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一座废置已久的破砖窑,杂草丛生,荒无人踪;砖窑旁边的那座屋子,也残破不堪,已有半边屋顶塌落下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实青年,一手持着一双纸盒子,悄悄走到这座契砖窑来。
他的上衣敞开着,胸膛露出一条刺青的苍龙。
此人就是京城中一家绸缎庄的老板“高讦”的独子,名叫“高德成”,平素不喜读书,最爱挥拳踢腿,使刀弄棍的玩意,并且还特别为自己起了个绰号--杂家小子。
高德威信步走过破砖窑,直走入那间破屋。
但见屋中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青年,正在呼呼地舞着一把刀,刀法极快,好像一条金色的飞蛇,在他的身边乱窜。
高德威走到他面前不远处站定,极感兴趣地欣赏着他的刀法,然后赞叹道道:“好刀法!”
那人停止了舞刀,把刀丢于一边,高德威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纸盒递给他,说道:“你的晚饭!”
“谢谢!”那人道过一声谢,接过饭盒,就坐在一边吃起来。
高德威望着他笑道:“老兄,到现在为止,你连姓名来历都不肯让我知道,太神秘一点了吧?”
那人瞪了高德威一眼,有点气愤地道:“你再提这个,我可就翻脸了!”
高德威忙陪笑道:“好,不提!绝口不提!”
那人收了怒气,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又喜欢功夫,所以我才教你两手刀法防防身……”
说时,有点紧张的问道:“嗯,你没有跟人提起过,我住在这里吧!”
高德威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像我们在江湖上混的人物,最讲究的就是“信义”两个字,怎么啦?难道我高家少爷不像是个江湖汉子吗?”
那人笑道:“像……像极了……我看,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高德威听了,忙说:“不来怎么行,你知道我是功夫狂、功夫迷,自从那天我偶然来这里,发觉你是个高手后,我已把你当是我的师父!”
那人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你就千万别告诉旁人我住在这里,你送饭来时,也一定要小心,别让人看见!”
高德威连连点头道:“行!行!这个我一定做得到!”说罢,抓起地上那把刀,就呼呼地舞起来,动作差不多跟那人舞的一样,只是还没那么罢纯熟了。
那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舞刀,并不时矫正他的招式。
其实,这个就似乞丐的神秘人物,井不是普通的江湖高手,而是省城府衙的总铺头,名叫“程成章”。
他为了调查一宗庞大的饭盒案,特冒充成乞丐以隐蔽身份。
※※ ※※ ※※
深夜。
高讦正在绸缎庄的帐房内算帐,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正在聚精会神地打着算盘,数银子,将银子每十两一堆的堆在一块,一共有六堆,还有几个银子在桌子上。
门外,高德威蹑手蹑脚地走近门来,伸手轻轻在门上,板下一块木头,令门上出现一个小孔。
然后,他把一双贴近眼睛小孔朝里看,一看之下,面露得意,又鬼鬼祟祟地走开去。他迅速来到前院的栏杆前,伸手把摆在栏杆上的一盆玉堂春一推,“叭”地一声,花盆落在地上跌得烂碎。
高德威随即闪身躲于一边。
高讦立即打开帐房门跑出来看,见地上跌得烂碎的花盆,便愤然骂道:“是谁三更半夜在犯手贱,做这种缺德的事……一定是那家没屁眼,没爹娘教养的孩子,打烂了我的花盆……”
高讦正在破口大骂时,高德威早已乘机潜人帐房,偷了几个银子塞入衣袋里,然后迅速闪身走出来,走到父亲的身边,装腔作势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呀个”
“爹,这是怎么回事呀?”
高讦愤愤地说道:“哼!谁知道半夜三更,那家没屁眼的孩子犯手贱,打烂我的花盆了!”
然后打量着高德威,肃道:“德威,你不在屋里念书,跑出来干嘛?”
高德威道:“我刚才就是在屋里念书,听见声音,才跑出来看……”
高讦立即责怪道:“你呀,就是读书不专心!想当年,你爹我念书的时候,就算是天塌下来,我都不理,就是专心的啃书本。”
高德威忙说道:“大家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跟爹是一样的嘛!”
“哦!”高讦一怔。
高德威说道:“我就是因为有一段不明白,才出来问问参的!”说时,自衣袋里掏出一本书来扬了一扬。
高讦见状,大喜道:“对!学问,学问就是要多问!跟我来!”
高德威跟着父亲走入帐房内.高讦认真地问道:“是哪段不懂呀?”
高德威随便翻开书来,指点着书的一页道:“就是中间那段!”
高讦马上戴上老花眼镜,取过高德威的书,就着灯火以念古书的声调念起来:“话说锦毛鼠白玉堂,命丧铜钢阵……”
高德威一听,神情就变得极糟糕,忙双手抱住头。
高讦陡地停止念,望着高德威怒喝道:“这是什么书?”
“古文观止!”高讦更怒,将书向他的头脸劈头劈脸打下来,一面打一面骂道:“古文观止?你再看清楚点!”
说时,将书送到高德的面前,那书封面分明印着“七侠五义”四个字。
“这……这……”高德威抬头望着父亲,神情变得极害怕:
“这……是……”高讦怒不可遏地大声道:“笨蛋,这四个字,你也不认得?”一面骂,一面又以书怒打着高德威的头脸,打了一阵,愤然将书撕烂,掷在地上,说道:“你不读古文,老看这种书,这个月的零用钱,扣下作罚!”
高德威哭丧着脸,神情焦急地问道:“爹,我一个月总共才只两文钱零用,你全扣了,不是坟狠了吗?能不能不扣?”
“不行!一定要扣!”高德威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低着头,转过身,慢慢走出去。
原来,干贩私屹勾当的,就是城中庄记运输行的老板“庄东山”,及其侄子“庄少雄”。
庄渝年纪已大,一向深居简出,事情全由庄少雄出面处理。
终于,庄少雄查出住在砖窑里的那个乞丐程成章,实是前来查案的总捕头,于是便重金聘请冷血杀手“尤靖”前来杀他。
尤靖不但以出手狠毒著名,而且擅用“断魂枪”,枪法出神入化,在江湖上有“断魂客”之称。
这日,尤靖带同两名手下,悄悄来到破砖窑,三人立即就向程成章展开攻击,程成章也奋起迎战,以一敌三,打得非常激烈。
恶战中,程成章的双刀,陡地架住尤靖的断魂枪,喝问道:
“尤靖,谁买你来杀我?”
“只认钱,不认人!”尤靖说完,抽回断魂枪,又出招向程成章猛攻。
此时,高德威刚好拿着一盒饭来到,看到程成章正与尤靖他们三人拼命搏斗,登时大惊失色,急忙躲于一边偷看,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程成章的武功非常高强,但尤靖毕竟也是绝顶高手;何况,他又带来两个助手。
结果,在寡不敌的情形下,程成章渐处下风,被尤靖的一个助手,所发射的暗镖射伤右臂,他的右臂立时垂下来,手中那把刀也告掉下。
尤靖乘机飞起一脚,踢走程成章左手那把刀,随即以断魂枪尖直抵住他的颈头。
程成章瞪着尤靖道:“好!你不愧是冷血杀手,永不失手!”
尤靖冷冷地说道;“当然,如果失手,江湖上也就不会有我这个鼎鼎大名的‘断魂客’了!”
程成章喘着气问道:“我值多少?”
“很贵,一百两黄金!”
“是谁买你?”尤靖神情阴森地笑起来,不回答。
程成章喘着气又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查,是谁在暗中主谋,做了那么多件大案,已经有点眉目了……。”
尤靖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道:“这就是你致死的原因!”
程成章冷笑一声,镇定地道:“我要是怕死,也不会查,只是死前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死不瞑目,做了冤鬼,也会日夜缠住你!”
尤靖两颊抽搐,眨起眼睛,终于一字字地说道:“好,就说给你听听,他就是‘绸缎庄渝’。”
程成章陡地“啊”地一声笑起来。
躲在一旁的高德威听到这话,也吃惊到极正张口想叫,但立时伸手按住自己的嘴。
因为尤靖刚才所说的“绸缎庄渝”,因谐音的关系,高德威以为是“绸缎庄高讦”,那正是自己的父亲啊!此际,尤靖已一枪刺入程成章的咽喉,程成章惨叫一声,便告死去。
高德威见状,不禁惊骇得“啊”地叫出声来。
尤靖及其两手下马上循声望去,但见有个青年正站在前面一角,他上衣敞开,可以看到胸前那条苍龙的刺青。
尤靖怔了一下,立即向高德威扑过去。
高德威转身拔足便逃,尤靖与两位手下,紧紧追去。
高德威跑出砖窑破屋,就直奔进山坡下的芦草丛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尤靖他们在芦草丛中搜索了一番,始终都无法找到高德威,只好回到砖窑屋来,把程成章的尸体,抬进破砖窑里,再塞入一些干草,点起火来烧着,以便杀尸灭迹。
是夜。
高家的厅子中,高讦正吃饭,他对面也放着一碗饭,盖着碟子。
高讦一面吃饭,一面不时招眼望向门口,终于看到门上挂的布市略为动了一下,于是便叫道:“德威!”布帘慢慢拉开,高德威神情骇然地看了父亲一眼,立时又不敢看,侧着身子慢慢走进来,一派戒的神态。
高讦见他闪闪缩缩,怒道:“又闯了什么祸,装出这副样子来?”高德威急忙道:“没有!没有!”高讦一喝:“还不快过来吃饭!”
“是……是……”高德威向前走过来,但在走近父亲时,不禁惊骇地避开去,多走几步,才走到父亲的对面坐下来。
高讦瞪视着他,显然不知搞什么鬼。
高德威揣起饭碗来,心不在焉,也不揭去饭上盖着的碟子,就去扒饭,并且不时偷瞄父亲,也不理会有没有把饭扒进口中去。
高讦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德威!”
“啊……”高德威大惊,陡地站起来,手中的饭碗也几乎跌落地。
高讦眼睛一瞪,肃然直指着他道:“你一定闯了祸,魂不守舍,快说实话!”
“没有!真的没有!”然后坐下来,胆怯地问道:“爹,你一直叫高讦?”
“这,这是你爷爷取的名字!”
“也一直开绸缎庄?”高讦没有回答,而是皱起眉头,神情疑惑地望着高德威,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句话。
高德威吞了一口口水,呐呐道:“要是……有人提起绸缎庄……高讦,那准是说你了?……”说时,显出极为害怕的神情,缩着头,一面在扒饭,一面偷看高讦。
高汗神情自负地道:“那当然,我开了二十多年的绸缎庄,货真价实,谁不知道!”高德威更吃惊,陡地吞下一大口饭,哽得儿乎透不过气来。
高讦见他这副狼狈相,怒道:“你再作怪,小心我宰了你!”
高德威一听,忙吞下哽着的饭,迫不及待地说道:“爹!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说完,就正正经经地在吃饭。
高讦大感意外,嘘了一口气,自语道;“祖宗保佑,这孩子突然变得那么听话了,总算对得起高家列祖列宗,我可以安心了!”
于是,就乘机教训起儿子来,说道:“做人,第一要老老实实,实实在在,不可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
“是!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高德威终于壮起胆子,道:“要是请杀手杀人,钱付了也就算了,可也不必老实到将自己的真名字告诉他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不敢了,不敢了!”高德威说完,只好低头扒饭。
吃过饭后,高德威回到自己的房里,一直坐在灯前发怔,脑际里老是浮现起白天所发生的事,并不时骇然地哺哺自语道:
“好家伙,爹不知做了什么大案?杀人?放伙?抢劫?”.想着想着,高威陡地跳起来,惊叫道:“不好!是要让爹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儿子已发现他勾结绿林大盗,到时,连自己的儿子都会杀死的!”说着,又惊惶又着急地在屋内团团乱转,突然不小心撞倒了一张橙子,发出“砰”的一声大音。
不一会儿,房外便传来高讦的声音,说道:“怎么还不睡,在干什么?”高德威大惊,忙说道:“睡了!”说时,立时跳上床躺下。
高讦推开房门走进来,高德威见他沉着脸走过来,登时骇然失色,全身凉了半截。
高讦走到床前来,便要替他盖被子,高德威忙颤声道:“我……自己来……自己来……”高讦大感疑惑,替高德威盖上被子之后,便伸手要去按他额角,但他的手还未碰到德威的额角,高德威已吓得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啊……别碰我!”高讦忙缩回手,惊愕地问道:“你怎么啦?”
“没……没有……我……我要睡了!”
“真不知你在搞什么鬼?”高讦一面嘟呶着,一面走出房去。
深夜。
庄记运输行的一间房子中,庄少雄由怀中取出了一本书,满怀兴奋的问待女。
“小丽,你看看这是什么宝贝?”被叫“小丽”的侍女,见书皮上的字念道:“素女经!”她也不晓得什么叫“素女经”?于是顺手翻开看了几行,羞得满脸通红,把书扔到一旁,娇嗔道:“怪不得少东找我来,原来是要研究这种东西!”
庄少雄俯身抬起了书,说道:“小丽,你不知道,这可是一本奇书,你不看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我看不是一本奇书,而是一本淫书。”
“谁说这是淫书?男女同室,人之大伦,这种事情和饮食一样重要,那有淫邪之处?”小丽柳眉倒竖的说道:“明明是玩弄我们女人的书,刚才我看了两行,说什么‘生往死返,势壮且强,女则烦况其乐如娼’,要把女人弄成娼妓那样,这算是什么?”
庄少雄见她生气模样,愈发可爱,这时已按捺不住,伸手就要脱小丽衣裳。
“干嘛呀?”小丽起先是抗拒。
然而,她没忘记自己是下人,庄少雄一再强来时,她就不再激烈抵抗了。
庄少雄替她卸下衣裙,从后面抱着上了床。。
假如,庄少雄看过素女经,就不会这样蛮来了。
因为这时的情形,正犯了经上所说的大忌。经上有这样一段话。
“阴阳者,相感而耳。交接之时,女或不悦。其质不动,其液不出,故阳不得阴则不喜,阴不得阳则不起。男欲接,而女不乐,女欲接而男不欲。二心不和,精气不感,加以猝上暴下,爱乐为施,皆不可为也。”
小丽现在的情形,正好是“其质不动,其液不出”。
看她的情形,就像一具体石雕像,横阵在帐子里,她闭上眼睛,任由庄少雄摆布她。
原来想研究素女经的庄少雄,一见曲绵玲珑的小丽,更没工夫去翻书,一种原始的欲念支配着他。
现在庄少雄的丹田下,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又如同准时爆炸的火药。
因此,他跟以往一样的,把自己的身体,压到那雪白可爱的胴体上。
小丽躺着没有动,她的情绪是冰冷的。
她只有一种被暴力压服的悲哀。
她想自己正被人侮辱。
而庄少雄呢?他从未遇过女人,敢不跟自己合作的;所以,他有一种刺激!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能使对方痛苦,是自己的快乐。
小丽拼命地咬着下唇,要给他一种漠然的感觉,以报复他的野蛮。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力量成为强弩之末,突感全身的神经,起了一阵痉挛,四肢百骸顿时涣散,一切骄傲成了惭愧。
小丽在这时振动直来,她有雌性吞食雄性的气慨。
同时,她要报复刚才受的辱,她主动地控制了全局。
庄少雄眼里冒着金星,他一刻也支持不了。
当他显然躺在枕上的时候,他整个雄壮威武的人,已变成一堆可笑的软体动物。
“这就是素女经上的本事吗?”小丽怀疑的注视着他。
“呵呵……”庄少雄一言不发,只是摇头,唇角出现苦笑,一副很尴尬的样子。
性欲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这种欲望很奇怪,如果没有被挑拨起来,可能长久不能动,就像庙里的尼姑和守节的寡妇。
现在,小丽的努力失败了,当她低下头,看见丰腴的大腿,雪白细致的肉上,沾着两片莹然的水光时,她意识中突然有种被虐待的感觉。
两人初次交锋,都没有到达高潮!斯时,尤靖等人门也没敲,走了进来,他们的神色都很沉重,把破砖窑的事,-一说了出来。
庄少雄一听后,陡地从小丽身旁,跳了下来,望着尤靖紧张地问道:“什么?你们在下手时被人看见了?”尤靖点着头。
“什么人?”庄少雄问。
尤请答道:“没有看清楚,只看到他的胸口,刺着一条苍龙,多半是黑道中人,我们一追他就溜走了!”
庄少雄冷笑一声道:“嘿嘿!尤靖,酬金我已交给你了,这是你自己不小心,可不关我的事!”
尤靖也冷笑一声道:“本来不关你的事,可是程成章在临死之前,想知道是谁买我去杀他!”
庄少雄一震,怒问道:“你说了?”
“我只说了你叔叔当年在黑道上的名号,‘绸缎庄渝’!”
“呀!”庄少雄登时又惊又怒:“如果那人真是黑道上的,他岂不是知道了我……我……”
“唔,我也知道这件事情严重,所以才赶回来据实告诉你,让你心里有准备。”
“尤靖,你杀一个人这样拖泥带水,算是什么杀手?”
“现在,你向我发脾气也没有用,我们得把这家伙找出来,干掉他!”
“只怕早就去报官,他恐怕会来找你……”
“找我勒索?”尤靖点了点头。
庄少雄烦燥地在房内踱着步,然后唤人进来,吩咐道:“你们传话下去,留意胸口刺着一条苍龙的人,到处去找,绝不能留下这个活口!
“是!”庄少雄又转向尤靖,尤靖立即会意道:“你放心,我当然也会一找他!”
庄少雄的神情极怒,神情露出一丝凶狠阴冷。
第二天,庄少雄的手下和尤靖他们,就分头到镇上各处找寻胸部有苍龙刺青的人,但查来查去,始终都没有结果。
当夜,庄少雄又与尤靖他们,聚集在运输行的一间房子里,商议这件事。
庄少雄沉吟了一下,就向众人道:“这人若是向我敲诈,为什么至今还不露面?”
尤靖道:“还是那句话,这人厉害脚色,他不急,你急,就对他有利!”
“你猜他是什么人?”
“黑道上专做黑吃黑的高手不少,不过,胸口刺着苍龙的,倒没听说过!”庄少雄的一个手下立时紧张地说道:“越是不为人知的,越是高手!”
庄少雄把手朝桌子一拍,大声怒喝道:“我在黑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我们又有那么多人,何必怕他一个,我就等他上门来好了!”
程成章既死,省城府衙无法再与他取得连络,于是,侍衙‘宋明’便带同两名手下前来调查,发觉砖窑破屋里遗有血迹,始知程成章已遇害。
事后,宋明与两名手下到城中的一家茶楼喝茶,刚进门,就遇到尤靖的两个手下“阿友”,和“黑马”。
两人双双从茶楼里出来,一看到宋明,陡地一怔,但随即镇定,神情傲慢狂妄,显出冷笑。
宋明的目光,紧紧逼视着他们两人,然后走至两人的身前,说道:“两位,好久不见了啊!”说时,就伸出双手搭住两人的肩膀。
阿友和黑马,一起伸手拂开宋明的手。
宋明立即出手进攻,攻向两人,两人中拳跌退。
黑马站定,大怒道:“姓宋的,你别以为做官,就可以随便打人!”
宋明正在说道:“我不是打人,是打贼,打江洋大盗!”
黑马又惊又怒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贼?”
“凭你们所留下的案底!不过,现在我不想抓你们,只问你们一句话,程成章是怎么死的?”
“谁是程成章,我根本就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
“是呀!”朱明伸手两双手,分别抓住阿友,和黑马两人的衣襟,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们两个,才从牢里出来不久,不想再进去吧?我问你们,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阿友和黑马互望一眼,没有回答。
他俩本来想逃,但又被宋明的两个手下监视着,情知无法逃脱。
“好,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宋明说完,示意两手下分别盯住阿友和黑马,把他们两人带入一条冷巷里。
到冷巷,宋明便继续追问他俩,说道:“快说,你们两人来这里干什么?你们一定跟程成章之死有关,快说,是谁杀死他的呀?”黑马和阿友喘着气,不肯回答。
宋明立时双拳齐出,狠狠打中两人的肚子,两人哇声惨叫起来。
宋明又扬起拳头来要打,并威胁道:“不说,我马上将你们抓起来!”
黑马急忙说道:“我说!是尤靖杀的!”
宋明一怔,立即追问道:“尤靖是谁?”
黑马正要回答,突然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随即两支飞镖射来。
“咻,咻!”黑马和阿友登时胸口中镖。
宋明震惊之下,立时腾身跳上屋顶,但神秘杀手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他回来时,黑马、阿友两人早已倒地而死。
自从高德威知道父亲是个屡犯大案的人后,最初他对父亲未免觉得害怕,后来则也想来个“老子英雄儿好汉”,并还想超越父亲。
经过一番考虑,他决定打劫庄记运输行,以做一宗大案使父亲震惊一下。
这天。
高德威头上扎着白布,在庄记运输行的门外徘徊,神情踌躇。
而庄记运输行的门上,则挂着“今天休息”的牌子,许多伙计纷纷从一道小门里出来。
高德威终于有所决定,靠近门口迅谏地在脸上蒙上黑布,并从怀中取出一把菜刀,就陡地撞开小门直冲进去。
庄记运输行的前院里,庄少雄与尤靖,正交谈着向店堂里走出,突听见门“砰”地被撞开声,二人立时驻足看去。
高德威望着转过身来的庄少雄,怪声叫道:“庄老板,快拿钱来!”
尤靖双手一翻,一把匕首已抓在手中,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
庄少雄立即示意他暂勿出手,踏前一步,问道:“阁下是……”
高德威拍着胸口道,才发觉自己的胸衣没有打开,于是忙拉开上衣,再拍着那刺有苍龙的胸膛。
庄少雄失声道:“哦,你……”
高德威恶狠狠地道:“看清楚了!快拿钱来!”
庄少雄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你要多少钱?”
高德威反问道:“你给多少?”
庄少雄镇定地笑起来,说道:“我得先听听行情,阁下是一个人?”
“当然不是!我算什么!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哼,可厉害了!”庄少雄与尤靖均一震!
“他是……”
“他的来头很大,可不能说给你听!”
庄少雄吸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他是谁了,原来阁下是宋侍衙的人!”
高德威一怔,呐呐道:“宋侍衙?什么宋侍衙?”
“宋侍卫能派你来收钱,那就好说,反正有钱大家花!”
高德威如丈八金刚一般,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宋侍卫?”
“当然是府衙里办案的!”闻言,高德威登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庄小雄发觉高德威的神色不对,神情大疑,尤靖也在此时突然转过身来。
高德威原来就十分吃惊,一看到面前站着,当日杀死程成章的杀手尤靖,更是震惊得非同小可,直指着尤靖,叫道:“他……他……我的妈呀!”
一面叫,一面陡地转身向门口奔去!由于奔得太急,一下于撞在门上,反弹回来。
就在此刻,一柄匕首直射过来,在他头上掠过,钉在门上。
高德威撞在门上之际,蒙面黑巾也落下来,望着钉在门上的匕首,张大口,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靖已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高德威的衣领,手中的匕首直指着他的咽喉。
高德威吓得魂不附体,手一松,菜刀落下来,刚好砍在尤靖的脚背上。
“哎哟!”尤靖陡地叫起来,痛得松开高德威,高德威乘机直冲出门去。
尤靖正待追出,庄少雄已奔到门口,两人向门外一春,陡地震惊;庄少雄忙拉着尤靖后退,并将门掩上。
原来,门外,宋明与几个抬着阿友与黑马二人尸体的人已来到。
高德威一冲出门就跌倒,宋明忙将他扶住,并讶地问道:“小朋友,怎么啦?”高德威指着门口,说不出话来。
宋明看到他胸前的苍龙刺青,也神情一怔,十分疑惑。
“啊……”高德威大叫一声,挣脱宋明,就向前疾奔而去。
宋明望着他的背影,神情更加疑惑,旋即就去拍开门。
屋内,尤靖已藏起身,庄少雄便将门打了开来。
宋明由于听人说过,说阿友和黑马二人,曾在庄记运输行进出过;所以才特地,将他们二人的尸体抬来,问问庄少雄是否认识这两人?但庄少雄推说并不认识,宋明不得要领,但是对庄记运输行已十分起疑。
宋明与两个手下,到处在找高德威,希望能从他口中获悉有关庄记运输行的线索,但高德威早已离家躲了起来。
高讦见儿子失踪,十分着急,也四处寻找。
庄少雄亦命手下四出找寻高德威,并命令他们一找到就将他干掉,但始终都无法找到。
庄少雄见事情已越闹越大,在烦恼不安之中,不禁指责起尤靖。
尤靖则反唇相认,终于演变成大打出手,夺人在运输行内大打一场。
结果,庄少雄在几个打手的协助下,终于将尤靖杀死,并将他的尸体藏于一只货箱内。
高德威东躲西藏了几天,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决定到洛阳一去,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混个什么大官做。
于是,他乘着深夜,悄悄潜入庄记运输行,准备藏身于货箱内,让船把地载到北京去。
正当他在一只只货箱中摸索的时候,突然见到两个巡更的。
打手走过来,他急忙藏在一只货箱后面,背靠着货箱。
突然,他发觉货触缝隙里,有液体流出来,忙伸出手去抹了一下,再用鼻子一闻,登时得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不禁大皱眉头,十分震惊!巡更的打手离去之后,高德威悄悄打开货箱来看,赫然发觉里面藏着一具尸体,而且是尤靖的尸体。
高德威顿时震惊得张大了嘴,手一松,箱盖“砰”地一声盖上,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来,听来十分响亮。
立刻,庄少雄的几个打手汹汹扑来,把高德威团团包围住。
他们发现面前这个就是,胸膛有苍龙刺青的人,更加不放松,一方面向高德威猛攻,一方面派人去通知庄少雄。
高德威拼命与他们激战,准备突围逃走。
结果,双方一直战至庄记运输行的大堂,高德威夺过一个打手手中的刀,势如疯虎,拼命冲杀,已有好几个打手中刀而倒。
就在这时,庄少雄已经出手,一方面令手下紧紧封锁住出路,一方面直指着高德威,道:“小子,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飞不出我庄记运输行!”
高德威道:“庄老板,我跟你无冤无仇,你非逼我上梁山是不是?”
庄少雄恶狠狠地说道:“不错,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你活着对我不利!”
“这个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保证绝口不提,最多我可以发毒誓!”
“这太麻烦了,你断了气,我就放心。”
说罢,就冲过来攻高德威,高德威立即迎战。
高德威没有武功,他只能湖乱砍杀,让对方不敢冒然前进,即使如此,双方也杀得非常激烈。
激战中,楼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原来是个貌不惊人,乳臭未干的小子。少雄,你太饭桶了,叫这个小子把我们的计划全给破坏了!”
庄少雄苦涩地说道:“叔叔,我……”
高德威好奇抬头望去,只见楼上出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大,坐在一张轮椅上,身边有几个手下护着。
原来,此人就是庄少雄的叔父,真正幕后老板庄渝。
高德雄道:“你到底是那个山头的一棵葱,敢对李小龙的接棒人这样说话?”
庄渝道:“我的名字,相信你早听说过,绸缎庄渝!”
高德威一震,惊异万分地道:“你是凋缎庄渝,那我爹……”
庄渝冷笑道:“你爹是开绸布店的,没什么了不起!老夫是专用绸缎杀人闻名江湖。小子,你不乖乖地在家跟你爹学卖布,却惹了杀身大祸……”
高德威抢着说道:“误会,误会。现在我完全明白了,原来是一场误会,我不对,我不对,告辞了!”
高德威一面说,一面向庄渝和庄少雄拱手为礼,并且转身就要走去。
庄少雄立即挡在他面前,冷笑道:“嘿,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掉了!”说罢,咆哮一声,就向高德威猛攻过去,势如出押猛虎。
回恶战,立即在庄记运输行展开。
就在万分危急之中,宋明适时来到,把庄少雄及其手下-一杀伤,并将庄渝擒获,带回府衙处理。
初夏。
高德威在场子里,露着胸膛练拳,他聘请的师父“史蒂芬”,在一边解说,一边比划;那一招不对,那一招没有力量,应该这么发,应该这么做。
高德威自从上次,在庄记运输行差点被打死后,就发誓要把功夫练好。
高讦见爱子念书不成,崇拜武功,喜欢弄拳玩刀,于是给他请师父,教他武功。高德威领悟过人,又读了些书,一知半解,对史蒂芬说道:“我练这手‘进步撩阴掌’,总觉不得劲。劲从那里使,才得势呢?”说时,做了个架式。
史蒂芬拍着小肚子说道:“劲全在这里呢!劲,全凭丹田一口气,阿德,你太自作聪明,我常说,练武的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用力全凭气,你那个架式不对。”
高德威笑道:“师父,照您老那么练,我总觉别扭!刚才您说,我那两招发出的力量不对,我再来趟.您给我纠正。”高德威走了两招,史蒂芬摇头,自亮了个“进步撩阻掌”的架子。
“阿德,你把劲用左了,你看我这掌怎么发?这掌力发出来够多大的力量!”
“师父,这一招怎么破?”
“这要用‘劈拳展步’,这样一来,不就把这招闪开了吗?”
“这么拆行不行?”高德威身随话转,右脚往后一滑,右拳突的从左腕一穿,“噗”地一声,捣在史蒂芬的鼻子上,鲜血流出来。
“哎呀!弟子失手了。”史蒂芬勃然大怒道:“好小子,教会了你打师父!”高德威忍笑陪罪,却不禁露出得意神色。
史蒂芬越发恼怒,过来抓打高德威,却被高德威双手一分,闪身窜开。
这时,有三两个长工上来劝解住,一个长工向内宅跑去。
史蒂芬低着头,试去鼻血,见劝妥的人多了,忽然省悟过来,脸一红,对众人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过招,碰了一下。好徒弟,你请吧,我教不了你这位少爷!”
当天高讦极力赔罪,史蒂芬自觉难堪,敷衍了几天,解馆而去。
这件事传扬开了,乡里传为笑谈,高德威也被父亲斥责,不应该侮师。
一天。
高讦的一位至友来访,得知高德威热爱习武,遂指给他一条明路,说:“河南观音堂卜家子,有一位隐居之士,姓卜名道远。
他有一身绝技,名为‘形意拳’,你若拜他为师,这辈子就算不行走江湖,也不必叫你爹操心了。”
开言,高德威欣然叫道:“老伯既知道这位名师,咱们何不把他请来,我明天就备重礼,打发人去请这形意卜师父去。”
那位世伯哑然失笑,道:“你看得实在太容易了。这位形意卜,不是你银子所能请得来的,也不是人情面子所能感动的。”
“你想把卜师父请到你家来,岂不是笑话吗?就是你备上千金重礼,他也未必肯来。”
高德威脸一红,道:“你看我该怎么办?”
那世伯捻须微笑道:“大凡身怀绝技的人,性多怪僻;这位卜师父更是古怪异常,作事极不近人情。他以为这形意拳得来既非容易,所以也不肯轻易传人;他又恐怕传授非人,反倒将他的门户沾污了。
所以择徒极苛,软硬不吃,这种人实在不好对付,若在聘请他来,那是十九办不到的,你应该专诚赴河南,不过也要看你的机缘了。
高德威不禁面有难色道:“这位卜师父性情既这样孤傲,我又跟他素昧平生,您可不可以给我写一封荐书?”
“这没有用,告诉你志诚可以动人,你只要虔诚有礼登门,叩求收录,这比人情推荐,反而强得多;况且,我跟卜师父也不认识。
一席话打去高德威不少兴致。
高德威低头沉思良久,忽然一挺身子,道“我决定了!”
第二天,高讦把所有亲戚朋友请来,给高德威送行,一连热闹了好几天,流水席三十桌也开了多天,全期望高德威练成武功回来。
那位世伯一片热肠,将自己数十年江湖经验,和江湖上一切应知、应守、应注意的话,-一告诉了高德威,要他谨记在心。
悦来餐馆。
高德威风尘仆仆,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来到河南观音堂,找了家餐馆投宿。
饭后,他一时睡不着,信步出来,在院中闲逛。
闲逛中心中不禁盘算着,到了卜家子了,应当怎样虔诚拜师?怎样说明自己的心愿?怎样恳求卜道远收自己为徒?也可以先把以往所学说一说,好教卜道远瞧得起自己是个有志气的少年。
这时候店中旅客都睡了,只有几处没睡的,尚在隐隐约约的谈话。
忽然从别院中,传来一种响亮的声音,高德威倾耳一听,好像是兵器接触的声响。
高德威一时好奇,不觉挪步凑了过去。
只见在东跨院中,门户虚掩,声音就从那里传出来的。
高德威是富家少年,不习惯江湖中的一切禁忌。
这声音又是一种绝大的诱力,高德威人虽聪明,却做了傻事,一声不响,推门进人。
“天啊!”方形的院中,月光下,站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遥握单刀,做着劈砍之势。
一他一进来,众人眼光不由全向高德威注视着。
那个中年男子也很错愕,收刀转脸问道:“你找谁?”
高德威这才觉得鲁莽,忙拱手道:“打搅!打搅!我是店的客人。”
那中年武师上下打量了高德威一眼,一道:“哦,你是几号的客人?一更天了,你有什么事?”说着,又向门处瞥了一眼,对一群少年道:“你们谁又把门开了?我没告诉你们吗?练武的时候务必把门闩上?”
一个少年说道:“老师,是我刚才出去小便,忘了闩门了。”
武场中师徒十余人,神色都很难看。
高德威不禁赫然,说道:“对不起,我是七号客人,夜里睡着,听见你们练武,一时好奇,走了过来,不过是瞧瞧热闹而已,老师父别介意,诸位请练吧!”
那武师又瞧了高德威一眼,见他长得人模人样,不像个踢子的人。
他遂转向众人道:“他是店里的客人,年纪轻,外行,不懂规矩,你们练你们的吧!”那一班少年,有的照样练起来,但有两个人还悻悻的打量高德威。
高德威到此,退也不是,留又无味,脸上露出了窘态。
那个中年武师倒把他叫到里面,问道:“小伙子,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没领教你的贵姓呢?”
高德威道:“我是京东高家庄的,姓高,你呢?”
“在下姓关,名叫关天培,这个小店,就是我开的。我没什么功天,只会两下子,开场子是亲朋好友怂恿的。徒弟也都是他们的子侄,我教的对不对,都有个包涵,也早跟他们说过,我这个场子只要是有人一踢,准散。”
听到这里,高德威心想:“散不散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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