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把老爸当成盗。

 

  关天培继续说道:“小伙子,你这么冒然一闯,我们真怀疑你是踢场子来的。”
  “我怎么可能是踢场子来的?”
  “这点我看得出来,老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出门在外,罩子要放亮点,把式场子是交朋友的地方,也是惹是生非的所在。
  不打算下场子,趁早别往这里来。”
  “刚才我不知道,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
  “就算你会武好了,试问既设着场子,在这里教着一班徒弟,若是输给人家了,请想还能立脚吗?所以教场子的老师,一遇上有串场子的;那就是他拼生死的日子了。”
  关天培顿了一下,又道:“说了半天,老弟你既然喜爱这玩一意,多不是会两手,天下武术是一家,万朵桃花一树生,你会什么,练两下,这也不算你踢场子。
  说完将手一拱道:“请下来练两手。”
  高德威满面羞惭,想不到一时冒昧,惹来人家一顿教训。
  他灵机一动,暗想:“哼,这个关天培定是个老滑头,他怂恿我,教我露两手,我只要一说会武功,他准认定我是来踢场子的,我才不上当。”
  想毕,高德威忙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点经验也没有,从小看见练武的就爱,所以一直很崇拜李小龙,可是我爹不喜欢这一套,我空有这个心,也没有一点法子、老师父教我练两手,我除了挨打,还能怎么样呢?”
  关天培哈哈一笑,说道:“你真不会倒也好,练武的最怕只会点皮毛,没有精纯的功夫,反倒是麻烦;你既有这种心意,不妨将来有机会找一位老师练练。”
  “会的。”
  高德威道:“老师父,你这练的是那一门的功夫?我想大概是形意门了吧?……”
  “你怎么会猜我是形意门?”
  “因为我听人说,观音堂出了一位形意拳大师,没人能比得上他,我想你就在附近,想必也是形意一派,不知是不是?”
  “老弟,你说得倒是不差。可是,卜老师父这种功夫一向是不轻传授,我这种庄家把式的武师,还妄想投人他的门户?”
  关天培说着,不由打量高德威一眼,又说道:“老弟,卜老师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想拜他为师?”
  高德威一听,心中非常犹豫,迟疑着回答:
  “我吗?我是听我世伯讲过,今天正巧到了这里,随口说说罢了,像我这种笨人,怎敢妄想学这种绝艺呢?”
  关天培含笑道:“老弟,你不用客气,像你年纪这么轻,正是练形意拳的好时机,若是拜卜老师父为师的话,不用三年五载,便可扬名武林。”
  高德威心中直乐,不禁脱口道:“真的!人家卜老师父可肯收我?”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真打算练这种绝艺,就得心无二念,别拿着当儿戏就行了。”
  “我崇拜他都来不及了,怎敢轻视;就连我从前那些混饭吃的老师们,我也不敢慢待……”说到这里,高德威忽然发现把话说溜了,想再掩饰已来不及了,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了。
  关天培一笑,道:“老弟,你有练过功夫,何必瞒着呢?既然会武,就是一家人,咱们研究研究,也不算是你踢场子,我也不拿你当江湖人看待,来来来,咱们走两招。”
  说着,回头众人道:“你们瞧老师的眼力如何?”
  回头来又向高德威道:“老弟,你不要客气!说句江湖土话,光棍眼赛夹剪!我一看就知你不是存心来找碴的。”
  “可是,我早就看出老弟会功夫来了,老弟师父是那位,提起来我或许认识。”
  高德威心中一想:“我那些师父都是三流混饭吃的,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
  想完,正色道:“我刚才说的是实话,不过看着家里讲院们练功夫,日子长了,磨着人家教个一招半式的,那能算师徒呢?”
  关天培笑了笑,说道:“客气,客气,我们少说废话,你是我店里的客人,我决不能按平常的武林朋友待你。来,咱们过两招,解解闷!”
  高德威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手道:“开玩笑!你要是叫我下场子,还不如打我一顿好啦。”
  “什么话?老弟你太拘束了,这有什么关系,咱们不过是比划着玩;咱们把话全说开了,难道还真个动手吗?”
  高德威被关天培一再迫逼着,简直有些不能摆脱了。
  “好吧!关老师非要叫我练不可,我只好遵命,但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哦!”
  “咦!我还能欺负你不成吗?”
  关天培双拳一抱道:“请!”
  关天培步步紧迫,高德威无法再拒。
  关天培一侧身,向众人道:“你们闪开点,看这位高师父练两手,你们学着点。”
  众人哗然的散到一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议。
  高德威心中暗自哺咕:“真倒霉,一时的莽撞,找来这些麻烦!我若是好好练,他定要逼我动手,我若不好好的练,恐怕他们又要嘲笑我,我该怎么办呢?”我一边往场子里走,一切心里盘算着,突然把主意打定。
  “我倒要先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斤两?如果看准了他的本事,我能制得住他,就给他个苦头吃,叫人以后少要倚老卖,瞧不起我!”
  寻思着,已走到场子中,关天培跟在他身旁,那些徒弟们散在一边,十几对眼睛全盯住了高德威。
  高德威先定一定神,只装作看不见这些人。
  “关师父,众位弟兄,别见笑,多指教,我可要献丑了。”说完,立刻摆了个姿势,问关天培道:“这么开始对吗?”
  “那有什么不对?老弟你练吧,别要客气。”高德威这才双拳一挥,立刻一招一式的练起来。
  他故意的把这趟拳练得散慢迟滞。
  然而,关天培却笑着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见了?人家这位高师父的拳,才是受过名人真传,你们看,练的多稳,多准!”
  有顷,高德威突然一收式,道:“献丑献丑,让你们见笑!那招不对,关老师费心指教指教。”
  关天培看完,笑着凑过来,说道:“你练得很好,这才真正是名师所传。不过,你那手‘进步撩阴掌’跟我练的不一样。老弟,你再比划一下看。”
  “好!”高德威照样划了个架式。
  “老弟,你只管进招,我接一招试试,看看这两种打法那个比较管用。”高德威此时见关天培说的情形颇为蹊跷,不禁好奇心起,心想:“我不过是假装不会罢了,我若是真的打出点名堂来,那不是栽定了吗?”心里虽这么想,但口中还是谦虚道:“我只能摆个架式而已那配向你发招呢?”
  “就算你朝我发招,也未必能打得着我!”
  高德威脸一红,暗中恼火道:“哼,你不要太狂了,你就看透我打不着人吗?”想完,遂道:“这么说,我就遵命啦!高德威精神一振,手足俐落,与刚才判若两人。
  不料,关天培存心要他好看,故意借力打力,“咕咚”一声,把高德威摔了个狗吃屎,叭在地上,众人哗然大笑起来。
  关天培故意抢上关去,伸手相扶这:“对不起,对不起,摔着那儿没有?”
  高德威站了起来,羞得脸都紫了,心中十分难堪,勉强的笑了笑,道:“关老师,谢谢你手下留情,你现在相信我没有功夫吧!你要想打我,绝不费事。我……我本来就不会嘛!”
  关天培冷笑一声,道:“老弟,你有没有功夫,你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我姓关的还长着两只眼珠子,哼,准得叫你蒙住了!”
  回头向众徒弟道:“怎么样,你老师没瞎吧?”
  “呵呵!”关天培大笑两声,又道:“你们看人家,年纪轻轻的练的却一点不含糊,幸好遇到的是我,换个人就得被扔在这里。”
  高德威的羞愧难当,当时也不敢跟他翻脸,憋着一肚子乌气,说道:“关老师,我打搅了半天,耽误了大家练功,对不起,咱们明天见。”
  关天培立刻堆下笑脸,道:“老弟,你怎么真恼我了?不是说好,就算咱们两人过招的话,也不算是你踢我的场子;谁胜谁败,全不得摆在心上,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你不要疑心病太重,我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老弟,你真想投到形意卜门下?”
  高德威至此更不隐瞒,道:“不错.我天性好这个,学而不精,到处吃亏受欺,我发誓投访名师,要把功夫练好,免得教人轻视。这次出门。就是专为这个。”说罢转身。
  关天培忙道:“好,有志气!只怕老弟你去了,会白碰钉子,心里要有个准备哟……”高德威强忍着满肚子怒气,打断他的话,说道:“明天再说吧!”说完,不等关天培答话,转身就走。
  关天培很得意笑道:“别走啊!咱们再谈谈……困了?咱们明天见,我可不送了。”
  “不敢当!”高德威应了一句,随拉开门闩,悻悻的离去。
  回到自己房间内,把门关上。
  躺在床上,越想越难过,想不到自己无端的找上了这场羞辱!由此看来,要学惊人的武功.非得遇上名师,下一番功夫不可;不然的话,就绝口不提武功二字。
  江湖上险恶百出,自己就是拿诚意待人,人家依然以狡诈相对。
  这位关天培老东西,把他搞得如此狼狈,就是很好的教训。
  具应了那句老话:“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刎一片心。”辗转思忖,直到三更过后,方才人睡。
  第二天一早,为了不愿再见那个讨厌的关天培,遂招伙计打脸水,算清店帐,匆匆离去。
  他打听清楚赴卜家沟子的道路,雇了辆轿子,赶奔而来。
  一路上,高德威跟那轿夫有一答没一答的闲谈,打听卜家拳在当地的声势。
  在申末酉初,已到了卜家沟子。
  轿夫说道:“这里三六九的日子,都有很大的集,附近三十多个村庄都要赶到这里交易。”
  说着转头问高德威,道:“小兄弟,你到这里来,是看望亲友,还是路过此地?你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一进卜家沟子镇甸口,就有一家大店,要是错过这里,可就没有好店。”。
  高德威想了想,遂道:“我是来看望朋友的。店里要干净的话,我就先落店吧!”
  轿夫把大指一挑,道:“赫,高陛店干净极了,住的都是买卖客商,你住准喜欢的。”
  “好,那么就住高陛店吧!”高德威那里知道,轿夫是给店里招揽客人,他好赚那十个大钱的酒钱、来到店中,那是什么鸟大店?分朋是极平常的一座小店罢了。
  高德威心想:只过住一两个晚上,管它什么店大店小,见了卜师父,自然献礼拜师,就可住在他家里了。
  由店家招呼着,找到了一间稍为干净的房间,暂时休息。
  次日。
  问明了卜道远的住处,遂把所预备的四色礼物带着,经往卜宅而来。
  顺着大街往南,走出不远,果然见街上非常繁盛,往来的人见高德威这种行头,不由回头注视着。
  走到街尽头,有栋虎座子门楼,高德威走上前去,只见门口有两个长工,正在那里闲谈。
  “请问这里可是卜府?”
  一个年约四一十多岁的长工,站起来答话道:“不错,这是卜宅,你找谁?”
  高德威回答道:“我叫高德威,是京东人,特地来拜望卜老师的,请问他在家吗?”一面说着,把所带的礼物放下,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帖,递给长工。
  那长工把名帖接过去,看了看,一字不识,道:“老当家的在家!”
  一个年轻的长工在旁冷笑道:“老牛,你又……你问明白了吗?”
  高德威抢着道:“大哥,费心回一声吧!”
  等了半晌,老牛脸红脖子粗的从里面出来,手里仍然拿着那张红帖,来到高德威面前,丧声丧气的道:“我们老当家的出去了,还你帖子!”
  高德威一怔,忙问道“老师父什么时候出去的?”
  “谁知道,他又没告诉我,我怎知道啊!”
  “那老师父什么时候回来?”长工把帖子塞给高德威,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有什么事,留下话吧!”
  说着一屁股坐在长橙上,拿起旱烟袋来,装烟叶,吸着嘴吸起烟来。
  高德威只好陪着笑险道:“这里有我们家乡几样土产,是孝敬老师父的,劳驾给拿进去吧,我明天再来。”
  那长工老牛翻了翻眼,不悦道:“你这位小兄弟,怎么这么哆嗦!不是告诉你了,没在家,谁敢替他作主!你趁早把礼物拿回去,我们当家的又不认识你!”
  闻言,高德威满面通红,不由一呆,道:“不收礼也不要紧呀!”
  那个年青的长工忙过来解说道:“你别介意!我告诉你,我们老当家的脾气很严,我们做错了一点事,毫不容情。”
  “听你的意思,大概跟我们老当家的不很熟,这礼物你拿回去,等见着了他,你当面送给他,我们一个干活的,那敢替主人收礼呢?”
  高德威一想也对,这礼物只好明天再说了,举着名帖,又说道:“在下这张名帖,还请你费心!”
  长工老牛手一摆道:“这名帖也请你明天再违好了!”
  高德威只好摸着头离去!高德威无精打采回到高陛店,闷坐了一会,心想:“难道这么不凑巧。他一定是不见我吧!但是他就是拒收门徒,还没见我,怎知我的来意呢?”
  他想叫伙计来,再打听卜道远的为人;偏偏店里很忙,伙计没工夫跟他闲扯。
  直到午饭后,高德威才唤来一个伙计,说到拜访卜道远的事。
  伙计道:“这位卜老师父可不大容易投拜。我们这一带的人差不多全有两下子,只因当初匪风闹得很凶,各村镇都有几处把式场子。
  “自从这位卜老师父出了二十多年间,回来之后,一传出这种形意拳的武功来,谁也不敢再这里铺场子,全想着跟他学两手,只是谁一找他,谁就碰钉子,两个字的批语,就是“不教”。
  “哦”高德威听到这里,不由一愕!伙计继续说道:“从前也有人看不惯,就登门讨教;只是一动手,没有一个讨了好去的。人家骄傲,真有骄傲的本领!后来渐渐没有人敢找他了。
  但是我们这卜家沟子口,从此以后,也就没有出过一回盗案。
  这一些闯江湖吃横梁子的朋友,固然全不敢招惹他,可是武林同道的人,也都不愿意和人交往,他就是这么古怪!
  “这么说,难道他一个徒弟也不教吗?”
  “那也不然,徒弟倒也有,据说全是师访徒。他看上了谁顺眼,他就收谁,你要想找他的话,那准行不通的。”
  高德威听了,不禁皱眉。
  伙计又道:“小客官,你多住一两天也很好,我们这里是三六九日的市集,明天就是初九,这里热闹极啦,你可以看看。”伙计出去了,高德威非常懊丧。
  天才亮,高德威睡眼惺松,就听见街上大声杂沓,车马喧腾,他知道这定是赶集的人运货进镇了。
  这时,伙计进来打水伺侯,吃过早点,怅然出门。
  果见非常热闹,沿着街道尽是设摊售货的;其中以农具粮食为大宗,各种日用零物,应有尽有。
  高德威看了一会,回身进店,仍然提着礼物,带着名帖,再往卜宅。
  这条街上,因为添了临时赶集的摊贩,来往的行人又多,道上拥挤不堪,不时还有路远来迟的粮食,一路吆喝着进街。
  街道本窄,就得格外留神,一不小心,便要碰人了,踩上了地,主的货摊,所以“借光,借光”之声,不绝于耳。
  高德威将手中的礼物,高高举着往前走。
  没走多远,街道更加狭窄,两边尽是些卖山货土产、粗磁器,和道口特产铁器的。
  就在这时,突然从身后来了一个小驴,驴头上的铜铃“哗朗郎”响得震耳。
  高德威忙侧身回头一看,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白净净一张脸眉清目秀,穿着一身蓝布褂子裤褂,白布袜子,左手拢着组绳,右手拿着一根牛皮短鞭子。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这驴走得很快,也很危险。
  但少年的骑术却很高,在人群中东闪西避的,控制自如。
  那前面走路的人们,也竭力的闪避着;眨眼间,小驴到了高德威的身旁。
  高德威慌忙往旁边一闪,手提的东西忽的一幌,正巧碰着驴头,险些撞散了。
  高德威忙道:“喂,留神点呀!”一语未了,驴子猛然一惊,少年把驴一带,躲开了高德威这一边,却没躲开那一边。
  驴将一个卖粗磁的摊子,踩了一蹄子,“啼哩哗啦”碎了好几个。
  “我的天,这怎么得了!”卖磁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立刻惊呼起来。
  这一嚷,行人不由得驻足回头。
  那骑驴的少年,立刻把缰绳一带,驴竟窜了开去。
  卖磁器的老头站了起来,一把捋住了驴环,大嚷道:“你瞎了眼,往磁盆子上走,我还没开张呢,踩破了想走?休想,赔来吧!”
  少年下驴,凑到卖磁器的老头面前,怒道:“踩破了多少,赔多少,瞎了眼睛是什么话?可惜你这么大年纪,也长了一张嘴,怎么净会吃饭,不会说人话呢!”
  卖磁器的老头涨着脸,瞪眼道:“咦!眼要不瞎,为什么往我货上踩?晓得踩坏东西,还瞪眼骂人啊?少赔一个银子也不成!我这是一百吊钱的货!”
  少年气道:“踩坏你几个盆,你就要一百吊钱?你不用倚老卖老,这是专道,不是专为你摆货的,许你往地上搁,就许我踩,有什么法子你就使吧!”
  那老头恶声相报说道:“你若不赔,把驴给留下,小哥儿,你爸爸就是万岁皇帝爷,你也得赔我!”
  “想留我的驴,你也配!”那少年手中皮鞭一扬,道:“放手!”老头子把一头伸道:“你打!王八蛋!”
  “吧!”的一声。
  一言未了,牛皮鞭抽在老头子手腕上,疼得他立刻松手,大叫道:“好小子,你敢打我,我这条命卖给你了!”他两手箕张,往前一扑,向少年的脸上抓来。
  少年把缰绳一抛,顺手抓住老头左胳膊,右手鞭子一扬,喝道:“你撒野,我就管教管你!”
  “吧!”又一鞭子落下来,老头子哇哇怪叫起来。
  突然身后转出一个人,左手往少年的右臂上一架;右手一推那老头子,道:“老兄,跟一个小买卖的计较,这是何必呢?”
  少年没想到有人横来拦阻,往后退了一步,方才站稳。
  那老头子也被推得踉踉呛呛,退出三、四步,被一个看热闹的人,从背后抓了一把,才站住了身子。”少年一看推自己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不禁吓了一跳,脸上变了色。
  这个路见不平,出头劝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德威。
  少年双眉横挑,厉声道:“你走你的路,少管闲事!”
  高德威道:“老兄不教我管,我本来也不敢管。不过,我看你打一个做小生意的,人家年纪一大把,不觉得过分了吗?”
  “万一打出毛病来,只怕噜噱个没完了,碰坏了东西,有钱赔钱,没钱赔话,不就得了……”话语未完,少年气得瞪眼道:“不用你鸡婆!我一时不小心踩碎了他几个粗碗盘,我没说不赔;而他却出口伤人,要跟我拼命,要留我的驴子,我姓陈的,生来就一副硬骨头,吃软不吃硬,打死人我偿命,打伤人我吃官司,干你何事!”
  少年声势咄咄,高德威强忍一口气,又道:“乡下人就是这样,你踩破了他的碗盘,他自然着急。老兄,还是拿几个钱赔了他,这不算丢脸。我看老兄也是明白人,你难道连劝架的也拉上不成?我这劝架的也是一番好意呀……”
  那少年把脸色一沉,道:“我不明白,我浑蛋,我赔不赔与你何干?就凭你敢命令我赔,我就是不赔,怎么样?”
  高德威也被激怒了,气道:“做人要讲道理嘛!”
  这时,那卖磁器的老头从背后接声道:“对呀,踩破了碗盘不赔,还要打人,你妈妈怎么养的?这么横!”
  少年一听,恼怒已极,手中皮鞭一挥道“好东西,你还骂人,我打死你这多嘴的多舌的龟孙!”这皮鞭冲着卖磁器的老头打去,而话却是冲着高德威发来。
  那老头子一见鞭到,早吓得缩在人家背后。
  高德威却“嘻嘻”冷笑道:“真英雄,真好汉,有鞭子,会打人!”
  少年霍地一翻身,抢到高德威面前,也是嘻嘻冷笑道:“我就是不赔,我打人了,那个小舅子儿看着不舒服,有招只管使出来,大爷等着你呢,别装龟孙!”
  高德威也忍无可忍,厉声叱道:“喂,朋友,少要满嘴喷粪!砸了人家的东西,还要蛮横打人,我瞧了就不爽。”
  “你们本乡本土,说打就打,我是个外地人,我就是看不惯,我我就爱管闲事,朋友,你不是很喜欢打人吗?哼,我身上生就两根贱骨头,还真愿意替别人挨打!”他说着把头顶一指,道:“尊架不是有皮鞭子吗?就请往这里打吧,不打就是狗熊!说完,双臂一抱,挺立在少年面前,两眼露出了轻蔑卑视的神色。
  那少年的皮鞭,仅管摆了摆,却没法子打下去。
  只见那少年眼珠子一转,往四周一扫,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仰面大笑一阵:“哈哈……”他笑容一收,将皮鞭往地上一摔,道:“我早就知道老兄有两下子,你要够朋友,请跟我来,咱们离开这里,那边宽敞!”少年将驴缰一带,随手向东一指道:“那边出了街,就是空地。
  高德威向四方扫了一眼,路上行人围了许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卖磁器的发急叫道:“不行,走可不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赔我的碗盘来!”
  高德威安慰道:“老板你别急,赔多少银子,回头我给你。布摊上还有我的东西,劳驾你给我看着点。”
  于是骑驴少年吆喝了一声:“各位借光!”看热闹的人登时闪了开去。
  少年又回头向高德威道:“你别找亏吃,不要跟他去。”两人出了街,来到一处广场。
  街上的人纷纷跟了出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道:“快瞧瞧去吧!形意下的三徒弟,又要跟人打架了!”少年悻悻的走到广场上,把驴缓往鞍子上一搭,将驴一拍,任它到草地啃青草了。
  然后横目向高德威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朋友,你有什么本领多管闲事?来来,我倒要领教领教!”高德威也打量这少年,势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一搏。
  “老兄,你无须这么狂妄,我只是个过路人,实在没有管闲事的本领。一个苦老头子,小买卖人,你踩了人家的磁器,还要打人,甚至连我这个劝架的也要打?”
  “老兄,我是外地人,我初到你们贵宝地,实在没有见过这个情形!”说完,又转头将看热闹的群众说道:“你们可看过这种情形吗?”
  少年一听,脸红到脖子,厉声怒叫:“那里来的野杂种,还敢嚼舌根!今天大爷要教训教训你,教你往后少管闲事,省得你爹娘不放心!”
  一语甫落,突然往前欺身,到了高德威面前,大喝一声:“接招!” 右手劈面往高德威脸上一点。
  高德威见他真的动手,急忙往旁一侧,用左掌往外格。
  少年突然一收手,左掌惊的朝高德威的小腹劈来,掌风很重,似有一股寒风袭到。
  高德威竟不知他用的是那种拳,这么神奇。
  原来,这少年用的正是形意拳中的“泡拳收式”。
  这招“泡拳收式”用得很厉害,高德威急忙抽身撤步,把这招闪开,心中十分吃惊,本想到这少年必是会家子,却不料竟有这般身手。
  高德威才躲过一招,少年欺身又到,身轻掌快,“蓬”’的一掌,打在他的右肋上。高德威一疼,时不防少年又一腿,踢在他的屁股上。
  “噗咚!”高德威被踢个正着,叭倒在地上。
  那看热闹的人,不禁哄然喧哗起来。
  少年哈哈一笑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多嘴多舌,回去跟你师娘多练几年,再出来管别人的闲事吧!打抱不平的大英雄!”说完,不待高德威答话,昂然举步。
  他大声的吆喝:“借光,借光!”抢到那驴子前面,窜上驴背,扬长而去!高德威受不这场挫辱,感到十分惭愧,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觉得左肋骨隐隐疼痛,低着头,不敢看那围着看热闹的人,转身就走。
  其中有一个短胡子老头,凑到他的身旁,劝慰道:““这事怎么说呢,一番好意,反倒招出是非来!这卜家沟子个个人都会两手,可是就是没有人敢惹这卜家拳!”
  高德威一怔,道:“卜家拳?”
  另一个中年人插口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这里卜道远老师父的形意拳,天下扬名,看你也像是个会家子,难道你不晓得这卜家拳吗?”
  高德威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禁失声道:“我那知道是卜家拳,刚才这少年莫非是卜道远的什么人?”
  那中年汉子道:“他就是卜道的三徒弟,你难道不晓得?”
  高德威登时惊得混身一震,道:“哎呀!”
  那短胡子老头对中年汉子道:“你要知道他是卜老师父的徒弟,也就不致多管闲事了。我们这里人若讲到武功,谁也惹不起卜家……”
  高德威忙道:“这个人真个就是卜老师父的弟子吗?他叫什么?”
  “他叫陈冠一,你别瞧他打得过你,他还是卜老师父,最没出息的徒弟哩!”
  高德威忍着羞愧,打听这陈冠一的武功能力,才晓得卜道远一生只有五个徒弟,就数陈冠一不行。
  这陈冠一只有鬼聪明,没有真悟性,在师门很久,只是天资有限,第四个和第五个师弟的功夫,都超过了他。
  不过陈冠一喜欢献个小殷勤,嘴巴又甜,伺侯师父,非常周到。所以,卜道远虽嫌他天资不好,没有艰苦卓绝的毅力,但他人缘颇好,师父并不厌弃他。
  高德威远道投师,想不到一时多事,竟与这心目中未来良师的爱徒,打起架来!哎,真糟糕!
  高德威摔得身上脏兮兮,不敢再往卜宅去了,硬着面皮,镇出人圈,走回街来,把自己寄存的礼物拿来。他一回头,见那个卖磁器的老头,例像没事人似的,正在那里挑拣那些踩坏了的破磁器,把那不很碎的另放一处,还打算锯上自用。
  一眼就看见高德威,忙站起来感激道:“小哥,谢谢你,叫你受累了。”
  高德威满脸通红的说道。“踩破的物盆,不管值多少钱,我赔你一串钱吧!”
  那老头连连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那个蛮种赔了我钱了,这不是两串钱吗;我谢谢你小哥,若不是你出头,这小子打了人一走,准不赔钱的。”
  这却又出乎高德威意料之外!这真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人家还是赔钱,并不是蛮不讲理。
  这一场打抱不平的游戏太无味了,街道的行人都偷瞄着他,窃窃的指点议论。
  高德威只得提了礼物,低着头,赶忙走回店中。
  怎知才一进店,那伙计见状,劈头便问道:“怎么,又没见着吗?”
  高德威看了伙计一眼,进了房间,把礼物往桌上一放,说道:
  “泡一壶茶来搁着,我头晕,想躺一会儿!”一头躺在床上,不再答理那伙计。
  伙计不再多嘴,赶紧泡了茶来,出去张罗别的客人去了。
  这时候,高德威沮丧到了极点,也后悔到了极点。
  他心中想:“怎么这样巧,打抱不平、多管闲事,本就不应该了;偏偏还遇上卜道远的弟子,这不是给自己堵塞门路吗?
  “我才到卜家沟子日,就有这场是非,知道当时实表的,原谅我是路见不平;可是人家要往不好处想的话,定说我不安份,是个好惹是非的人,那一来,卜道远怎会再收留我?”高德威悔愧万状,竟拿不定主意,到底去还是不去卜宅?直到晚间,反复寻思,方才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去一趟了。
  他想:“倘若遇见那个姓陈的小子,我就向赔礼,入门之后,总是师弟,难道他就因这点小节,阻碍我投师吗?”高德威一会儿懊悔,一会儿自解,这一竟没好好睡觉。
  早上起来,又踌躇了半晌,方才强打精神,提了礼物,再次投奔卜府而来。
  他一走上大门前,就见上次传话的长工老牛,正在拿着旱烟袋,吸着烟,跟伙伴说着话。
  高德威含笑点头,向老牛打了招呼,把礼物放在长凳上。
  老牛道:“小兄弟,你来得很早,想见我家主人吗?他出去了,你最好明天来吧!”
  高德威一听,不禁十分难过,没容自己开口,迎头就挨了这么一杠子顶门闩:“这分明是不想见我了。”
  他强忍一口气,道:“牛大哥,我的来意也跟你说过了,我是诚意来拜结卜老师父的,不论如何,我得见他一面。”
  “就是他不收留我,也没有什么要紧,我既大老远的来了,怎好就这么回去?牛大哥,你给我费心再回一声吧!”
  老牛把烟杆磕了磕,才说道。“小兄弟,我告诉你老实话吧,你就是见了他,他也未必能收你作徒弟,我们老当家的脾气古怪的很。
  “在以前像你这么来的,已有好几位,个个全碰了钉子回去,听我劝你何必非见他不可呢?”
  “不怕他不收徒弟,我只想听他亲口说,才能让我死心,何必连见也不见我一面呢?”
  “这倒不是,今早倒真的出去了。”高德威沉吟一会,又问道:“我跟你打中一件事。卜老师父可有一位姓陈的弟子?”老牛翻了翻眼皮道;“有一个姓陈的,你问他作什么?”
  “我有一点事,打算先见见他,牛大哥,请他出来,行吗?”
  “小兄弟,你们很熟?”
  “不,我是来到这里,才见过他的。”
  “他不常来,现在没在这里,有什么事留下话,他来时,我叫他店里找你去。”
  高德威低头想了一想,方道:“好,我就托你转运吧,我昨天无意中和他拌了几句嘴,得罪了他,我打算向他赔不是,化除前嫌,免得被卜老师父知道了,怪不好的.你说是吗?……”
  “小兄弟,你怎么会跟他争吵起来呢?”高德威遂把昨天的事说了一番。
  老牛听了,连连摇手道:“小兄弟,我劝你不必找他,你要是一提这事,倒糟的;他决不敢把外面惹事生非的话跟师父说,他是最不长进的徒弟,练了七、八年的功夫,一点也没练出来。”
  另一个长工接口说道:“卜师父骂道多少次了,搞不好还大嘴巴子刮他。前几年他不断的在外面惹事生非,老当家的只要知道,就不肯饶他,这两年好多了,所以你最好别提,他也不敢提一字的。
  高德威听了,这才放心,遂又叮嘱道:“务必在老师父面前致意,但原能见他一面,我就感激不尽。”
  “好好好!”老牛满口答应着,高德威才告辞离开,垂头丧气回到店里。
  高德威耐着性子,一趟一趟的直去了六、七次,去得太勤了,把卜宅的长工们都惹烦了,每个人都不肯理采他。
  仅管他要求,这些长工冷笑着瞪眼,道:“那个人又来了。”高德威实在没法子,才想起递递门包的巧招,把老牛几个长工都打点了。
  乡下人没见过大场面,只几吊钱,便买得他们欢天喜地,有说有笑的招待了,而且非常热心的替高德威出主意。
  高德威且喜且悔,怎么这个巧招不早想出来。
  ※※   ※※   ※※
  这一天,高德威老早的又来到卜宅门前。
  没待他说话,老牛从里面出来了,一见面即道:“铁杆磨锈针,功夫到了自然成。我先给你道喜,昨天我给你说了好些好话,我们主人请你客屋里坐。
  高德威一听喜出望外,心想:“这一定是卜老师父见我有耐心,打动他的心了,他准我为徒的。”于是战战兢兢随着老牛,进了客屋。
  里面并没有人,屋中一尘不染,陈设并不怎么富丽,可是朴素雅洁。
  高德威找了下首座,靠茶几坐下了。
  老牛把新泡的花给他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叫高德威稍候片刻,又教他说话客气点,很是关照。
  然后老牛转身出去。
  高德威等候了许久,仍不见卜道远出来,老牛却探着身子,向他道:“小兄弟,我们老当家来了!”闻言,高德威赶忙站起身来。
  从外面走进来独创一派,名震武林的卜道远。
  只见卜道远,年约六旬开外,发须微苍,肤色却红润润的,两道长眉,鼻如梁柱,两目冷俊,神光炯炯。
  走进客厅,当门止步,把眼光向高德威一照。
  高德威抢步向前,深深一揖到地,恭敬的道:“老师父起得很早,老师父请坐,弟子高德威叩见!”
  卜道远把眼光从头看到脚,将高德威打量了一遍,笑道:“小兄弟不要客气,不要这么称呼,老夫不敢当,请坐请坐!”
  “老师父是武林前辈,弟子衷心钦慕,今蒙您不弃嫌相见,弟子万分荣幸。老师父请上坐,容弟子……”说着,把名帖拿出来了,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然后便要下拜,施行大礼了。
  卜道远接了名帖一看,立刻道:“小兄弟,坐下来谈话。”高德威客气了半天,抢坐茶几旁,卜道远笑了笑也在旁坐下。
  长工们重献上茶来。
  卜道远首先开口道:“老夫这几日为了私事,未能恭候,抱歉得很;兄弟千里迢迢来到这小地方,有河见教呢?”
  高德威坦诚相告道:“弟子自幼爱好武功,只是未遇名师,空练了好几年毫无成就。听人说老师父独得秘传,创出形意拳一派,有巧夺天工之妙。所以,由京东而来,求教师父收我入门,弟子感激不尽。”
  听完,卜道远淡然一笑,道:“原来你是京东人,怪不得上当。
  你不要信他们那些无稽之谈,我何曾得到什么秘传?”
  “这都是江湖人无聊信口编造,故炫神奇,把我说成一个怪物一样,我怎会什么巧夺天工?”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小兄弟远道慕名而来,足见看得起我,只可惜老夫是有名无实,空负你一番盛情。要骂,你骂那些冤你的人好人,老夫实在拿不出什么教你,教好了,教你挨打去吗?”说完哈哈一笑。
  高德威肃然听着,不想卜道远竟是这样说话,简直是泼他一头冷水,不禁满面飞红。
  卜道远将茶杯一端,道:“喝茶。”跟着又道:“小兄弟要学惊人武艺,必须找个名师,名师到处皆有,可惜不是我,你还是快回去吧,京东那里好手多得是……”卜道远竟不留余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德威也听出他弦外之音,只是远道而来,总得碰碰运气。
  他不等卜道远讲完,站了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封套,双手捧上前去,道:“老师父,请不要推辞,这是弟子一点孝心,另外还有家乡土产,求您破格收下弟子,弟子逢年过节,另有厚礼孝敬。”末了又加上一句道:“这是三百串的票子。”这一说到钱,却大拂卜道远之意。
  卜道远面色一沉,不悦道:“这是干什么?我说我没本事收你做徒弟,是实话。你就是摆上一千两银子,也没用。不错,我爱钱,可是我拿什么教你呢?”
  “像你这份天才,这份功夫,说老实话,是可以设场子,传授徒弟,老夫要在壮年,还要拜你为师呢!”这几句话把高德威羞得低下头来,不敢仰视。
  卜道远又道:“老夫有个怪脾气,凡江湖武林同道一时混穹了,找上门来,老夫一定待若上宾,要是缺少盘费,我给点银子。
  你却不一样,你是有钱人,老夫不愿留你,如果没有事了,你可以走啦!”,卜道远公然下起逐客令来了。
  高德威蹑懦道:“你真要叫我失望而去吗?”
  “这有什么失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高德威十分沮丧,强陪笑道:“你既然不愿收我为徒,弟子能认识你为荣,这些算是我的一点见面礼,请您赏脸收下。”
  “你这份盛情,我心领了,老夫向来下收亲朋馈赠的,快收起来吧。”’卜道远大声招呼:“老牛!”老牛应声进来,问道:“有什么事?”
  “把这几样东西,替他提着。”
  “是。”老牛应着,立刻提了起来。
  高德威见他简直硬把自己往外撵,只好收起红封套,站了起身告辞。。
  卜道远早已站在那里,侧身相送了。
  高德威往外走,卜道远送到门外,高德威回身道:“老师父留步,弟子不敢当。”卜道远毫不客气,道:“那么,怒我不远送了!”说完,转身进去了。
  高德威被长工们领到大门口,驻足长吁了一口气。
  蓦地想起卜道远说自己足可以设场子,教徒弟,用不着再跟别人学习武功,这话实在来得太突兀了。
  “哼,这糟老头这么拒绝我,一定是听信了那姓陈的谎言。”老牛见同伴把高德威的礼物提了出来,道:“小兄弟,怎么样,你不听我的话,非见他不可,果然他驳了!”高德威垂头丧气,默然不语。
  老牛安慰他道:“何必跟他生这个气,别处好手多着呢,再投奔别人,决没有这么不通人情的!小兄弟,别生气,歇一会儿,喝碗茶!”
  高德威道:“谢谢你!牛大哥,我有点事托你,实不相瞒,这次我到河南来,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如今碰了钉子回家,我有什么脸见人?”
  “我想老师父一定是听是听了别人的闲话,所以才拒绝我。”老牛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打算过几天,再想法子疏通疏通。现在把这礼物留在这里,回头烦你给他拿去,就算不拜师父,作为一点敬意,不至于叫你们挨骂的。”老牛有点犹豫,高德威不待他拒绝,立刻说道:“打扰,改日再谢!”丢下礼物,转身走了出去。
  ※※   ※※   ※※
  高德威绝望的回到高陛店。
  中午不到,伙计突然提了许多东西进来,高德威一看,这些东西是他送给卜道远的。
  “小客官,这是卜府打发人送来的,说你知道,放下就走,我们只得给你拿进来。”
  伙计把土产礼物放在桌上,高德威一言不发,对着发怔!那伙计还站在那儿,睁着诧异的眼,等着高德威说话。
  高德威手一挥道:“知道了,你去吧!”他把脚一跺,在屋中走来走去。
  他发恨道:“这礼物也不收,太不给面子了,这个糟老头子,可恶!”高德威越想越气,不禁破口大骂,连他祖宗十八代全骂了进去,末了又加了一句道:“稀罕!”旋即结帐离开卜家沟子口,往老家的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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