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吕恭论墓口石书

唐 柳宗元


     宗元白:元生至,得弟书,甚善;诸所称道具之。元生又持部中庐父墓
者所得石书,模其文示余,云若将闻于上,余故恐而疑焉。
     仆早好观古书,家蓄晋魏时尺牍甚具;又二十年来,遍观长安贵人好事
者所蓄,殆无遗焉。以是善知书,虽未尝见名氏,亦望而识其时也。又文章
之形状,古今特异。弟之精敏通达,夫岂不究于此!今观石文,署其年曰“永
嘉”,其书则今田野人所作也。虽支离其字犹不能近古。为其“永”字等,
颇效王氏变法,皆永嘉所未有。辞尤鄙近,若今所谓律诗者,晋时盖未尝为
此声,大谬妄矣!又言植松乌擢之怪,而掘其土得石,尤不经,难信。或者
得无奸为之乎?
     且古之言“葬者,藏也。”“壤树之”,而君子以为议。况庐而居者,
其足尚之哉?圣人有制度,有法令,过则为辟。故立大中者不尚异,教人者
欲其诚,是故恶夫饰且伪也。过制而不除丧,宜庐于庭;而矫于墓者,大中
之罪人也。况又出怪物,诡神道,以奸大法,而因以为利乎?夫伪孝以奸利,
诚仁者不忍擿过,恐伤于教也。然使伪可为而利可冒,则教益坏。若然者,
勿与知焉可也,伏而不出之可也。
     以大夫之政良,而吾子赞焉,固无阙遗矣。作东郛,改市鄽,去比竹茨
草之室,而垍土、大木、陶甄、梓匠之工备,孽火不得作,化堕窳之俗,绝
偷浮之源,而条桑、浴种、深耕、易耨之力用,宽徭、啬货、均赋之政起,
其道美矣!于 斯也,虑善善之过而莫之省,诚悫之道少损,故敢私言之。
夫以淮济之清,有玷焉若秋毫,固不为病;然而万一离娄子眇然睨之,不若
无者之快也。想默已其事,无出所置书,幸甚。宗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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