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喜丸子 “无心乞婆”瞪眼道:“你胡说,我从到这里总共跟他下了四十六盘,十八胜 二十八败,正好输他十盘,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搞错。” 春兰道:“那么在平望的那一盘呢?难道就不算了?” “无心乞婆”急声道:“那盘棋才只下了一半,当然不能作数。” 春兰道:“可是我记得当时仙婆不是已经投子认输了么?” “无心乞婆”脸红脖子粗道:“那是因为我看他怕得要死,才随口说说,想舒 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你们怎么可以当真?” 春兰呆了呆,道:“我家公子当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何曾怕得要死!” “无心乞婆”道:“咦?那天他被人家吓得连尿都尿在裤裆里,难道你们都没 有发觉?” 春兰立刻叫起来,道:“你乱讲,你太过分了,我家公子待你不薄,你怎么可 以胡乱破坏他的形像?” “无心乞婆”听得哈哈大笑,一面指着春兰的鼻子,一面回首望着众人,道: “你们听一听,这丫头倒也强得可以,在霍传甲的‘断虹宝刀’下,她居然还在替 那小子塑造形像,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她的话声愈说愈小,说到最后,已小得几不可闻,恐怕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原来身后所有的人都在提刀持柴的瞪着她,而且每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敌意。 她缓缓的将指着春兰的手缩回来,想去抓壶斟酒,却发现酒壶已被宋存寿收起, 似乎连酒也不想再给她喝。 就在这时,侯玉阳已在梅仙和秋菊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朝满脸尴尬的 “无心乞婆”招呼道:“仙婆早。” “无心乞婆”登时松了口气,强笑两声,道:“早,早,幸好你来得还不太晚, 否则我这个台阶还真难下了。” 侯玉阳匆匆朝四周还视了一眼,道:“这里出了甚么事?” “无心乞婆”忙道:“没甚么,我不过是一时不小心,碰上了十只马蜂窝而已。” 侯玉阳目光立刻紧盯在春兰脸上,淡淡道:“这厨房不可能有马蜂窝,是不是?” 春兰嚅嚅着道:“是……是啊!” 侯玉阳道:“我看八成是你出言无状,冒犯了她老人家,是不是?” 春兰急道:“不是,不是,是这老乞……仙婆正在说公子的坏话,奴婢还没来 得及争辩,公子就来了,如果公子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说着,抬手向众人指了指。 那些人没等侯玉阳发问,便已在拼命的点头。 侯玉阳摸着下巴,道:“不会吧?我跟她老人家一向相处不恶,虽然我赢了她 几盘棋,那也是堂堂正正赢来的,也不至于惹得她老人家在背后骂我才对,嗯,她 老人家不可能是这种人,一定是你们在骗我。” 春兰急得嘟起了嘴,道:“我没有骗你,这老乞……仙婆就是这种人。” 侯玉阳道:“哦?那你倒说说着,她老人家究竟骂我甚么?” 春兰道:“她……她居然说那一天公子吓得连尿都尿在裤裆里,你说像不像话?” 侯玉阳道:“哪一天?” 春兰道:“就是在柳河镇天福客栈,遇到神鹰教主霍传甲的那一天。” 候玉阳哈哈大笑道:“我当是甚么大不了的事,原来只是为了这个。” “无心乞婆”急忙道:“小伙子,凭良心说,有没有这回事?我有没有冤枉你?” 侯玉阳居然想了想,才道:“尿是还没尿出来,不过急了一身冷汗倒是真的。” “无心乞婆”立刻叫起来,道:“你们听,这可是他自己承认的,可不是我在 背后贬他,你们也不想想,在霍传甲的刀下,哪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这不是 胡吹么?” 侯玉阳笑笑道:“不过仙婆最好也不要搞错,我那身冷汗可不是被霍传甲的宝 刀吓出来的,而是被您老人家那几招妙手给逼出来的。” “无心乞婆”怔怔的望着他,道:“你是说……我的棋比霍传甲的那把刀还可 怕?” 侯玉阳道:“可怕多了。” “无心乞婆”道:“你对霍传甲那把‘断虹宝刀’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侯玉阳道:“有您老人家在旁边,天塌下来也没我的事,我在乎甚么?” “无心乞婆”猛将桌子一拍,道:“好,侯老二,就凭你这句话,那盘棋我也 认了,只要你再赢我两盘,你们侯家扬眉吐气的日子就到了。” 一旁的梅仙听得神情大振,秋菊和春兰也同时展开了笑颜。 “无心乞婆”锦袍一撩,猛地在他对面一坐,道:“来吧!只要你有本事赢, 不久的将来,你就是天下第一刀了。” 侯玉阳笑道:“我是天下第一刀,您老人家算是第几刀?” “无心乞婆”道:“有状元徒弟,没有状元师父,我是第几刀都不重要,重要 的是我有办法把你调教出来,而且保证把你调教得比霍传甲还强。” 侯玉阳道:“真的?” “无心乞婆”道:“当然是真的。” 侯玉阳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先谢了。” “无心乞婆”猛地把手中剩余的石子一摔,道:“今天这盘棋,真是遇到鬼了。” 侯玉阳忙道:“仙婆不必发火,如果您老人家认为这盘棋输得冤枉……咱们再 重新摆过,看看如何?” “无心乞婆”一怔!道:“你是说这盘棋不算,再陪我重下一盘?” 侯玉阳道:“是啊。” “无心乞婆”凝视着他,道:“你难道忘了这盘棋对你的重要性?” 侯玉阳道:“我没忘。” “无心乞婆”道:“你既然没忘,居然还敢放盘,你有没有想到这个机会一旦 失掉,就可能永远抓不回来了?” 侯玉阳淡淡道:“我知道,不过我总认为凡事不能强求,是我的就不会跑掉, 不是我的,就算仙婆倾囊相授,我也未必消受得了,您说是不是?” “无心乞婆”哈哈大笑道:“好,好……” 突然身形一斜,直向梅仙小腹撞去。 梅仙霍然翻身,腰际溜溜一转,已让过突如其来的一击,但肩上的钢刀却已 “呛”的一声落在“无心乞婆”手里。 “无心乞婆”钢刀入手,猛地身向后仰,刀锋化做一虹,竟然直削身后春兰的 双足。 春兰慌忙转身跃起,反手就想拔刀,可是“无心乞婆”却在这时全身陡然一缩, 撩刀转向秋菊胸前抹了过去。 秋菊大吃一惊!急忙收腹倒退,却发觉足尖已被“无心乞婆”的脚绊住,情急 之下,猛地一拧身,人虽跃上了灶台,鞋子却已留在“无心乞婆”脚下。 “无心乞婆”刀势一收,打着哈哈道:“‘隔靴搔痒搔不到,硬逼丫头上火灶 ’,你看这两招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的‘七星跨虎’和‘白鹤亮翅’要高明得多?” 侯玉阳莫名其妙的瞧着一旁的梅仙,道:“仙婆这是在干甚么?” 梅仙笑口大开道:“她老人家正在教你刀法啊。” 侯玉阳怔怔道:“甚么刀法?” 梅仙道:“当然是咱们那套‘虎门十三式’她老人家正在为我们修改,方才那 两招看起来就比我们原来的招式有威力多了。” “无心乞婆”立刻笑咪咪道:“你知道这两招的诀窍在哪里么?” 侯玉阳道:“在哪里?” “无心乞婆”道:“就在脚上,将来你使用起来一定会比我刚才使的更有看头。” 侯玉阳道:“为甚么?” “无心乞婆”道:“因为你学过胡胖仙的‘猫脚鼠爪狐狸步’你能跟他那套步 法配合,保证无往不利。” 侯玉阳皱眉道:“甚么‘猫脚鼠爪狐狸步’?这名字怎么这么难听!” 梅仙噗嗤一笑,道:“那是仙婆跟你说笑的,她老人家指的就是胡管家教你的 那套‘紫府迷踪步’,只要你想办法把仙婆教你的刀法和那套步法揉合在一起就行 了。” 侯玉阳用力盯住梅仙道:“你真的觉得不错?” 春兰一旁开口道:“何止不错,简直棒极了!” 秋菊亦开口道:“威力绝对比我们原来的‘虎门十三式’有威力多了!” 侯玉阳还是用力盯住梅仙道:“你真的觉得不错?” 梅仙叹口气,道:“你听我的绝对没错,你就好好的练吧!” 侯玉阳点头道:“好,你们三个给我好好的练,等你们练会了,再慢慢的教我 也不迟。” 梅仙一想也对,向“无心乞婆”道:“我家公子重伤初愈,学得太慢,徒惹您 老人家生气……” 侯玉阳笑咪咪道“不如我到厨房去弄个精致好吃的菜,让您老人家享个口福… …” “无心乞婆”咽了口唾沫,道:“那就更好了。” 侯玉阳即道:“春兰、秋菊,快,把柜子里的那坛‘梅林老窖’给仙婆拿来。” “无心乞婆”听得又翻着眼睛在想,好像酒还没喝,灵感就先来了。 她们果真就在厨房门口练刀,侯玉阳果真就进了厨房。 侯玉阳霍然站起,抱着几恨柴就往里走,边走边加火,直走到一个正在剁肉的 小徒弟前面才停下来,道:“你在干甚么?” 那小徒弟怔头怔脑道:“剁肉。” 侯玉阳道:“照你这么剁,十两肉剁出来至少也可以变成十一两。” 那小徒弟道:“怎……怎么会?” 侯玉阳道:“怎么不会?你连砧板的木头都剁进去,分量还会不增加么?” 说着,一把夺过那小徒弟的两把刀,便在砧板上剁了起来。 但闻刀声笃笃,又轻又密,而且节奏分明,一听就知道操刀的是个中高手,而 现在舞动着那两把菜刀的却是从未沾过厨事的侯二公子。 厨房里所有的人全都傻住了!连“无心乞婆”都已伸长了脖子,远远呆视着他 的背影,彷佛连刚想到的妙招都整个忘掉了。 刀声缓缓的停了下来,侯玉阳刀头一转,两只刀柄同时还在那小徒弟手中,道 :“看到了吧!这才叫剁肉,幸亏你是在这里学艺,如果在大馆子里,客人早就全 被你吓跑了。” 那小徒弟莫名其妙道:“为甚么?” 侯玉阳苦笑道:“你也不想……那个客人要吃你剁出来的木屑和铁锈?” 那小徒弟看看那两把带锈的刀,又看看那只被剁得凹下一块的砧板,不得不垂 下了头。 侯玉阳拍拍他的肩膀,道:“记住,下刀要平,沾肉而止,腕力不够的话,握 刀的手可以往前抓一点,你跟你师父不一样,他功夫够,腕力足,怎么剁都行,而 你的腕力不够,时间一久当然会剁到砧板上,你懂了吧!” 那小徒弟服服贴贴的点了点头,口中连声称谢不已。 侯玉阳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勺了一瓢水,走到一个正在剖鱼的师父面前,道: “俞杭生,你昨天的黄鱼卷做得很不错。” 原来此人正是宋存寿门下年纪最大、资历最久的二徒弟俞杭生。 俞杭生急忙放下刀,垂手道:“多谢二公子夸奖。” 侯玉阳将那瓢水往剖了一半的鱼身上一泼,道:“处理鲑鱼和黄鱼的方法完全 不同,其中最大的差别,就是用水。” 俞杭生微微怔了一下!道:“二公子的意思是说,鲑鱼不能干剖,一定要边剖 边淋水,对不对?” 侯玉阳道:“不错,而且下刀也不一样,黄鱼要切要刮,鲑鱼却要急削快抹, 只有抹出来的肉才漂亮。” 俞杭生拿起了刀,比了比又放下来。 侯玉阳道:“要不要我剖给你看看?” 前杭生立刻把刀送到他手上,还揉了揉眼睛,一副拭目以待的样子。 侯玉阳鱼刀抹动,刹那间一条鱼已劫出两片完整的鱼肉,鱼头和鱼尾相连的那 条鱼骨依然完好无缺,上面连一丝鱼肉都不带,手法轻巧熟练已极,即使宋存寿亲 自操刀,也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俞杭生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轻轻的摸着那两片鱼肉,不停的狂叹气。 侯玉阳鱼刀一丢,突然冲到萧四喜身旁,一把将他的手臂捞住,道:“你想干 甚么?” 萧四喜道:“我在搓丸子,现在正想下料。” 侯玉阳从他手上抓过了胡椒罐,道:“前天你的丸子就下错了佐料,你知道么?” 萧四喜摸着脑袋,道:“我下料一向都很小心,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侯玉阳道:“你今天做的又是三鲜丸子,对不对?” 萧四喜迟疑了一下,道:“差不多。” 侯玉阳道:“三鲜丸子最讨人喜爱的就是鲜,你在里边却加了一堆这种陈胡椒, 所有的鲜味几乎都被它破坏光了,你居然还说不会出错!” 萧四喜龀牙咧嘴道:“那么依二公子之见,应该加哪一种胡椒呢?” 侯玉阳道:“当然是新椒。” 萧四喜皱眉道:“胡椒还分新椒、陈椒?这倒怪了。” 侯玉阳道:“这有甚么奇怪,茶有春茶、冬茶,米有新米、陈米,胡椒为甚么 不能有新陈之分?” 萧四喜道:“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师父说过?” 宋存寿已远远喝道:“废话少说,赶快把刚刚买来的那袋胡椒搬出来!” 萧四喜二话不说,回头就跑。 侯玉阳这才走了回来,慢条斯理的往柴上一坐,看她们练剑…… 片刻工夫,萧四喜忽然将一盘刚刚做好的丸子送上来,道:“这是按照二公子 的指示下的料,请您尝尝味道对不对?” 侯玉阳大声喊道:“喂,别只顾着打架,来吃点心喽!” “无心乞婆”第一个赶到,思婷亦相继赶来。 风卷残云,一盘刚刚做好的丸子片刻见底。 侯玉阳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四个人同时点头道:“嗯,好吃!” 侯玉阳道:“好在那?” 四个人同时摇头道:“不知道!” 侯玉阳叹道:“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宋存寿已叹道:“二公子连一口都还没有尝到……” 萧四喜的另一只手也递上一盘,笑咪咪道:“不要紧,我一共做了两盘……” 侯玉阳拿起筷子,不慌不忙的先将一个丸子夹起,嗅了半晌才浅尝了一口。 又细细地咀嚼了半晌,咽了下去,点头道:“嗯,味道好像还不错……” 宋存寿和萧四喜同时咧开了嘴巴。 侯玉阳边嚼边道:“这是甚么丸子?” 萧四喜道:“原本是三鲜丸子,我不过将佐料少许调配了一下而已。” 侯玉阳接着道:“这跟三鲜丸子的风味完全不同,你应该给它另外取个名字才 对。” 宋存寿忙道:“既然二公子这么说,何不干脆赐给它一个名字?” 侯玉阳想了想,忽然望着萧四喜那张老老实实的脸孔,道:“你叫萧四喜,对 不对?” 萧四喜急忙点头。 侯玉阳道:“那就索性叫‘四喜丸子’吧,听起来虽然不像菜名,倒也吉祥得 很。” 萧四喜听得笑口大开,宋存寿也在一旁连连道好,脸上也流露出一副踌躇满志 的样子。 侯玉阳又想了想,道:“你赶快把这道菜的配料做法写在一张纸上,写得愈详 细愈好,最好连心得都不要保留。” 萧四喜匆匆从怀中取出一张拆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道:“小的早就已写好了, 请二公子过目。” 说着,毕恭毕敬的将那张纸递到侯玉阳手上。 侯玉阳打开草草看了一递,然后要了支笔,在角上题了“四喜丸子”四个不像 字,又在上面飞龙走笔的落了个款,谁也认不出他写的是甚么?只觉得看起来非常 匀称,就像一朵花一样。 春兰忍不住赞叹道:“公子的字愈来愈有功力了。” 秋菊道:“看上去也比过去好多了。” 梅仙也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可比咱们公子……的大哥,高明多了。” 侯玉阳横了她一眼,才将那张纸折起,交还给她,道:“你把这张纸交给李总 管,叫她派人送到扬州的‘水月楼’大厨房去。” 萧四喜怕怕说:“送到‘水月楼’去干甚么?” 侯玉阳道:“试试你的运气,只要杜老爷子看上这道菜,肯把‘四喜丸子’这 四个字加在他的菜牌上,你扬眉吐气的日子就来了。” 宋存寿紧张得忽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摇着头道:“听说杜师父的眼光奇 高,只怕不可能看上这种粗菜。” 侯玉阳笑笑道:“看不上,对你们并没有甚么损失,可是一旦被看上……到时 候不但萧四喜名扬天下,你宋存寿也脸上有光,你说是不是?” 宋存寿听得拼命点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侯玉阳对那些武功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是每天绞尽脑汁,挖空心思,进出厨 房,试着制作出不同的新菜肴、新口味。 只因体内有“碧眼金蝇”不断发作之故,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冲动,只好与梅 仙七女轮流“吹月吞日”弄得她们个个畅快淋漓,心花怒放。 心满意足之余,对这位俊俏多情的二公子,更是又敬佩又感激,誓死相随。 从那天起“无心乞婆”再也不提下棋的事,除了吃好菜、喝好酒之外,几乎每 天都沉浸在侯府那套变幻莫测的“虎门短刀十三式”每有新招,就赶紧传授给梅仙, 再由她转授给春兰、秋菊、艾青、艾红、思婷、思筑等六人。 梅仙七女不仅内功大有进境,刀法和轻功的功力也与日俱增,好像已完全脱胎 换骨,突飞猛进了。 “无心乞婆”对她们的成就颇为自傲,时常戏称她们为“七仙女”。 梅仙显然比任何人都辛苦,白天要与“无心乞婆”练刀,再转授六女,夜晚除 了被侯玉阳拉去“吹月吞日”还要偷偷指点他“紫府迷踪步法”。 而且还要千方百计的掩饰他的言行举止,唯恐不小心会露出破绽。 至于其他六女,由于终日和侯玉阳相处,当然早已发觉他的言行举止有异,梅 仙只好坦诚以告,这个公子不是原来的那个公子。 思婷听得心头大震,嚅嚅道:“这么严重的事,要不要禀告夫人?” 思筑立刻反对道:“不行,绝对不能禀告夫人,因为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公子, 除了加倍的小心为他掩饰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思婷点头道:“不错,我们已是他的人了,只能与他同生共死。” 春兰道:“何况这个假公子,绝对比那真公子强了十倍不止!” 艾青道:“你是指在床上?” 秋菊道“当然还有其他,例如他心地善良,对我们做丫头的也很仁慈,绝对不 会不当人看……” 梅仙这才向思婷道:“你们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思婷叹口气,道:“我们只能死心塌地的追随公子,除了加倍的小心为他掩饰 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好在薛宝钗绝少到西跨院,就算思婷、思筑到她房中叩头请安,也是有问必答, 只是绝口不提二公子身分真假的问题。 李宝裳虽然每天都要过来一趟,但也每次都是坐坐就走,甚至目光都尽量不与 侯玉阳接触,好像心里隐藏着甚么秘密?生怕侯玉阳向她追问一般。 时光如箭,转眼大半年的日子过去了,侯玉阳除了因“吹月吞日”心法,与七 仙女练得内功小有成就,轻功大有进步之外,仍然是毫无武功…… 侯玉阳倒是发奋读书写字,不断扯着七仙女教他。 侯府的日子过得有如止水般的平静。 而这时江湖上却并不平静,尤其是江南一带,时有武林人物遭人暗算,凶手显 然是神鹰教的人马。 花白凤也一直没有来金陵,不知是为了回避“无心乞婆”?还是有其他缘故。 谢金凤更是音讯毫无,就像突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 每当练功之暇,侯玉阳偶而也会想起花白凤这个人,他很想再见见这位不太受 他喜爱的“好朋友”,他想见她最大的目的,当然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点有关谢 金凤的消息。 这天黄昏,侯玉阳刚刚练功完毕,正在准备沭浴,李宝裳忽然意外的跑了来。 平日她例行问安或是有甚么消息禀报,都是一早便赶过来,绝少选在这种时刻, 而今却一反常态,是不是发生了甚么重大的事情? 侯玉阳急忙披起衣裳,匆匆走出来,凝视着李宝裳,道:“这么晚了你跑来干 甚么?” 李宝裳恭身道:“属下有个大好消息,想早一点向二公子禀报。” 侯玉阳神情一振,道:“是不是花白凤那家伙到了金陵?” 李宝裳抱头道:“花大小姐最近不可能离开扬州。” 侯玉阳追问道:“为甚么?” 李宝裳道:“听说花少奶奶有了身孕,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临盆的时候了。” 侯玉阳回首望了梅仙等三人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从来没听你 们提起过?” 梅仙等三人同时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目光不约而同的盯在李宝裳脸上。 李宝裳咳了咳,道:“这也不能怪她们三个,属下也是最近才听到的。” 侯玉阳道:“你说的最近,大概是多久?” 李宝裳迟迟疑疑道:“总有大半个月吧。” 侯玉阳脸色一沉,道:“你既已知道大半个月,为甚么不来告诉我?你难道不 知道花白凤是我的好朋友么?” 李宝裳忙道:“属下尚以为这是花白凤的家务事,对二公子并不重要,所以才 没有禀报……” 侯玉阳不耐道:“好吧,那你就把你认为重要的消息赶快说出来,我倒要听听 究竟重要到甚么程度?” 李宝裳突然笑容一层,神秘兮兮道:“这个消息对二公子绝对重要,而且你听 了一定会很开心。” 侯玉阳神情大振,道:“不要卖关子了,有话快说。” 李宝裳道:“据说袁紫凤姑娘已经离开太原,大概三天之内就可以到金陵了。” 侯玉阳一怔!道:“哪个袁紫凤姑娘?” 李宝裳道:“当然是‘紫凤旗’的袁紫凤姑娘,也就是夫人的那位小师妹。” 侯玉阳大吃一惊,道:“这算甚么好消息?她来不来跟我有甚么关系?” 李宝裳愕然道:“咦?二公子跟那位袁紫凤姑娘不是一向都很合得来么?” 侯玉阳不禁又回头望了梅仙一眼。 梅仙苦笑道:“公子跟袁紫凤姑娘的感情是很不错,这件事府里的人几乎都知 道。” 一旁的秋菊和春兰也不约而同的点头,显然都很同意梅仙的说法。 侯玉阳满脸无奈道:“好,就算我跟袁紫凤姑娘很合得来,听了这个消息也开 心的不得了,总行了吧。” 说着,目光又回到李宝裳脸上,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事要告诉我?” 李宝裳道:“没有了。” 侯玉阳道:“那就辛苦你了,你请回吧……我要洗澡了。” 李宝裳恭身退了出去,临出时还在他脸上瞄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奇异的神色。 侯玉阳动也不动的站立在原处,直到李宝裳远去,才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道: “他妈的,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偏偏要赶来凑热闹。” 梅仙应道:“可不是嘛。” 侯玉阳突然一拍扶手,道:“这李宝裳一定有鬼,我就不相信这大半年里连一 点消息都没有。” 春兰一旁怔怔问道:“甚么消息?” 秋菊横了她一眼,道:“这还要问,当然是那位谢姑娘的消息。” 梅仙忽然轻叹一声,道:“公子和谢姑娘的关系,李总管多少总该知道一点, 我想她还不敢把消息拦下来,除非后面有人授意……” 侯玉阳道:“莫非又是薛宝钗的主意?” 梅仙迟疑了一下,才徐徐点了点头。 侯玉阳道:“她为甚么要这么做?难不成她对我的身分已产生怀疑?” 春兰立刻叫道:“公子的身分有甚么值得怀疑?她这么做,也无非是为了她那 个小师妹罢了。” 秋菊冷冷接道:“不错,只有袁紫凤姑娘嫁过来,她在侯府的地位才能更加稳 固……” 梅仙截口道:“住口,这种事,也是我们姊妹能够谈论的么?” 秋菊满不服气道:“可是我们总得提醒公子一声,如果任由事情这么演变下去, 将来如何得了?” 春兰也接口道:“是啊,至少也得请公子拿个主意才行。” 梅仙道:“你们想让公子拿甚么主意?是跟她分家?还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秋菊和春兰登时闭上了嘴巴,目光却都悄悄的向侯玉阳瞟去。 侯玉阳默然不语,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有两件事,我觉得非常奇怪,我倒 很想问问你们。” 三人几乎同时道:“甚么事?” 侯玉阳道:“第一,李宝裳是个聪明人,按说她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可是我 最近发现她好像事事都听薛宝钗的,简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们知道是甚么缘 故么?” 梅仙嘴巴虽然张了张,又闭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秋菊却已忍不住叫道:“对呀,我也正觉得奇怪,李总管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 芝麻大的事情都要跑过来请公子指示,那像现在,一天也来不了一趟,讲起话来也 吞吞吐吐的,好像个外人似的。” 秋菊冷笑一声,道:“我看八成是那个……是夫人应许了她甚么好处。” 梅仙瞪眼喝道:“你们不要胡说,李总管怎么会是那种人?” 说完,立刻换了副脸色,笑吟吟的望着侯玉阳,道:“第二件呢?” 侯玉阳摸了摸鼻子,道:“谢姑娘曾经答应一有机会就会来看我的,可是转眼 已过了半年,她不但没有露面,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在怀疑,她是不是已 经被那女人给偷偷收拾掉了?” 梅仙一怔!道:“那个女人?” 侯玉阳道:“当然是薛宝钗。” 梅仙急忙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旁的秋菊和春兰也在同时摇头,都不相信薛宝钗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侯玉阳皱起眉头,道:“那就怪了,她既然答应过我,怎么会不来呢?” 梅仙道:“那是因为她恨本没有机会。” 侯玉阳抬眼凝视着她,道:“你是说这里守护森严,她根本就进不来?” 梅仙点头道:“恐怕还没摸进银霞岭虎踞岗,就被挡回去了……如果连谢姑娘 都能进来,神鹰教的杀手早就到了,咱们还哪里能过得如此安逸。” 侯玉阳听得整个怔住了!同时脸上也出现了一股失望之色。 春兰忽然凑上来,道:“咱们何不出去找找?只要她在金陵,咱们就有办法把 她找出来。” 秋菊也忙道:“或是公子告诉我们她在甚么地方?我们悄悄把她带进来也行。” 侯玉阳摇头道:“我要知道她在甚么地方,早就去找她了,何必等到今天。” 梅仙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看公子还是忍忍吧!我想迟早总会有机会的。” 侯玉阳道:“不可能,按照这里的防卫情况来看,再等多久她也进不来的,如 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李宝裳摊牌。” 梅仙呆了呆,道:“怎么摊牌?” 侯玉阳道:“叫她撤消防卫网……至少也得让她留下一条通路。” 梅仙一惊!道:“那怎么可能?就算李总管肯干,夫人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侯玉阳道:“如果她不答应……那我就只有使用最后一招了。” 梅仙怔怔的瞄着他,道:“公子所说的最后一招,不知指的是甚么?” 侯玉阳大拇指朝后一挑,道:“走。” 梅仙匆匆往后扫了一眼,道:“走到哪里去?” 侯玉阳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梅仙变色道:“那可不行,你走了,侯府怎么办?那不甚么都完了?” 侯玉阳笑笑道:“这你倒不用耽心,有薛宝钗撑着,一时半刻还完不了,那个 女人可能干得很呐!” 梅仙急道:“可是她再能干,也是外姓人,怎么可以把侯家的命运交在她手上?” 春兰猛一点头,道:“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菊也急忙道:“何况那女人私心重得很,长此下去,早晚我们侯家会统统落 在她手上。” 侯玉阳这才脸色一寒,冷冷道:“这种话你们跟我说又有甚么用?为甚么不找 个机会跟李宝裳谈谈?” 梅仙沉叹一声,道:“好吧,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会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她谈 谈,我也认为有跟她谈谈的必要。” 春兰跺脚道:“还要找甚么适当的机会,依我看现在就把她找来。” 秋菊连连点头道:“对,现在就跟她摊开来谈,谈得好,咱们就留下来,谈得 不好,咱们就干脆使用公子最后那一招,让他们急急也好。” 梅仙又是一声沉叹,道:“就怕最后那招不灵,咱们就惨了……” 就在此时“无心乞婆”忽然一头闯进来,大叫道:“你放心,惨不了,二公子 的武功,我已经想出来了,保证比你们的‘虎门十三式’更好!” 七仙女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 梅仙霍然站起道:“仙婆的意思是说,比那改良过的‘虎门十三式’更好?” “无心乞婆”紧紧张张的点着头,道:“当然更好,而且又简单又有效,一学 就会!” 她一把抓住侯玉阳的手腕,道:“走,现在我就练给你看!” 梅仙急忙道:“公子已经累了,我看还是等明天再练吧。” “无心乞婆”道:“不能等,我现在正有灵感,万一明天灵感跑掉,想捉都捉 不回来。” 说着,拉着侯玉阳就往外走。 六仙女想跟出去,但见梅仙没动,也急忙的收住了脚。 “无心乞婆”要传授公子武功,未经她老人家允许,真的不宜跟着去的。 她们在客厅坐下来。 秋菊道:“梅仙姐,你向大小姐侯玉仙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梅仙道:“甚么故事?” 秋菊道:“五凤朝阳。” 梅仙捂嘴笑道:“假的,我只不过想替公子多争取一个老婆……” 春兰道:“公子要那么多老婆干甚么?” 梅仙道:“多几个强而有力的靠山,将来一旦与神鹰教火拚起来,比较有把握 ……” 艾青道:“有力的靠山?” 梅仙道:“你知不知道京城大豪骆家,是崆峒掌门‘冲灵子’的俗家首座弟子?” 艾青咋舌道:“好家伙,难怪骆家在京城那么罩!” 梅仙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四派三会二门一帮?’” 艾红道:“我知道,四派是少林、武当、崆峒、峨眉……” 思婷道:“三会是金刀会、紫凤旗、五湖龙王……” 梅仙道:“二门呢?” 思筑道:“金陵虎门、蜀中唐门。” 薛宝钗道:“一帮就是丐帮!” 梅仙道:“不错,你算算看,咱们公子能得到多少奥援?” 六仙女一起扳着指头数了一遍:“少林、武当与我艾青、艾红,有深厚渊源… …” “谢金凤姑娘是峨眉子弟……” “骆家凤姑娘是崆峒子弟……” “金刀会与二公子是叩头喝血的结拜兄弟……” “袁紫凤姑娘是紫凤旗的小师妹……” “唐丹凤姑娘是蜀中唐门唐大先生的三女儿……” 最后她们一起点头叹道:“不少,我家二公子的确能得到不少奥援!” “无心乞婆”拉了侯玉阳来,小院中早已四下无人,只有七零八落,吊在树枝 上的几只瓶瓶罐罐。 侯玉阳奇道:“这是干甚么?” “无心乞婆”道:“你这小子又笨又懒,再精妙的招试你都不学,我老太婆只 有最后一招,如果你再学不会,神仙也救不了你啦……” 侯玉阳道:“你们真的没有搞懂,我不学武功,是因为我不喜欢杀人……” 正说话间,忽然“砰”地一声,吊在树上的一只瓶子凭空粉碎,散落一地。 侯玉阳以为是有人发射暗器打碎瓶子,喝道:“是谁?” “无心乞婆”吃吃笑道:“没有谁,只有我……” 说着又是伸手一指点出。 这次竟听到“嗤”地一缕劲风疾射而去。 “砰”地一声大响,那只大型的酒坛又炸成粉碎! 侯玉阳这次真的吓了一跳“无心乞婆”打量着他的脑袋瓜子,道:“不知道是 这酒坛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侯玉阳这才展颜一笑道:“你打算传授我这门功夫?” “无心乞婆”得意道:“怎么样?不用带兵器,不用学招式,不用又蹦又跳, 又翻又滚,够简单了吧!” 侯玉阳却淡淡道:“只不知道容不容易……” “无心乞婆”道:“容易容易,你只要记住两句口诀就行了……” 侯玉阳道:“一句行不行?” “无心乞婆”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子,太难伺候了吧!” 侯玉阳回头就走,道:“不行就算了!” “无心乞婆”实在拿他没辙,只好唤道:“好吧,就一句,可是我只说一遍, 你记不住也活该!” 侯玉阳笑笑道:“对,记不住算我活该!” “无心乞婆”道:“把耳朵伸过来!” 侯玉阳这才把耳朵伸了过去。 “无心乞婆”真的只在他耳边说了一遍:“左中指风府,右食指命门”! 侯玉阳怔住了!“无心乞婆”扬声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七仙女默默下语的坐在客厅,默默等待。 梅仙突然朝门旁的春兰微一摆首,道:“你去把李总管请来,就说……公子有 重要的事要和她商议。” 春兰道:“可是公子不是去练刀了么?” 梅仙瞪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春兰好像突然想通了,吭也没吭一声,转身便出了房门。 梅仙目光飞快的又落在秋菊的脸上,道:“你们也别闲着,赶快去收拾东西。” 秋菊一怔!道:“收拾甚么东西?” 梅仙道:“收拾甚么都行,不过你手脚可要轻一点,千万不能让李总管发觉。” 秋菊怔头怔脑道:“为甚么不能让李总管发觉?” 梅仙道:“因为我家公子准备离家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秋菊大惊失色道:“你是说……我家公子真的又要走?” 梅仙道:“你紧张甚么,当然是假的,他现在武功尚未回复,怎么可能再出去 冒风险。” 秋菊松了口气,道:“既然不出去,又何必要忙着收拾东西?” 梅仙道:“那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李总管看看罢了。” 秋菊听得又是一怔!满脸狐疑道:“咦,你既然想做给她看看,又何必叫我手 脚轻一点,千万不能让她发觉?” 梅仙忽然叹了口气,不断的摇着头道:“你最近怎么愈来愈笨了,你好像已经 完全忘了那李宝裳是个甚么样的人。” 秋菊莫名其妙的望着她,道:“这……这话怎么说?” 梅仙道:“你要知道那李宝裳比猴子还精,你的手脚再轻,也休想瞒得过她的 ……总之你做得愈神秘,她愈会相信,如果你大而化之的在她面前收拾行囊,她反 而会怀疑我们是在故意做戏给她看了。” 秋菊一面点头,一面仍然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道:“可是……你叫她相信公 子又要出门,对我们又有甚么好处呢?” 梅仙冷笑一声,道:“当然有,我要给那女人一点压力,叫她头脑清醒一点, 也好让她回头想一想,以后侯府没有公子的日子要怎么过?” 李宝裳恭恭谨谨的坐在临门的一张椅子上。 春兰恭立在她的身后,既不吭声,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通往内间的门帘低垂,里面也不闻一丝声息,整个房里的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凝重得令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李宝裳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回望着不声不响的春兰,道:“二公子呢?怎 么还不出来?” 春兰嘴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 梅仙却在这时挑帘而出,手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小小心心的摆在李宝 裳左首的茶几上,道:“总管请先用茶,公子刚刚又到练武场去了,我想很快就会 回来的。” 李宝裳愕然道:“二公子不是才从练武场回来么?怎么又去了?” 梅仙苦笑着道:“公子又创出了一招刀法,非急着要找‘无心乞婆’试手不可, 想劝他明天一早再试都不行……他最近性子变得急得不得了,而且脾气也暴躁得很, 等一下总管跟他谈话,应对可要稍微当心一点。” 李宝裳一面点着头,一面喝了口茶,道:“你说二公子又创出一招新刀法?” 梅仙道:“是啊,他最近已经接连创出好几招了。” 李宝裳道:“他每次都是找‘无心乞婆’试招?” 梅仙道:“是啊,他大概是认为跟她老人家试手要比跟我们过瘾一些。” 春兰一旁接口道:“那当然,而且‘无心乞婆’当场还能提供他很多意见,我 们怎么行?” 李宝裳慢慢的放下杯子,道:“这么说,二公子的伤势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 梅仙眨着眼睛想了想,才道:“我看至少也回复七、八成了。” 李宝裳忙道:“武功呢?” 梅仙道:“应该也回复了十之八、九,只是上身的力道似乎还差了一点。” 春兰立即道:“不错,所以他最近才喜欢使用短刀。” 梅仙摇头道:“他改使短刀,也许是因为他发觉用短刀来对付霍传甲更加有效。” 李宝裳皱眉道:“那怎么可能?” 梅仙又道:“或许他认为只有‘六月飞霜’才能克制住那把无坚不摧的‘断虹 宝刀’也说不定。” 李宝裳道:“这倒还有点道理,不过鼎鼎大名的侯二公子突然改使短刀,一旦 传扬出去,实在有点不太像话………” 梅仙道:“为甚么?” 春兰也冷冷道:“短刀有甚么不好?贺城的卫夫人和三岔河的郝大侠都是使用 短刀,江湖上又有哪个敢说他们不像话?” 李宝裳叹了口气,道:“可是他不是卫夫人,也不是郝百里,他是金陵的侯玉 阳侯二公子啊。” 梅仙淡淡道:“李总管,我看就将就一点吧,他这次能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 了,而且不到两个月的工夫就能够回复到这般地步,无论使用长刀、短刀,我们都 该很满足了,你说是不是?” 李宝裳连忙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 梅仙这时也忽然沉叹一声,道:“不瞒李总管说,我们姊妹三个原以为他再也 不会活着回来,早就做了最后的打算……” 李宝裳一怔!道:“甚么最后的打算?” 梅仙道:“我们跟总管的立场不同,公子一旦遇害,你还可以在夫人身旁混混, 大不了随她回太原,而我们三个,除了死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李宝裳听得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而就在这时,房里突然传出一阵箱柜跌落的声响。 梅仙皱眉喝道:“你在里面搞甚么鬼?” 房里的秋菊急急闪身出房,故作轻松道:“没甚么,我正在为公子准备替换的 衣裳,忽然瞌睡虫来了,不小心碰倒了柜子……” 梅仙叹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打瞌睡,我真服了你……还不赶快到窗口 透透气。”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直向她打眼色。 秋菊也真听话,不但立刻跑到窗边,而且还将上半身整个伸出了窗外。 可是虽然只是转眼工夫,那股浓烈的樟脑气味,却绝对无法瞒得过李宝裳的鼻 子,何况在门帘挑动之际,房里凌乱的情况早已落入她的眼里。 李宝裳的神情逐渐深沉下来,脸色也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梅仙连忙含笑道:“总管不必客气,请先用茶,我想公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李宝裳慢慢端起了茶杯,轻微啜了两口,又慢条斯理的将杯子放回茶几上,才 缓缓道:“姑娘可知道二公子叫我来是为了甚么事?” 梅仙尚未开口,秋菊便已回身抢着道:“我想一定是为了谢姑娘的事。” 春兰也连连点头,道:“对,公子现在唯一耽心的就是她的事,一定错不了。” 李宝裳神色显然有些不安,又匆匆抓起了茶杯。 梅仙这才唉声叹气道:“公子原本是个直性子的人,可是最近……他忽然对谢 姑娘的事疑心起来。” 李宝裳忙道:“他疑心甚么?” 梅仙道:“他认为谢姑娘不可能这么久没有消息,除非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把 消息拦下来……” 李宝裳刚刚入口的茶整个呛了出来,急咳一阵,道:“那倒不至于。” 梅仙道:“李总管不要误会,他怀疑的当然不是你,他知道你一向对他忠心耿 耿,可是别人嘛……” 李宝裳急道:“那更不可能,外边任何消息一定都是先来到我的耳朵里,别人 想拦也拦不住。” 梅仙道:“那就怪了,公子跟谢姑娘约好会面的日期已过,怎么会至今音讯毫 无?莫非已经被甚么人给偷偷害死了?” 李宝裳连连摇头道:“这个误会可大了,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到处打听谢姑 娘的下落,可是我明明觉得她极可能藏身在附近,却一直找不到她的踪影。” 梅仙神色一变,道:“你想找她做甚么?” 李宝裳沉叹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我是生怕谢姑娘万一落 在神鹰教手里,会给二公子带来心理负担。” 梅仙道:“原来你是怕神鹰教拿谢姑娘来要胁公子。” 李宝裳道:“不错,那么一来,咱们就麻烦了……而且二公子怕就再也没有心 情在府中安心养伤了,你说是不是?” 梅仙点点头,又缓缓的摇着头,道:“就算没有这码事,只怕他也安定不了多 久了。” 秋菊立刻道:“可不是嘛,自从谢姑娘爽约开始,公子的情绪就一天比一天烦 躁……” 春兰也忙道:“而且脾气也大的不得了。” 李宝裳凝视了梅仙一阵,忽然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二公子究竟跟那位谢姑 娘约在哪里见面?” 梅仙甚么话都没说,只指了指脚下。 李宝裳猛地在茶几上拍了一下,道:“糟了,那个女人一定是她!” 梅仙忙不迭道:“那个女人?” 李宝裳道:“这几个月曾经有个女人一直想潜进府里,都被我们挡了回去,我 还一直以为是神鹰教的人马,如今想来,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谢姑娘。” 春兰首先跺脚道:“哎呀!你为甚么不先放她进来弄清楚呢?” 秋菊也嚷嚷道:“是啊,就算她是神鹰教派来的刺客,也没甚么了不起,有我 们三个人在旁边,她还能把公子怎么样不成!” 李宝裳苦笑道:“你们真会开玩笑,侯府的防御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 能把她放进来,难道你们想叫我把整个的防卫网全部撤掉不成?” 春兰和秋菊不再言语,梅仙却猛一挺胸,道:“就算把防卫网整个撤掉,也得 放她进来。” 李宝裳大吃一惊,道:“那怎么行!” 梅仙道:“为甚么不行?当初咱们侯府的实力还不如现在,也从来没有出过甚 么事情,而今不仅总管的功力大进,我们姊妹的刀法也已小有所成,又有‘无心乞 婆’这等高手在旁,总管还有甚么好怕的?” 李宝裳神色不安道:“可是你莫忘了,二公子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啊。” 梅仙道:“这你倒不必耽心,以公子现在的情况,个把刺客还奈何不了他。” 春兰忙道:“何况进来的也并不一定是刺客,你只要叫弟兄们把招子放亮一点 就行了。” 秋菊也急急道:“而且你也不必把防卫网全部撤掉,只要网开一面,放那个女 的进来就算大功告成,我想对你来说,这应该不算是一件难事才对。” 李宝裳面有难色道:“可是万一出了差错,夫人怪罪下来,如何得了?” 秋菊脸孔一寒,道:“奇怪,李总管怎么变了?我记得过去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的……” 春兰也冷冷道:“是啊,过去的李总管无论对任何事都很有担待,而且凡事都 很尊重公子的意思,可是现在……” 李宝裳急咳两声,道:“两位姑娘言重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二公子着想,就因 为他的伤势未愈,我才不得不格外小心。” 梅仙缓缓的点着头,道:“当然这也不能怪你李总管,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 搞清楚,你若想叫他安心在府里养伤,就得想办法放谢姑娘进来,否则……他迟早 一定又要跑出去的,到时候你再想追他回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李宝裳变色道:“姑娘千万不能叫他出去,最近神鹰教的主力北移,霍传甲那 帮人也一直在太湖一带徘徊不去,外面的情势可紧张得很啊!” 梅仙听得眉尖一锁,道:“这倒怪了,像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甚么一直没有 向公子透露呢?” 李宝裳立即道:“我是怕二公子耽心,所以才没敢向他照实禀报。” 梅仙轻叹一声,道:“总之能不能叫他在府中安心养伤,那就得看你李总管了, 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总管一声,外边的情况他可以不理,唯有那位谢姑娘的事,他却 不能置之不顾,如果最近再没有她的消息,其后果如何?我想我不说李总管也该明 白。” 李宝裳沉默片刻,道:“除了谢姑娘这件事之外,但不知二公子找我来还有没 有其他差遣?” 梅仙沉吟着道:“差这是没有,不过他好像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当面问问你。” 李宝裳忙道:“甚么疑问?” 梅仙朝门外望了望,才细声道:“他想问问你,最近夫人那边是不是给了你甚 么压力?” 李宝裳稍许怔了一下!才干笑道:“压力是没有,只是夫人为了关怀二公子的 伤势,嘱咐我不要过度惊扰他倒是有的。” 梅仙道:“所以你才将很多消息隐瞒下来,对不对?” 李宝裳点点头道:“不错。” 梅仙道:“今后总管最好是跟以往一样,任何事千万不要对他隐瞒,免得引起 无谓的误会。” 李宝裳急忙站起来,道:“好,好,既然二公子没有其他差遣,我看我也不必 等他了,我这就去想办法安排一条通路,只要那女人再出现,我一定放她进来。” 梅仙道:“也好,那就麻烦李总管了。” 李宝裳前脚出门,秋菊即刻将春兰的嘴巴捂住,小声道:“梅仙姊,依你看李 总管会不会又到夫人房中去饶舌?” 梅仙朝门外扫了一眼,也压低嗓子,道:“我想还不至于,李宝裳是个绝顶聪 明的人,至少她该知道把公子逼走了,对她并没有甚么好处。” 春兰拼命的推开秋菊的手掌,嚷嚷道:“也不见得有坏处,说不定她早就跟夫 人谈好了条件……” 梅仙冷笑一声,道:“谈好甚么条件?她现在已是侯府的全权总管,就算公子 ……走了,这家的主人也轮不到他李宝裳来做。” 秋菊接道:“不错,纵然夫人给她再大的权力,她这个总管也不见得比现在威 风。” 春兰怔怔道:“何以见得?” 秋菊道:“你好笨哪,你也不想想,如果侯府失去了公子,在武林中还有甚么 地位?她这个总管还有甚么身价可言?” ----------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