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施富一心只想护住杨珊脱逃,对廖宗孝所说竟如未闻。
  杨珊一听施富果然是中了‘魔鬼吻’不由大骇。
  继又听说可以用金缕甲调换解药,不由一喜,暗忖:“只要保得住大哥的性命,何必在乎一副金缕甲?”
  若不是宝甲正穿在身上,她当场就拿出来换取药。
  施富翻出墙外,奔到林边,一见身后只有杨珊跟著,别无追赶之人,心中一喜,精神不由松懈了下来。
  只见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在此时,只见两条人影从林荫处飞扑过来,同时扬掌朝施富猛斫下去。
  杨珊此时距施富尚有丈把远,见状喝道:“打!”立将突围时捏在手中的四枚‘小叮当’,抖手朝二人打去。
  铃声叮当,四道劲疾的白虹,疾朝二入射到。
  那二人因对施富尚存忌惮,只见来袭暗器劲道猛疾,顾不得伤人,急忙一抖身,分向左左退出三尺。
  岂知杨珊手法怪异,只见四枚银铃在空中叮当一阵互撞,其中二铃似长了眼睛般,斜朝二人背后追袭过来。
  二人意外的一惊,脚下一使力又朝后退出五尺。
  杨珊已抢到施富身前,一见他双眉深锁,面色发青,似在忍受著无限痛苦,心下一惨,不由泫然泪下。
  施富双目微睁,一见杨珊,嘴角顿时泛出丝微笑,精神复振,双手撑地,颤巍巍的坐了起来。
  杨珊转过身来一打量方才趁危偷袭施富之人,只见赫然又是花花大少及展杰,真个是阴魂不散。
  彩影飞跃,林中又攒出那帮锦衣童子,侍立在二人身后。
  原来花花大少二人一见施富二人突围而出,再听施富已经中了‘魔鬼吻’,心中不由得一阵子狂喜。
  二人一个想立即取得金缕甲,一个为了杨珊美色,目的不同,心思却一致,如何肯放弃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呢?
  二人约略的和廖宗孝寒喧了几句,就觑定了施富二人所奔方向,打从林荫捷径,追出庄外,绕过来将二人堵住。
  花花大少二人皆知施富功力了得,虽说他身已负伤,却不知伤到什么程度,心下多少存了几分忌惮之心。
  此时一见他坐地不起,显然伤得不轻,已经不能动手,心中一喜,暗忖:“剩下这女娃儿一人,功夫再历害,也不怕她飞上天去。
  展杰鹞目一翻,两道似电冷芒,扫了地上施富一眼,说道:“这位小哥既已受伤,就是逃脱了,若无廖宗孝的独门解药,这一条小命,仍是难保,依老夫良言相劝,二位就随咱们走吧!”
  “这里全是武林中成了名的人物,看在你二人年轻的份上,不会怎样为难你们。要不然,嘿嘿!可别怪老夫要趁人之危了!”
  真是老奸巨滑,软硬兼施。
  花花大少一见姑娘泫然欲泪,更是妩媚动人,早已心痒难道熬,待展杰话声一落,贼兮兮的笑著接口道:“姑娘尽管放心随咱们走吧,只要你和我相好,别说没有人来难为你,就是那金缕甲,只要姑娘喜欢,也还可以送你防身!”
  杨珊又羞又急,端的愤努填膺。
  但一见施富,只见他脸色平和,正坐在地上闭目调神,对二人这番谈话,似未曾入耳,知他正趁机运功遏伤。
  当下心念一转,强压心头怒火,抢在施富前面,有意无意的将身形遮住二人视线,对花花大少道:“要我二人跟你们去也可,不过得依我三件事……”说来声音十分委曲,无奈,在说到三件事时,悠然住口不说。
  花花大少已色全智昏,一听她同意随往,心中已暗打如意算盘,‘只要你进了魔鬼营,还怕你不乖乖的就范吗?“当下迫不及待的问道:“三件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杨珊略一沉吟,瞧了展杰一会,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展杰老奸巨滑,一见姑娘这种神情,知道与已有关,心下骇服一跳:“莫非这小丫头要来挑拨离间么?”
  正要拿话点破,只听花花大少道:“第一件事,姑娘是要金缕甲么?刚才不是说过,只要你喜欢就可奉送吗!”
  杨珊她说有三个条件,只不过是信口胡说,因而拖延时间,好叫施富藉机调息伤势,再行设法脱身。
  他瞧著展杰,确是有意拿话来挑拨二人。
  只是她知道二人皆是阴险奸滑,稍一不慎为二人察觉,反而弄巧成拙,因此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此时一听花花大少自作聪明,立即顺水推舟的赞道:“哎!你真是聪明,一下子就被你猜著了,不过……”
  花花大少原本高傲自大,被她这一称赞,更是得意非常,接口道:“不过什么,是不相信我的话?”
  杨珊又扫了展杰一眼,笑道:“这倒不是,不过金缕甲是由飞虎堡中得来的,在理说必须展堡主同意,公子才能送人,是不是?”
  这话将花花大少说得面上一红,那展杰更是闻言色变,暗骂:“好历害的丫头,居然敢当面挑拨是非。”
  他素知花花大少手段毒辣,反脸无情,这时既已惑于杨珊美色,一个应付不好,就会惹来杀身大祸。
  何况自己目前在江湖上树敌众多,正是依靠人家力量的时候。
  展杰奸诈成性,能屈能伸,微微一笑,道:“这事情姑娘放心,我飞虎堡之事,公子随时可替我作主!”
  说时对花花大少露出谄媚神态。‘杨珊暗骂道:“这老匹夫好没骨气!”
  花花大少自负及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这第一件事,姑娘可满意了吧?
  那么第二件事呢?”
  杨珊略一沉吟,随口道:“第二件事么?是咱们进入魔鬼营后,得立刻为我大哥将伤治好!”
  花花大少心中恨不得能够早些取了施富性命,口中却连声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第三件事呢?”‘杨珊知他恨施富入骨,如此爽快答应,那会不知其心意,心中暗笑:“这花花大注还把我当作三岁小孩骗哩!”
  她正琢磨要用什么方法戏弄他一番时,忽然看见魔鬼营中又奔出数十条人影,心中不由得大为焦急。
  她一心只盼施富伤势已经好转,以便相偕逃走。
  但因展杰虽是站在一傍一语不发,那双鹞目却一直盯着她的面上,因此她不敢返首打量施富的情况。
  花花大少却连连催促道:“第三件是什么事呢?”
  杨珊支吾的道:“第三件事是……”
  突听身后一个声音替她答道:“第三件事么?留下你这两个混帐东西的脑袋来!”声音不大,却是苍劲清晰。
  一听即知决不是施富所发。
  众人不由一怔。
  原来场中这么多人,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
  杨珊因敌友不明,惊愕之下,赶忙向左一跨步,旋过身来看时,只见身后不足五尺远近,一人倚树而立。
  月光透过枝头,照见这人一身蓝布大褂,满头银发,正是午间在涡阳过尖时所见的那位白发老翁。
  一见这老翁,杨珊知他并无恶意,立刻放下心来。
  她赶紧往四下一看施富,心中却又猛的一跳,原来地面空空的,早巳失去了施富的影子,不由暗忖:“怪啦!别说是大哥身已受重伤,就是没有受伤,在这大敌当前之下,他也不地抛下自己而悄悄离去。”
  心中不由惊疑不已。
  花花大少等人一见施富失踪,又见白发老人的轻身功夫如此绝项,以为他们三人是一道的,不由在灰惊骇。
  花花大少立即明白杨珊方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待白发老翁的来援,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冷笑连连。
  就在这时,步声杳杂,奔来人影已到近前,正是廖宗孝与未曾受伤的木客唐休,旱魃吕庄,凶魂江流及十数位鬼卒。
  原来廖完宗孝回到大厅,将受伤二鬼伤势察看一遍,山精尤雄只是腿上挨了杨珊的“小叮当”,倒无大碍。
  那厉魄陈再兴被施富的掌力震伤内腑,是要经过一段时日调养,即可复原,便立即为二人疗伤服药。
  经过一阵忙乱,一见花花大少等人仍未回家,便率众出外寻来。
  廖宗孝等人身形方一站定,一见正主儿施富竟然不在当场,却多了一个白发老翁,不由得为之一愕。
  木客及旱魃眼尖,已认出了白发老翁,不由齐是“咦”了一声,急忙将日间所遇情形,悄声告诉了廖宗孝。
  那展杰早已看出杨珊是在使用缓兵之计,只因为他为人狡猾,暗下察知花花大少已经被杨珊的美色所迷,如果不上她一次大当,一定不会死心,因此一直一语不发,只是暗中提防杨珊突然溜走或暗算。
  此时虽被白发老翁的轻功震住,但了见廖宗孝率众前来,自己这方人多势众,一定不会输给人家,便对杨珊喝道:小丫头,咱们公子对你一番好意,你却使奸弄诡,伏下帮手暗算人,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他这几句话说得甚有技巧,明里骂人暗里在提醒花花大少,不可招惹此女人,同时也告诉廖宗孝,这老儿是敌人的帮手。
  杨珊此时心系施富之安危,心知施富之失踪一定也这白发老翁有关,但大敌当前,却又不便开口相问。
  一见展杰喝问,正要答话,那白发老翁已笑骂道:“真是个没有出息的老狐狸,你不说自己欺软怕硬,专会作那狗仗人势,趁人之危的勾当,反而说人家小孩蛇蝎心肠,咱老头若早知道你这家伙如此混帐,今晚那几把烂泥,早该将你这张嘴封起来了!”
  这样一出口,明明是护着自己,杨珊心中不由大悦!
  花花大少二人却是惊怒交加,双双面色一沉,跨前两步,目露凶光的齐声喝道:“原来今夜是你戏弄爷们的?”
  二人陡见有物迎面飞来,急忙转首欲避,谁知居然没有避开,口中唔唔两声,牙齿一麻,舌头发涩!
  二人皆感口中塞了不少烂渣渣的东西,吐在掌中一看,竟是松树上的粗皮,碎了满嘴,不由气得暴跳如雷。
  展杰是狡猾,一看自己与老翁相距至少有一丈五六,松皮又是轻脆之物,被人飞掷到嘴里,自己二人居然无法避开,这份功力手法,当今武林中怕难再寻出第二人来,不由冷汗直冒,默然后退。
  花花大少虽也是个凶狠机诈的人物,究竟是年轻气盛,何况他少年成名,已养成骄横自负,眼高于顶的习惯。
  虽被施富挫了他的锋。锐,但此时一知上了杨珊之当,已是一肚子火,再被老翁一撩拨,怒火攻心之下,早忘了人家的厉害。
  当下狂吼一声:“老鬼找死!”双足一蹬,身躯平空拔起,挟着一股劲风,朝老翁当头罩落。
  “哎哟!不得了,我老头子没命啦!”
  双手一搂脑袋,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使用什么身法,在花花大少罩落的瞬间,避开了他的来势。
  口中又大声叫道:“好呀!你既然不放过我老头子,我老头子只有把这几根老骨头和你拼了!”
  倏一斜身,左足柱地,全身成了个横卧之势,双掌交错,挡住了花花大少前冲之势,左足一伸,封住花花大少退路。
  柱地左足一伸一缩,屁股似只铁镬,朝花花大少腰上撞去。
  这份快速身手,这种怪异招式,当。场如此多位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居然没有人识得这是那门那派的功夫。
  众鬼及锦衣童子一见花花大少遇险,立叫一声,扑去抢救,杨珊骂声:“不要脸!”上前截住了那些鬼卒。
  纷乱中,花花大少已被老者撞飞出去。
  他只觉腰间“天枢穴”一麻,全身立刻软绵无力,身子已腾空飞了出去,撞向一株海碗粗细的松树上。
  只听“卡喇”一声,右肋一阵剧痛,立刻撞断了两根肋骨,同时四肢又恢复了活动,原来树干已把他的穴道撞开了。
  身虽受伤,功力示失,半空中一翻身,头上脚下落在地上,因牵动伤势,脚下打了两个踉跄,方才稳住。
  廖宗孝急忙抢过来将他扶住。
  锦衣童子一见主人被这老翁所伤,仗着人多势众,索性拥上前去,拳脚齐施,要将这老翁当场打杀。
  那老翁见状,双手一阵乱舞,口中又高声叫嚷:“哎呀!你们真想要我老头的命啦!”那神情十分的滑稽!
  两足一伸一弹,朝左右踢去。
  只见最先扑到的两名童子,拳影才递到老翁的胸前,足下却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地便倒。
  就在身形欲倒之时,被老翁兜屁股一脚,一声“哎哟”尚未叫出口,身子已被踢得腾空从众人头上飞跌出去。
  锦衣童子一见前面二人吃亏,立即齐一反腕,响起一阵呛当之声,皆已拔出了背上长剑,继续攻上前去。
  “哎呀!动刀啦!亮剑啦!真要干啦……”
  他叫来叫去,就是这几句废话,那声音却似破锣,响彻夜空,连附近树上的宿鸟,也被惊得冲飞而起。
  口中叫着,心中却知不可让这些小鬼布成阵式,只见他双手挥着,双脚不停的弹踢,只听卜通卜之声不绝于耳。
  只见满天彩影翻滚,那攻到他身前的童子,被他当成皮球般,从容不迫,接二连三的踢得飞出去。
  杨珊大发雌威将那些鬼卒打得四散,回身正要去帮老翁,一见他手舞足踢,乱叫乱嚷的神情,几乎笑出声来。
  但他转眼一看锦衣童子被他双腿踢飞的情形,不由又是一惊,立即仔细的留神观看他的腿法。
  只见他两条腿似蟋蟀般伸弹自如,左弹右踢,一共只有那三两个动作,根本没有奇特之处。
  奇怪的是那些锦衣童子,只要一近入他身边,五尺之内,就立刻被他一脚踢飞,居然无法闪避。
  实在有够怪异的。
  她心中一阵思索,越看越觉老翁双腿踢真似蟋蟀,猛然想起师父铁拐姥姥说过的‘蟋蟀腿法’。
  当下暗想:“这蟋蟀腿法不就是师伯白头翁白华的绝技吗?”想到这里,不由又看了老翁一眼,心中猛的一跳。
  她暗暗连叫了几声:“惭愧!自己虽未见过师伯,但他老人家这相貌早该认出来了,怎么到此时才想起来呢?”
  不错,这老翁正是杨珊的师伯白华。
  白头翁性情洒脱,放荡不羁,生平喜嗜山水,最爱管人闲事,为人行事乐观滑稽,游踪无定。
  近十余年来,在塞外隐居,是以杨珊一直未见过他。
  白头翁昔日在深山游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一对蟋蟀正在相斗,一时好奇之下,竟停身观看。
  这一看竟是三日三夜,直至两蟋蟀力尽死后,他方惊觉过来。
  原来他见它们相斗时,往往腿步只轻轻一腿,就将对方弹得老远,于是悟出了这套“蟋蟀腿法”来。
  这日打从魔鬼营经过,无意中发现追魂五鬼出门,暗中一留意,竟听出他们是在搜寻一双少年男女。
  他本就好管闲事,心想:“你们这些鬼要找的人,一定是正派子弟!”
  于是暗中跟住五鬼来到涡阳。
  恰好在酒店中遇见施富二人,以及追踪而来的木客及旱魃,是以藉酒装睡戏弄二鬼,暗中向施富二人示警。
  施富二人果然警觉,随后追出店来寻找他。
  白头翁隐在店外不远,见状暗骂:“这两个糊涂娃儿,不去提防敌人,却来追我老头子做什么?”
  于是远远缀在二人身后。
  一见二人一出城即直奔去魔鬼营这条道路,心想:“不好!这两个娃儿,居然自动送上门去了。”
  于是抢先至魔鬼营窥探究竟。
  由众鬼谈话中,听说这双少年,竟是近年崛起武林的花花大少酌仇人,而且花花大少已率人随后跟来,不由吃了一惊。
  他本可现身阻止二人,不使他们投向魔鬼营的,但又一想,这对娃娃既敢惹花花大少,必非无能这辈,即使陷在里面,众鬼受人之诧,一时之间也不会伤害他们,届时自己再施救也不迟。
  白头翁于是丢下这方之事,竟自回头去截住花花大少等人,暗中将他们戏弄得狼狈不堪。
  他推测施富二人,已与众鬼动过手了,若不是失陷该处,就是已经逃离该地了,于是任由花花大少等人来到魔鬼营。
  —花花大少等人一入魔鬼营,正遇施富二人由大厅冲出,立即上前堵住,将二人困在魔鬼营庭院中。
  白头翁这时也跟着花花大少而至,恰好是隐身在施富二人头顶树梢上,一见施富负了内伤,吃了一惊。
  又见杨珊二人在生死关头,显出的缠绵情意,不由暗自嗟叹:“这两个年青娃儿,不输‘罗密欧和朱丽叶’哩,!”
  他生平最重情意,心中已生维护二人之意,正要现身为二人解围,陡见施富一声大吼,和杨珊冲了出去。
  白头翁一见施富以伤后之身,居然能有如此功力,再见杨珊所使拳脚,认出是铁拐姥姥的传人,心想:“十多年不见,师妹倒收了一个好徒弟。”
  心中真是惊喜交加。
  这时一见花花大少等人率众追出魔鬼营去,惟恐施富二人有所闪失,立刻紧跟着出了魔鬼营。
  杨珊一认出白发老翁是自己师伯白华,心中已喜不自胜,暗忖:“施哥哥必是师伯救走了,只要有他老人家出头,今晚不但吃不了亏,而且施哥哥的伤,有师伯的‘乾坤指’功打通筋脉,也有救了!”
  当下就要出手相帮。
  陡见白华呵呵一阵大笑。
  原来他方才只是站在原地,等候锦衣童子送上来踢,这时踢得兴起,脚下一滴溜,抢向童子中乱踢一场。
  不须半盏热茶的时光,那二十五名童子人人被他踢得鼻青脸肿,爬起来远远的围住呐喊,再也不敢上前攻击。
  “呵呵!上前来呀!小鬼们!”
  杨珊喜得连声喝采,她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由她身侧一株大树后,悄没声息的掩过来一个人影。
  这人影藉着树干的掩护,在距她只剩下六七尺远时,倏的一腾身,猛窜出来,双掌尽平生之力朝杨珊后脑猛力拍去。
  这一下变生肘腑,何况这人势猛力沉,快逾闪电,待杨珊发现身后有人偷袭时,后脑已罩在来人掌风中了。
  此时,就是神仙下凡,也是难以躲闪。
  且说施富一见花花大少等人,二次现身阻路,知道已处危在旦夕,趁着杨珊和花花大少等人答话的机会,赶紧就地凝神静虑,打算强忍住伤势,聚功力,护送杨珊夺路逃走。
  那知他经过方才那阵子奔腾冲突,伤势又已加重了不少,任他怎么努力,也不能再将功力凝聚了。
  心头一急,伤势立及加深,不由一叹。
  正在这里,倏然脸被一物触了一下,睁目一看,几乎跳了起来,原来他席地坐处,正是一株合抱的林树干前。
  此时由树桠浓密处,沿着树身垂下一条细索,索头紧系着一块树皮,树皮被夜风一荡,在离他鼻头不足二寸处晃来晃去。
  这情形叫他如何不惊。
  幸而他素性沉稳,心虽震惊,知道必有原因,迅即安下心来,藉着树枝空隙透下来的月光,凝目细看那树皮。
  只见上面用指甲刻划着:“勿慌,紧系绳索‘六个大字。
  施富耳听杨珊正在拿话拖延花花大少;巴不暇去思索这绳索来源,当下迅在腰间绕了一匝系妥。
  立感索于一紧,身子被人轻捷的提了上去,只见树上那人,正是在涡阳打尖时所遇的白发老翁。
  老翁不待他做声,一打手式,示意他隐身树上调息伤势,自己却顺着绳索溜下树去,再挥手令其将绳索收回树上。
  须知当场之人,个个皆系高手,他二人一上一下,怎会不被人察觉呢?
  皆因一来杨珊有竟将身形挡住众人视线,以掩饰施富行功调伤,二来,白头翁垂下的绳索,系藉那株合抱大树,掩护身形上下。
  最主要的还是众人皆知施富已重伤难起,全神贯注在杨珊身上,而功夫最高的花花大少,已色学心窍。
  展杰又只防着杨珊会突施毒手,杨珊更是全心思索如何支吾其词,拖延时间,因此让白头翁轻易的做了手脚。
  施富隐身树梢,略过片刻,伤势突然发作了起来,全身一阵痉挛,任他功力如何深厚,再也支持不住,紧抱一枝树干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为一阵夜风吹得神智一清,耳听杨珊喝采声不绝,心中一怔,睁目俯视,全场一目了然。
  只见那二十五名锦衣童子正被白头翁以“蟋蟀腿法”,踢得不敢上前,杨珊正自在兴高采烈的喝采!
  同时发现她身后树阴暗影里,正有一人绕圈子朝她身后接近,细看这人,正是飞虎堡主展杰。
  原来展杰自知不是白头翁对手,便悄然退向一旁。
  他为人阴险狡猾,一见花花大少迷于杨珊的美色,有意以金缕甲相赠,以博取她的欢心,便暗自盘算:“这小丫头精明鬼怪,若是不早些将她打杀,绝了花花大少念头,那金缕甲恐怕是难以取到手!”
  杀机一起,立在暗中注视杨珊的动静。
  趁她不注意时,已由林荫暗处绕到她身后,这时一见她得意忘形,如何肯放过这良机,立即迅速潜近她身后。
  展杰因为已经两度和杨珊交过手,自忖尚能对付得了,即使一击不中,也可以合身而退。
  又知道杨珊身上有金缕甲护身,只有对着后脑一击方可奏功,是以将全身功力聚于双掌,朝她脑后拍去。
  施富一发现展杰潜到杨珊身后,就立知不妙,但因展杰的行动太迅速,使他连要出声示警告也来不及!
  他虽身负重伤,但一见杨珊性命不保,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使他在这生死须臾之际,由树梢上猛跳下来。
  在半空中硬接了展杰那双掌,只听“砰”一响,展杰闷哼一声,身形震得倒飞而出,当场心脉震断,倒地死去。
  施富以伤重之身,半空中硬接了展杰全力一击,被震得内俯一阵翻腾口喷鲜血,跌落在五尺之外,晕死过去。
  此时,白头翁已来到杨珊身前。
  只见白头翁神色凝重,伸手连点了施富胸前“云门”“幽门”“中府”
  三大要穴,阻住他伤势加剧。
  惟恐众鬼仗人多势众,趁乱攻来,白头翁急转过身来,只见众鬼与锦衣童子,已纷纷朝魔鬼营中退去。
  原来廖宗孝一见花花大少出手第一招就吃了大亏,大吃一惊。
  又见白头翁使出“蟋蟀腿法”,心中已明白了来人是谁。心想:“今宵就是自己亲自动手,也一定讨不到便宜。”
  趁对方凌空之际,便暗自打招呼,溜之大吉了。
  杨珊从鬼门关拾回性命,急忙奔到施富面前。
  只见他气若游丝,性命眼见不保,只呼了声:“大哥!”秀目泪珠簌簌而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陡闻白头翁说道:“痴儿,光流泪,就能治他的伤吗?”
  她懔然一惊,暗自骂了声:“该死,怎生忘了他老人家!”急忙收住泪痕,转身朝白头翁磕了几个响头,道:“弟子杨珊,拜见师伯,方才珊儿情急失礼,尚请师伯恕罪!”
  别看她性子刁钻顽皮,对长辈却是极为恭敬。
  白头翁伸手将她扶起,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快点离开此地,找个清静所在,好替他疗伤。”
  说罢,抓起施富,略朝远处眺望,迳奔西南面。
  杨珊立即跟在他身后奔去。
  奔行了一阵,星月迷蒙下,只见前面现出一道山岗。
  这山岗岩石错垒,山洞甚多,白头翁领先找了一个较大的山洞,杨珊弄些枯枝,在洞中生了个火堆,藉着火焰看施富时,只见他面上起了一层黑气,四肢一阵阵的抽搐,鼻口已只剩下出气的份了。
  杨珊忍不住泪珠又簌簌而下。
  白头翁眉头一蹙,倏地伸手撕开施富上衣,赫然在他肩背间,现出一个五指箕张,殷红如血的手印。
  本来被这“魔鬼吻”打上之后,最快也得三四个时辰,才会显出淡淡的手印,以他这殷红如血手印,非经三昼夜,伤毒爆发了才会出现。
  但有一个禁忌,受伤之人,不可强运功力,因为掌毒随着血脉加速流转,行功等于缩短了伤毒发作的时间。
  施富受伤至今,虽只两个多时辰,但因一次运功动手,尤其为救杨珊,硬接展杰全力一击,震伤内俯,掌毒攻心,已无可救药o 白头翁一见施富伤势如此沉重,不由沉着脸,不言不语。
  旋见他探手怀中掏出二粒解毒药丸,塞入施富口中,又将他身体平放地面,盘膝坐在他的身前,手按着施富要穴,闭目行起功来陡见他身子一震,睁目惑然瞧着施富。
  “师伯,怎么啦!”
  “珊儿,这娃儿怎会有如此强的内家真气!”
  “这……我也不知道;”
  须知施富蒙一元圣僧灌输真元,及藉着大自然雷电之力,练成了“不死禅功”一身功力岂同小可。
  若非中了毒掌,白头翁的内力根本就输不进施富的体内。
  白头翁重又闭目行功。
  大约过了一刻之久,白头翁双目圆睁,两手齐挥,运指如风,片刻之间,点遍施富周身三百六十穴遭,打通淤闭穴道。
  虽只片刻之久,白头翁却汗透重衫,热气直冒。
  杨珊在旁见状,心知师伯正在以“乾坤指”为大哥打通经脉治疗毒伤,只静静观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随着白头翁指风过去,施富四肢抽搐顿止,鼻息渐匀,待白头翁双后一敛,施富已沉沉睡去。
  杨珊在火堆上添了几根枯枝,将火苗弄旺了,转身只见师伯满脸倦容,正闭目调息,于是不去打扰,就坐在火堆前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为一阵凉风吹醒,睁眼见洞外射进光来,心知已是黎明时光,转首见师伯正慈祥的瞧着自己。
  心中一感激,起身走到他身前,卜地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道:“珊儿先代大哥叩谢师伯大恩!”
  白头翁忙道:“坐下来,师伯有话要伺你!”
  杨珊心想:“师伯必是询问师父的近况?”立即依言坐在他下首,只见白头翁指着施富道:“珊儿,他是你什么人?”
  杨珊被问得一怔,随口答道:“他……”只答了一个“他”字,面上泛起了一阵红潮,一时竟接不下去。
  那个时代,男女界限甚严,非亲非故的,这么大的姑娘家,和一个年青男子同行,一般说来,是长辈们所不许的。
  因此杨珊被问得答不出话来。
  白头翁早知二人情爱甚深,不过以为二人如非亲戚,必是师门极有渊源,心想:“年青人脸皮就是嫩些。”
  一见她面红口结,答不出话来,慈祥一笑,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你知道他的师承门派吗?快告诉师伯!”
  杨珊即将施富的身世、师门,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白头翁边听边点头,听到后来,倏然一叹,喃喃自语道:“可惜!”
  杨珊心下猛的一震,忙问:“师伯,你在可惜什么呀?”
  白头翁叹道:“可惜他这么一个少年英雄,从此再也不能称雄江湖,为武林一伸正义了!”
  杨珊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师伯你说什么呀?难道大哥他……”
  心中掠起一阵不祥之感,声音一咽塞,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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