滩边早已停泊了一艘扎彩楼船,一片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
大家走落船舱,汪立文就吩咐开船,缓缓驶去。
此时偌大的滩面上,游艇如织,大小船只,尽是泛滩之人。
沿滩十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戏台上锣鼓喧天,好戏连台,当真是城开不夜,比白天还要热闹。
大家凭窗赏览夜景,早有两名使女端上香茗,甄英豪和曹三公子,却坐在船头赌起酒来任少白正在游目观赏之际,臀目远处一叶扁舟,迎面驶来。
船上坐着一位少年书生,此人头戴儒巾,身穿一袭天蓝长衫,手摇摺扇,生得修眉入鬓目若朗星,看去甚是潇洒。
任少白朝他望去的同时,那蓝衫书生的两道目光,也正好朝彩船上望来。四目相投,任少白不觉怔得一怔,心想:“此人好俊喔!”
思忖之间,那一叶扁舟业已交叉而过,驶出老远,任少白目送扁舟不觉多看一眼。汪立文敢情也已看到,问道:“那位仁兄,倒是洒脱得很,任兄和他也认识么?”
任少白摇摇头道:“哇操!小弟不认识他。”
彩船沿着阳朔滩缓缓驶行,时间快近子夜。
只听岸上一阵阵的火炮,锣鼓,远远传来。
任少白曾听甄英豪说过,周府的舞龙,曹府的舞狮和简府的高跷,白天从东门出发,一路沿滩向西,汪府的龙舟则从西门出发,沿滩朝东行驶。
到了晚上,周,简,曹三家的舞龙,舞狮,和高跷队则由西朝东,汪府的龙舟则由东向西,各自回家。
这两支队伍正好在水陆上,两次交叉而过。
任少白蓦觉心中一动,暗忖道:“四大公子出动了这许多人,水陆并进,莫非是在阳朔滩上搜寻什么?”
突听江面上飘来一阵丝竹细乐,一艘结着灯彩的画舫中灯光如昼,对面坐着八名白灰白裙的美丽少女。
灯光之下,只们她们一个个生得花容月貌,眉眼盈盈,每人手上各自抱着琵琶,箫,笙之类的乐器,吹的吹,弹的弹,乐声悠扬,美妙动人。
周七公子目光一直,忍不住问道:“简兄快瞧,这是谁家的娘们?”
简二公子闭着眼睛道:“风吹仙乐飘飘闻,疑是霓裳羽衣曲。”
任少白略一回头,瞥见汪立文目注画舫,脸上微有异色。
拂云磕着瓜子,有意无意的望了汪立文一眼。
船头的曹三公子纵声大笑道:“妙极,妙极,老甄,来,咱们为她们乾一杯!”
甄英豪粗豪的道:“喝就喝,咱可不是为妞儿乾的。”
两条船渐渐接近,不,该说是那艘画舫朝这边缓缓靠近过来。
舱门启处,只见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出船头,娇声问道:“来的可是城西汪公子的船么?”
曹三公子手托酒杯,眯着醉眼,道:“这还用问么?”
青衣少女含笑道:“不知道那一位是汪公子?”
曹三公子道:“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青衣少女瞟了他一眼,道:“如果小睥猜得不错,公子该是城东的曹三公子了。”
曹三公子乐的哈哈大笑道:“原来姑娘认得在下?”
青衣少女道:“四大公子,名满桂林,有谁不识?”
曹三公子道:“名满天下还值得提上一提,名满桂林,有什么稀罕?”
甄英豪道:“姑娘认不认得在下?”
青衣少女掩口笑道:“自然认识,甄大爷是桂林有名的甄海量。”
汪立文早就注意着画舫,这时缓步跨出舱门,含笑道:“在下汪立文,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饮袵一礼,脆声道:“小睥奉我家仙子之命,特地奉迓四位公子来的。”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张梅红柬帖。
船头一拢,曹三公子伸手接过,略一过目,大笑道:“汪兄,涤花公子宠召,看来咱们非打扰她一杯不可了。
一手把柬帖往後送来。
汪立文刚一接过,简二公子,周七公子也闻声走出,只见侮红帖上写着两行簪花正楷:“久慕四大公子文采风流,无缘识荆,荫兹涤花佳日,敬备玉液琼浆,奉邀文旌,恭候光临。”
下面具名“涤花仙子敬约”。
简二公子道:“汪兄意下如何?”
周七公子挑挑眉道:“自然要去,就凭涤花仙子这四个字,多么美妙,玉液琼浆,未饮先醉了!”
汪立文略一沉吟,抬头问道:“仙子现在那里?”
青友少女道:“我家仙子已在涤花宫洁樽候驾。”
阳朔滩上居然出了一位涤花仙子,居然还有涤花宫,这都是从未听人说过的事,任少白,拂云姑娘,也因这艘画舫来的祝秘,双双走了出来。
甄英豪睁大虎目,咧嘴笑道:“涤花宫,桂林周围百里之内,兄弟最熟悉也没有了,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青衣少女擦嘴笑道:“涤花宫是珠彩紫成的水上行宫,甄大爷怎会知道?”曹三公子一拍巴掌,道:“妙极,珠彩楼船,水上行宫,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再来一杯琼浆玉液,简直令人飘飘欲仙。”
甄英豪道:“既然有这么好所在,你家仙子怎的不请我甄海量?”
青衣少女妙目流盼,打量了任少白和拂云姑娘一眼,嫣然笑道:“我家仙子知道公子雅人雅事,船上必然另有嘉宾在座。
“只是仙子不知汪公子邀约的嘉宾名街,无法另具柬帖,临行时吩咐小睥,汪公子船上的宾客,自然全是涤花宫的贵宾了。”
甄英豪大笑道:“要得,汪兄,咱们是不是立时就开船?”
青友少女含笑道:“我家仙子只怕已经恭候多时了,小婢奉命雅乐迎宾,就替诸位公子带路。”
话声一落,画舫走出两名身穿湖色紧身友裤的女子,拿起一盘银索,缚到彩船船头。青衣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礼,退了下去,挥挥手道:“开船啦!”
画舫船头已经掉了过去,八名白农少女立时奏起迎宾之曲,细乐悠扬。
船舫上八名身穿湖色紧身衣裤的少女,立时素手划动,画桨齐飞。
一条细长银索拖着汪公子的彩船,缓缓朝西驶去。
滩面上许多游艇和岸上的人,瞧到汪公子的彩船前面,另有一艘画舫前导,八名白衣少女弦管纷陈,立即纷纷鼓掌喝彩。
画舫上的美女貌比花娇,仙乐悦耳。
彩船上的公子们,一个个如临风玉树,不时传出欢笑之声。
一时不知羡煞了多少游人,当然也有人摇头太息,这些人的老子,当年不知括了多少民脂民膏,到了儿子手上,就这么穷极奢侈的尽情挥霍!画舫上六名打桨少女,运奖如飞,舟行渐渐加速,两条彩船有银索相连,於是彩船在滩上滑行的速度,也渐渐快了。
但大家敢情沉醉在赏心悦耳的乐声之中,谁也没去注意船行的快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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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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